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文素眼神左闪右避,萧峥也不好追问,毕竟是个女子,还不如待私下里再问清楚好了。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又落到了萧崎身上,“江南物产丰饶,山清水秀,你因何跑来了本王这里?”
“唉……”萧崎还没说话就先重重的叹了口气,“退之啊……”被摄政王眼神冷冷一扫,他又赶紧改口道:“哦不,启禀摄政王,实在是萧峻那个笨蛋做的好事啊,他叫江南各大世家每族必出一人做其入幕之宾,却不曾想得罪了江家,您想想,这样下去两头都落不得好,可不就要出事了么?”
“江家?”文素在一边莫名其妙。
萧峥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先帝之母端贤皇太后是江家之女。”
文素张着嘴虚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吴王萧峻与先帝乃是一母同胞,也就是说江家是他的舅舅家啊。这样的豪门大户出了个当皇帝的亲外甥,那个叫风光啊,可是现在又出了个闹造反的亲外甥,那个……恐怕有些炸毛了吧……
萧峥面色无波的看着端跪着的蜀王,“也就是说,江家带头拂了萧峻的面子,萧峻此时已然与之剑拔弩张了是不是?”
萧崎谄媚的笑,“摄政王英明,正是如此。”
“好个两面三刀的蜀王,不过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出逃了。”萧峥微微笑了笑,接着又忽而板了脸色,冷喝道:“还是说你本就是萧峻故意放过来蒙骗本王的?!”
萧崎吓的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道:“不是,不是,退之,啊不,十七弟,啊不不,摄政王啊,罪臣岂敢蒙骗您啊,您千万要相信我啊……”说到后面已然泪光闪烁,还不忘一个劲的向边上的文素递眼色。
弟妹啊,帮帮本王吧……
“呃,王、王爷,依下官之见,还是先收容了以观后效吧。”
下官?萧崎闻言一惊,忘了流泪,呐呐的看向萧峥。
我的个天呐,连身边的女人都能安排去做官,摄政王的权势真的是滔天啊滔天,各种羡慕啊,早知道就跟着他混了,没事去造什么反啊,后悔啊……
萧峥听了文素的话,并没有直接作答,想了想,问萧崎道:“你既然有心投诚,总要有些用处吧?”说完幽幽的扫了一眼文素。
文素接到示意,当即朝萧崎一阵挤眉弄眼,低声提示道:“蜀王殿下,快些将江南的那些什么军情民情各种情况据实报上啊,保命要紧啊!”
萧崎忙不迭的点头,对着萧峥一拜到底,“只要摄政王保罪臣一命,罪臣定当据实以告,不敢有所欺瞒。”
“你只要本王保你一命?仅此而已?”
萧峥轻蔑的笑,他最了解自己这个三哥了,若是这么容易满足,又岂会跟着吴王去造反?
果然,萧崎抬头讪讪的笑着看向了他,嗫嚅道:“如果摄政王能让罪臣回归封地继续做蜀王的话,那就更好了……”
文素抹汗,您还真是敢说啊。她悄悄抬眼去看摄政王,还好没有动怒的迹象。
“这倒也可以。”许久的静默之后,萧峥忽然的一句话让文素跟萧崎都愣了愣。
这就……答应了?
“不过……”萧峥起身,缓缓走到萧崎跟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本王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什么要求?”蜀王殿下的腿有些颤悠。
“本王许久未曾见到几个侄子了,不如送来摄政王府给本王瞧瞧如何?”
蜀王殿下膝下一软,差点瘫倒,被萧峥提着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文素看着眼前的一幕,暗暗心惊,摄政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不过从对待一个反贼的角度来说,这么做倒也合情合理啊。
“摄政王容禀,罪、罪臣几个孩儿年纪尚小,出不得远门啊……”
“哦?那年纪最小的多大了?”
“这个月初五刚足一周岁。”
“原来是端午出生的啊,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萧峥笑的人畜无害。
萧崎闻言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小儿子是他正室王妃所出,身份高贵不说,还可爱伶俐,可是他的心肝宝贝,摄政王你可千万不要打他的主意啊啊啊啊……
“那么就接他过来吧。”
萧峥不容置疑的话刚说完,蜀王殿下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文素默默掩面,不忍再看。
真是悲惨啊……
五月已到,佳节将至,那位端午生辰的小世子从蜀地被接往京城的时候,皇帝陛下也终于准备好了琼林宴。
这意味着,考验文素的时候就要到了。
文素的心情颇为复杂,早上起来先是叫喜鹊给自己准备了供果向南拜祭了父亲,告诉她自己就要去忽悠青海国使臣一事,而后就坐在回廊栏杆上,背靠柱子晒太阳一直到现在。
傅青玉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到这情景,颇有些奇怪,走过去看看清楚,就更加奇怪了。
“素素,今晚便是琼林宴了,你怎的这般悠闲?”
文素瞬间耷拉下了肩膀,“青玉,你是第四个跟我说这话的人了。”
早上起床是喜鹊,然后是平阳王,然后是赵全,然后就是傅青玉。
“摄政王呢?”傅青玉眼带探究,“他不曾过问过你么?我看王爷平日对你很是关心的啊。”
文素半眯着眼懒洋洋的看她,“青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摄政王了?”
傅青玉的脸唰的红了个透,忙不迭的摇头,“没有,没有,王爷那般的人物,岂是我配得上的?”
“哟,居然跟平阳王爷说的话这么像啊。”文素摸了摸下巴,“摄政王的确是世间罕有的人物,可是未必就高不可攀呐,你们都把他想的这般遥不可及,说不定摄政王自己也很有压力啊……”
“是么?”
突来的清冷声音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文素浑身一个寒颤,赶忙一个鲤鱼打挺,立正站好,“王、王爷……”
傅青玉垂着头,偷偷瞄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摄政王,脸越发的红了。
“傅修撰先去准备赴宴吧,文卿随本王来。”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萧峥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文素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傅青玉,无奈的拖着步子跟了过去。
傅青玉却没有急着离开,她还在回味摄政王刚才的称谓。
傅修撰……
为什么能叫文素一声“卿”,对她却只称官职?
纠结了一瞬,她忽而又醒悟过来,摇了摇头,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文素一路跟着萧峥走的不疾不徐,不过心情可就七上八下的很动荡了。
“文卿。”
“嗯?啊,在,王爷。”文素赶忙集中精神,趋步跟紧。
“你刚才为何要与傅青玉说那番话?”
呃……文素囧然,总不能说是因为知道傅青玉看上了您吧?
“回禀王爷,唔,下官……下官只是一时有感而发,随便说说的……”
“哦?那你认为本王遥不可及么?”
“啊,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爷这般人物,对吾等凡夫俗子来说,自然是遥不可及,便如同子夜星辰那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那你前日为何说自己是本王的侍妾?”
“呃……”文素语塞。
王爷您怎么还记着啊,还以为这几天不问就忘了呢。
等不到回答,萧峥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却被迎头赶上的文素直接撞上。他伸手扶住她,果然又见到她脸上慌乱无比的表情。
“王爷恕罪,下官走神了,王爷您没伤着吧?”
萧峥勾了勾唇,收回了手,摇头叹息了一声:“看来本王对你来说可不只是遥不可及,有压力的人是你才是啊。”他挥了挥手,笑着转身继续走,“罢了,本王不问就是了。”
文素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舒了口气。
王爷,您的确是个好人,真的!
一路走到西阁院内,赵全迎了上来,“王爷,马车都已准备好,可以进宫了。”
萧峥点了点头,“不急,先让户部郎中换好朝服再说吧。”
“啊?”站在他身后的文素好奇的探出脑袋,“什么朝服?”
萧峥朝正屋一指,“你自己去看看吧,朝中第一次有女子做官,朝服自然也是新做的,你看看是否合身。”
文素一个激动,三两步就冲进了房内。
早有侍女等候在侧,宫中做衣裳的司针女官手捧朝服朝她行礼道贺,一脸笑容。
文素接过那件朝服,摸入手便是顺滑入水的质感,果然是上好的绸缎。
展开一看,大襟斜领的麒麟袍做工精致无比,不同于男官们的朝服深色为主,这件朝服是淡青色的料子,补子上绣了五品文官的白鹇图案,中单素白,蔽膝与外衣同色,极其素雅,正投文素所好。
一边的托盘中还放了头饰,金银为主。青海国女子最爱佩戴金银首饰,这点算是投其所好吧。
那司针女官伺候着文素更衣完毕,赞赏个不停:“之前这朝服本是红色,摄政王说文大人适合淡青色的料子,便叫奴婢们改了,果不其然,还是王爷眼光独到。”
文素抖了抖衣袖,神采奕奕的转身,刚好看到缓步踱至门边的摄政王,笑着行礼道谢:“王爷好眼光,这朝服拜王爷所赐,实在是叫人不喜欢也难啊。”
萧峥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番,眼中微微一亮,点头笑道:“文卿着这身朝服,极为适合。”
文素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着垂了头,清淡素雅的衣裳衬着雪肤花貌,宛如冬岭白雪,然而其气质却是暖如旭阳。
萧峥被眼前这景象微微晃了一下神,低咳了一声道:“快些准备好吧,本王在车上等你。”
刚转身出了院门,却见萧端迎面走了过来,身上已然换好礼服。
“叔叔这就要入宫去了?”
“嗯。”
萧端笑道:“那么叔叔可要留意留意太傅家的千金了,听闻太后今晚招了她入宫伺候呢。”说着凑近一些,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峥原本温和的脸色顿时一沉,“怎么?你如今连叔叔的婚事也要管了?”
说完他不顾萧端的愕然便甩袖离去,玄色朝服被风扬起,风采无匹却叫人不敢接近半分。
跟在后面的赵全默默望了望天,唉,以后还是让王爷多跟文大人接触接触吧,看看跟她在一起时的王爷是多好说话的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