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石梅沐浴之后,只穿着一件粉色银丝滚边的肚兜,荷叶边的丝质长裙,外头罩着一件白色的薄沙,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书。
香儿正拿着个绷圈儿,坐在床尾绣花。
小福子靠在石梅身边,翻着肚皮舔胸口的白毛。
瓒月今日跟姑娘们玩得乏了,早早睡去了。
红叶可精神,她要练功,石梅不让她多动,只好也在石梅屋子里坐着,帮香儿挑花样子。
“小梅子,你明儿个要跟白舍出门?”红叶问。
“嗯。”石梅想起来就一肚子气,倒不是说自己吃亏,那鎏银香炉若是说买,没有个千八百两的铁定下不来,关键是有钱难买心头好,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可这白舍真真气人,要说他如果直接送了香炉过来,然后再说请自己给他帮忙,自己肯定乐意,非要折腾人!
不过石梅转念又有一想,他若是直接送来,以自己的性子,这么贵重的礼物,就算真喜欢也不肯收的。
红叶爬上床,抱起小福子,给它揉揉肚子,边对石梅说,“我给你讲些关于白舍的江湖传闻吧?”
石梅放下书,问,“他在江湖上很有名么?”
“白舍那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特别是他的鬼刀山庄。”红叶盘起腿,将一小福子仰天翻倒,伸手给它搔着胳肢窝,小福子一脸幸福地哼哼了起来。
“鬼刀?”石梅想了想,问,“就是他总拿在手里的那把用布包着的刀?”
“嗯。”红叶点头,“我只听过些江湖传闻,据说他的鬼刀没人见过真面目,如果见着了,就是白舍出刀的时候了,那人必死无疑。”
“当真?”石梅倒是有些意外,“真看不出来啊……”
“他这么有能耐呐?”香儿也很吃惊,“我们最先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白舍是个呆瓜呢!”
红叶失笑,“他的鬼刀山庄,不说武林第一大门派,也是数一数二的,年纪轻轻有这么大作为的,哪儿有傻子去?他那时心重,一眼看不到他心思!”
“这倒是。”石梅和香儿都点头。
“哎呀。”香儿突然道,“梅子姐,白舍装傻充愣的,会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石梅脸一红,道,“胡说什么呢?”
红叶挑挑眉,“小梅子,你当心啊,白舍可不是省油的灯!”
石梅想了想,道,“他……以前骗过女人么?”
“哦,这我倒没听说过!”红叶想了想,很肯定地说,“白舍这人挺神的,总是深入简出,我听到的都是他如何如何脾气古怪,或者功夫多厉害,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他和哪家姑娘有什么牵扯。”
石梅点点头,稍稍放心了些。
“梅子姐,要不然明早咱们不去了吧?”香儿有些担心,“你想啊,你连只鸡都掐不死,那白舍那么厉害,万一他要对你做些什么,你都没地方喊救命去!”
石梅心里头一紧,摇头,“不会吧!”
“谁知道啊?”香儿认真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看到漂亮女人有几个不动心的?”
石梅越听越觉得心慌,对两人摆手,“等等,我是不太喜欢那白舍,不过他不像是那种人吧,他只是要查他兄弟的案子,所以叫我帮忙。”
“防人之心不可无!”红叶想了想,“你得带些防身的东西在身上!”
“防身的东西……”石梅左右看了看,最后抱起傻呵呵的小福子,问,“带它去?”
红叶和香儿都哭笑不得。
“你来!”红叶拽着陈石梅下床,“我教你几招防身的功夫,要是真有危险,踢他要害!”
当夜,石梅在院子里跟红叶学了两招所谓的防身招数,就回屋睡下了。
次日一早,果然白舍就来了。
香儿要跟去,白舍说了声,“人多不方便,就伸手拉了石梅上马,纵马飞奔出去。”
香儿在后头嚷嚷,“唉,白舍,你把我家小姐带哪儿去啊!”
她赶紧派了两个侍卫去追,但是追到半途就让白舍甩下了,没跟上。
香儿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红叶和瓒月在院子里喝茶。
红叶摆摆手,“别急了香儿,我教了小梅子绝招了,她吃不了亏的!白舍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不会乱来的。”
“是么?”香儿将信将疑。
“再说了。”瓒月捂着嘴低低地笑,“这白舍一表人才又有钱有势有江湖地位,让他占便宜了就让他负责!”
说完,和红叶对视了一眼,捂着嘴忍笑。
香儿叹气,在门口踱着步等石梅回来。
……
白舍骑马出城,兜兜转转,进了山里。
石梅本来没觉得怎样,但是渐渐心里也毛了起来,这怎么跑进深山老林来了?万一白舍将她宰了仍在山沟里了可没人能发现啊。就忍不住问,“白舍,我们去哪儿?”
白舍道,“去找个朋友。”
“什么朋友啊?”石梅接着问。
“怪人。”白舍淡淡回答,“也许已经死了。”
石梅一惊,“死了?”
说话间,就听到林子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下意识地靠近白舍一些,看左右。
“只是野兽而已。”白舍见她害怕,就道,“这山不野,最多有个狼和野猪什么的,不会有虎豹的,放心。”
他不说还好,一说石梅心里更没底了。
“到了。”
正这时候,石梅就见白舍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坡。她往外探了探身,放眼望过去,就见山坡上有一趟宅子,黑瓦白墙,篱笆桩,老树枯藤,破瓦缸。这宅子看来有些年头了,石梅奇怪,“谁住在这种荒山老林里头?”
“他叫卫不凡,一个老头。”白舍说着,纵马上了山坡,带着石梅下马,后将马拴在了篱笆桩上,边道,“是个色老头,他若是占你便宜,你就叫,我打死他。”
石梅忍不住笑出声来,跟着白舍走进院子。
……
此时,王府。
“王爷。”一个守卫来禀报秦项连,“白舍带着公主,去了城外的荒山。”
秦项连忍不住皱眉,这两人怎么回事?尽往荒山里跑,就问,“去干什么?”
“不知道,我们没跟住,进了山之后就跟岔了。”守卫回答。
“就他们两个,没其他人么?”秦项连问。
“没有。”守卫摇摇头。
秦项连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这时候,就见鸾璟儿从外头走了进来,秦项连对那守卫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王爷。”鸾璟儿走了进来,陪秦项连坐一会儿。
秦项连看了看她,莫名觉得,以前看鸾璟儿是美丽温婉,可是如今一看,也一般,平平无奇。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陈石梅的脸和那天她跟自己说的一番话,莫名觉得很烦躁。他派人到香粉宅附近监视着,每天来报一次陈石梅的动向,不听倒好,听了之后,却是更加的烦躁起来。
鸾璟儿这几天见秦项连心不在焉,也很少来看自己,茗福更是,连着好几天,连秦项连的面都没见到,急得在屋里直哭。
凭着鸾璟儿的细心和聪明,已然心中有数,秦项连的转变,必然和陈栻楣有关系。
“王爷……是否想念栻楣?”鸾璟儿问。
秦项连看了看她,也知道自己这几日心烦意乱冷落了她,就伸手捏着她下巴敷衍了一句,“别胡思乱想。”
鸾璟儿乖巧点头,心中感叹,男人,都是得不到了才觉得可贵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
石梅跟着白舍在老屋里转了一圈后,没发现有人,白舍皱眉,“出门了?”
石梅在他身后跟着,白舍绕前绕后,石梅紧跟。她心里想着,可别一绕就跟丢了,这深山老林的!
跟了一会儿,白舍突然停下来,转身,石梅一头撞上去,揉着脑袋退后一小步。
白舍低头看她,就见石梅乌黑的发上一根白玉簪,小木梳将头发前后分开,一部分盘起来,用朱色的珠串儿缠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精巧别致。石梅头发浓密,发丝垂在颈肩,黑白分明,黑发更黑,白肤也更显娇嫩。
白舍低声道,“可能没在,别管他,我们找东西吧。”
“找什么”?石梅不解。
“香囊。”白舍回答。
“香囊?”石梅不是很明白。
“那人是个老色贼,家里藏了许多女儿家的东西,香囊特别多,各地的都有,款式比店铺里头可齐全。那天的香囊,你帮我认一认在不在里头。”
“哦,好。”石梅恍然大悟,就开始找香囊。这房舍虽然外观简陋,里头却藏着乾坤,到处都是箱子柜子,好多可以藏东西的地方,石梅和白舍一人一边,开始找起来。
石梅打开墙角那几个小柜子,里头有胭脂水粉,还有女儿家的肚兜,就忍不住有些脸红……真的是个老不正经呐。
白舍在一旁翻箱子。
石梅又走到了窗边,正想打开旁边的一小排柜子,突然,就见窗户外头人影一闪。
“啊!”石梅叫了一声,白舍转脸也看见了,一个纵身从窗户出去,追那人影进了林子,动作奇快。
石梅愣了一会儿,就慌了,现在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这可是荒山野岭啊!
想了想,她也翻窗户爬了出去了,跳到了后院里,往林子里头望,她倒是不敢进林子,以为白舍刚刚说了,有狼还有野猪。
正想着要不要叫白舍回来,石梅就听到身后,传来“嘿嘿嘿”的笑声。
她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后脊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回头一看,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墙边闪出来了一个老头。
这老头看样貌得有个六七十岁了,头发花白,胖乎乎的,满脸红光,眯着小眼睛脸上带笑,耸着肩膀搓着双手坏笑着跑过来,“呦……这是哪儿来的美人呐。”
石梅惊得脸都白了,往后退了一步,才想起来,就问,“你……是不是白舍的朋友?”
“什么青蛇白蛇啊?”老头上下打量石梅,“老子不认识呀,啧啧……小美人,来,给老人家亲个嘴。”
说着,他就要往前来。
“啊!”石梅惊得大叫了起来,老头一愣神,却见石梅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块帕子……一扬。
那老头就感觉劈头盖脸什么粉末洒了自个儿满脸,那个呛人啊,眼泪鼻涕就大把往下落了,“啊……阿嚏,好,好辣啊!阿嚏……”
这是今早上红叶给石梅装在袖子里头的一包胡椒面儿,说是如果白舍敢有不地道,就拿着个洒他一脸,他暂时肯定不能反抗,接着就上绝招。
想到这里,石梅抬起腿……她今早出门的时候,红叶在她的小腿上帮了一快铁板,石梅这一脚,按照红叶教的,对着那人的裆下踢了过去。
一脚,可是结结实实踢了个正着。
“嗷呜……”
那老头捂着要害疼得蹦了起来,仰面栽倒就打滚嚷嚷,“哎呀,毁了毁了,这小娘子下手太狠了,哎呀……”
同时,石梅就见林子里白舍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只棕色的猴儿,她才明白过来,刚刚一闪过去的,就是这个猴儿。
白舍出了林子一看眼前的清净,也是一愣。
就见老头在地上打滚,满脸的胡椒面儿,捂着要害直嚷嚷。
将那个猴子扔到了老头身上,猴儿爬起来就吱吱叫着逃屋里去了,白舍摇头,“你看你那点出息。”
老头咬着牙爬起来,拿袖子揉脸,骂道,“白舍,你媳妇儿怎么那么凶啊?”
“我才不是他媳妇儿!”石梅有些恼怒,见白舍回来了,她也不怕这色老头了,伸手从裤腿里抽出那块铁板来,对着老头就丢过去,刚刚差点把她魂儿吓出来!
“当”一声,又砸了个正着。
“哎呀……”
石梅觉得这口气出来了,抬头,就见白舍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石梅心说,你看什么?换了你也照样打!扔下我自己一个人就跑了!
白舍似乎是读懂了石梅眼里的意思,竟然嘴角挑了挑,走过来,对还在蹦跶的老头说,“别演了,起来吧,拿你那些香囊出来我看看。”
老头有些无趣地站直了,抹了把脸往屋里走,似乎并没受伤,石梅救纳闷了……敢情这老头刚刚逗自个儿玩呢?
老头进了屋子,问身旁的摆设,“唉,这小娘子哪儿来的?挺有趣啊,还好看!”
“香囊”白舍不理会他,让他快拿香囊。
老头嘿嘿笑着对石梅招手,“小美人,快进来啊,小心山里有僵尸。”
石梅往后看了看,就见林子里黑漆漆的,树杈随着山风发摇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石梅一惊,赶紧跑过来,但老头却眼疾手快关上了门窗不让她进。
“臭老头!”石梅拍门,“让我进去!”
“你叫一声好爷爷,爷爷就放你……唔……”
石梅就听到里头老头闷哼一声,随后,“嘭嘭”几声响,再一会儿……门打开了,白舍开门让石梅进来。
石梅进屋,就见老头捂着被打肿了的脸,心不甘情不愿从床底下搬出个箱子来,往桌上哗啦一倒……滚出了满桌子,小山一般上千个香囊。
石梅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老头。
那老头一撇嘴,道,“想当年,老爷子我也是玉树临风,你别看白舍小白脸子俏得很,比我当年差远了。当年可是我走到哪儿姑娘就跟到哪,这些香囊看到没?”说着,他伸手一指桌上的香囊,对陈石梅撇撇嘴,得意道,“都是姑娘们为了让我看她们一眼,特意拿来砸我的!”
石梅听后,想了想那场面,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头见石梅笑了,又凑过来,“这小娘子,笑起来哪好看呢?”
白舍将石梅拉倒一旁,问老头,“东西都是哪儿来的知道吧?”
老头扫兴地叹口气,道,“香囊里头都藏着纸片儿呢,从哪儿来的都有记录。”
石梅一听,拿起一个香囊打开,就见里头有一张纸片——苏州府叶县,绿衣美人。
石梅有些嫌恶地看那老头,“老爷子你忒不正经了。”
老头脸不红心不跳,“小美人,看不能白看,记得留下个香囊给老爷爷我!”
石梅横了他一眼,低头翻找那些香囊,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做工一样的,拿出来一看——贵州府,琼县,弹琴美人……
石梅对白舍道,“就是这个,是贵州琼县一带的手工。”
白舍点了点头,接过那香囊看了看,自言自语,“琼县,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