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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3.鸟与鱼

她嘟起了嘴,将车停在晾衣绳一端,衣绳上晾满了衣服和床上用品。周鹏认出,中间有几件是自己的。

她也认了出来,嘴巴嘟得更高,面颊本就由于骑车后的运动,而有一些红晕,现在更红,刚想说些什么,刘姨手上拿着一头大蒜,从厨房走了出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她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对母亲嘴角微扬,“今天下午没课,我回来想帮您把衣服洗了。”

“我好饿,午饭吃什么?爸回来吃中饭吗?”她直起腰,快步走进厨房。

“饭还没好,想起要做午饭时,就比往常晚了。你爸还没有往家里打电话,你打电话问下他。”刘姨忙眉开眼笑跟着进来。

女儿很优秀,她怎么看怎么满意。

厨房陈旧的排气扇发出轰鸣,女孩儿从厨房出来打电话,见他蹲在那里不知所思何物的抚着木兰出神,像个无家可归的大孩子,她禁不住心软了下来。

听到她讲电话,他再次将目光转向她,她朝他微微颔首,客气的大方的的微笑,便又走进了厨房。

“妈,爸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他说今天生意好,想多拉几个客人。”

刘姨立即担心起来。“他胃不好,不能吃生冷硬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注意。”

“妈,我下个月准备打份工。”少女迟疑的犹豫着说道。

“珏珏,妈不赞成……”刘姨立即站了起来,由于刚才一直蹲着,眼前有一点儿眩晕,用手扶住了旁边的灶台,很反对的快速地强调,“妈不同意!”

“妈,爸太辛苦了。我现在已经大了,可以帮着养家。”少女放下手里正在削皮的胡萝卜,扶住了母亲,语气撒娇却很坚决。

“都是我拖累你们,我身体但凡好点……,可偏偏每天我都得让药陪着,让家里开销那么大。”刘姨有些唏嘘,眼里蓄满了泪水,这几年她一直患有偏头疼病,怎么治疗也不见效果,生病的日子比不生病的时候还要多。

“妈,我们家现在不是很好吗?不用经常搬家,爸的收入也稳定,我也长大了,妈……,”少女边撒娇边安抚着妈妈。

谁能随心所欲地活着?万般如意中也总会有一丝瑕疵。

“开销大算什么?妈妈不相信我吗?我今后有能力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等我赚了很多的钱,我带您找最有名望地专家看病,保准几副药,您就好了。”从小她心里一直有不安全感,只希望一家今后能一直这么在一起,她就觉得很幸福。

周鹏在外面听着,忽然冒出从未有过的自惭形秽。

他转回房间,仰躺在床上,望着书柜上的那盆吊兰,默默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儿,传来刘姨软糯地唤他,“吃饭了,孩子。咱们中午到厨房去吃。”

他未回应,只是从床上下来,跟着刘姨走进了厨房。

厨房虽小,但是却干净整洁。

小小的简单的木质餐桌,碗筷已经摆好,旁边的节能煤炉上,正在烧着一壶开水。水开了,鹅绒似的白色水蒸气,在从各个可以出来的孔缝向外喷涌,那些热气,笼着这屋子的四周,让人感觉很温暖。

少女麻利地将开水灌向暖水瓶,然后又接了一壶冷水,想直接放到炉火上,看着走进来的周鹏,沉吟了几秒钟,蹲下身,从餐桌的下面取出来一个小的节能煤炉,熟练地把大节能炉上通红的煤球装进去,而后又放到餐桌下——那个下面,刚好有个四方的小木格子,和餐桌连着,固定那个小炉子。

她站起身,把餐桌上已经摆好的碗筷端到另外一张空的案几上,从那张案几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床碎花布面的像是薄薄的被子类的东西,将它展开后,铺到餐桌上,又找到一张一次性的塑料桌布铺到上面,最后才把碗筷重新放回餐桌。

周鹏看着她忙来忙去,想要出手帮忙,却又不知该从何帮起,站在她跟前,反而碍了她。

猜到了他的想法,她指着旁边的摞放整齐的小凳子,“麻烦你把那些搬过来摆好。”

刘姨此时已将热气腾腾的饭菜逐个地往桌上端。

“快坐下吃吧。把腿放到被子下面,下面有煤火,你刚生完病,肯定怕冷,这样你会暖和些,饭菜很简单。”刘姨殷殷的叮嘱,因为饭菜的简单感觉对他很不好意思,“你随意,啊。”

“清蒸鲫鱼,这是我妈妈的拿手菜,你吃一些吧。”少女手里拿着盛好的饭,放在他的面前,用眼睛扫了他一眼。

吃饭时,三人各坐餐桌一侧,周鹏和女孩儿面对面,她再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他。

那餐饭,吃得确实很暖和,周鹏的额头沁出些许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晶晶亮。

刘姨看着他的汗,急忙起身到院子里,从绳上取过来一条干爽的毛巾递给他,“出汗就好了,病就好得快了。”

他毫无表情地接过毛巾,却并未致谢。

她眉头微皱,对他很是不满,似乎母亲是他的用人般,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定的脑中却响了起来,“糟了,要迟到了。”

那手机很旧,四边的凸起都被磨掉了外壳,显出了面板的本色,手机上那个铃铛挂件,晃动起来叮当作响,显得很是调皮。

“妈,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去学校了。”她迅速地把碗里的饭塞到嘴里,边说边起身,急匆匆地向外走。

她跑回屋子,似乎收拾了一些学习用的书籍,又赶紧背着包包跑到院门口,刘姨已经推着自行车在院门口那里等她了。

“路上千万别着急,骑车小心点。”刘姨把自行车交给她,殷殷地叮嘱。

“知道了。妈,我晚上会到学校宿舍去住,和五月挤一挤,晚饭就不回家吃了。”临出门前,少女朝厨房看了一眼。

“明天他应该就走了吧?”她心里想着,修长的腿胯上自行车,扭头对追出来的木兰摇手,“木兰,快回去。”

木兰蹲下了身子,看着女孩儿走后才转回。

目送走了女儿,刘姨无奈地说,“这孩子,下午肯定是有课,她怕我累着。”

木兰跟着她进厨房,她将桌上的剩饭剩菜倒到碗里,给它放到了地上,木兰美美地吃着。

中午的阳光温暖的洒照着厨房,和煦的春风,送来了一股淡淡地玉兰花的香味,混合着院子里新翻的泥土的气息。

周鹏站在厨房门口,高大的身体显得门楣低矮。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爸虽然只是个蹬三轮的,可是我们养了个好女儿,左邻右舍都很羡慕我呢,我的女儿很懂事,成绩也是相当的好。”刘姨很自豪地说,骄傲写满了脸上,“相当”那两个字,说得很重,模仿着电视中小品里的话,似乎她很以女儿为荣呢。

略微沉吟,她又说道,“孩子,你是不是和家里闹别扭了?”女儿将疑惑告诉了她,叫她无论如何劝他回头。

周鹏沉默着,面对着眼前这个虽然没有化过妆,但是却异常温柔娴静、和母亲差不多年纪的阿姨,心酸起来。

“你是离家出走的哦?那还是要早些回去的才好,免得家里人记挂。小小年纪,不要做这些事情,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是叛逆期,可是还是要多听听父母的,他们都是为你好。俗话说,‘无仇不成父子’。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少走弯路,想把自己的人生经验,一股脑灌到孩子的脑袋里,可孩子们又。”

刘姨用手扶着腰,站直了身体,关心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又拿起白色的抹布擦着餐桌,“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更懂得这个道理。多换位思考,多考虑考虑父母的感受。”

“在阿姨这里再住一晚,明天就回家去?不然我送你回去?你家里人该有多焦心噢!”

刘姨的话,他品味了一夜,母亲何曾用这样的神态、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辗转反复间,竟然觉得和父母之间形成了更宽的鸿沟。

当他告别刘姨离开夏家时,发现口兜里多了两百元钱,楞神间,却看到珏珏推着车喘着气站在巷口,似是专门在等他,“总算是没白来,妈说你今天走。”她从车架上取下一袋塞满满的吃食,又从很旧的背包里拿出两张百元钞票,想来是她偷偷积攒下来的,“这个给你当做回家的盘缠,把头发到理发店去理一理。”

他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过。

“妈说给了你些钱,也不晓得够不够?她对钱的观念还停留在20年前。不过我也就只有这么多。拿着吧,以后有钱了,加倍还我就是。”她笑着把钱塞进他的手心。

周家那座巴洛克风格式的建筑,更像一座城堡,各种珍贵植物竞相吐芬露芳,遮掩庭院深深。院门前的湖面已经解冻,水面被风吹皱,在阳光下惹起片片鳞光。湖四周,也是一树树的玉兰花开放,垂柳和白杨已经吐着嫩芽了。

司机老张载着冯管家,按照周鹏电话中所述方位将他接回家,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在这个言语本就稀少的少爷面前说一句闲话。

周夫人已经在客厅门口候着他,这让他很意外,也很不自然,他已经习惯了和她远淡的相处。

但当他看到母亲眼里居然有泪光,竟以为自己看错了。

母亲在破天荒第一次给他安排好饭食后,轻声叹着气,上了楼。

倒是方嫂,不停地抹着泪,问他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有没有生过病,饭有没有吃好。饭桌上,不停地给周鹏夹菜,又嘱咐他,“过一会儿,你爸爸回来,千万别顶撞,多说些好话。你爸爸其实也是一直惦记着你,只不过嘴上不说。你是儿子,先服个软,认个错,也是对的,别再和你爸爸杠着了。”

在宽敞高大的足以举办一场舞会的客厅,周鹏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静静地等候父亲的归来。

他不想让夏家知道他的家境,想和夏家保留一种自然随和的关系,这素昧平生的一家人,给了他温暖和警醒。

夏家给他的感觉太好了:那么温馨、快乐,互相关心照顾的一个家庭,家里的条件虽然不好,但却有着比周家更多的爱,充满了家里的每个角落。

这正是周家欠缺的,是他想要的,有个姐姐,虽和他很要好,却是一直在法国,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加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没有两年。

放眼世界,周家的财势和地位,没有谁能相比拟。多少高官显贵,都以得到过他家的宴会邀请,或者和他家有过一面之交,而成为一件引以为荣的事情,向人们津津乐道。

可是,他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就是温暖。

父亲的汽车进了院子,他知道父亲会回来,冯管家已经将他回来的消息通报了。

父亲怎么会放弃这个彰显胜利、教训他的好机会?他都能想象父亲的样子,会说些什么——他会靠在大大的沙发里,表现出很悠然自得的样子,大口吸着烟,吐着烟圈,“怎么样,你还是回来了?你都想清楚了?”

可是今天,他不会让父亲说出这些话来的。他不会再做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情,他还要帮那个女孩儿,想再次地靠近她。

冯管家穿着笔挺华贵的黑色西服,恭敬地站在廊下,左胸口的那根镶有金色梅花图案的白色胸链,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夺目的光。

这个胸链,是周老夫人送他的,他一直视若珍宝。他是遵从周老夫人,也就是周鹏祖母的指派,随周光明一起回国,照顾他的。

冯管家是个重感情的人,对老夫人忠心耿耿。他是个孤儿,比周光明大12岁,从小被周老夫人从孤儿院认养,是她的教子,一直在法国作管家。

他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妻子,在他随周光明来大陆前一年,妻子患病去世。妻子患病期间,周家给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最好的照顾,可她还是离他而去。

周老夫人囿于对演艺界人员的根深蒂固的偏见,对周光明娶了个纯粹的戏子,深表不满,一直不愿意承认周夫人在周家的身份。

也因此,对冯管家有了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责备。

冯管家懊恼地表示是自己的失职,对王玉嫁给周光明这件事难辞其咎。

幸亏周夫人在几年后,生下了个男孩儿——也就是周鹏。

对于几代单传的周家,无异于是一件最好、最珍贵的礼物,也让周老夫人默认了王玉的地位。

虽然承认了王玉的地位,可是周老夫人,仍然指派他留在周光明父子身边,让他照顾他们的生活。

周光明的脚步声传来,虽然考虑好了如何和父亲对话,周鹏还是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这时,又一阵汽车进院子的声音,然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光明,怎么今天这么早离开公司?我这里还找你有事商量。”

周鹏透过落地玻璃窗,向院子里看过去,是那个和父亲一起创业的兰总。

兰总在宏远公司任职,宏远公司是周氏的一个子公司,主要业务是建材和装潢市场,周光明现在把整个宏远全部交给兰总打理。

兰总拦住了周光明,在院里说着话。他现在小腹有些突出,显得他比以前胖了一些,矮了一些;眼睛虽然细小,却分外有神,显得很是精明;脸上始终满堆着使人信任的笑容。

可周鹏从第一眼看到兰总,就不是很喜欢他,总觉得这个人,看人的目光有些阴骘,眼底总好像留着些什么。

“董事长,小鹏回来了。”冯管家走上前,接过了周光明手里的拎包。看了兰总一眼,他不想让兰总拿生意上的事情,来影响这一家人难得的重逢。

“哼”,父亲从鼻子里亨出来的气息,似乎很是不满,又有一些孩子终于回来的释怀。

“哦,我看改到明天再和你说吧?”兰总看懂了冯管家的眼神,语毕,又朝客厅看了一眼,看到周鹏站在客厅里,像是猛然想起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我家家平,今天也该从学校回来了,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吃饭。瞧我这记性,自从她妈妈去世后,她被我宠坏了。如果爽约,她会和我闹个没完。”

周光明拍着他的肩膀,“孩子该上初中了吧?真是有苗不愁长啊!看看咱们,都老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明天再说?”

送走了兰总,周光明走进了客厅,冯管家急忙接过他的外衣。王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已经从房间出来迎接他。

“孩子自己回来了,你就别再气他了。”王玉站在楼梯上,对周光明说,这让周鹏很是诧异,他没想到母亲会帮他说话,“我们一家人好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今天吃个团圆饭。”

自从儿子离家出走,又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边有了情人,她忽然间变了很多。这些日子,不再郁郁寡欢、满腹心事、愁眉不展,开始主动的关心家人,关心丈夫的事业,白天很多的时间都留在公司,帮着料理些事情。

“我今后会好好读书,再不做这种事,让你们担心。”

王玉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的儿,你要是今后真能做到这个样子,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安心了。”

父亲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很诧异的望向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周家就这么一个独子,当时是盛怒之下,这些天他也非常的记挂。

“我要请个家教,把我的功课补一补。”周鹏看着父亲,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这事交给冯管家去办。不过这次你又能坚持几天?”父亲质疑的看着他。

请家教这种事情,以前也有发生过,似乎有一打的家庭教师,都由于他的桀骜不驯,几天之后就没有办法继续教下去,一一坚决请辞。

“这次就请您拭目以待。”脑里闪过了那个女孩的样子。在刘家时,他曾经问过刘姨,知道了女孩现在正读大学二年级,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

冯管家发出了招聘告示,在周鹏指定的学校周围张贴,在学校的网站上散发,告示中强调要在读的女大学生。

有很多人来应征,都由冯管家在接待室里接待。

那个叫珏珏的女孩,一直都没有出现。

来应征的有数十人,都被周鹏给回绝了。

过了半个月,仍然没有中意的人选。

“真不知道一个家教还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你的法眼?”饭桌上,周光明开始眉头紧锁,摇头叹气,似乎儿子真真无可救药般。

她不是说要找工作吗,难道她已经找到其他工作了?可是他家的条件,给的是非常优越的。

她万一不来应征怎么办?这个念头一起,他没把握了。

他打听过,女大学生在学习期间,勤工俭学一般就是搞家教、去当服务人员。可现在外面的工作机会也是很多的,他再度向冯管家求证,是否那个女孩子所在学校的周围、网站都发布了信息。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过这种感觉,似乎从见那女孩的第一面起,就涌出了想帮助她的心意。

潜意识之中,也想再度看到她。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他的努力,能让父亲高兴,让母亲在周家的位置无可动摇,让这个家能够保持完整,还有就是——能够帮助她。

“小鹏,又来了一个应聘的。”星期六的早上,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方嫂拿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快速地走向正在晨练的周鹏。

佣人们在悄悄议论:已经多少个人了?还是没有让小鹏满意的。

周鹏接过毛巾,擦着汗,向雕花的大门方向望过去,心里涌出一阵狂喜——站在一株盛开着紫色花朵的玉兰树下自行车旁的,正是那个叫珏珏的女孩,落落大方的和冯管家在谈着话。还穿着那天他看过的衣服,衣服还是那么干净清爽,头上戴着白色麦穗纹路的发箍,微风将她茜色的围巾轻扬。

“知道了。”他稳住自己的情绪,将毛巾放到周嫂的手中,迈开修长的腿,回到自己的屋子。

接待室里,冯管家正在接待着夏秋。他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心里压根儿就没认为她是合适的人选。

接待室宽敞明亮,大丛凤尾竹摆在角落里,绿意盎然。窗前的椅子,黑栗木质地,在阳光的映衬下,反射着幽幽的光,椅子的弧度非常符合人体的曲线,靠上去应该很舒服。

夏秋在冯管家的示意下,略显拘谨的“坐”到了窗前的椅子,说是“坐”,也只是蹭了个边。从透明文件袋中,取出求职表,双手递给冯管家,“我是来应征家教的,这是我的求职表。”

“哦。为什么要应征家教?”冯管家一边看她的求职表,一边暗自打量她。从坐姿看,这个女孩子,有着良好的家庭教养。

“我需要这份工作。”她看过招聘公告,那个招聘公告在她所在学校的校园网、墙壁上到处贴满,也风闻过周家的公子很难教,但是他家的条件,是给的最优厚的,她需要这份工作。这样的话,父母就会少辛苦一些。周家提供的一个月薪水,比父亲的两三个月的收入还要多呢。几天的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她还是决定试一试,闯一闯。

“你很年轻。”

“年轻和能力没有必然的联系。”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脑后的发髻。为了显示自己的老成持重,她今天特意挽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发髻在脑后。

“哦?”冯管家看了她一眼,“初生牛犊不畏虎啊!”他暗想,嘴角现出一抹笑意,欣赏的笑意。

略微沉吟后,“虽然告示上有说明,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我们提供的待遇虽然优越,可条件也很严格。而且我们家的这个孩子,也比较难教。”

告示里说,薪水要预扣留一半。必须保证受教育人的学习成绩,半期和期末考试都有提升,到一年后,要能达到班里的前十名。否则,一年后,预扣留的薪水就不予支付。

“我知道的,如果选择我,我会尽全力。”她泰然自若,仿佛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冯管家又仔细地看着这张求职表,对着求职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夏秋。又随便问了她一些“你家在哪里?是否住在学校里?家里还有什么人?”等问题。夏秋礼貌地一一答复着。

“你先回去吧,等我们的通知。”冯管家礼貌的将她送到客厅的门口。

书房的整面墙,都铺满了落地玻璃窗。

站在窗前,周鹏望着走到院门口的夏秋,她的发髻似乎松散了,风把她的长发撩起,她索性用手上的发圈将头发扎成马尾的动作,竟有别样风情。

太阳的金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显得那样的充满活力。

随着轻轻地敲门声,冯管家推开了半掩的门,像是被别人发现了心事般,周鹏表情不自然地转过了身子,坐回到书桌前面。

冯管家把求职表递给了他。

看着她的求职表,他一下子觉得惊讶万分,不自觉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她才17岁,和他一样的年纪,已经开始读大二。他不相信的看着那张求职表,年龄一栏确实写得17岁。

照片中,她默默地看着他,笑容恬淡宁静。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冯管家笑着念出了这两句,“小鹏,是否满意这位?”冯管家在旁边谨慎地揣摩着他的表情。每次来的人,周鹏都会到接待室晃一下,可是这次,周鹏却连接待室的门口都没有来过。他心里已经判定这个人也不合适。

“嗯,就让她来。”周鹏还是盯着那张求职表,但口气很笃定。

“哦?好!”冯管家很惊诧周鹏的答复,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见周鹏很满意的表情,冯管家松了口气,笑了。无论如何,这个千钧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他无形中感觉异常的轻松。

“那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下周一。”周鹏仍然没有看他,还在仔细地看着手里的求职表。

周一傍晚。天空有些微雨。出门的时候夏秋才发现。

她在学校的储物柜里放了一把折伞,但直到离开学校好一会儿才想起,便打消了回去拿的念头。

刚刚五月窝到她臂弯里,由于和相恋2年的男友分手而哭得稀里哗啦,寻求她的安慰。

她的衣袖上现在还有五月的泪痕。

她真的搞不懂五月,除了谈情说爱,人还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啊!在她有能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其他事来分散心神,包括爱情。

可五月却说她是个怪人,性格固执,缺乏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根本不会理解她此刻的伤心。

这样把她数落了一通,五月受伤的心渐渐平静,看着她时不时地看时间,知道她今晚有兼职,才不情愿地放她离开。

一路快速地蹬着脚踏车,终于进了周家的院落,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2分钟,她不禁放松地出了一口长气。

她穿的仍然是周鹏初见她时的那套衣服,只是将头发用发箍盘了起来,似乎这样,可以显得正式、老诚些。

不过,这次她才注意,周家大门式样老旧毫不起眼,可骑脚踏车到门廊,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沿着幽深弧形的、被宫廷造型的路灯环绕的车道一转,视线里才出现精心布置的花圃,潺潺的大理石喷泉。花园里苍翠的松柏,只怕都有了数十年合围粗细。还有几株的桂树,浓翠如盖,掩映庭院深深。车道一直骑到尽头,才看出树木掩映后的巴洛克式大宅。

因为大,客厅空阔似殿堂,金色的水晶吊灯,发出华丽璀璨的光,将整个客厅映得金碧辉煌,水晶球坠成流苏的形状,一颗颗晶莹剔透,竟似串起来的水滴。家具陈设极为考究,穿着制服的管家和工人都极轻快的走路。

看着她在细雨中骑车,周鹏的心不自觉有些酸涩,春雨最是阴寒浸人,她怎么不知道用雨具呢?

冯管家将夏秋带至书房门口,轻轻地叩门,随着周鹏淡淡的“请进”,冯管家推开了门,“夏小姐来了。”身体闪向一侧,对夏秋微点头,示意她进来。

“夏小姐,给你介绍,周鹏,你今后补习的对象。”冯管家双手搭在身前。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夏秋。”她在他的书房门口,面对朝她而缓缓站起的周鹏,颔首微笑,脸上和头发上有着水珠晶莹剔透,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晕。却有一滴雨水缓缓滑落,顺着腮畔滑至衣领,落下去转瞬不见。

看到她外衣的濡湿,他不禁皱着眉头,看了看冯管家,冯管家立即心领神会,叫来小翠给她预备一件替换的外衣。

“这个男孩很英俊,有种深入骨髓的贵族气质。”夏秋想着,然后悄悄地打量着周鹏:略卷的黑色短发、古铜色的肌肤、修长的腿、轮廓清晰的脸和明亮的眼睛,衣服很简洁,但却很巧妙地显示出是出自名设计师的手笔。再看时,又觉得他有点儿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继而又暗暗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会见过他呢?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她已经听说过周鹏的一些事情,说是有很多家教都被他辞退了。进门前,她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初次见面?看来她已经不记得他了,周鹏微微有些遗憾。

也难怪,他回来后,已经换了妆容,头发变成了学生头,颜色也变回了黑色,穿的衣服也非常的昂贵得体。和在夏家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当时的他是落魄的,而现在是高贵的。

他凝神看她半天,面上毫无表情,夏秋略显无措,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退了下去。

“哼。”轻握成拳头的手,放在唇边,冯管家清了清嗓子,提醒着周鹏。“夏小姐,小鹏,你们学习吧。”话毕,转身离开,将门轻掩。

“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夏秋问道。

“可以了。”意识到自己让她的不安,把自己的那些想要弄清楚的疑惑,抛到了脑后,以后再说吧,以后的时间还长得很。

听到他的回答,她迅速地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本子,走到他的书桌旁,“这是我针对高二学生要掌握的基础知识的一个列表,这里是一些题目,请你作一下,了解你的学习情况后,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制定一个学习计划。”她是认真地对待这个工作,之前做了充分的功课。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其实他的文化课的基础知识,掌握得比她预想的要好。

她原以为这种大家庭的孩子,一定是游手好闲、不学兀术的。可是他,却有着一种不同。她甚至做好了应付他出各种各样怪招的准备。谁知,他却那么配合,与传说中的周大公子的风言风语:如何行事乖张、气走多少家教老师等等,没有一丝相同。看来传闻真是不可信,真是人言可畏啊!

接下来的一个月,周一到周五的晚上,夏秋每天都在给他补习。她的微笑、她的气息、她的轻柔的讲解,她的一切一切,似乎都能够使他静下心来,安静的去学习、去思考。

周夫人也感觉到了他的这种变化。以往行事乖张、举止无常的孩子,现在却变得深沉了起来。因为周家的财势,老师虽然很少抱怨,但是从言谈话语中,能够感受到老师的无可奈何。

但是最近,这样的无可奈何少了,大多都是老师表扬的声音,能够看得出,老师是由衷地赞扬。

所有这些,都让周夫人对这个家教老师很满意。而且在她第一眼见到夏秋的时候,对夏秋居然有种亲切的感觉。

因此当夏秋和其他人一起叫她夫人的时候,她温和地说,“叫阿姨吧,叫阿姨显得亲切些。” fBxC4djOF8fOp7PsxXEPNgo9vUHY+VuQdC3McIRLvUuvq35SMdIr15H1maq4l5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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