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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昆廷的六岁生日

白宫,1903.11.19

亲爱的克米特:

我非常高兴你被推选为第七队的队长。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有点怀疑,你这个月的学习会不会落后。如果真的这样,下个月就要设法补上,要尽可能在班级里保持中上游。你给我讲的格拉海德骑士们的故事我很感兴趣,等你来的时候我应该跟你谈谈他们的事。

妈妈跟艾米丽姨妈一起回来了,艾米丽看上去气色很好。有她在这儿真是太好了。至于你妈妈,当然是她使得家里重新又有了家的感觉,而不是像一个临时住处。

利奥像从前一样机灵。平克尼昨天去看了“艾伦”,还说发现它“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忙碌”,而且显然拥有整个驯马师的房子。回到这里,它尚未完全适应。

今天是昆廷的生日。他受凉了,因此他是在保育院里享用他的插着六支蜡烛的生日蛋糕和生日冰淇淋,埃塞尔、阿奇、妈妈、艾米丽姨妈、我自己、玛米和乔吉特则充当客人和观众,在一旁钦羡不已。

总统的拙劣保护者

白宫,1903.11.28

亲爱的克米特:

格雷西叔叔的葬礼非常令人悲伤。稍觉欣慰的是,不但他所有的老朋友都到了场,而且,跟他多年效力的那些机构有关的人也都来了。有很多人是来自报童之家和整形外科诊所等机构的老伙计和老雇员。吉米叔叔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慈爱和深情的天性,我不知道在做善事的时候还有谁比他更细心、更朴实。我完全不知道他做过的善事到底有多少。在我担任州长和总统的时候,你妈妈以她惯有的慎重把他牢牢地记在心里。如今我发现,他对她是这么的欣赏,她时常回想起他在不同的场合走访我们的情形。这对我是个教训,因为我自己大概从未想到过这些。当然,当一个人没有做他本该做的事情的时候,如果把这归因于粗心而非故意,这样的借口总是收效甚微。

警察机关在教堂的安排非常令人气愤。在街道周围足足有500名警察,就好像有遭暴徒攻击的危险似的。尽管教堂内部也挤满了警察,可还是有一位上了年纪但并无恶意的怪人也跟着他们混了进来,为的是向我呈递一份愚蠢的请愿书,说的是给德国皇帝治疗癌症的事。就我们的需要来说(不是要防止暴徒袭击,而是要严密监视怪人),正确的安排应该是外面50名警察,内部两三个优秀的侦探,就足够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被一群一本正经而又漫无目标的警察簇拥着。而后,当我发现他们对防止怪人进入完全无济于事的时候,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又及:我在信封里装入了尼克和阿奇写的两首原创诗歌。其中提到了我给他们的一点不恰当的建议,这个建议使得我大大失宠于你妈妈。尼克大约与阿奇在一起呆了3天,我建议他们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去探索一下白宫。他们果真依计而行,披着白床单,还像小水手一样,光着脚丫子。两首诗要寄回给我。

特德扭伤了脚脖子

白宫,1903.11.28

亲爱的特德:

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尽一切可能养好脚伤。你应该不希望看到明年秋天韦布因为你的脚脖子不灵了而最终把你打败吧。我要是处在你的位置,如果必要的话,我宁愿给脚脖子绑它三个礼拜的石膏,或者医生认为需要绑多长时间就绑多长时间,而不会冒任何险。无论如何,我会请教医生,穿戴他认为正确的东西。

我很想知道你的年纪是否已经大到足以去留心阅读一部优秀的美国革命史。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应该把自己的那部书给你,是乔治·特里维廉(1)爵士写的。尽管是一部英国人的著作,但我认为,它基本上可以说是我所读过的最好的记述,如果我把它给了你,你必须小心翼翼地保管好它,因为这是他本人亲自送给我的。

又及:鹦鹉“邦德”被妈妈找到了,它是一只最出色的鹦鹉,非常友好,是一个相当不同凡响的健谈者。

(1)乔治·奥托·特里维廉(1838~1928),英国历史学家和政治家,著有四卷本的《美国革命史》。

圣诞节的极乐

(致他的妹妹、道格拉斯·罗宾逊夫人)

白宫,1903.12.26

昨天我们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圣诞节——恰像三四十年前我们住在第20大街和第57大街时在父母的监护下所过的圣诞节一样。7点钟的时候,所有孩子蜂拥而入,打开放在床上的那些鼓鼓囊囊的大袜子。克米特的小猎犬,最友好的小狗“艾伦”,也跳到了床中间,平添了孩子们的欢乐。从艾丽丝到昆廷,每个孩子都全神贯注于自己的长袜。伊迪丝当然要设法弄到一些最令人惊奇的长袜玩具。鲍勃在一旁看着,当然还有艾米丽姨妈。吃过早饭之后,我们所有人列队走进藏书室,在那里,大一些的玩具已经摆放在孩子们各自的桌子上。如果你处在6岁到14岁之间的年纪,当藏书室的门突然打开,你走了进去,看见所有的礼物全都排列在你专门的桌子上,就像是现实中的仙境。我很想知道,人生中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更叫人狂喜的欢乐时刻么?

和一位魔术师在一起的一天

白宫,1904.1.18

亲爱的克米特:

礼拜四和礼拜五,地面上积起了厚厚的雪,天气很冷,你妈妈和我去岩溪公园骑了两次马,很愉快。马匹被修剪过,显得很干净,我们可以让它们疾驰前行。乡村的景色惊人的美丽。

今天吃完午饭之后,你妈妈领着埃塞尔、阿奇和昆廷,每个人还带了一位朋友,去看凯勒表演的一场妙不可言的杂耍戏法。我也一起去了,跟任何一个孩子一样兴致盎然,虽说我不得不在看到一半的时候回办公室工作。有一段,埃塞尔还把她的戒指贡献出来了,用于表演戏法。这只戒指与另外5个小女孩的戒指混在了一起,然后,这6只戒指看上去显然被捣碎了,并被装进了一把手枪,射进了一堆盒子里,随后,在盒子里找到了5只戒指,每只戒指套着一枝玫瑰。然而,埃塞尔的戒指却消失不见了,他让我们相信它确实不见了。但在下一个戏法的末尾,有一只不同寻常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了各种不同的液体,突然显示出了一只讨人喜欢的白豚鼠,在那儿蠕动、踢脚,看上去完全就像杜威将军,而它的脖子上,竟然吊着埃塞尔的戒指,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系着。接着,表演者用一张纸把它包了起来,递给了埃塞尔。当埃塞尔打开的时候,瞧呀,白豚鼠不见了,只有一束玫瑰和一只戒指。

军旅生涯和平民生活的优点

白宫,1904.1.21

亲爱的特德:

这是一封很长的事务书信。我把西点军校和安纳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的考试卷寄给你。我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大量的思考,同时还与你妈妈讨论了很长时间。一方面我觉得我应该把自己最好的建议给你,然而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看起来似乎是在强迫你违背自己的意愿。如果你明确地打定了主意,压制不住地想要参加海军或者陆军,并对这样的事业是真心实意地感兴趣(远远比对其他的事业更感兴趣),而且你追求个人幸福和报效社会的最大机会就在于去做这件对你特别有吸引力的工作,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也就没有多少话要说了。但是,我并不能确信这就是你的真实感受。在我看来,似乎更像是你并没感觉到任何别的方向对你的吸引,不知道自己在生活中将要干什么,或者有何种工作需要你去承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取得成功。你之所以倾向于参军,主要是因为你觉得在这时候应该有一条明确而固定的生活道路,并希望能够踏踏实实地走下去,而没有任何大的失败的风险。好了,如果这就是你的想法,那么我就应该把马汉(1)船长在谈到他儿子的时候所说的话告诉你,当有人问他为何不把儿子送到西点军校或者安纳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时,他说:“我对他太有信心了,以至于感觉不到参军对他而言是值得的。”

我对你也很有信心。我相信你有能力,尤其是有活力、毅力和判断力,在平民生活中去赢取最后的胜利。我毫不怀疑,你会有一些艰难的时期,也会有灰心丧气的时期,但这只不过是“你会分享普通人命运”的另一种说法而已。尽管你将要以不同于我的方式去工作,但跟我比起来,你的工作不会更艰苦,也不会要面对更让人沮丧的时期。我相信你的能力,尤其是你的品格,我坚信你会赢得成功。

在陆军和海军中,一个人显示能力、超越同伴的机会,平均来说并不比上一代人更多。当年我去圣地亚哥的时候,看到大多数在陆军中服役的同龄人以及比我们年长的人都那么思想僵化、胸无大志(通常也才无大用),我总是感到很悲哀。最近几年来海军的情况要好一些,但在南北战争之后的20年时间里,在海军中从事实践锻炼、做富有成效的工作的机会比陆军更少。实际上,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我都认识一些已经当了爷爷的中尉——眼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自己却还没有混上一个上尉头衔。当然,对于西点军校或者安纳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的人来说,任何时候只要发生大的战争,如果他们仍然留在军队的话,也还是有机会高升。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认为,受过这样的训练而又离开了军队的人,甚至比仍然留在军队的人有更多上升的机会。此外,像我在西班牙战争中做的事情,一个人常常也可以做到,即使他不是西点军校的毕业生。

最后的这一点带来了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你上西点军校或者安纳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并且在毕业后再服役4年(我想是这个年数吧)之后离开军队。在这一计划之下,你会获得良好的教育和训练基础,并且在某些方面,对你的能力也是一个更大的考验,比我认为你在任何一所普通院校所能接受的考验都要大。另一方面,从军队中你所能获得的,除了机械师的职业能力之外,你不会获得任何专门训练,你的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因而你所能获得的品格的独立也就更少。你所面对的诱惑更少,但发展你战胜诱惑的品质、展示你的个人主动性的机会也更少。假如你17岁参军,抱着遵循这条道路的目的,结果将会是:你在25岁的时候离开军队,没有经历过任何法律学校或专门的工业学校的训练,而且要比你今天的同学迟三四年进入社会,他们离开大学后就直接参加工作了。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也还可以攻读法律,4年之后毕业。但我的感觉是,一个人要想干好一件工作,只有当他打算把它当做自己永久性的工作并对之深感兴趣的时候,才能干好。此外,在军队中,军官的数量总是会有不足的时候,而且,当你希望留在军队中的时候,你总是会继续服役而不是选择离开。

我希望你认认真真地仔细考虑所有这些问题。如果你开始走上了从军的道路,并把它作为自己的事业,却发现你错误判断了自己的意愿,没有经过真正的权衡就走上了这条路,那对你而言将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如果不是真心诚意地感觉到这是你毕生的事业,你就不应该参军。如果真有这样的感觉,那就去吧;如果不是,那就要另做打算。

勒布(2)先生今天告诉我,他在17岁的时候也曾争取过当兵入伍,但失败了。那位击败他的竞争对手,如今是个上尉,勒布先生已经超过了他,尽管这期间还发生过一次战争。勒布先生说,他之所以希望参军,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无法预见自己在生活中是会成功还是会失败,并且感觉到军队将会给他“一种生活和一项事业”。如今,如果你的感觉实际上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要建议你不要参军。对有些孩子我会说“yes”,但不是对你。我对你有太多的信任,也寄予了太多的期望。

(1)阿尔弗雷德·萨耶尔·马汉(1840~1914),美国海军军官、历史学家。

(2)雅克·勒布(1859~1924),德裔美籍生理学家,以其在单性生殖方面的研究闻名。

鲁特和塔夫脱

白宫,1904.2.6

亲爱的特德:

我很高兴听说你已经获得了批准。

鲁特部长礼拜一离开了,塔夫脱州长取代了他的位置。我非常想念、并将继续想念鲁特。他是一位最能干、最大度、最无私的朋友和顾问,任何一位总统都会希望有他在身边。刚一离开,他就为我出了一把大力,就是在联合俱乐部发表了一场演说,这场演说掷地有声,非常有力,说出了我想让他说的话。而且,他的话所具有的分量,是任何其他人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听众面前都不曾做到的。塔夫脱是一位极好的伙伴,在各方面也将会是一个好帮手、一个安慰者。但是,正如你妈妈所说的,他太像我了,因此很难像鲁特那样给我很好的忠告,因为鲁特和我之间有很大的性格差异。

如果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你仍然坚定地相信你应该参军的话,那当然也好。但我还是对你的决定有些许的遗憾,因为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信心。我相信,在平民生活中,你最后或许可以赢得更大的奖赏。我完全清楚,在平民生活中你会有一段艰难时期。或许,大多数年轻人,当他们大学毕业或研究生毕业(如果他读了研究生的话)的时候,最初几年都会感觉到相当消沉。一般情况下,起初,他们的努力似乎并没有把他们领向何方,仿佛梯子脚下的羁绊太大,没有办法登上梯子的顶部。但我相信你的活力、你的毅力、你的能力,以及当你一旦找准方向就能迫使自己奋勇向前的力量。不过,当你复活节回来的时候,你,我,还有你妈妈会透彻地谈谈整个事情。

(1)伊莱休·鲁特(1845~1937),美国法学家和政治家,曾任陆军部长(1899~1904)和国务卿(1905~1909),1912年获诺贝尔和平奖。威廉·霍华德·塔夫脱(1857~1930),美国第27任总统(1909~1913),1921年出任最高法院的首席大法官。

汉纳参议员之死

白宫,1904.2.19

亲爱的特德:

可怜的汉纳,他的死是一个悲剧。他最后写给我的一份备忘录(这是他最后的文字),显示他的状态还很不错,我非常欣赏这份文件。他的死,对他的家人和好友来说都是莫大的悲哀,因为他有许多宽厚和慷慨的性格特点,在生活中,他凭借自己的活力、毅力和魁梧结实的身体力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前几天,水牛比尔(2)与我的老猎手约翰·威利斯一起共进午餐。水牛比尔也一直是我的一位好朋友。我记得,当年我为竞选副总统而来到一座堪萨斯小城的时候,“牛仔戏”也正好在那里演出。他登上了我的卡车的车尾平台,为支持我的竞选而发表了一场简短的演说,最后的结尾是:“西部旋风来到了,老鼠钻洞何足奇。”

至于你的事,我认为,西点军校的教育,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有益的。但我依然认为,你的身上有很多东西让我很高兴看到你参军,而这些东西,在和平时期的平凡工作中同样能得到很大的发展。

(1)马库斯·阿伦佐·汉纳(1837~1904),美国金融家和政治家,1897~1904年间代表俄亥俄州出任国会参议员。

(2)水牛比尔,即威廉·F.科迪(1846~1917),是美国一位家喻户晓的西部传奇人物。他主持的“牛仔戏”曾在美国和欧洲巡回演出,风靡一时。

昆廷发表的令人气愤的评论

白宫,1904.2.27

亲爱的克米特:

你妈妈去了纽约3天,玛米和昆廷立刻抓住了她不在家的机会,生病了。昆廷的病无疑要归因于他沉湎于糖果和巧克力沙司冰淇淋。第二天早晨,他成了一个悲伤的小兔子,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埃塞尔像从前一样,对昆廷和阿奇都非常好,极大地分担了我作为代理妈妈的职责。我每天早上按时起床,赶在埃塞尔和阿奇上学之前,和他们一起吃早饭,我还要给昆廷读一会儿书,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我想,阿奇已经3天都逃过了最低限度的洗漱了。有一天,我在昆廷的面前询问阿奇常常是怎么洗脸的,对此,昆廷插话道:“恐怕非常少。”这自然导致了阿奇激烈地反唇相讥,这是他的典型特点。你妈妈昨天回来了,彻底享受了“帕西发尔”所带来的快乐。所有的马匹都继续在生病。

日本式摔跤

白宫,1904.3.5

亲爱的克米特:

我每个礼拜和两个日本摔跤手摔3次跤。我的年龄和体格,还不至于让人认为对手应该轻轻地把我扔过头顶,然后再毫发未损地摔倒在空气垫上。不过他们的技术实在太好了,以至于我压根就没有受伤。我的喉咙有一点点痛,因为有一次,当其中一个摔跤手扼住我的脖子的时候,我也抓住了他的气管,并且,我认为我或许可以抢先一步把他制服。然而,他还是赢了。

白宫,1904.4.9

亲爱的特德:

我非常高兴能从事这种日本式摔跤,但这一次摔完跤之后,我根本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再试一把,因为我现在太忙了。经常,在与参众两院的议员们搏斗了8个小时之后,到了下午5点,我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焦头烂额的猫头鹰。于是,我发现摔跤对于纯粹的休息来说是一件太过激烈的无谓琐事。我的右脚踝、左手腕、一根拇指和两个大脚趾全都肿得很厉害,这或多或少地削弱了它们的功用。别的地方也因为擦伤而色彩斑斓。但我还是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自从你离开之后,他们教了我3个新的摔跤手法,都很棒。

对白宫的爱

白宫,1904.5.28

亲爱的特德:

我有适量的工作,这总远胜过有适量的烦恼。不过说到底,这里的生活毕竟是令人愉快的。这个地区很美,我不认为还有谁比你妈妈和我从白宫享受到的快乐更多。我们喜爱白宫本身,无论内部还是外面,为了它的遐想、它的安静、它的简朴。我们喜爱花园。我们喜欢华盛顿。我们现在几乎一直是在南面的回廊里用早餐。你妈妈穿着夏天的衣装,看上去非常漂亮、非常迷人。早餐后,我们就在花园里散步15到20分钟,看鲜花盛开,看泉水喷涌,欣赏绿树浓荫。然后,我一直工作到4点到5点之间,通常与一些公务在身的人士共进午餐——参议员、大使、文学人士、资本家、劳工领袖、科学家或者捕获大猎物的猎手。如果你妈妈想去骑马的话,接下来我们就会在马背上消磨两个小时。在我回来之后,我们沿着弗吉尼亚海滨骑了一次很愉快的马,昨天我们去了岩溪公园,摇摇摆摆地沿着大道回了家,路边种着密密麻麻的洋槐树,眼下正开着白色的花。如果不算上月桂树,这应该是我们今年看到的最后一次鲜花盛开了。不过也还有许多别的花正在怒放或者刚刚绽放,其中忍冬花最引人注目。南面的回廊如今也弥漫着花的芳香。茉莉开花要迟一些。如果不骑马,我们就会散步或者打网球。但我恐怕特德在网球上已经超过了他父亲这个级别吧。

彼得兔的葬礼

白宫,1904.5.28

亲爱的克米特:

见到你和特德很高兴,我真的太开心了。

埃塞尔、阿奇和昆廷今天与加菲尔德家的孩子们一起去了弗农山。昨天,可怜的“彼得兔”死了,它的葬礼举行得颇为隆重。阿奇穿着他的工装裤,拉着一辆四轮车,车上放着小小的黑色棺材,可怜的“彼得兔”躺在里面。你妈妈作为丧主步行跟在车后面,她和阿奇分别严肃地致了颂词,称赞死者可敬而善良的品格。然后,就把“彼得兔”给埋了,小小的坟墓上覆盖着灯笼海棠。

你还记得么,肯尼思·格雷厄姆(1)写到哈罗德是怎么去马戏团并演唱马戏团的大谐歌?对了,昨天你妈妈从窗口探出身,听见了阿奇一边在木兰树下荡秋千一边忘我地唱着:“我要去酋长山,去酋长山,去酋长山。我要去酋长山,哦,去酋长山!”这就是他快乐和感恩的谐歌。

孩子们因为下周要去酋长山,所以都非常高兴,这种快乐把要离开妈妈和我的遗憾之情完全淹没了。昆廷非常机灵,他和阿奇喜欢把水管插进沙箱里,然后用他们的橡胶长靴踩进里面,做防御工事。偶尔还拿水管互相喷对方。埃塞尔打了好一会儿网球。

我认为“雅根卡”将会发展得很不错,“布莱斯坦因”也是如此。

我对“怀俄明”和“瑞瑙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幸好“拉斯蒂”为我们服务得很好。

(1)肯尼思·格雷厄姆(1859~1932),英国散文家和儿童文学作家,代表作有《杨柳风》等。

白宫,1904.6.12

快乐的昆廷:

在花园篱笆上,葡萄藤中鸟巢里的小鸟们差不多长大了。它们的妈妈依然在喂它们。

你瞧,鸟妈妈嘴里叼着一条虫子,小鸟们全都张着嘴巴。

前些天我正在外面散步,刚好经过动物园,我在那里拿青草喂了一头大约两岁大的麋鹿。雄鹿们长着“像丝绒一样光滑柔软”的角。我通过栅栏给他们喂草。

白宫,1904.6.12

快乐的阿奇:

代向“小姐”问好,我希望你和昆蒂都与她相处得非常好——别在藏书室玩闹。

我很喜欢你写的信,并认为你写得非常棒。

时常有人送给我各种各样的活物。前些日子有一只鹰,今天早晨则是一只猫头鹰。

(我梦见它用一只脚爪抓住了一只老鼠。)

我把它们都送给动物园了。

前些天,在与平肖先生和加菲尔德先生一起散步的时候,我们爬进了布拉格登鹿园,几乎跑赢了一只漂亮的小鹿,它浑身都是斑纹,跑起来就像是一匹赛马。

它大步跳跃着,白色的尾巴翘得老高老高的。

白宫,1904.6.21

亲爱的昆廷:

前些天我外出骑马的时候,在我前面的大路上,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哈,货真价实的龟兄弟和兔兄弟。它们严肃地彼此相对而坐,看上去就好像是从书里跑出来的一样。不过当我经过的时候,兔兄弟一蹦一跳、一蹦一跳地跑进了灌木丛里,而龟兄弟则直到我走过之后,才把它的头和脚缩了起来。

弗吉谷的魅力

白宫,1904.6.21

最亲爱的埃塞尔:

我认为你是个小喇叭,我喜欢你写的信,喜欢你照料孩子、控制费用、烹调食物的方式,像你快乐的忙碌本身一样可爱。礼拜天你将和我们一起在弗吉谷好好玩上一天。它当然是个美丽的地方,充满了历史的遐想。这里的花园也很迷人。一对歌绿鹃在一棵菩提树上做了窝,成天唱个不停。菩提树就在路边,正开着花,马萨诸塞林阴大道弥漫着花的芳香。木兰也全都开了花,门廊上则开满了茉莉。

华盛顿在弗吉谷的伙伴

白宫,1904.6.21

亲爱的特德:

前些天你妈妈和我去骑了一次最愉快的马,远处是高高的斯莱戈溪,流向本特米尔的西北支流,那里是一条美丽的峡谷,又深又窄,布满了巨石和平滑的峭壁。就算不包括大瀑布,这里周围也都是美丽的地方。你妈妈身着女式骑装,沿着峭壁向上攀爬,非常漂亮,非常引人注目。路很好,风景实在很美。我们在那儿呆了4个小时,其中半个小时在攀登峡谷。

礼拜六我去参加了特迪·道格拉斯和海伦的婚礼。从各方面讲这都是一场美好的婚礼,我非常喜欢他们俩。礼拜天是在司法部长诺克斯(1)在弗吉谷的家中度过的,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下午的时候我不得不在教堂里发表了一场简短的演说,因为他们正努力要修建一座华盛顿纪念碑。我想到了那年冬天,在华盛顿的军队里,晚辈军官中有亚历山大·汉密尔顿、门罗和马歇尔(2)——一位未来的美国总统,一位未来的首席大法官(他为我国政府做了这么多令人惊奇的工作),还有一位是这个国家最有才华的人——汉密尔顿。

(1)菲兰德·蔡斯·诺克斯(1853~1921),美国政治家,1901~1904年任司法部长,1904~1909年和1917~1921年代表宾夕法尼亚州担任参议员,1909~1913年出任国务卿。

(2)亚历山大·汉密尔顿(1755~1804),美国政治家,第一任财政部长。詹姆斯·门罗(1758~1831),第五任美国总统。约翰·马歇尔(1755~1835),美国法学家、政治家,1801~1835年间出任首席大法官。

总统提名的前夕

白宫,1904.6.21

亲爱的克米特:

我今天是在诺克斯夫妇家里度过的。这里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农场——在这样一个地方你可以尽情地奔跑。菲尔·诺克斯尽管个子很小,但能干而富有效率,他那沉默寡言的方式让你妈妈和我都非常开心,他也是这样默不作声地以第一流的方式完成了他全部的工作。

昨天共和党召开全国代表大会,除非出现大的变动,我将获得提名。有大量愠怒的抱怨,但这种不满,其表现形式更多的是针对他们认为是我口授的那些材料,而不是我本人,他们不敢反对我的总统提名,我想,为了任何一个理由而让大会出现一边倒的企图都是几乎不可能得逞的。没人能告诉我,选举将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我当然希望当选,但我也认识到,我已经是多么的幸运,不仅仅是当总统,而且还有在当总统期间能够做成这么多事。无论会有什么结果,我都会不但感到满足,而且要为我一直拥有的好运而真心诚意地心怀感激。自巴拿马运河开建以来,我能够完成的几件事情将会在我国历史上产生持久的意义。顺便说一句,我不认为还有哪个家庭比我们在白宫得到的快乐更多。今天早晨,当你妈妈和我在回廊里用早餐,以及后来在这些迷人的地面上散步、看着这幢宏伟庄严的历史老房子时,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能够拥有这里,能够有机会做这项工作,真是一项令人惊叹的特权。万一竞选失败,我会认为那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才智平庸,我会为自己不能拥有更多的力量而辛酸,而不是为自己已经拥有的这些力量而谢天谢地。

蜥蜴比尔

白宫,1904.6.21

幸运的阿奇:

前些天,当你妈妈和我正走下南回廊的台阶时,我看到忍冬花丛里有东西在动,是蜥蜴比尔——你从弗农山带回来的那只蜥蜴。我们以前也看到过它好几次,它显然一直就在家里。没有你们这些孩子在这里东游西荡,白宫似乎显得又大又空,我想那几位门房一定非常想念你们。如果不和你妈妈一起去骑马的话,傍晚的时候我就打会儿网球。

选举前夜

白宫,1904.10.15

亲爱的克米特:

上个礼拜天气很好——非常温和,不过空气中有了真正的秋天的感觉。当你妈妈和我骑马穿过周围的乡村去岩溪公园的时候,看见那些树叶真的非常愉快。我从未见过树叶变得这么漂亮。弗吉尼亚藤蔓以及一些松树和橡胶树是猩红色和深红色的。栎树是深深的红棕色。山毛榉、白桦和山胡桃全都是明亮的金黄色。就在我口授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妈妈正在去参加诺克斯参议员女儿的婚礼,一路上色彩缤纷,看上去赏心悦目。我不认为此前我在这么远的南方看到过比这更美丽的色彩。特德和马修·黑尔在一起刻苦工作,他是位非常棒的小伙子,已经完全成了一家人,就像小姐一样。我确实很喜欢小姐,她这么聪明伶俐,眼下看上去非常快乐,不仅专心致志地照料阿奇和昆廷,而且照料的方式也非常明智。昆廷在父母的强迫下,每天要骑一会儿“阿尔冈昆”。阿奇刚刚给自己买了一套橄榄球衣,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注意到他是不是玩橄榄球。他礼拜六和礼拜天是在里克西医生家里度过的。特德与马修·黑尔、我与库利先生打网球。我们与丹·摩尔打成了平局。你肯定能打赢他。昨天,我外出了一下午,我们全都从铁索桥攀上了波托马克河对岸。非常开心。明天(礼拜天)我们将早早地吃午饭,下午,全家(包括埃塞尔,但不包括阿奇和昆廷)将驾车去本特米尔,然后回家。当我说到我们全都沿着波托马克河岸攀登的时候,我的意思当然仅仅是指马修·黑尔、特德和我。还有三四个很活跃的男性朋友和我们一起散步。

政治上的事情,眼下看来似乎完全没出什么差错,但也有各种形式的谎言被民主党人在到处传播,在选举临近尾声的时候,他们无疑想要发出五花八门的蛊惑人心的谎言。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赢得选举。在选举之前,我应该把自己对各州投票结果的预测寄给你,然后你可以把它保存起来,到时候看看我预测得准不准。不过,你当然应该记住,这纯粹是一种猜测,我也可能全盘皆错。不管怎样,即使我被击败了,你也必须记住,我们已经从这一任期里得到了三年愉快的时光,我们够幸运的了。

一般来说,我要与人共进午餐,但谢天谢地,用晚餐的时候我通常是一个人。尽管晚上也会有一些客人,但一般情况下我可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与你妈妈及其他人一起坐在藏书室里,谈话、读书、守候着熊熊的炉火。特德和埃塞尔,还有阿奇和昆廷,通常会按照古老的习俗,在你妈妈穿衣起床之前,在她的房间里呆上20分钟或半个小时。

昨天晚上,你妈妈和我,还有特德、埃塞尔和马修·黑尔,一起去剧院观看《美国佬的领事》,这场戏相当有趣。

大个子吉姆·怀特

白宫,1904.12.3

快乐的克米特:

前几天,莱夫勒少校正在引领着川流不息的来访者,他们来自英国、德国、太平洋沿岸等等地方,有来自远乡僻壤的热烈景慕者,有新婚夫妇,等等等等。就在此时,一位大约6英尺4英寸高的大个子男人走了进来,要求见我,他自称是我从前的一个朋友,此人已过中年,但每一块肌肉都依然健壮。当队列过去之后,有人把他介绍给我,说是怀特先生。我以惯有的稍嫌敷衍的方式跟他打过招呼,这位块头很大、外貌粗犷的伙计羞涩地说道:“罗斯福先生,您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20年前的春天我曾和您一起围赶牲口来着,我的人马在博克斯阿尔德河口与您的人马汇合。”我注视着他,立刻叫了起来:“这不是大块头吉姆么!”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牛仔,依然在内布拉斯加的西北地区过着他的马背生涯。我认识他的那会儿,他是个非常好斗的家伙,不过对我一直很好。有两次,我不得不中途出面干涉,以阻止他把我们农场的几个牛仔给干掉。我让他在这里用午餐,与家庭成员和外国政要混在一起。

别为功课烦恼,老伙计。我知道你学习很刻苦。别灰心丧气。生活中(无论是上学还是以后走上社会),命运有时候总会和人做对,但只要你鼓起勇气、坚持不懈,事情最后总是会有好的转机。

白宫的冬天

白宫,1904.12.17

快乐的克米特:

一周以来,天气一直很冷——夜里气温在零下,即使在中午,阴处也很少解冻。结果,雪越积越厚,月圆之夜,骑马踏雪,可以想像有多么令人愉快。但我实在太忙了,以至于天黑之前无法脱身。我穿上了威尔叔叔送的毛皮夹克,那是他在西班牙战争中赢得的奖品。月夜,在雪光的映照下骑马,比白天更令人神清气爽。有时候,妈妈与特德也跟我一起出去,纵马疾驰,非常开心。今天又下了很大的雪,但雪很柔和,以至于我不想出去,除非是工作到了极限的程度。整个一个礼拜,都有人在溜冰和骑雪橇。

新来的黑狗“杰克”已经开始习惯这里,很喜欢这个家。

与阿奇和昆廷一起,我已经读完了《最后的莫希干人》,眼下开始读《猎鹿人》。他们像以前一样机灵,这次在晚上给他们读书,使我有机会看到他们身上另外的一面,那是我在其他场合所观察不到的,虽说有时候要挤出时间不是很容易。

你妈妈看上去很年轻、很漂亮。今天下午,她忙得不亦乐乎,要带年龄小的孩子去看戏,然后又要去听埃塞尔唱歌。特德穿着他的第一套燕尾服,看上去非常棒,他正要去莫顿部长家赴晚宴,他们家漂亮的女儿今晚将要露面。

要不了几天时间我就能再次见到你了。 a1NPkAZYCcJSn4AJrBkqcv73WE7nG7lc3ePfzh2TNFlGqMie/splMpsyq/HPgwu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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