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送艳姬离开之后,依诺幽幽的叹了口气,双手靠在小木桥的栏杆上,眼中满是歉意和哀伤的看着桥下的流水潺潺。一言不发愣愣的看着,仿佛整颗心已经不在这里,所有的思绪都随着流水不知去向何处。
魏无争并没有去打破这种宁静。他的心里明白,有的时候,需要的就是这种安静。哪怕什么话也不说都好,哪怕能感觉到对方的哀伤也罢,只要自己陪在身边,只要有个人在身边,这样便够了。有的时候,人在脆弱又假装坚强的时候,真的需要的不是太多,一个人的安静,却又不是寂寞而又无助的一个人,即使身边的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陪着,至少心里还是暖的,至少,心里还是有安全感的。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着,看着桥下的流水,听着潺潺的流水声,鸟鸣声,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清爽,虽然都是心事重重,但是,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许久,依诺终于开口了:“无争,刚才艳姬姐姐她没吓到你吧?”依诺有点窘迫,似乎是不知从何说起,声音当中充满了淡淡的哀伤。
“没什么。”魏无争的语气平淡,丝毫不带任何情绪,他深邃的双眸看着远处的天空。
“无争……能听我说个故事吗?”依诺的语气依旧是犹豫而又哀伤。魏无争对于人的负面情绪太过敏感,在他感受到的时候总是能被放大无数倍。
“嗯。”没有太多的言语,等待着依诺开口。一看就知道依诺和艳姬只见肯定是有事的,只是,对方不说,魏无争也不便多问。
“我和姐姐都是潘多拉魔法学院校长的女儿,这个相信你已经清楚了。”依诺深深的吸了扣气,定了定情绪,继续说道:“姐姐以前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依诺的眼中有着痛苦之色,此刻,她正在重新的揭开她心中那深深的疤痕。“小的时候,我和姐姐的关系就很好,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所以,所有的人都特别宠我,特别是姐姐,什么都让着我,最好的都留给我。那个时候,我总是喜欢粘着姐姐,跟在姐姐的身后,姐姐也总是呵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任何的伤害。以前的我,性格软弱,经常被人欺负,姐姐却不同,她很坚强,虽然,她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她的泪总是躲起来独自承受的。从小到大,我被欺负都是姐姐帮我出头,我犯错都是她去帮我承认,我哭泣都是在她的怀里,姐姐她对我,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溺爱。在家族当中,我的胆怯听话和姐姐的独立自主成了很鲜明的对比。渐渐懂事的我,也发现了家族当中的人对姐姐异样的眼光。虽然,姐姐在魔法和武技的造诣上是个天才,百年,不甚至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魔武双修的天才,可是,因为她那独来独往,任性而为,不受约束的性格,家族当中的人还是在不停的排斥她,为难她。”说到这里,依诺狠狠的把粉拳砸在了小木桥的栏杆上,眼中满是愤怒之色。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精致而好看的脸上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胸口在剧烈的欺负着,喘着粗气。
等她稍微的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又充满温柔的继续道:“而我,一直都跟在姐姐的后面,追着姐姐的脚步,我只想就这样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仅此而已。有姐姐的宠爱和呵护,我就很满足了。可是我的心愿终究是敌不过家族的势力。渐渐的,我们姐妹两个都长大了,虽然,我和姐姐的风格相差很远,可是我却很羡慕姐姐那种独立自主,敢爱敢恨的性格。姐姐为了保护我,不让我也被家族里的人用异样的眼神对待,她开始疏远我,不理我,并且绝情的告诉我,让我不要跟她有任何的关系,她很讨厌我。可是,可是,我明白,我能看到姐姐那眼中的疼痛,姐姐的泪水从来都是独立承受的。这么狠心的对我,不理我,她比我更加的疼痛,我不知道当时她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那些伤透了我,也伤透了她自己的话的,可是,我知道,她承受得比我更多,而我,只能在她的保护之下,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她伤害自己,即使,我心里明白,却没有勇气去跟她说什么,只能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我的懦弱,让我不敢面对,即使,我明白姐姐的心,却还是选择了去责备她,责备她的离开,责备她的背弃,当时的我,真的很没用……姐姐对我那么好,而我却,我却……”泪水无声的滴落在依诺的手背上,此刻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对于自己的自责和懊悔让她在回忆当中无法解脱,深深的沉浸当中,每次的想起都让她身临其境一般,但每次她都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一切,无法改变。
魏无争用手将她转向自己,轻轻的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呈现在他的面前。魏无争眼中无比温柔,依诺在泪眼朦胧当中,看到了魏无争那温柔无比的眼神,突然,她的心底最深处的一些东西被触动了。魏无争把手轻轻掠过她那好看的脸颊,为她拭去了泪水,虽然,魏无争那如千年不化冰霜一般好看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从他眼中的温柔,依诺似乎看到了姐姐一般。曾经,姐姐也是这样,把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却难掩眼中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之色,以前,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发现呢?依诺直直的看着魏无争,半响,才从那温柔无比的眼神中反应过来,稳定了情绪,逞强的露出一个微笑道:“我没事。”然后又把身子转向一边,双手伏在小木桥的栏杆之上,看着远方的天空,眼中情绪复杂。
“后来,我在一次宫廷聚会上面,遇到了锐骑骑士团团长的儿子,也就是姐姐现在的丈夫冯小狗。那冯小狗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小人,当时,在宫廷聚会上面,她对我已经有意,可是被我拒绝。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唆使他老爸动用锐骑骑士团团长的身份去向国王陛下进言,让我和他联姻,来促进武者和魔法师之间的关系。虽然,这个政治婚姻是借口,但是,作为锐骑骑士团的团长所说的话,国王陛下怎可能不在乎?所以,在这种假意的联姻之下,国王陛下便下旨让父亲把我许配给他。虽然,父亲和姐姐是百般的不愿,但是,却敌不过国王陛下的指令和家族长老们给的压力。最终,父亲还是不情愿的为我定下了婚期,而姐姐却因此彻底和家族决裂。我本是讨厌政治婚姻,更是讨厌冯小狗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渣!可是,天生懦弱的性格,让我不敢去反抗,即使,我知道,嫁给冯小狗我所要面临的百般侮辱,我仍没有勇气去忤逆长辈们的意思,只会去逆来顺受。姐姐自从为了我的事情跟家族决裂之后,也消失了音信,那是的我,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助。而当婚期将至,我已经放弃任何希望的时候,冯小狗却说要娶的不是我,而是姐姐。当时,我对这个结果是感到非常的意外,冯小狗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姐姐,又怎么会想娶的是她呢?不过,即使,我心里疑惑不解,现实却不容我有什么动作。我很想找姐姐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却连姐姐的人影都找不到,就这样,姐姐便替我嫁给了冯小狗。”依诺无力的背靠着小木桥的栏杆,蹲坐在了地上,眼中满是无奈的情绪,那种无力回天的疼痛,已经把她折磨了太久。此刻的她没有了那高贵而圣洁的气质,有的只是疲惫,无助与深深的自责。
魏无争也陪她坐了下来,看着她把自己的头埋在双膝之处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时候,魏无争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揪了一把,这个动作,他太过于的熟悉,这个动作一直在心灵的深处伴随着他到现在。独自承受,假装坚强,自己却以这个动作来给自己温暖,安慰自己,即使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而又无力,疲惫而又疼痛,却依然倔强的不肯放过自己,不停让自己生活在疼痛当中。只有疼痛才能让自己清醒,只有疼痛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只有疼痛才能保护自己。魏无争不自觉的伸手,抚摸着依诺的脑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有种直觉让他这样做,他就是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动作比温柔的去抚摸她的脑袋能更让她安心的了。
确实,依诺再次的平静下来,抬起了头,那双眸当中满是疲惫,一片灰色毫无光彩。这次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又继续道:“在姐姐婚宴的当天,我因为心里有太多的疑惑,第一次,我鼓起了勇气,想去把事情弄个究竟,没有循规蹈矩。在宴席之后,我偷偷的躲在他们起居室外面的角落,想弄清事情的真相。但是,我却见到了我这一生都难忘的一幕!冯小狗在醉酒之后进入房内,野蛮的把姐姐扔到了床上,如野兽一般撕开了姐姐的衣服,姐姐当时还有反抗,可是,冯小狗却狠狠的扇了她几个耳光。凶狠的骑在姐姐的身上漫骂着‘你TM还装什么纯洁?真TM的恶心!你不就是想被老子干才来勾引老子的吗?老子现在就满足你!’当时看到这一幕,我在外面简直惊呆了,我尽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发出声音,我当时吓得不知所措,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我能看到,姐姐的眼神,虽然,姐姐并没有用言语还击什么,可是,姐姐那坚毅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不是自愿的!面对冯小狗,姐姐的眼中依旧是不屈,那是我一生都难忘的眼神,那双眸当中充满了坚定之色,当中闪耀的光芒熠熠生辉,清澈而又坚决。那是灵魂深处的不屈不挠,是灵魂深处的放抗。冯小狗彻底的恼怒了,狂吼着‘贱货,你TM的不要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要替你那个妹妹嫁给我吗?你就给老子好好伺候我,要不然,老子就让陛下把你妹妹娶给我,玩死她!给老子叫啊!’姐姐眼中那坚毅的光芒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彻底的被击溃了。我看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的散去,到最后如一滩死水一般,灰色而又寂静,毫无生机可言。可是,不论冯小狗怎么虐待她,凌辱她,姐姐依旧是一声不吭的强忍着。看着姐姐眼中的死寂,我的心好痛,我知道,她的心死了,疼痛已经不再让她有任何的感觉,她就像一个布偶一样任由冯小狗玩弄,她的灵魂彻底的消失了。那不屈之色,坚强的灵魂,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要保护我,所以,才被击溃,是我害了姐姐!我当时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再也不要当个逆来顺受的乖孩子,再也不要在姐姐的保护之下,我当时凭着一股恨冲了进去,拿着魔法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冯小狗。因为我当时是刚学习魔法不久,而且,我又是全治愈系的,所以,最简单的魔法球打在冯小狗的身上,只是把他狠狠的砸在了墙上,却并没有把他杀死。当冯小狗离开姐姐身体的时候,我才看到,在床单上面,姐姐的身下正在不停的流着血,而姐姐的眼神也变得从来都没有过的冷漠。看着那血,我的心真的好痛,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话,那么姐姐就不会这样,应该承受这一切的原本是我!我把如木偶一般的姐姐抱在怀里拼命的喊着她的名字,终于,她的眼中渐渐的恢复生机,她温柔的看着我,依旧是勉强的给出了一个微笑说她没事,让我快点离开这里,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让我不要自责!不管在什么时候,姐姐依旧是在为我着想,可是,我却只会伤害她。我想要带她离开,想要杀了冯小狗,可是,姐姐却阻止了我。她的离开,只会为家族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是毁灭。虽然,家族一直排挤她,不承认她,可是,到最后,她还是为了家族,为了我,牺牲了自己。当时的冯小狗已经被我吓得再无凶狠之色,在我的再三警告之下,自从那次之后,冯小狗就再也不敢打姐姐的主意,碰姐姐一下。我能为姐姐做的,仅是这样而已,如果冯小狗再敢碰她,我一定会杀了他!”依诺的情绪极度的不稳定,长期以来的自责,让她都快崩溃了。她无法面对姐姐,可是,姐姐对她却依旧是那么的温柔。姐姐虽然离开了家族,却依然保护着她。所以,依诺一直在不停的让自己变强,不停的,可是,不论她的治愈系的魔法有多离开,却永远治疗不好姐姐心里的伤痛。
“都过去了,与其去后悔,不如珍惜仅有的时间好好去弥补,不论对自己也好,还是对她也好。”魏无争站了起来,看着远方的天空。对于家族悲剧什么的,魏无争根本不感兴趣,同情人也不是他会做的,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艳姬心里的疼痛,他却比谁都清楚和明白。对于艳姬而言,或许,这正是她所要的,既然自己已是残破不堪,那为何不能成就她人呢?呵呵,真是一个傻瓜的想法。
“姐姐,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很多。不过,姐姐她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从姐姐眼中的情绪就能看得出来。姐姐对你,和其他的人不一样。当我告诉她要教的人是你的时候,姐姐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并且,我能看出她眼中的情绪,那种光芒又再次的出现在她的眼里了。”依诺有些紧张,有些激动,她拉着魏无争的手臂恳切的说着。“所以,所以……请你帮我照顾好姐姐,艳姬姐姐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治愈好她心里的伤痛。”
“这算是你对她微不足道的补偿吗?”魏无争的语气平淡,他没有看依诺一眼,脸上丝毫不带任何情绪。
依诺被魏无争的话说得有些语塞,她无力的放开魏无争的手,低下了头,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眼中满是温柔道:“不是的。只是,想这样做而已。我,我只是想姐姐能幸福。虽然,我知道,我欠她的很多,可是,我也很喜欢姐姐,就像姐姐喜欢我一样。”
良久,无语,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直到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了一片夕阳红,两人的背影斜斜的拉长倒映在地上,依旧是无声的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