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殉情
林梅艳一夜没有合眼。她觉得她大不知为什么竟然变得脾气古怪起来,动不动不是咒骂她哥就是打她妈,最近为了王木栓整天对她也是指桑骂槐的敲敲打打,居然还能串通王木栓来糟踏自己。看来这个家已不仅仅是容不下她哥加良,连她在这个家里也难生存下去了,该咋办?难道就在这个家里等着自己的父亲再对她设计出其它过分的事情吗?她也知道哥明天回来也是要受到这件事的迁怒的……想着想着她居然没有了一点睡意,看看窗外已粉粉透亮,大公鸡头遍鸣已叫过。她干脆起来穿好衣服,洗了把脸,换上了干净衣服,就在这时,她心里还没有往那个最坏的打算上想。
折腾了一个晚上了,她感到自己肚子很饿,就轻轻的摸出房门,到堂屋的大柜里准备拿几个杮子干儿和核桃吃,不想不小心踢翻了柜角旁放的半瓶农药,她本能的用一片纸包着把它扶起来,就在放回原处的一刹那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对,就用它来保卫自己与哥加良的纯洁爱情,反正要命一条,要想我嫁给除加良哥以外的其它任何人,没门儿!
注意一定,她不慌不忙的用纸把农药瓶子包好,找一个塑料袋子装好,然后轻脚轻手的拔开门闩出门轻掩大门,趁着麻麻亮光绕近道出沟口,她要去截住今天返回的加良哥,与她商量对策。
加良走到离家还有不到50米的坎下,就见家门前围着许多人,隐约听到养母豪啕大哭的声音,并且拉长声音要养父还她的女儿,并诉说着:“两个娃好好的,就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硬逼着艳娃子往绝路上走,你造孽呀,要死的,你还我的女子,艳娃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今儿也不活了,啊――。”
听到这些,加良的头皮都麻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这次让他去拜谱,肯定是养父设的一个圈套。啊,艳妹呀,你咋想不开呢。猛然之下,她以为梅艳已经寻了短路,可仔细回味刚才养母的最后一句话,估计梅艳的吉凶情况还没有定。他们家在沟垴,快到家门前的300多米处有一段又高又陡的慢上坡,围观的村民见这家的儿子回来了,就一边让开路一边说:“良娃子,快去找你妹艳娃子,也好早点让你大你妈放心。”
加良就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听说加良回来了,胡云霞就止住了哭声迎出来一头扑过来拉着加良就又开始哭起来:“良娃子,咋得了哇,你妹从昨晚半夜跑了到现在不见人呐,你赶紧想办法去找。”
这时间在一边抽旱烟袋的林根发也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抽烟。他也没有料到艳娃子这个死女子气性还这么大。他想自己在这个家中一向有着绝对的权威,另外三人对他的决定都是言听计从,一般不反驳,而女儿艳娃子更是自小乖巧温顺柔让,从不跟他顶嘴,没想到自己为了她好,给她选个好婆家,是为了她长远考虑的,跟良娃子有啥好,一头儿图不上一头儿,自家是要啥没啥,那王木栓有房有地,近几年又能挣钱,有一个半哑婆身体又好,还能做些活,回去又不受气,今后的日子还是媳妇一手摇,她咋就想不通呢?是否还拿走了那半瓶农药,这一点他也不敢肯定是女子拿去了,所以他只字未提农药的事,他的心里这阵也是七上八下直打鼓,也就任老婆数落责骂也不答腔。
林加良很快就从她妈那隐而不透的哭诉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他进门到艳娃子房里看了一下,艳娃子换下了他在家时穿的那套暗红的丝绵袄子,也没有留只言片语。他跑进灶房,拿起水瓢在木桶里舀了半瓢水咕咕咚咚一饮下肚就往出跑。他心里更是着急,梅艳已走了一天了,如果是找他,那自己回来怎么没有遇见呢,天已黑了,她会害怕吗?她吃东西了吗?她冷吗?越是心急,加良越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胡云霞这阵倒象是清醒了些,就喊良娃子转来,带点干粮。她转回到灶房的案上捡了几块昨天中午烙的酵面锅盔塞给他,又提醒他说:“艳娃子会不会是绕五关坟那条小路下河去了。”
这句话真是提醒了良娃子,他知道,五关坟那条路下沟口是熟人少些,等于绕到了隔壁那条沟再往口外去,路的远近错不了啥,只是路没有这边好走。他也就豪不犹豫的沿着那条路向下寻找。
林梅艳虽然是在这条沟里长大的女娃,但因为头上有一个大自己五岁多的哥哥,再加上自打她八九岁上小学时起,她哥已经小学毕业了,上学有人送,放学有人接,上初中更是一样,这条路还是小时候有一次跟母亲到一个亲戚家作客,走过一次。这次一个人走,还真有点辨不清方向。她边走边问,一路上又渴又饿,渴了喝沟里的泉水,饿了吃几个杮干儿核桃。上午她就到了桃花沟口,她打算在沟口找个隐蔽的地方歇下来,等待她哥回来。
中途她除了要解手了,经山洼处去了两回,为何到晚上了还不见加良哥回来呢?这时她更不敢离开了,她就怕哥在那边饭吃的晚了,反正都等了半天了,这里是进沟的必经之路,就再等吧。
加良一路走一路喊:“艳娃子,你在哪儿?”“艳--娃子,我来了,你莫怕。”加良想用这种方法给妹子壮胆也给自己壮胆。
已经是半夜了,梅艳又冷又害怕,又不敢离开沟口,这沟口又偏僻没有人问,她想往进走些找个人家将就住一晚,又怕错过了她哥,就只好在原地打来回的走着,手上找了一截木棍子防身。
蓦的,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子,声音来自哪个方向她一时也辨不清,她就定在原地静静的听,果然有人在喊,对了,是她哥的声音,来自沟里边。她竟然不知道答应,反而是眼泪水一下子就涌满了眼眶,她就索性将一天的冻饿害怕委屈都和着眼泪一起哇哇的哭了出来。越走越近的加良听到了哭声,就喊:“艳儿,站那不要动,哥来了。”
梅艳还是不顾一切的往沟里跑,脚下绊倒了,她爬起来又跑,迎着加良的黑影一头扑了过去,身子一软,加良赶快接着她并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摸到梅艳的手冻得冰凉他心疼的撩起衣服把她一双手塞进了自己走得大汗淋漓的怀里。
在这个地方找到梅艳,啥话不说加良也知道妹在这里是接他和等他的,他就后悔自己怎样就错过了呢?
在加良的怀抱里,梅艳哭得很伤心。
夜已经很深了,两个年轻人这阵不知该往哪里走。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俩今晚是绝对自由的。
加良找了块平稳的大石头坐了下来,把梅艳紧紧的抱在怀里,他想一边让梅艳好好歇下腿,同时也让她不要感到太冷,他试着妹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当他知道了昨晚发生在梅艳房里的事情后,他的肺差一点就气炸了,他万万想不到他的养父会为了不让自己得到梅艳,对自己亲生的女儿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他想那个家这次是真的容不下自己了。看来梅艳回去今后的日子也无法好过。
他想到了带妹妹远走高飞,可是,梅艳和他一样是身无分文。天已是接近黎明,奇冷无比不说,昨晚上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白天天一直阴着,这阵露水很重,刚才因为找梅艳心切,走得很快,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加良也觉着后背阵阵发冷。他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无意撞着了梅艳放在一边的一个塑料袋子,里边的瓶子响了一下,他问:“艳儿,你还带水了呀?”
一句话提醒了梅艳,她凄凉地说:“哥,我把家里的半瓶农药带出来了。”
想不到妹妹比他还想的悲观。
加良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死,这个字从林根发第一次把加良送还周家,周家不要又退了回来那时起,不止一次的在加良的脑海中盘桓,开始他小,那种想法也很幼稚,以为死了还能重新托生到另一家当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随着梅艳对他的依赖,他觉得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不能辜负妹妹对他的信任,哪怕自己再受委屈,也要保护妹妹,慢慢的那个“死”字被他渐渐的淡忘了,直到后来,他从心底里很喜欢这个妹妹的时候,他对生活就更加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今天梅艳做出这样的举动,真让他吃了一惊,他明知而故问的说:“艳儿,你带它做啥呀?你可不能胡思乱想,我们还很年轻,我们离开这里。”如此劝着梅艳,自己心里却没有底气。天下如此之大,却没有他们容身的地方。
他们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天一亮也许会更麻烦。于是,他们就顺着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林梅艳已是一天两夜没有睡觉,而且是一整天没有吃饭了,他感觉着腿拖不动。
天快亮了,他们看到路边斜坡地里有一个秋天看野猪搭的人字型草棚,他俩到跟前一看,半空中还搭着个架子床,上面有些大麦草,林加良就进去把堆起来的麦草扒开铺平,自己先爬上去,然后将梅艳也拉上去。
他们吃完了梅艳带出来的核桃和杮饼,偎在草堆里感到暖和了许多。林梅艳想起了前天晚上刚睡着时做的那个春梦,就是这样与加良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她的脸一阵发热。这样的情景不光是前天一次梦见,其实是她这半年以来经常想往的事情。
加良也是一样,自从那天梅艳在他脸上热吻示爱以后,他就时刻盼望有机会能和梅艳单独在一起,他越是那样想往,就越发感到他养父对他们看得更紧了,他们更没有机会。每天晚上林根发都要坐在堂屋的炉边烤火抽烟到深夜才进他的屋去睡觉,很多时候他也只能与梅艳都坐在火炉旁偶尔对视一下,做个眉目传情了事。
今天两人在这里自由的大胆的相拥相抱,他们忘情的拥抱着亲吻着……
做完这一切,他们俩人同时感到相爱的人只有这种接触才可以让他们得到满足。然而,他们更清楚,要是回到那个家,这次接触是他们俩人今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时,林梅艳躺在哥的怀抱里,喃喃的说:“哥,我还想要,永远要。”
林加良抱紧梅艳说:“我们走吧?”
梅艳听到哥在说:“走。”她以为是现在又起身朝别处走,她真想永远这样睡下去,再也不起来,于是她猛然想到了那半瓶农药,她就说:“哥,我好渴,让我把瓶子的药喝了,我就能永远睡在你的怀里永远也不分开。”
林加良的眼泪涮的一下就涌了出来,滴到了梅艳的脸上,其实说刚才那话时梅艳的眼泪就顺着两鬓流入了耳窝,当她脸上感受到加良的泪滴时,她再也抑制不住了,就放声的哭起来。
加良也觉得妹妹好可怜,自己更可怜,社会都到了这个时代了,他们两人却为了争取自己的婚姻自由还得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他想反正自己在这个世上除了梅艳再也没有其它的牵挂,既然生不能与妹妹结为夫妻,何不死在一起,也算是他苦难半生的善终。
于是加良把眼泪一擦,抓过瓶子,恨命的拧开瓶盖,自己先大口咕咚了几下,然后把一小半递给梅艳,梅艳见哥已经喝去了一大半农药,自己就不能再犹豫了,否则,哥去了,把她留在这个世上咋办?谁来疼自己呢?她毅然接过哥递过来的瓶子把剩下的农药一饮而尽。
他们两个感到在这个世上的时间不多了,梅艳就起来把草重新把拉了几下,她就平平的躺了下去,然后,她说:“哥,我还要,你上来抱着我睡吧,这样到了阴间我们就不再分开了。”
加良就爬了上去,他们紧紧的抱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天是2003年4月中旬的一天。这时正是“非典”病魔在全国肆虐的时侯,也许正是因了“非典”,才使他们幸免于难,也许正因了这场猖獗“萨斯”病毒,才使他们的殉情在全县范围几乎家喻户晓。
已是日高三杆的时分了。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是不是因了这阳光的温暖才使“萨斯”病毒无比活跃。林源村主任刘顺发听三组一个村民反映,张二狗的儿子在外地打工几年,昨天回来了,这非常时期从外面回来的人都要测量体温,单独隔离十二天后才可在村中活动;他叫上三组的组长和村卫生室的医生,三人一起往张二狗家赶去。到张二狗家,张二狗死不承认儿子回来了。村主任说:“又不是抓他去坐牢,你都紧张个球?这是上边对你们娃负责,也是对其它村民的健康负责,快叫他出来,让李医生给他量一下体温,两星期里不要让他出门到处乱跑,让他单独住一个地方,不要和你们在一起。”
“主任,他真的没有回来,我不哄你,我不敢欺哄政府。”张二狗勾腰弯背的说。
村主任说:“昨天有人亲眼见到了他,你咋还硬说没有回来?”
村主任见他们搞不清好歹,就说:“走,我们到各处转转看看。”
几人从张二狗家房后边上到山上,转过二荒地,准备到后坡边那个小沟去看一下,不想几个人在老远就看见那个看野猪的草棚里有人,他们就赶快跑过云,天呐是一个男人和女人正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农村人有个计较,说:“正月看不得蛇背股(交配),二月看不得人成双,三月看不得鹰叨鸟……”,自己的房子是宁借人停丧,不借人成双。今天几个人同时遇到了这事都感到很倒霉的,因为这还在农历的二月底。他们准备僻开不见,结果感觉不对,他们说话噪噪杂杂的,而且是半晌午了,两人也不见动,就上前一看,呀,两个人一动不动,象是死了。
李医生赶快上前一摸两人都有脉跳,就赶快把两人抬开,见两人衣服穿得整齐的紧拥着,再一看旁边的农药瓶子空着,就初步断定两人是一对殉情的男女,一看都不认识。在这非常时期遇上这种事,必须得逐级向上汇报,三人都感到既倒霉又麻烦,就派小组长去乡上汇报情况,村长与李医生就在路上去拦车,准备把两人往镇医院送。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生活车,人家一看两人生命垂危怕死在车上,要求搭红,村主任就说:“行啵,咋样都行,救人要紧。”
折腾了两个小时,镇卫生院草草做了检查,觉得条件不行,加之无法断定两人是不是从外地打工回来的,是不是疑似“非典”病人等等,又让直接送县医院。就这样林加良和林梅艳两人被紧急送到了县医院的抢救室。
所有医务人员高度重视,把分别送他们两来的人也送到消毒室进行灭菌和留观。
抢救室里一片繁忙,医生首先给他们分别实施灌肠、洗胃,一番折腾两人很快苏醒了过来,只是两人都很虚弱,当看到周围的医生护士,他们两还以为到了阴曹地府。
抢救的医生见他们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给他们挂上液体后,才向他们了解情况。
医生首先告诉他们:“你们两人真是太幸运了。”并指着旁边主任他们交给的农药瓶子说:“这种农药威力很大,要不是它早过了保质期,你两人就是有十条命这时也没有了。当然,也多亏那几个人发现的早,否则,你们俩因极度疲劳再加上农药的微量作用,休克的时间再长点,那就麻烦了。好了,现在没事了。但你们两人要说清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轻生?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全国正在流行一种叫‘非典’的疾病,很凶险,凡是在外面打工回来的人都必须隔离观察一段时间。”
医生说了这么多,见他俩一句话也不说,梅艳一直在默默的流泪,加良是隔着医生定定的矁着梅艳,两人心里都很复杂。真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时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医生说:“噢,这样吧,医院病号灶上已经开下午饭了,我让护士去给他们打两份,你们是不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身体都很虚弱,其它没啥,体温也正常,待你们吃完饭我们再说吧?”
他们在医院的病房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医生来查房,他们就要求出院,医生也了解到了他们的情况,与护士们都很同情他们,“社会都进步成啥了,你们那里咋还恁落后,咋还搞包办婚姻那一套,你们也是,不是有政府吗?现在社会这样开放,大不了一块出去打工去,啥年代了,还做那种傻事。这次出院后,要好好活着,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那可是太宝贵了,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找回。”
林梅艳即使是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但她依然很美,加良也很帅气腼腆。
林加良和林梅艳两人的事,很快在小城传得沸沸扬扬。由于发生在这样一个非常的时期,人们在一场虚惊之后,对他们两人的处境给予了极大的同情,许多好心人给他们送来了换洗衣服和简单的生活用品。
救治他们的医生说:“在找你们的证件时,发现你们两人都是身无分文,这里有二百多元钱是我们病办室的几个人凑的,你们为了争取婚姻自主竟然以死抗争,这样做太不值得,也不理智,大家希望你们走出去闯闯,你们的人生道路还很长,应当好好珍惜。”
林加良双手接过钱,眼中噙满泪水,他给医生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们俩怀揣着这二百多元钱,来到了四百里外的省城西平市,出站做了体温检测后,站在车站的广场上,他们心头一片茫然。
大多营业服务场所都关门停业了,在外地打工的许多人都纷纷回到家乡,去躲避这场史无前列的温疫浩劫。
天下之大,私奔出来的他们却不知该往哪里去。
四、私奔小煤窑
在车站附近一家小面馆吃饭时,加良就向老板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啥地方要人帮工,老板说:“最近一段时间,象这样的小面馆,来光顾的客人很少,也漂不住请工,原有的服务员都清退回去躲‘非典’了,你们还是到一些没停工的建筑工地看看。”
旁边有一个埋头吃饭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俩插话说:“山西那边的煤矿倒是需要大批的工人,只是你们,”他用眼睛瞟了林梅艳一眼接着说,“可能干不了那里的活路。”
梅艳意识到那人说话的意思,是觉得自己不象个干粗活的样子,她怕失去这一线希望,就抢着说:“大哥,我啥活都能干,你能介绍我们去吗?”
这个中年男人叫方志刚,是开大卡车拉煤跑运输的,与当地一些私营煤矿的老板都非常熟悉。
于是,林加良和妹妹林梅艳就搭方志刚师傅的卡车来到了山西大同西华铺煤矿的矿区。
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林加良和林梅艳,又再次走进了另一种大山的深处。
林梅艳清楚的记得初中课本上陆芸芸的散文《山的那边》里,开篇的第一句话是“山的那边还是山”总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她觉得文章中间所写到的:开进山修路的部队战士,每天早上刷牙都会招来许多村民观看,老百姓的鸡蛋说是卖一角钱一个,但部队饮事班长给一块钱买鸡蛋,老百姓就不卖了,原因是算不过帐……她觉得这些说的都象是自己的家乡,就是桃花沟。那里也是有着翻越不完的大山,山的那边永远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她们两人的逃婚殉情因为闹“非典”被阴差阳错的送进了县城医院,那也是她们两人年轻轻的就一步跨进了他们的父辈一生都没有到过的“大地方”。
然而,当她从县城坐车翻越雄奇的秦岭,奔向省城的时候,在汽车驰出风峪口的那一刹那间,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她们来到了传说中的“山外”。
雄伟的大山在急剧后退中逐渐的远去、缩小。而豁然辽阔的八百里秦川让她们目不暇接心旷神眙!
哦,山外原来如此!天是雾朦朦的,象一口硕大的灰色锅盖扣在头顶。她们在新奇之余,就以为从此永远离开了大山,没想到今天几经辗转,又钻进了山山相连的矿山。
一路上,梅艳也不知方向,总有一种向回走的感觉,仿佛又走进家乡的秦岭腹地一样。
中国山西的大地上,蕴藏着巨大的煤矿资源,自改革开放以后,煤炭的开采由原来的国家统一开采,变为“大矿大开、小矿小开、有水快流”的模式,以前被称为“资本主义尾巴”的私人小煤窑,一夜之间在山西遍地开花。大到国营企业年产数十万吨,小到夫妻煤窑,在自家的炕洞下凿一个小洞,丈夫下去连挖带装,装满一筐,摇铃为号,妻子摇辘辘,将煤筐拉上来。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小煤窑,或在院中,或在院外。稍大一点的就自己雇几个人开挖,这样的“黑口子”煤窑的安全事故也就很多。为了减少发生矿难后的赔付金额,这种私营小煤窑最愿意雇用外地的劳工。所以火车站附近的街头到处可见招工启示。有的上面甚至写清了煤层的高低和出吨煤的价格等等。
林加良所了解的矿山和下井挖煤的一切知识,都是从梅艳在初二的那年带到家里一本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里得到的,主人公孙少平也曾经当过矿工。今天,当自己来到矿山后,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书中的主人公孙少平,所不同的是,他心爱的女人时刻伴随在自己的左右,他为此感到了一丝浪漫的气息。
然而,当他真正置身于浩渺无垠的莽林深处的矿山煤窑时,他的后背心还是感到了阵阵的发冷,他居然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对地球的敬畏之感。
我国是个产煤大国,一年出产原煤25亿吨,大小煤矿无计其数。这所西华铺煤矿是一个乡镇企业,私人承包经营。与“黑口子”相比,规模经营,而且煤矿设备较先进,不仅有专用的运煤道路与乡村公路相连,而且大部分采取皮带运输传送机,从井下运送煤炭,昼夜不停。正规的煤矿都有两个井,一个是出煤井,一个是通风井;出煤井被称作主井,井口会插上小红旗。
林加良与林梅艳被方志刚直接带到一家从乡镇煤矿承包矿井开采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私营煤矿,年产量在十几万吨。老板叶建华,三十七八岁的年龄,人也挺忠厚和善。看到他们两个逃婚出来无地安身,对他们的处境很是同情,就先安排他们在井外运矿。
这个矿是一个比较大的私营企业,堆放的煤有数千吨以上,装载机不停的冒着黑烟,把那些原煤装到等候的重型大卡车上,方志刚的车只是其中之一。但从矿井送上来的原煤离这里有三四百米的距离却是卡车所不能到达的,这就需要车工用三轮矿车将煤运送到卡车能到达的煤场。
在矿山的半山腰处,用空心的水泥砖盖了一排简易的平房,算做工棚,免费供矿工们居住,一般是三四个人合住一间,鉴于他们这种特殊的关系,加上方志刚介绍来的,老板特地把一间空着做保管室的房子腾给了加良和梅艳。这样,他们俩一下子不但有了一份有收入的工作,还有了一间免费的“新房”,对于他们眼下的状况,简直是大奢侈了。
梅艳在沟口上学时,已经有了很强的生活自理能力,她们到这里已是离开县城的第三天下午了,她把医院医生护士给她们的钱,精打细算,在西平火车站住了两晚上10元一晚的破旅店,除去这两天的饭钱,还剩一百多元钱,她用来买了些生活必须品,反正以后吃饭有集体的大灶。
从此,他们两人就有了一个小小的“家”。
在这样一个女性廖若星辰的世界里,林梅艳的出现,简直就是久被阴霾笼罩的大地上忽然受到了明媚阳光的普照,人人都有一种遭强光剌激,眼睛不能适应的同时身体却有一种暖暖的舒适感,就算是饱眼福给眼睛过生日吧,林梅艳的确是秀色可餐。
为了让他们俩安心在矿区打工,叶矿长打算给他们筹办一个简单的婚礼仪式,这个仪式说白了其实是矿长想利用林梅艳与大家的联欢鼓舞一下“士气”。
聪明的叶建华,发现自林家兄妹两来矿区干活后,产量在明显上升,矿工们似乎都变了,不再象以前那样懒散随便了,他觉得这比他给开十次动员教育报告会都管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情形。
尽管他不懂得“异性效应”这个词,更不知道这是那种异性动物之间存在的叫做“飞乐蒙”的化学元素在起作用。还是在他上高中时,就在一本杂志上见到过这方面的报道,大概就是介绍关于学校要搞男女学生在一个教室学习,有利于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因为男女同学为了给异性留下美好的影响,会加强自律。正是这样,最难管的人群就是女子监狱里的年轻囚犯。在那种青一色的女人王国里,她们会变得无所顾忌脾气爆燥破礶子破摔,甚至好好的年轻女性会不明原因的闭了月经。
为此,有关专家建议在女囚的劳动改造项目里,让她们参与和男囚犯一起的体力劳动,这样以来效果还真是明显,男女囚犯都变得自律起来,女囚不再是粗话脏话不离口,而是腼腆了许多,有的还变得有了害羞的感觉,甚至于有些闭经半年的女囚的月经都再次来潮了。当然男囚也是由暴怒变得勇武而谦让,干活也舍得出力。总之,男女双方,都是没有目标的在改变着自己、管束着自己。只为不让异性看不起自己,这就是那种小小的“飞乐蒙”所起的巨大作用。
林梅艳和义兄林加良的婚礼在她们来到西华铺煤矿的第十天晚上如期举行。
这一天,是这个煤矿自成立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矿长叶建华从矿里资金里拿出了一千元,买来了鞭炮和彩纸、瓜子糖果。当然晚餐是较为丰盛的,他还奢侈的给集体放假一天,这个“一天”是指夜班的工人,可以不下井,一起参加婚礼。叶矿长知道,这个婚礼是花点小钱,可以收到很多看不见的效益。一是体现领导对工人的关心,可以凝聚人心,让大家对这个大集体有一种大家庭的温暖感;二则可以给单身在外面的人享受一下与美丽的女性见面的热闹的机会。
仲春的傍晚,乍暖还寒,还是多少有些凉意。林梅艳穿着矿长从一千元中提出的伍佰元钱让她俩买的新衣服,一件鲜红的丝棉紧身的薄棉衣,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裤,梅艳把长长的头发绾在脑后,简单的用一根簪子别着,给人一种既端庄秀美又青春照人的感觉。新郎官儿林加良穿着深紫红色的中式茄克外衣和深蓝色筒裤,朝气蓬勃,活力四射。
矿部大院中间用几个四方大桌子拼接起来的台案,近百名矿工把四五百平方米的矿院围的水泄不通,台案上摆满的糖果在包着红绸子的大灯炮的红光下,闪着节日的祥和气氛。
矿工象过节日一样,把平时的劳累和危险都抛到了脑后,大家吃着喜糖,心里与林加良一样甜蜜,大家更感到喜气的是,瞅着这样美丽的新娘子,权当为日日面对黑色煤层造成的视觉疲劳作次保健按摩,真是大饱眼福。
两位新人胸前戴着大红花,由矿长主婚结为夫妻。在大家的嬉闹下,时间很快到了半夜,被拥进洞房的林加良林梅艳,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随着最后几个嬉闹新房的年轻小伙子的离去,林加良和梅艳不急着上床就寝,而是相拥着,久久的凝视着对方。
林梅艳是加良从她出生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他一直把梅艳当小妹妹呵护心疼着。尽管,因为梅艳的出世,造成了林家几次把他退回给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在亲生父母的拒绝接纳中一次次被退回林家的情况,从那时起,他就成了被所有人“不待见”的娃子,但他从来都没有因这而怨恨过梅艳,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喜爱这个妹妹。
他象梅艳小时候一样,把她抱起放到床上为她脱鞋、洗脚、脱衣服盖被子,已经做了丈夫的他,还是保留着大哥对小妹悉心照顾的习惯。
五、男人窝里春乍泄
人,是一种最能适应环境的动物。什么样的奢侈与富贵,什么样的拮据与贫穷都能承受和顺应。林加良在这个矿上,虽然一天干着非常沉重的活计,但是在一个自由的舒畅的环境下干活,没有了义父的白眼和挖苦咒骂,又有心爱的妻子时刻陪伴左右,他真想大喊一声“感谢上苍!”
由于有梅艳在矿区和他们新婚燕尔的关系,加良一直没有下井挖煤,只在矿面上拉板车运煤。他们每天要拉30多车,每车能赚3元钱,这装满的每车煤最低都350多公斤,他在前面拉,梅艳在后边推,尽管比井下工人挣得的工钱少了许多,但安全。
半年下来,他俩已攒下了近万元钱。
林梅艳怀孕了,她已不适宜再干这些重体力活了。还有一件事也是让林加良无法忍受最终决定让林梅艳离开矿区回到娘家待产的主要原因。
煤矿上的活无论井上井下,都是24小时不间断作业,井上的运输也是一样,歇人不歇车和路。同样是一天三班倒,一星期换班。
那是2003年夏季的一天,林梅艳和丈夫这一班交完班,天边已露出了晚霞,她和丈夫准备去洗完澡再吃晚饭,然后就可以休息到明天晚上十点再接班。这矿上以前一直没有女工,也就没有女澡堂,一个宽大的大众浴池,里面并列有两排共20个淋浴喷水龙头,可供井下矿工和井上的工人下班洗澡用,一天只开三次都在交接班时开放两个小时。尤其从井下上来的矿工,手脸都是漆黑的如非洲人一般。只有两只眼睛泛着两星白光,被汗水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浑身上下沾满煤灰,这些人,一上到地面,不管再饿再累都得一头扎进集体澡堂里洗澡。
然而,就是这最起码的一种劳保待遇,对于林梅艳却变得非常的奢侈和无奈,她一般都是在那间属于他们夫妻俩的小工棚里打盆水淋漓的冲洗。
但是,善良宽厚的林梅艳从来都不抱怨,她想尽量不给矿上添麻烦。
这天,加良回工棚拿了毛巾香皂进了澡堂,梅艳就去锅炉房打了热水回来,关上门拉上那块花布做的小窗帘。这间由储藏室改做的住房是所有工棚里最小的一间,总共只有八九平方米大小,一张四尺宽的床一支,床边放一张破烂课桌,门边小窗子下放的脸盆架子,两个人同时在屋里已很难打过转身。所以,林梅艳洗澡擦身等于得面对小窗进行。
工棚的窗子是从那些早年楼房改造,更换铝合金窗子换下的木窗,所以不仅是玻璃不全,窗扇也很难关严,好在工人也无多少财产,工资一般不用都在单位的工资帐户上存着,都是攒到春节探家时领取,也就不怕失盗之事的发生。
其它工棚的门是长年四季都不用上闩的,反正一间工棚里住几个人,班次的不同,出来进去也无人问津,再加之劳累,工人除了下井、吃饭、就是睡觉。文化生活在这里几乎是一片真空。离工区有一里多的矿部会议室里倒是有个大彩电,但工人一般都没那心情。国家大事更是懒得关心。有家小的矿工就时常拿出家人的照片耀耀,没有成家的光棍,就是一部挖煤的机器,只等攒足了钱回去讨媳妇过日子。
自林梅艳在这里出现后,大家的情绪都多少有了些改变,其实谁的心里都清楚,林梅艳永远只属于林加良,不会属于其他的任何人,但喜欢林梅艳,想多瞅几眼林梅艳,再在脑海里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和冲动,几乎是这里的每个矿工或多或少都有过的事。
这里有一个名叫李玉印的男人,他的家也在陕南的一个深山沟里,他没有上过一天学,因家里穷,弟兄好几个,都没有娶到媳妇,他是老二,家里父母年龄老迈,头上还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傻哥,底下有两个小弟要他养活,最小的弟弟十五六岁还在上初中。依他的条件,很难娶到媳妇。
越是难,他越是渴望。
自从来到煤矿,看到这里的上百人都与他一样,苦苦挣扎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他心里又有了一些安慰和平衡。但自从矿上为林加良兄妹举办婚礼后的几天,他再不象以前一样,交班回来,倒头就睡,整天跟猪一样的活着。他开始有了心思,他总想多瞅梅艳几眼,他开始知道了啥叫失眠。
在半月前的一天他因为那几天胃不适,就给工班长要求不下井去,就在面上拉几天板车,这也是他这一年多矿工生涯绝无仅有的一次,最主要的还是他,一直都想在井下多挣钱,井下是四班倒一个班只上六个小时,而且,虽然也是班次计量工资制,但一个班平均是100元的工资。可是,这种黑白倒班,他又是在井下,有时一个星期都看不到林梅艳一眼,他平时下班上到地面来而梅艳正好倒班到了晚上上班,白天在睡觉,他就觉得这个班白下了,不如正好下在林梅艳上班时间,他就可以看到梅艳,还可以帮把手,他心里就会温暖好几天。他在面上拉板车,即使不与林梅艳同班,见面也是常有的事。
也就是在那几天中,有一次李玉印正在吃力的拉着慢上坡段的板车,恰巧在赶上下班回工棚的林梅艳夫妇,他激动的心在怦怦的跳,伸着颈脖子吃力的向前拉,肩上挂着的拽绳,把他的脖根处已勒下一条条深深的红印。汗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扭头一看,居然是林梅艳在使劲的帮他推车,他激动的快要窒息。再一看梅艳身边的加良,铁青着脸,只顾走路。
梅艳帮他把车子推到了慢坡顶,过去就是一路小下坡,梅艳拍了拍手上的煤灰,对扭头连谢字都不会说的李玉印灿燃一笑。
李玉印真是受宠若惊!
这以后的拉车每走到那个慢坡处他都感到了车后有一股子力量在推助他。他会很轻松的走过那道上坡路。
但他却想不到的是,林加良因这事与林梅艳发生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场争吵。
推车的那段慢上坡,恰巧路过半山腰的工棚区,林加良见妻子林梅艳帮那个男人推车,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他打小看着长大的梅艳,心地是非常的善良,这一点他很清楚,凡是看见可怜人,她宁可自己少吃点都会把自己带到学校的干粮分些给别人。帮别人搭把手的事本不算啥,但在这个矿上就是太不同了,矿工大多是精壮汉子,不缺胳脖少腿,又有颇多的邪气和一肚子坏水,随着在这里打工时间一天天的增加,林加良就越觉着那些男人们都对林梅艳的美色有所觊觎和不怀好意。个个都象饿狼一样馋着梅艳。也许是原来在家乡,一条沟的男人也没有几个象样的,而梅艳除了上学,迟早都在家里。让林加良觉得是安全的,自从林梅艳他爸为了那上几千元的彩礼钱而想把梅艳嫁给本沟的寡汉条子那天起,他就时刻担心着梅艳的安全,总怕哪一天不小心让梅艳吃了男人的亏。这下倒好,来到了一个男人的“狼窝”里,他觉得自己连睡觉都得睁着眼睛了。
看到梅艳帮李玉印把车子推到坡顶,走回来,他就胯着脸说:“他一个大男人拉车,你去帮他干啥?”
梅艳就笑着说:“咋了?不行啊,我们都打着空手,眼见他那一车装的太满拉不动,挣成那样子,你不晓得搭把手,还好意思说呢。”
林加良没好气的说:“你看他那贼眉子鼠眼看你的样子,我恨不得揍他一顿,你还给他帮忙。”
他接着又说:“你没见他看你的眼神,你那样会让他想入非非的,这帮男人,我太了解他们了。”
梅艳也不甘示弱,也就变了脸说:“只有你这种小心眼的人才会对别人的好心报以邪念。”
一句话差点把林加良气晕了。
梅艳经常帮这些工人们缝缝补补,已经让加良窝了几肚子的火正愁没处发,今天既然说开了,索性就不顾及其它的说:“是不是你心里就盼望着他们对你产生邪念呐。”这本是一句地道的气话,果真奏效,他就想让梅艳受痛以后不理那帮矿工,省得心善的梅艳,不是帮这个干点这就是帮那个干点那,吃饭时还和他们谦让,美得那帮光棍汉。
梅艳听后,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她也是生平第一次骂了他一直尊重和心爱的加良哥。“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简直就是畜牲在说话。”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家的工棚,一连几天她都不好好的搭理林加良。
林加良确实感到自己说得过分了,过后就一直给梅艳陪着小心。
她们两个刚刚才和好了几天就发生了这件事。
林梅艳把窗子关好后,就是没有啥插的,就把窗帘用个图画钉固定在木框上。就开始脱衣服,又脱掉长裤,解下汗湿的胸衣,就用毛巾擦洗着身子。虽然是夏天,但只有用温水洗澡才会除去暑热,林梅艳是吃着桃花沟的水长大的。桃花沟出美女这是当地人们有共识的。林梅艳脸庞肌肤犹如三月春风下满山遍野的桃花瓣,粉中透着白皙。单细苗条的身材,丰胸翘臀,犹如凝脂一般细腻紧致的皮肤,在水光的反射下显得更加的润泽光鲜。
林梅艳这样的美丽,是人都喜欢看,更何况这些整日与黑煤打交道数月连女人影子都很难见到的男人们。人们打趣地说:“煤窑里呆三年,母猪也能赛貂婵。”
李玉印今天刚好是接的晚班,拉着梅艳夫妻退下来的板车,他心里很舒坦,跑的也格外的快,其他的十几个人跑两趟的时间,他就能跑三趟。当然这是计件制工作,他也不会吃亏。
李玉印已是三十四、五的人了,但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脱去衣服的女人的身体是什么样子,随着近年的改革开放,外国的泥沙一同流入中国,前几年一些做皮肉生意的粉艳女郎,渐渐把她们的经营地点由旅店发廊转移到了矿山上,一方面是这里比较安全,一般很容易躲过扫黄打非的警察;二来,很多挖煤的矿工,觉得自己干的是高危工作,仅管挣钱但生命安全系数很低,上班进洞下井,还不知道能否活着出来,抱着今日有酒今日醉的心态,这里生意更加好做。往往收入也很可观。
就这样,不上班的矿工,常常没事时,就满山转悠,路边上时常有搔姿弄首的妖娆女子,主动上前来搭讪:“哟,大哥,你今儿休息呀?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走走啊?”一般矿工不需要实质性的答复,只要他们略微迟疑一下,这女人就会上来挎住他们的胳膊,把头往他的肩头贴,并缓步把他引入一个幽静的小树林,在那里按矿工所给的价码一番讨价还价后进行服务。最起码的是完成一次性交。
这样,矿区附近的山沟幽静处,到处可见用过的安全套。以至于有些人用它编段子说这是矿工受“盘剥”后脱的一层皮。
段子原是这样说的:一小保姆在打扫女主人卧室时发现了一个安全套,就问女主人,“这是什么?”女主人反问:“难道你们乡下人不缠绵吗?”小保姆说:“做是做,不过没有你们城里人这么猛,做一次爱还脱去一层皮。”
李玉印也与马路女郎做过N次“脱皮”之爱。
这种缠绵的过程真正犹如公鸡按住母鸡“打水”一样方便快捷,不需要打情骂俏挑逗示爱,因此,他们就不约而同的把这种性交的方式谑称之为“打炮”。
打一次“炮”也仅仅是一种泄欲止渴,那些“鸡”们也只是为了挣钱,就象他们下煤窑一样挣钱,只是方式不同罢了,那不象他对梅艳,总想多看,看一眼心里马上就舒坦了许多,又盼着再一次看到,这就让他这段时间,感到了生活总是充满着希望,干什么浑身都有劲儿。也是自从梅艳来到矿山之后他再也没有到树林中去“打炮”了的缘故。
最近也许是国家打击力度加大了,还是因为这“非典”的缘故,他却很难遇上,是女郎们转移战术了吗?
前些天,同班的一个比他小两岁却成了家的男人刘时理,下了班,换好干净的衣服,硬拉他去小镇的一个地方玩,他也是要理发了,就跟着刘时理一起到了镇上,在等待理发的时候,刘时理和一个女人嘀咕了几句,就对他说“你先等一下,我出去一下就来。”过了有半个小时,刘时理回来了,把他拉到一旁说:“你想打炮不?”说得他一愣。
刘时理就说:“装,你没打过炮吗?”
刘时理一副很正常的样子又说:“是的,快去,那个靓妞儿在后头等你,一张‘幺洞洞’就行。”
李玉印说:“算了,有一张幺零零,我还能买件衣裳穿,算了,我去理发。”
刘时理说:“扣门儿,啬皮,哪天死了,都没吃过女人肉,看你亏不亏。”
李玉印从没有花100元去“打一炮”。
从这次以后,刘时理他们凡出去到镇上“打炮”再也不约他一同去了。
他拉了几车后,在路过工棚时,看到林梅艳小屋里有亮,他刚才看到林加良去洗澡了,就断定是梅艳一个人在屋里,他想,也许这阵儿梅艳在屋里洗澡,就想去偷看一下。
尽管车路上沿途有灯,但,靠近工棚这边却很黑暗,小屋里的灯也就显得很亮,李玉印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子底下,就听到了屋里有水声,他就乜着眼睛从门缝朝里看,虽然看不到全身,但林梅艳光洁白皙的上半身他看到了!他真想扑进去抱着林梅艳啃一下她的“馒头”。这时他有了一种遭电击的感觉,他曾无数次在梦中与梅艳相抱的感觉出现了,他周身的血在往两腿之间奔流,他就不顾一切的,摸到窗边,他看到那两扇无法关严插上的窗扇,他就用手轻轻一推,窗子就绷着窗帘向里开去。
正在里面洗澡的梅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尖声大叫道:“啊--谁,来人呐,抓流氓。”
李玉印抽身就往车路上奔去,并拉着空车往装煤点跑,就在这时,洗完澡的林加良正好回来,他看到了慌慌张张从身边冲过去的李玉印,因为离工棚还有一段距离,他没有听到妻子的呼救。
走到工棚前,见他屋外有几个人在议论着啥,这时林梅艳已穿好衣服,出来倒水,对其他工友说:“没啥,刚才可能是风把窗子吹得一响,我以为是有人在推。”她觉得自己也没有被怎样,不想因这让大家都难为情,想想在这男人的世界里,自己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洗澡,是会引起男人的遐想的,自己以后多注意些就行了。
议论的工友说,刚才就是有一个人从这跑过去了,好象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林加良回来了。他就问:“你们在这做啥?”
“林加良”有个工人说,“你媳妇在屋里喊救命,我们过来看看。”
林加良就上前拉着梅艳问:“咋了,梅艳,你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风把窗子吹了一下,我以为是人在推,就喊了一声,其实不是,好了,谢谢大家,打扰大家休息了,不好意思,大家回去休息吧!”
待工人们散了后,林加良回到小屋,关上门问:“真的没有人吗?我刚看到李玉印那个狗日的鬼鬼祟祟慌慌张张的走过去,是不是他偷看你洗澡,狗日的,我去杀了他!”边说还边在屋门背后抓起一根棍子就要往出跑。
林梅艳一把拉住他,“加良,没有,不是,是我的错觉,你放手”,并拼力夺加良手上的木棍。
林加良一边大喘粗气,一边红着眼睛说:“肯定是他,我早就说他对你不怀好意,这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今天再不去教训他一顿,还不知道他以后会对你干出啥事来呢?”
“好了,加良,他也没有把我怎么样,而且也不能肯定是人家,算了吧,我们去吃饭,我自己以后小心就是了。”
“你总是护着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加良,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再这样下去,我哪天肯定会疯的!”
这晚他们两人都没有吃饭就睡了,但一夜谁也没睡着。
林加良和林梅艳在这里安顿下来后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告知父母他们两人在这里已经结婚了,让家里大人放心,他们过一段时间会回去看他们的。
林加良与梅艳商量,先把她送回去,等小孩生下以后再另想办法。
婉言谢绝了叶矿长安排梅艳帮灶的好意,林加良打算用几天时间把梅艳送回娘家去。
收拾好了行李,加良给矿长说:“一个星期后我再来。”矿长就说:“其实李玉印人并不是太坏,一个光棍汉难免有些小动作,我让他来给弟妹赔礼道歉,留下来,梅艳怀孕了让他去大灶上给张师帮忙洗菜打下手,你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其实矿长的挽留主要是怕这一走,林加良就不会再来了。
林加良看出了叶矿长的心思,就说:“叶矿长,你放心,我把她送回去了,马上就回矿上来,等她把娃生了,再带过来。
至于以后的打算他也没想好,只是受不了梅艳整日在许多馋猫一样的男人眼前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