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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海军协定(2)

福尔摩斯走过长沙发,走到了开着的窗户前,他伸手扶起一根已经低垂下来的玫瑰花枝,然后欣赏起艳红娇绿的花团来。在我眼中,这应该是他性格中的一个新方面吧,因为在这之前,我从未看过他对什么自然物表现出那么强烈的爱好。

“天下的事情没有什么比宗教更需要用到推理法的了。”福尔摩斯斜靠在百叶窗上,然后说道,“推理法大概已经被推理学者们渐渐看成是一门非常精密的学科。遵照推理法,在我看来,我们对上帝仁慈的至高信仰,完全寄托在鲜花中。因为所有东西:包括我们的愿望、我们的本领、我们的食物,所有的一切都是以生存为前提的。而这种花朵就完全不同了。它的香气与色泽全部都是生命的点缀,并不是生存的条件。而这种不凡的品格只能在仁慈的基础上产生。因此我再重复一下我的意思,人类在鲜花中寄托了巨大的希望。”

珀西与他的护理人听了福尔摩斯的这番论证后,都静静地望着他,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了极度失望与惊奇的神色。福尔摩斯拿着玫瑰花陷入了安静的思考,这样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那位年轻的女子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现在能提供解决这一疑团的一些希望吗?福尔摩斯先生。”她的声音有些刺耳。

“这个疑团!”福尔摩斯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回到了现实生活中,然后平静地说道,“如果现在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复杂又棘手的案子,那真是太愚蠢了。现在我能够保证,我一定会深入调查这件案子,同时我也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那么,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你已经提供了七个线索,但是我还需要先检验一下,才能最后判定它们的价值。”

“你怀疑谁了吗?”

“我怀疑我自己。”

“你说什么?!”

“我怀疑我太快作出的结论。”

“那就请回到伦敦去检验你的结论吧。”

“你的建议真的很棒,哈里森小姐,”福尔摩斯站起身然后缓缓说道,“华生,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费尔普斯先生,请你不要对我们的期望过高。毕竟这件事情看上去扑朔迷离。”

“我会怀着迫切的心情等待你们再次光临。”这位外交人员很大声地说道。

“好的,尽管我们未必会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不过我保证,明天我还会乘这班车到这里来看你。”

“愿上帝保佑,”我们的委托人再次高声说道,“我清楚你正在采取措施,这给了我足够的勇气等待消息。对了,还要补充一句,我已经接到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写给我的一封信。”

“他说了什么吗?”

“他的表现并没有我想象得那样严厉,反而很冷淡。我想,应该是因为我重病在身他才没有过多地苛责我。他反复强调事关绝密,还说除非我重新恢复健康,尽快弥补我的过失,否则我的前程--当然他的意思是说我将被革职--必然是无法挽回的。”

“哦,这样的说法是合情合理,又很周到的,”福尔摩斯说,“走吧,华生,我们现在得回到城里,我们还需要工作一整天呢。”

约瑟夫·哈里森先生准备好马车把我们送到了火车站,很快,我们就搭上了前往朴次茅斯的火车。福尔摩斯在车上静静地思考,他一直沉默不语,一直到我们过了克拉彭枢纽站,他才开口说道:“进伦敦的时候无论走哪条铁路线,都可以居高临下地欣赏这样一些房子,这确实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刚开始,我以为他在说笑话,因为眼前的景色真的很难和欣赏联系起来,但是他马上解释道:“你看那一大片孤立的房子,它们矗立在青石之上,就好像是铅灰色海洋中一些砖瓦小岛。”

“事实上那只是一些寄宿学校。”

“那是灯塔,未来的灯塔!我的伙计!每座灯塔中都装满了成百上千颗光辉灿烂的小种子,将来英国就将在他们这一代的手中变得更加富强。我想,费尔普斯这个人应该不会喝酒吧?”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的确这样,可是我们应该能够遇到所有的情况。这可怜人的处境非常困窘,但是最关键的是我们救他上岸的能力不够。你是怎样看待哈里森小姐这个人的呢?”

“我认为她是一个性格很刚强的姑娘。”

“当然,但她是一个好人,否则就是我判断失误了。他们的父亲是诺森伯兰附近一个铁器制造商。去年冬天旅行的时候,费尔普斯和她订了婚,她在哥哥的陪同下到费尔普斯家和他们的家人见面。不幸的是正巧出了这件事,于是,她就留下来照顾她的未婚夫,她的哥哥约瑟夫·哈里森也觉得这里很不错,因此也住了下来。你看,我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调查。不过在今天一天,我还必须要深入调查。”

“我的医务……”我说道。

“啊,如果你认为你的那些医务要远远比这个案件重要……”

福尔摩斯的语气有些尖刻。

“我是想说我的医务最好先放下一两天,因为现在也是一年中最清淡的时候。”

“太棒了,”福尔摩斯说,他的高兴完全表现在他的脸上,“让我们一起来研究这件案子吧。我想我们最好先去拜访一下福布斯。

也许,从他那里我们能了解到我们所需要的所有细节,这样对我们调查这件案子会有很大帮助,也就能够找到破案的着眼点了。”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了一些线索?”

“确实,我们已经掌握了好几个线索,但是只有再进一步地调查,我们才能看出每个线索的价值。如果一个案件中找不出犯罪动机是很让人头疼的。但是这件案子存在确实的犯罪动机。什么人可以从中取得好处呢?俄国大使、法国大使、那个能够把这份协定出卖给其中一个大使的人、还是霍尔德赫斯特勋爵?”

“霍尔德赫斯特勋爵!”

“当然,你完全能够想象一个政治家由于必要的原因,可以不顾一切地趁机销毁这样一份文件。”

“霍尔德赫斯特勋爵是一个有着光荣履历的内阁大臣啊?”

“这种情况并不是不存在,我们不能对这一点视而不见。我们今天就去拜访这位身份高贵的勋爵吧,看看他是否能提供给我们一些情况,另外,我的调查也正在进行着。”

“正在进行着?”

“是的,我在沃金车站的时候就已经给伦敦各家晚报都发去了一份电报。每家晚报都会刊登出这样的一份广告。”

我接过福尔摩斯递给我的一张纸,这张纸明显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在上面用铅笔写着:

五月二十三日晚上九点三刻,在查尔斯街外交部门口或是附近地区,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位乘客,有了解情况的人请将马车的号码告知贝克街221号乙,将会得到十镑的赏金。

“你就那么肯定那个盗贼是坐着马车来的吗?”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如果费尔普斯所说的都是实情的话,不管是办公室还是走廊都没有藏身的地方,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从外面走进来的。而假如他在那样一个阴雨的夜晚从外面走进来,在他走后几分钟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但是并没有发现漆布上有湿漉漉的脚印,因此,他极有可能是乘车来的。我可以非常确定地推断,他一定是乘马车来的。”

“你说的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这只是我说的一个线索。它能够帮助我们得出某种结论。事实上,那铃声才是本案最特殊、最关键的一点。那个人为什么要按铃呢?有没有虚张声势的原因?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和那个盗贼一起进来的,然后一个人故意按铃惊动看门人以防止盗贼行窃。也可能是出于毫无意识的?也或者是……”福尔摩斯重新陷入了刚才那种紧张的思索中,我非常了解他的心情,他一定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新的可能性。

当我们抵达终点站的时候,已经是三点二十分了,我们找了一家小饭馆匆匆忙忙吃了午餐,然后我们马上就赶往苏格兰场。由于福尔摩斯提前已经给福布斯发过一份电报,因此当我们到达的时候,我们看到他已经站在门口迎候我们了。这人长得很矮,獐头鼠目,而且态度尖酸刻薄,看上去非常不友好。尤其是当我们告诉他我们的来意之后,他对我们的态度变得更加冷淡。

“在此之前,我曾经对你的方法略有耳闻,福尔摩斯先生,”他很刻薄尖酸地说道,“你非常愿意利用警方能够提供给你的所有情报,然后你就想方设法去调查案件,得出结论,最后让警方丢脸。”

“正与此相反,”福尔摩斯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我所破获的五十三件案子中,只有四件案子是署了我的名,而警方在其他四十九件案子中都获得了所有的荣誉。我不怪你的误解,因为你对这个情况完全不知情,因为你还年轻,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假如你想在你的新职业中有所成就,那么你最好是与我合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对我。”

听了福尔摩斯的话,那位侦探的态度马上发生了转变。他说道:“我十分愿意你能为我指点一二,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未在办案中获得过什么荣誉。”

“你都采取过哪些措施呢?”

“我始终没有放弃对看门人坦盖的盯梢,但是他离开警卫队时的名声很不错,我们也无法找到他任何可疑的地方。但是他的妻子并不是一个好家伙,我想,她应该对这件事知道一些,而不像她表面上装出来的那样。”

“你们对她有过跟踪吗?”

“我们特意派了一个女侦探长期跟踪她。坦盖太太非常喜欢喝酒,女侦探趁机和她在一起喝酒,并试图获得一些证据,但是我们毫无收获。”

“据我所知,曾经有一些旧货商去过她家里?”

“确实如此,但是她已经还清了所有的欠款。”

“她还债的钱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所有的都很正常。看门人刚刚领到年金,不过他们表现出来的仍然是手头不很宽裕的样子。”

“那天晚上,当费尔普斯先生按铃要咖啡的时候,是她上去应承的,关于这一点她又作出了怎样的解释呢?”

“按照她的说法是,当时她的丈夫特别累,她就替她的丈夫代劳了。”

“的确,没多大工夫费尔普斯就发现看门人在椅子上睡着了,情况和她说的一样。这就是说,这个女人除了品行有问题以外,和这个案子没有丝毫关系了。你有没有问她,那天晚上她那么匆忙地离开是什么原因?而且当时她那种慌张的神情根本没有逃过警察的眼睛。”

“那天她已经比平时晚了,因此她很着急要回到家里。”

“你有没有和她说明,你和费尔普斯至少比她晚走二十分钟,但是却比她早到?”

“她的解释是,由于双轮双座马车比公共马车跑得快。”

“她有没有说,她到家以后,为什么要马上跑进后厨房?”

“她说她的钱当时放在了后厨房里,所以她着急取钱还债。”

“对每件事她都给出了明确的答复。那你有没有问她,当她离开现场的时候,她有没有遇到或是看到什么人在查尔斯街上来回走动?”

“她说她只看到了警察,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看来你们对她盘问得已经很彻底了。那么你还采取了别的措施吗?”

“在这九个星期里,我们一直对职员戈罗特进行监视,但是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他好像和这个案子没有任何牵连。”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我们已经不知都该怎么做了,我们甚至连一点证据都找不到。”

“你有没有考虑电铃怎么会响的?”

“我不得不承认,关于这一点真的把我难住了。无论是谁按的铃,他的胆子真是不小,不仅公然偷盗,而且还敢去按铃。”

“是啊,这真的很难让人理解。非常感谢你能告诉我这些情况。假如我找到罪犯,我会告诉你去抓他的。华生,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

“我们要去哪里呢?”当我们走出警厅的时候,我问福尔摩斯。

“我们去拜访一下霍尔德赫斯特勋爵,这位内阁大臣以及未来的英国总理。”

非常幸运,当我们赶到唐宁街的时候,霍尔德赫斯特勋爵仍然在办公室里。福尔摩斯递上了名片,很快我们就被召见了。这位内阁大臣按照旧式礼节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然后他请我们坐在壁炉两旁的豪华安乐椅上,然后他就在我们中间的地毯上站着。这个人身材消瘦、修长,他的长相轮廓分明,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他的头发是卷曲的,但是过早地变成了灰白色,这就让他看起来更加气宇不凡,不愧为一位身份显赫的贵族。

“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福尔摩斯先生,”他满脸笑容地说,“我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你们的来意,因为本部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情足够引起你的关注。那么我能不能知道你是受谁的委托到这里办理这件案子的?”

“珀西·费尔普斯先生。”福尔摩斯回答说。

“啊,我那个可怜的外甥!你的心里一定很清楚,因为我们的甥舅关系,我对他不可以有任何包庇。我现在很担心这件意外事故会对他的前途造成很大的影响。”

“如果我们重新找回那份文件呢?”

“要是那样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好吧,现在我有一两个问题想要向你核实一下,霍尔德赫斯特勋爵。”

“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的。”

“你就是在这间办公室吩咐珀西抄写文件的吗?”

“当然。”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们的谈话基本不会被偷听?”

“一点可能都没有。”

“你有没有对其他人提过,你准备叫人抄写这份协定?”

“从来没有。”

“你能保证吗?”

“当然。”

“那好,既然你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而费尔普斯也没有和别人说过,那么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就只有你们两个,那么,盗贼到办公室偷盗应该完全出于偶然。他可能是看到这个机会,于是顺手偷走了文件。”

内阁大臣笑了。

“你所说的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回答说。

福尔摩斯想了一会儿。“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我想和你讨论一下,”他说道,“根据我所知道的情况,如果这一协定的详细情况一旦传出,很可能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对这样的情况你很担心。”

这位内阁大臣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阴影,他缓缓说道:“如果文件的内容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了吗?”

“还没有。”

“假如这份协定落到像法国或是俄国外交部的手中,你认为你会知道吗?”

“我当然会知道消息的。”霍尔德赫斯特看起来很不愉快地回答。

“这么说,距离文件丢失已经快十个星期了,但是你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我可不可以设想,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协定目前还没被法、俄外交部拿到。”

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听了福尔摩斯的话,耸了耸肩膀。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很难想出,盗贼偷了这份协定仅仅是为了把它装进柜子,或是随便挂起来。”

“也许他是在待价而沽。”

“如果他再拖延一段时间,那么,这那份文件就会一文不值了。因为只要再过几个月,这份协定的内容就不再是秘密了。”

“这一点非常关键,”福尔摩斯说,“当然,你完全可以设想,盗贼也许突然病倒了……”

“比如说,神经失常,是这样吗?”内阁大臣迅速瞥了福尔摩斯一眼,不客气地问道。

“我不想那样说,”福尔摩斯很冷静地回答,“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很抱歉,我们占用了你太多宝贵的时间,现在我们准备离开了。”

“希望你能成功查出罪犯。”这位贵族把我们送到了门外,然后他点头向我们说道。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当我们走到白厅街的时候,福尔摩斯对我说,“但是他要保住他的官职,不得不作一场斗争。他并不富有,不过开销很大。你一定注意到他的长筒靴子是换过鞋底的。华生,我也不想再多耽误你的事情,除非我发出去的那份寻找马车的广告有了回音,否则今天我就再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不过,假如你明天愿意和我一起坐昨天坐过的那班车到沃金去,我仍然很愿意。”

第二天早晨我和福尔摩斯如约见了面,我们一起坐火车赶到沃金。福尔摩斯告诉我,他的广告一点回音都没有,而这件案子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头绪。他说话的时候,绷紧的面孔像印第安人那样呆板,因此,我不能准确地从他的面容上判断出他对整个案子的现状持有什么样的态度。我还记得,他谈到了贝蒂荣测量法,要知道福尔摩斯对贝蒂荣始终持有赞赏的态度。

我们的委托人仍然由他那位忠心的护理人认真照料着,而且他看起来比以前好了许多。当我们刚进门的时候,他就毫不费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欢迎我们。

“有消息了吗?”他看上去非常着急。

“就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我没能给你带来好消息。”福尔摩斯说道,“我去拜访了福布斯,也看到了你的舅父,并调查了一两个可能发现一些问题的线索。”

“就是说,你对此案已经丧失了信心?”

“当然不是。”

“上帝保佑你!听到你说这样的话真让人高兴,”哈里森小姐高声地说道,“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勇气和耐心,我们就一定会查出真相。”

“你并没有告诉我们多少情况,不过我们可以提供给你更多的情况。”费尔普斯重新坐到沙发上说道。

“我希望你得到了更重要的情况。”

“正是那样,昨天晚上我又遇到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那确实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眼睛里流露出近乎于恐怖的神色。“你知道吗?”他说道,“我现在渐渐相信,我已经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卷入进了一个罪恶的阴谋中,而他们的目的不仅是我的荣誉,还包括我的性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喊道。

“你可能觉得很难相信,因为根据我所知道的,在这个世上我还没有一个仇敌。但是从昨天晚上的经历来推断,我最后得出的结论只能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那么,请您详细地讲给我们听听。”

“当然可以了!昨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单独在房中过夜,我没有安排任何人护理我。当时我的感觉非常棒,我甚至感觉我已经不再需要护理的人了。尽管如此,在睡觉的时候我仍然开着一盏灯。大约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朦朦胧胧中,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声惊醒了。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老鼠正在啮咬木板。当时我真的以为只是老鼠,我就只是躺在床上听着。可是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忽然,我听到从窗上传来了一阵非常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于是,我吃惊地坐起来,很快我便清楚地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刚开始的声音是有人将工具从两扇窗户的缝隙间插了进来,并不断撬着窗户,第二阵则是窗闩被拉开的声音。

之后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周围一直很安静,也许那个人在某个地方静静地观察着动静,他想知道我是否被撬窗户的声音惊醒了。我坐在床上没有动,等待那个人接下来的行动。很快,我听到了很轻的吱吱声,然后,窗户被慢慢地打开了。当然,我这时候的神经无法再像往常一样,我终于坚持不住了,快速地从床上跳起来,猛地打开了百叶窗。然后我看到一个人正蹲伏在窗户旁边。当我把窗户打开的时候,他迅速地逃开了,我无法知道他到底是谁,我只看到他头上戴着蒙面布,这样他下半部的脸都被挡住了。不过我可以确信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手中正拿着凶器。我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把长刀。就在那个人转身跑开的一瞬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闪闪的刀光。”

“这一点十分关键,那么你能告诉我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福尔摩斯问道。

“如果我的身体再好一些,我肯定会翻过窗户追上那个蒙面人。不过那个时候我能做的就是按铃把全家人都叫醒。由于铃是装在厨房中的,而仆人又都睡在楼上,因此自然会耽误一些时间。为了能尽快找来人,我开始大声喊叫,约瑟夫是最先赶来的,然后他叫醒了其他人。后来,约瑟夫和马夫在窗外的花圃上发现了一些脚印,不过,因为最近干燥的天气,他们只追到草地,就再也看不到脚印了。不过,在路边的木栅栏上,他们发现有个地方留下了一些痕迹,他们回来告诉我,也许有人从那儿翻过去,而在翻越时,那个人不小心把栏杆尖碰断了。因为我想先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所以我没和警察提到这个情况。”

听过这段详细的讲述,福尔摩斯显然有了很强烈的想法,他甚至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开始在室内来回地踱着步。

“真是祸不单行啊!”费尔普斯苦笑着说,这件险事很明显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的处境确实有些让人担心,”福尔摩斯说道,“我们现在一起到院子附近散散步,你觉得怎么样?”

“啊,当然可以,我也很愿意出去晒晒太阳。也让约瑟夫跟来吧。”

“我也要跟去。”哈里森小姐说。

“你还是不要去了吧,”福尔摩斯指着她说,“你必须留在这里。”

哈里森小姐怏怏不乐地回到她的位置上,她的哥哥来到我们这边,然后跟着我们一同出了门。

当我们走过草坪,走到这位年轻外交家的窗外,果然如他所讲的那样,花圃上看上去有一些痕迹,可是明显已看不清楚了。

福尔摩斯走过去俯身低头仔细看了一会儿,就耸耸肩站起身来说:“我觉得这些痕迹并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说:“为什么盗贼偏偏选中了这所房屋呢?在我看来,他应该更关注这间客厅和餐室的大窗户,让我们到宅子四周走走看看吧。”

“可是从大路上,那些窗户能看得很清楚。”约瑟夫·哈里森先生补充说。

“哦,很对。可是不能忘了还有一道门,他完全可以从门里过去。这道门原先是干什么用的?”

“这道门可能是侧门,白天供商人进出,夜晚则被锁上。”

“过去的时候你遭受过这样的惊吓吗?”

“好像没有。”我们的委托人说道。

“那你在这所房子里放了什么金银餐具或其他容易招贼的东西吗?”

“没有。” OaessYrreVggWN0T5OuE9/XLlAWUmYQK3mJnhX2NaZmG1vHKnHevap0AKvZmfi7v



第一章海军协定(3)

福尔摩斯把双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在房屋里走来走去,神情则表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疏忽大意。

“对了!”福尔摩斯突然对约瑟夫·哈里森说道,“你不是找到了那个人翻越栅栏的地方吗?我们不妨去那里看看吧!”

于是大家跟着这个矮胖的中年人来到一处地方,栅栏上有一根木栏杆的尖上耷拉着一小段木片,看上去是被人碰断的。福尔摩斯走上去把它折断,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

“这可能是昨天夜晚碰断的吧,看起来那折断处还不很陈旧,对吧?”

“对,是这样。”

“可是这里也没发现什么从栅栏跳到外边去的脚印。我觉得在这儿我们根本找不到什么,倒不如回卧室去讨论讨论吧。”

珀西·费尔普斯的步子走得非常慢,他未来的姻兄搀扶着他。而福尔摩斯则和我急速穿过草坪,径直回到卧室,来到开着的窗户前,直把珀西·费尔普斯和他未来的姻兄远远地落在后面。

福尔摩斯非常严肃地说道:“哈里森小姐,请你务必整天守在这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离开这里。你必须谨记这个。”

“福尔摩斯先生,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做到。”哈里森小姐坚定地说。

“如果你晚上睡觉,请你从外面把屋门锁上,把钥匙拿好。一定要照我说的去做。”

“但是,珀西呢?”

“他跟着我们一起去伦敦。”

“那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是的,你快点答应吧,这是为了他。如果你答应了,可以帮他很大忙。快点吧!”

她听了这个,马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而那两个人这时则刚好走进来。

看到妹妹愁眉苦脸地坐在这里,他的哥哥高声问道:“安妮,为什么不高兴,不如出去晒晒太阳吧!”

“谢谢你,约瑟夫。我不想去,有点头痛,待在这间屋子正合我意。”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委托人对他说。

“这个,我们不要因为这件小事而耽误了我们的主要目标。

你必须跟我们一起到伦敦去,因为那对我的帮助很大。”

“现在就走吗?”

“对,如果你方便的话,当然越快越好,最好在一小时内,怎么样?”

“我现在觉得身体非常硬朗,想尽量助你一臂之力。”

“你肯定能。”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晚我们就在伦敦住了?”

“我也建议你这样做。”

“但是,如果那个盗贼再来的话,他肯定会扑空。福尔摩斯先生,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们一切都听你安排。你是不是想让约瑟夫和我们一块去,这样也好照顾我。”

“啊,那倒不必,我的朋友华生就是个医生,他会照料你的。如果你答应了,我们就吃午餐,然后三人一起走。”

一切都照福尔摩斯的安排准备妥当,哈里森小姐找了个借口没有去伦敦,而是一个人留在了这间卧室里。这样的安排实在是让我摸不着头脑,我猜测可能是他想让那个姑娘与费尔普斯分开。

费尔普斯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健康,因此非常期望参加我们的行动。他高高兴兴地和我们一起吃完了午餐。但是等到了车站后,我们接着就被福尔摩斯出人意料的行为震惊了,他在陪同我们并把我们送上车以后,不慌不忙地对我们宣布,他打算留在沃金。

“我也想走,但是有一两件小事还需要我去弄清楚。”他说,“费尔普斯先生如果不在这里,很可能对我们很有帮助。华生,请你一定向我保证,当你到伦敦以后,你会第一时间和我们的朋友一起坐车到贝克街,直到我们再见面。幸好,你们是老同学,我想你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语言。今天晚上,费尔普斯先生可以暂时在我的那间卧室过夜。明天早晨我就会坐八点钟的火车赶到滑铁卢车站,这样,我们还可以共进早餐。”

“那么,我们在伦敦所调查的事情就放下吗?”费尔普斯看上去很沮丧地说。

“那些事我们完全可以放到明天。我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留在这里。”

我们的火车刚要离开月台时,费尔普斯喊道:“如果你回布里尔布雷,你可以把我想明天晚上回去的事告诉他们。”

“我可能回布里尔布雷,但也可能不去。”福尔摩斯说完这些,就高高兴兴地朝着我们即将离去的火车挥手致意。

关于这件事,我和费尔普斯一路上都在谈,讨论了半天也没有弄清楚他这个新行动的理由。

“我想,他是想找出昨夜盗窃案的真正盗贼。因为,我相信那是一个普通的盗贼。”

“那么,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说实话,尽管你可能认为我是神经质,但我还是坚信:在我周围肯定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政治阴谋,这些政治阴谋肯定基于一些我不能理解的原因,想谋害我的性命。虽然这看起来有些荒谬,可是如果你考虑到盗贼想撬开的窗户是无物可盗的卧室,手中又拿着长刀,你就会明白。”

“你能确定那真的不是撬门用的撬棍吗?”

“不,那是一把刀。我确信我看到刀光闪了一下。”

“但是到底有什么原因促使那个人来袭击你呢?”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假如福尔摩斯也这样认为,那么很容易就能找出他这么做的原因。首先,我们假设你的想法成立,他可以抓住那个昨天晚上威胁过你的人,这样就意味着,他向找到偷海军协定的人这个目标靠近了许多。假设你有两个仇人。一个偷了你的东西,而另一个跑来威胁你,这听起来很不合逻辑,不是吗?”

“但是,福尔摩斯已经明确表示他不回布里尔布雷了。”

“我非常了解他,”我说道,“我从来没见过在理由不充分的时候,他盲目地采取行动。”说到这里,我们便转换了谈话内容。

可是这一天真是把我累坏了。费尔普斯病了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恢复太好,而他所遭遇的不幸让他变得更加暴躁,他常表现得很紧张。我尽力向他讲一些我在印度、阿富汗等地发生的事情,有时还谈一些社会问题,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缓解他的紧张,可是收效甚微。费尔普斯总是无法忘记那份丢失的协定,他不断地猜度、思索、犹豫,他总想知道福尔摩斯究竟在做什么,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又采取了哪些措施,第二天早晨我们可能知道些什么。当夜色很深的时候,他开始从激动转为痛苦。

“你觉得福尔摩斯可以信赖吗?”

“我亲眼看到他很出色地办了很多案子。”

“可是他以前遇到过这样毫无头绪的案子吗?”

“不,据我所知,他曾经解决过比这件案子线索还要少的案子。”

“那样的案子会像这件案子一样关系重大吗?”

“这个……我确实无法回答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曾经为欧洲三家王室办过非常重要的案子。”

“你非常了解他,华生。他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想我永远都无法理解他。你认为他成功的可能有多大啊?你认为他真的有侦破这件案子的计划吗?”

“他没跟我说过什么。”

“这不是好现象。”

“我不这么认为。我曾经注意到,他总是在失去线索的时候说失去了线索。而当他查到一点线索又没有完全把握的时候,他也会表现得特别沉默。亲爱的朋友,在我看来,你为这事而影响自己的情绪确实没有太大的必要,如果你听我的劝告,还是快快上床睡觉吧,明天一早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会有饱满的精神去面对。”

最终,我的劝说收到了效果,我的同伴接受了我的意见,不过,从他激动的神态我能判断出,他睡个好觉的可能不太大。事实上,他的情绪反而影响了我,结果当我躺下的时候也无法入睡了,我不断盘算这个奇怪的问题,并作了各种各样的推论,没有一个能成立。福尔摩斯为什么要留在沃金呢?他为什么要哈里森小姐每天都留在病房呢?为什么他要如此小心谨慎,甚至不让布里尔布雷的人知道他留在他们附近的打算呢?我绞尽脑汁希望能找到可以解释他行为的理由,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了,我马上起床到费尔普斯房里,刚推开门我就看到了他那张憔悴的脸,看来是彻夜未眠。他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福尔摩斯有没有回来。

“既然他已经保证过了,他就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福尔摩斯果然没让我们失望,八点刚过,一辆马车就疾驰来到门前,我的朋友动作麻利地从车上跳下来。我们站在窗前,看到他的左手已经缠上了绷带,脸色苍白。他走进屋内,没多久就到了楼上。

“他似乎筋疲力尽了。”费尔普斯大喊着。

我不能反驳他的话,“也许,这件案子的线索仍然在城里。”

费尔普斯发出了一阵呻吟。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他说道,“可是你知道,我对他的回来抱着那么大的希望。如果我没记错,昨天他的手可没有像这样缠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福尔摩斯,你怎么受伤了?”当我的朋友走进屋内时,我关切地问道。

“唉,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手脚笨拙,可能就不会擦伤了。”他一边向我们点头问候,一边对费尔普斯先生说,“同我过去查办过的所有案子相比,你这个案子确实是最诡异的了。”

“我担心你对这案子已经力不从心了。”

“这应该算是一次非常有趣的经历。”

“从你手上的绷带来看,你应该经历过危险,你可以告诉我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说。

“我尊敬的华生,那些事情等我们吃过早餐再告诉你吧。你可知道今天早晨我从萨里赶了三十英里路。我那份寻找马车的广告或许还没有着落吧?这样也罢,毕竟我们不能指望所有事情都顺利。”

当我准备好餐桌,刚要去按铃的时候,赫德森太太已经把茶点和咖啡端过来了。没过几分钟,她又端过来三份早餐。大家就坐后,福尔摩斯便一个人旁若无人地吃起来,我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费尔普斯则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赫德森太太一向擅长于处理紧急事情。”福尔摩斯一边把一盘咖喱鸡的盖子打开一边说道,“她会做的菜没有几样,很像苏格兰女人,但是我的这份早餐却做得很妙。华生,你的呢?”

“火腿蛋也还不错。”我答道。

“很好!费尔普斯先生,你喜欢吃咖喱鸡还是火腿蛋?要不你就吃你自己那份吧。”

“谢谢你,我什么也不想吃。”费尔普斯回答说。

“啊,别客气!尝尝你面前那一份。”

“不,谢谢你,我的确什么也不想吃。”

“好吧,随便你,”福尔摩斯诡异地眨了眨眼,接着说,“我觉得你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

于是费尔普斯伸手打开盖子,可是就在他刚一打开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他的面色像菜盘一样苍白,整个人坐在那里木鸡似地望着盘内。

原来放在他盘内的是一个蓝灰色的小纸卷。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把将纸卷抓起来,双眼呆呆地看着,然后把那小纸卷放在胸前,高兴得忘乎所以,以至于在室内如痴如狂地手舞足蹈起来,最后因为过度兴奋竟倒在一张扶手椅上,全身软弱不堪,显得筋疲力尽的样子。我们不得不给他喝了一点白兰地,免得他昏厥过去。

“好的,好的!”福尔摩斯一边抚摸着费尔普斯的肩膀,一边安慰他说,“它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是不是太糟糕了。华生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怪我,我喜欢把事情做得带有一些戏剧性。”

费尔普斯听后,拉过福尔摩斯的手用嘴吻个不停。

“愿上帝保佑你!”他大声说,“我很高兴,你把我的荣誉挽回来了。”

“没什么,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也关系到我的名声,”福尔摩斯对他说,“这件事你应该明白,如果我办案失败,就如同你在朋友群里面失去信誉一样,都是很不好的事情。”

后来,费尔普斯把这份珍贵文件揣进他上衣里面贴身的口袋。

“我不想打扰你吃早餐的美好时光,可是我确实想知道你是怎样把它弄到手的,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福尔摩斯先喝了一杯咖啡,然后他又吃掉火腿蛋,都吃完后,他站起身,点上烟斗,又安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我现在就讲讲我都做了什么吧。”福尔摩斯说道,“自从在车站和你们分开以后,我非常悠然地徒步而行,路过美丽的萨里风景区,不久,我来到一个叫里普利的小村子,在那里,我在一家小客店里吃了一些茶点,又把水壶灌满,并在口袋里放了一块夹心面包,一切准备好后,我耐心等待傍晚的到来,然后我回到沃金。黄昏时分,我来到布里尔布雷旁边的公路。

我一直等到公路上基本没什么人的时候--我心想,那条公路上的行人一直不算太多--于是我翻过栅栏,来到屋后的宅地。”

“那儿的大门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是开着的呀!”费尔普斯突然高声说道。

“确实如此,可是我很喜欢那样做。于是,我选择了一个有三棵枞树的地方,在三棵枞树的遮掩下,我悄悄走了过去,当然,屋子里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我。然后,我蹲伏在旁边的灌木丛里,并从一棵树缓缓匍匐到另一棵--因此,你们现在看到我的裤子膝盖破成这样正是因为如此,我一直爬到你的卧室窗户对面的那丛杜鹃花旁边,并在那里蹲了下来。之后,我就耐心地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当时,你房中的窗帘还没放下,我能够望见哈里森小姐正坐在桌旁读书。当她合上书关牢百叶窗并退出卧室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是十点一刻。

然后我听到她关门的声音,之后是用钥匙锁门的声音。”

“钥匙?”费尔普斯又忽然喊道。

“对,我之前吩咐过哈里森小姐,我请她在就寝的时候,从你的卧室外面将门锁上,并且亲自保管好钥匙。她做得一丝不苟,毫不夸张地讲,如果没有她的合作,我是无法找到你上衣口袋中的那份文件的,当她走开以后,灯也熄了,但是,我仍然蹲在杜鹃花丛中观察。

夜晚的景色很美,但对守候的人来说仍然是很烦躁的。当然,我当时那种激动的心情,就像是渔人躺在河边静候上钩的鱼群一样。尽管我等待了很长时间,几乎同你我在调查‘斑点带子案’那个小问题的时候,在那间气氛沉闷的房间等候的时间一样长。我听到沃金教堂的钟声一刻钟一刻钟地响起,我蹲在那里不止一次地设想,大概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大概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拉开门闩以及钥匙转动的声音。很快,供仆役出入的门被打开了,在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约瑟夫·哈里森先生走了出来。”

“约瑟夫?!”费尔普斯再一次高声喊道。

“当时,他光着头,在肩上披了一件黑色斗篷,这样可以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方便他马上蒙住脸。他悄悄地走到了墙壁阴影下,在接近窗户的地方,他拿出一把长薄片刀,然后插入窗框,拨开了窗闩。我看到他撬开窗户,又将刀子插进了百叶窗的缝中,将百叶窗也打开了。

从我藏身的地方能够非常清楚地看清室内的情况,以及约瑟夫的任何举动。他将壁炉台上的两根蜡烛点燃,又动手将门旁边的地毯卷起了一角。很快,他又弯腰取下一块小方木板,那是管子工在修理煤气管道的接头时所用的材料。这块木板正好盖在丁字形的煤气管的接头上,有条管子是通往楼下的厨房的,以便给厨房提供煤气。约瑟夫从那非常隐蔽的地方拿出一小卷纸,然后他又重复刚开始的动作,将木板重新盖好,把地毯铺平,并吹熄了蜡烛,因为当时我就站在窗外守候他,因此他一下子就撞进了我的怀中。

天呀,约瑟夫先生似乎要超出我想象的那样凶恶!他突然举起刀向我扑来,我不得不再次将他抓住,在我制伏他之前,我的指节不幸让刀划伤了。当我们的搏斗结束以后,由于他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人,这更让他看起来像个凶犯,不过,他最终听从了我的劝告,将文件交了出来。我拿到文件,就放他离开了。尽管如此,今天早上我还是给福布斯发了一份电报,并向他讲述了详细的情况。如果他的动作麻利,也许他可以抓住他想要的人,那样的结果真不错。可是,事情就如我的预料,当他赶到那里时,人已经逃走了,我猜政府更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况。如果我猜得没错,首先是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其次就是珀西·费尔普斯先生也许更愿意这件案子不经过犯罪法庭的审理。”

“我的天!”我们的委托人声音虚弱地说道,“请你告诉我,难道在我非常痛苦的这段时间里,这份失窃文件实际上一直没有离开我的那间屋子吗?”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约瑟夫真是个恶棍和盗贼!”

“也许约瑟夫本人是一个比他外表看上去更危险、更奸诈的人物。根据他今天早上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推测他一定是在股票交易中亏了血本,而为了转转运气,他也许什么坏事都能做出来。像这样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一旦碰到机会,他不仅不顾妹妹的幸福,连你的名誉也不会考虑。”

珀西·费尔普斯很艰难地坐回椅子中。“我有些头昏,听了你的话,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

福尔摩斯说教似地接着说:“这件案子最主要的困难,我想应该就是线索太多了。非常重要的线索都被一些无关紧要的迹象掩盖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实在太多,因此我们只能从中选择必要的,并按照顺序将它们串起来,这样,我们才可能重新审视这一连串怪现象的各个环节。最开始,我对约瑟夫产生怀疑,是你曾经计划在失窃的那天晚上同他一起回家,于是,我非常自然地就想到他一定会来找你的,因为他对外交部非常熟悉,而且顺路。后来我又听你说有人急于想潜入那间卧室。

我想,如果真的这样,大概只有约瑟夫才可以把东西藏在那间卧室中--我记得你向我们提起过,你那天和医生一同回到卧室时是如何让约瑟夫搬出卧室的--直到那时我渐渐肯定了我的怀疑。尤其是前一晚没有人陪你住,便有人试图潜入你的房间,这点正说明这位不速之客对房内的情况应该是非常熟悉的。”

“我的上帝,我是多么地有眼无珠啊!”

“那么我现在就讲讲我查明这件案子的事实经过吧。约瑟夫·哈里森从通向查尔斯街的那个旁门悄悄走进了外交部,由于他对路况非常熟悉,因此,当你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直接就闯了进去,当他发现屋内一个人也没有时,便马上按下电铃,就在按铃的时候,他看到了桌上的文件。就是在那一刹那,他觉得那是个绝好的机会,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一份非常有价值的国家文件,于是,他将文件揣到口袋中便扬长而去。正如你回忆的那样,几分钟以后,打盹刚醒的看门人才来提醒你注意铃声,而这点儿时间足够盗贼逃离现场了。

约瑟夫乘第一班车回到了沃金,并认真检查了赃物,他肯定这份文件确实是非常珍贵的,于是他把那份协定藏到了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并企图一两天内取出,送到法国的大使馆或者是他认为可以卖出高价的任何一个地方。没想到你突然回到家里。这让他措手不及,而更突然的是,他被迫从那间卧室搬了出来。

从那以后,房间中至少有两个人在,这让他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拿出文件。这种情况自然让他寝食难安。不过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机会。他想方设法潜入室内,没想到你没有睡熟,因此,他的计划没能得逞。

你应该没有忘记,那天晚上你没有服用平常一定要吃的那种药。”

“当然。”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一定在药里面做了手脚,而他认为你服药之后,一定已经毫无知觉了。当然,我确信,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是他觉得没有危险可以重新再干,他一定还会去尝试。因此,你离开卧室自然就是他求之不得的机会。我让哈里森小姐整天都待在屋中,目的就是让他无法在我们不在的时候下手。我一方面要让他确信没有危险,另一方面,就像刚刚讲过的,我谨慎地监视着卧室内的所有动静。我早已经猜到文件十之八九就是藏在卧室中,但是我不愿意盲目地拆开所有的地板以及壁脚去搜寻它。我想让他自己从隐藏的地方拿出来,这样就省去我很多麻烦。现在,我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解释清楚吗?”

“第一次的时候,他完全能够从门里进去的,为什么他非要撬开窗户呢?”我问。

“如果要从门里进去,他就必须得绕过七间卧室,而且,他从窗户能够毫不费力地跳到草坪上。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你觉得他有什么行凶的意图吗?那把刀子好像只能当凶器。”费尔普斯问道。

“也许是这样,”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说道,“我只能肯定一点,约瑟夫·哈里森先生绝对不会是一个愿意发善心的君子。” OaessYrreVggWN0T5OuE9/XLlAWUmYQK3mJnhX2NaZmG1vHKnHevap0AKvZmfi7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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