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太阳高高的直立在天空。夏秋赶到了周丽下榻的宾馆,这个宾馆是这个地区最豪华的宾馆。夏秋穿着乳白色的小西服套装,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中长大衣,微卷的长发静静地垂在肩上,在大厅里环视四周。周丽在远处的靠窗的座位旁,看到她进来,便赶紧站起来和她招手,并且快步向她走来,开心地离老远就伸出了双手,夏秋也面带微笑地迎过去。
“真没想到你会来!”夏秋微笑着轻声说。
“可是我早就想着怎么会再遇见你呢!”周丽开心地笑着。
“见到你真高兴!啊!今天天气也这么好,也在欢迎你哦!”夏秋眯着眼,微微偏头看了看玻璃窗外的金线,然后又回转双眸,笑着对周丽说。
服务生来问她们是否有需要,周丽要了一杯咖啡,夏秋要了一杯绿茶。
大厅里很热,夏秋将大衣脱下,放到另一张椅子的靠背上,见周丽四处顾盼,便问她是否在找什么。
“我弟弟也一起来了,刚才说是出去一下,现在也该过来了。算了,不说他了。说说你吧,过得好吗?!”周丽看不见周鹏,便又接着和夏秋聊起来。
“还好,你呢?”
周鹏从洗手间出来,向周丽这边走。当他看到周丽旁边坐的人时,猝然停住了脚步,将身体隐向了柱后。
这个面容温柔如绸的人,这个他日思夜想的、曾经让他第一次有暖彻心扉的感觉的人,这些天,在夜深人静时,他一遍遍呼喊着名字的人,如今就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清秀的鹅蛋脸,端正的口鼻,举止很优雅,但似乎多了些坚毅和忧郁。
他紧紧地凝视着,呼吸变得急促,心速开始加快。他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可是理智却拌住了他的脚步,冷漠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要装作已经忘记她,不在乎她。让她知道,她在他心里,也是微不足道的。这些年的等待,等的他的心里长满了荒草,他的心壁上结满了僵硬的老茧。心里虽这样想,泪水却出卖了他的内心,盈满了眼眶。
周鹏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变白突起。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喜欢她,她却没有对他说过一个喜欢他的字。究竟对他有多无情,又有多轻视他,才那么绝情地离开他,甚至在他出事故时也不来看望他一次?周鹏极力将眶中的泪水逼回,重新恢复冷漠的神态,迈开修长的双腿,向那张桌子一步步走去。
……
“修百世方可同船渡,修千世方能同枕眠。前生千百次的凝眸,换今生的擦肩的理由。这是我妈常说的话,见到你之后我才体会出味道来。!”周丽将侍者送来的绿茶,亲自端到夏秋面前,笑着说。
“谢谢!”夏秋露出了洁白整齐的贝齿轻声道谢,“人就是苦今生修来世!”她双手握住杯子,似有所悟。来世的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心苦,走近自己身边的爱情,会敢接受,会能接受。
“不过我们才两次相遇,为了来世的擦肩,我们还要多见面哦!”周丽坐下,开怀地捧起杯子说。
见到周鹏走到夏秋的后面,周丽将端着咖啡的手放下。“怎么这么久?”周丽担心地问,起身拉周鹏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子,夏清秋。”周丽向自己的弟弟介绍着。
“你好,我叫周鹏。”周鹏向夏秋伸出了手,冷漠的表情,但是黯烈的眼睛下似乎有点弱弱的亮光。
夏秋的笑容在唇边慢慢凝结,心漏跳了2拍,倏忽间脸色变得雪白,眼睛由于吃惊而睁得很大,双手紧紧地握住杯子,似乎想从杯子中获取力量。
“清秋?身体不舒服吗?”周丽握住夏秋微微颤抖的手,那双手,那么的冰凉。
关心的声音,将夏秋拉回了现实,魂灵似乎又回到了身体,神态恢复稳定,只是脸色依然显得苍白。“哦,抱歉!没什么。”她朝向周丽,嗓音有些颤抖,双手放开了杯子,但是不知道能抓住什么,于是两只手又紧紧地搅在一起。
周鹏已将伸出的手收回,坐在了座位上。
夏秋的头脑乱成一团,或者说一下子变得空白。双眼因为有些雾气而变得迷离,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和他碰面。下面该怎么办,该说些什么?他会不会追问以前的情况,那她该如何做解释?又或者,他有了女朋友了,已经结婚了?不然,怎么会如陌生人一样这么说话?又或者,他已经忘记她了?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他,他看她的眼神和表情,似乎是从未和她相识过。注意到他那陌生的眼神,她反倒一下子将心稳定了下来。
“你好,我叫夏清秋。”她坐了下来,嗓音恢复了平稳,脸上带着有些心碎地微笑。那心碎,她想隐藏,却还是浅浅的流露了出来。
这时,周丽的电话响了。“我去接个电话。”周丽抱歉的说,是她妈妈打来的电话。自从回到国内,母亲的电话,一般都是打给她,但是询问的都是周鹏的日常起居、工作是否顺心等问题,叮嘱她要照顾好弟弟。她每次都会开玩笑地说母亲也偏心,心也长在了左胳肢窝下面。
夏秋也站了起来,周丽笑着将夏秋按到了椅子里,说了句“你们先聊着,等我回来”,然后就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接听电话。一边不放心地朝周鹏这边张望。
周鹏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江南的春天,来得比北方早。徐徐的轻风像一壶老酒,把路两旁的几棵柳树灌得有点儿微醉,细小的枝叶摆来摆去,像迈着小醉的步子走在回家路上的旅人。路两旁的迎春花,已经一串串地排好队,吹起了娇黄的小喇叭。
春天的阳光,从玻璃窗温暖的洒向大厅。
可是夏秋并未感觉到丝毫的暖意.她看着周鹏,心情复杂地默默地坐在那里,周鹏胸前的那枚镀金的梅花形状的家族徽章,散射着金色的光芒。毕竟那时两人都还是一字头年纪的人。五年的时间,也足以使他们之间变成陌生人,可是自己的心,却为何因他的陌生,而感觉到痛楚?
五年的时间,确实很长。夏秋想着,忽然间泪水满眶,无数的问题充满心间,他这几年过得好吗?车祸后恢复的怎么样?工作顺利吗?却不能问出口,哽在喉咙里,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了困难。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她拿起背包,准备离开。
“抱歉,我先回去了!”夏秋对着周鹏说道,周鹏似没听见,她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周丽接完电话回来,见状急忙拦住。“怎么这么快要走?是不是他冒犯你了?”见夏秋的眼睛发潮,周丽急忙关切地问,俨然一个姐姐对待妹妹的态度。
“哦,不是,是我自己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夏秋沮丧地强笑,语气尽量显得轻描淡写,想掩饰住内心的波澜。她转身离开座位。
周鹏扭过头,倨傲的下巴扬起,仍然是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周丽责备地看了一眼周鹏。然后追上夏秋,和夏秋解释。“清秋,不要介意。我这个弟弟,脾气就是怪怪的,不过他本性不坏!”
夏秋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周鹏。他似陌生人一样地注视着她。“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夏秋想着,心忽然有些酸楚,“他,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
“你们聊,我先告辞了。”周鹏起身对着周丽淡淡地说道,看了一眼夏秋,向电梯的方向走去,他下午和制造总公司有个会议要开。
他有好些话要和夏秋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本来想当作陌生人那样对她,可是看到她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已经向着她飞奔而去了,他强迫自己望着窗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自己的情绪。
看着夏秋准备离去的样子,他忽然那么的难过,想把她留下,想和她说自己这些年有多想她,多么地牵挂她,想问她过得好不好?幸福吗?当初为什么离开自己?可是他又害怕她的答案,害怕听到她的那些决绝的回答。那样,他就真的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周丽本来想留夏秋继续再坐一会,但是看夏秋的神态,似乎都是在飘忽于其他的事情,便以为她真的在担心什么事情,没有硬做挽留。
夏秋向周丽告别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正是上下班的交通高峰期,路上挤满了车,街上的行人也大多神色匆匆。她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方向走,心神和身体又有了距离,在与绝望进行着抗争。他已经不记得她了,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如果不是这样,今天她该如何面对他?可是为何自己的心,还感到一些忧伤和失落?走到公园的长椅旁,她缓缓地坐下。刚才周丽邀请她明天再见面,她推辞了。原来她们是姐弟的关系,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再和周丽见面,她不想再和周鹏有什么接触,过去这几年,心虽然如止水,但是她却觉得很舒服。她们这次只是偶然的擦肩,不会,也不应该再有什么交集!
已经点亮了春意的公园,有带着孩子出来玩耍的人们,小鸟的啁啾和孩子们的喧闹,才让她渐渐感觉到心神跟上了身体。原来众人的狂欢,是她一人的孤单。“就做陌生人吧!”夏秋对自己说着。
一个在踢球的小朋友,将球踢到了她的脚旁,她把球用脚钩住,看着小朋友为难的样子,她笑了,将球踢向远处,催促小朋友,“快去追啊!”
周鹏在离开后,并没有立即去开会,他吩咐乔治,将会议延期一个小时。疾步走入自己的房间,通过玻璃窗,渴盼的眼神搜索着外面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看着夏秋在街上走路的样子似乎灵魂离开了身体般,有一辆摩托车从她身边掠过,差点把她刮倒,吓得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担心她这样走下去会出事故,便急忙冲出门口去寻找她。到门口时,和正过来找他的周丽撞了个满怀,“喂,你去哪儿?”周丽很纳闷的看着弟弟的背影,耸耸肩膀,从来没有看见弟弟这样的行为,他一直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啊!她过来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决定亲自担任亚达的总经理?乔治和她提起时,她吃惊地眼睛都要掉到了地上。自己的弟弟应该是个统领全局的人啊!怎么能留在这样的地方?!这个亚达公司,在她看来,不行的话,关掉就是了。反正周氏也不在乎这么一个小公司的消亡存长。
周鹏无心理会姐姐的询问,径直朝门外跑去。出了电梯,他冲到宾馆门前的街上,向着刚才夏秋出现的地方张望,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他失神地站着,为什么自己竖起的坚硬的心墙,就那么轻易地,那么轻易地被她击碎?在那里静静地站了很久,然后才脚步沉重地走回宾馆。
“会议的时间快到了。”乔治在楼梯口拦住周鹏。“大家都到齐了,现在开始吗?”
“嗯,现在开始。”周鹏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看了乔治一眼,向会议室的方向走去。随着他的走入和冷漠的环视四周,会议室乱哄哄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各公司的代表汇报着业务,中间夹杂着周鹏犀利的疑问和独辟蹊径的见解,让那些人把传说中的周鹏和现实中的周鹏真正的结合了起来——这个继承人是做好了充分的功课来到这里的,他足够睿智、精明。以前风闻周鹏的作为时,他们对工作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而这次会议之后,他们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会后,乔治随着周鹏回到了房间,乔治把从集团公司那里听到的关于夏清秋的信息,向周鹏做汇报,今天上午,当周鹏交给他这项任务时,他就觉得很惊讶,自己的这个小老板,终于动了凡心了。
“夏清秋小姐是集团内最年轻的也是少有的的女性管理层人员之一。有思想,对问题都有自己独到地见解。很有主见,也很有主张,而且工作相当主动,同事评价她是一个三主俱全的女强人。喜欢旅行,喜欢在现场看体育比赛。现在还没有男朋友,但是追求和仰慕她的人如过江之鲫。现在公开追求她的人,有一个,大家都没有见过本人,但经常送她礼物,而且礼物都很名贵。还有一个是公司的员工,叫于刚,他有才干,有人望,还有一点儿读书人的恃才傲物,这是他的资料。”乔治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周鹏不喜欢别人这么八卦,但是这次,他却没有看出周鹏的不悦,反而是急于想听下去的样子。
“她是什么态度?”周鹏只关心夏秋的态度,夏秋那么出众,追求她的人肯定不少。
“您说是夏小姐?她是两个主义,独身主义和无后主义。员工都说她是冰山上被日光照射的雪莲花,人很美丽,对人态度也很温和,但是总让人感觉很冰冷。”乔治轻松地表情回答。冰山上的雪莲花,乔治嘴角露出了笑意,周鹏是冰山,她是雪莲花。感觉好登对。
“独身主义加无后主义?!”周鹏站在窗前,面容冷峻的重复着。他想着夏秋刚才在大厅里说的“人是苦今生修来世”的话,不禁觉得匪夷所思起来。和自己之前的种种揣测,都没有对上,她看起来很健康,甚至还没有结婚,没有正式的男朋友。他要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报复她,以此来抚慰自己多年来受伤的心。他可以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吗?
“是的。”
“乔治,我想出去兜兜风。”他的眼睛瞄过了打开的于刚的照片,将那个人的影像刻在了心底。
“要不要向小姐说一下?”乔治看着已经到门口的周鹏。
“不用。”说着,人已经打开了房门。
乔治不解地耸了耸肩,从他到周鹏身边工作以来,这个继承人,就是一直这样:尊贵中带着冷漠、孤寂,睿智中带着精明、果断。这样一种性格,也难怪找不到合适的女朋友。男人到他面前都会变成冰块,更何况那些柔弱的女孩子。“一杯刚冲好的热咖啡,放到他面前就会瞬间冰凉,”这是下面的员工给他的评语。
周鹏开着车,朝着乔治说的夏秋住的地方,快速地开了过去。他的胸膛快要炸开,只想,只想离她更近一些,哪怕就那样站站,和她呼吸一样的空气。
他开得很快,有时还会侵占到路面另一半的一部分,迎面而来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来不及闪避,车头撞倒了路边的围栏。周鹏停下了车,烦躁的心冷静了下来。那个穿白色T—Shirt、淡蓝牛仔裤的司机从车上下来,先跑到车头察看情况,看到撞得不轻,似乎需要大修,便气冲冲跑到周鹏车前,“怎么开车的?这路是你家的吗?懂不懂交通规则?”周鹏仔细地看着那个人,他认出了这个人,就是乔治刚说的于刚。周鹏紧绷着嘴唇,用力一踩油门,车子飞驰离开。从反光镜中能够看到于刚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