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新生入学,学校都会召开迎新晚会。这成了学校的传统节目。
周鹏本不喜欢人多喧嚣,但是听说那天晚会上的女主持人是她,他毫不犹豫地参加了欢迎仪式。
举办晚会的礼堂是周氏去年向这个学校捐款修建,本来是周光明害怕儿子考不进大学而提前进行的铺垫。那天也是那所礼堂正式投用的剪彩仪式。
舞台周围摆了成排的菊/花,充满生机一片。
舞台上的夏秋,恰如霜天白菊,有一种清峻之美,他深深惊叹于她的美丽。那是周鹏第一次看她穿裙装。
白底淡紫色碎花的连衣裙,松松挽起来的发髻,略施粉黛的脸庞,与往日恬淡的她全然不同。
舞台上的她,步态轻灵,举止优雅,和男主持互动的非常自然,还会带出一些俏皮的话,使得晚会上的气氛轻松、幽默。
最后的颁奖仪式上,由校长亲自颁发上学期的奖学金和优秀学生奖,两个奖项都有夏秋的名字。
台下传来阵阵地惊呼声,这个叫夏秋的女孩子,年轻、漂亮、聪明,学习又这么好!周围了解夏秋的老师和同学,也都在窃窃私语、交口称赞。
校长亲自给夏秋颁奖,他扶了扶眼镜,将奖状接过递到夏秋面前,风趣地说,“夏秋同学,什么时候这个一等奖学金也能让别人得得啊,每个学期都是你,搞得没有一点儿悬念。”
夏秋开心地接过,“我当它是鼓励!”
热烈的掌声响起,有几个男生站起来打唿哨。
“这是我们班的小公主!是‘美女中的美女,才女中的才女’。”一些人交头接耳地议论,交换着关于夏秋的各种资料,甚至谈到了她的交往男友是谁的问题。
周鹏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些人,又看着台上灿烂笑容的夏秋,倨傲的下巴绷得紧紧,面容变得异常的生冷。他猝然起身,大步离开。
曲终人散时,一辆白色的高级轿车守在出场口的一侧,周鹏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鱼贯而出的人流。
晚会工作人员都是最后出场,他看见夏秋和那个男主持有说有笑地出来,毕竟是初秋的天气,夜凉如水,夏秋似乎是打了个寒噤。
男主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她披上,周鹏的眉头蹙了起来,他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夏秋身边,拉住了夏秋的手,不顾夏秋和男主持人惊愕的表情,将衣服从她身上拿下,把自己的衣服为夏秋披上,“不劳你费心,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会照顾他。”冰冷霸道的口气能将一杯热茶成冰。
夏秋瞠目结舌,“你疯了?!”
周鹏没有理会她,把她拉向汽车所在位置,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她塞到车中,急速离开。
路过的人群发出了阵阵的惊叹!
正从学校超市为夏秋买完面包后赶过来的班长,离老远就看到了这一幕地发生,眼睁睁地看着汽车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班长那笔直的身体瞬间有些垮塌,梁上的眼镜滑至鼻尖也浑然不觉;而在班长不远处,闻讯赶来的许小梅,没有追上周鹏,狠狠地将路边的菊/花揪下,把那朵花撕得粉碎。
汽车向夏秋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夏秋都紧抿着嘴唇看着前方。
刚才她看到周围越来越多投过来给他们的目光,便顺从地跟着他离开,以免影响的扩大化。
“为什么不说话?”周鹏用眼角瞥向夏秋,小心地问,从她绷紧的唇角便知她极度不悦。因为刚才的突然宣称夏秋是自己的女友,周鹏在担心,夏秋会不会要嗔怪自己的唐突?他的高傲,每次到夏秋面前,都会自动被隐形。
“你,不要闹了。”夏秋静静地望着他,淡淡地说。本来想说,你这样做很过分,对她和那个男生,都很没有礼貌,但是没有说出口。
这样的人,夏秋见得太多了。一般刚上大学的人,头两个月,高中时的上进心都会松懈,对大学生活的好奇心也会消失殆尽。然后,就会觉得空闲,会有一种属于年轻的、百无聊赖的寂寞。然后因为寂寞,会在大好的周末,女生一般会捧着长长的小说打发时间,男生则会追逐自己心仪的女生打发时间。然后到毕业前,大多数人就会劳燕分飞,即便是当时没有分手,过不了多久也会分手,能够相守终生的,凤毛麟角。她看多了这样的人,她没想到,周鹏也这么快,加入了这个行列。
但是她不会这么做,她有自己的人生方向和准则,而且她一直在苛求自己的不偏离。
“你生气了?”他有些忐忑不安,他怕她不高兴,确实是“怕”,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字的重量。
“是的。”夏秋慢慢垂下眼睑,又平视前方。
“我们交往吧!”
“不可能。我被雷电击死的可能性都比这个时候谈恋爱的可能性大。”她看了他一眼,纤细的手指,将滑到腮边的一缕发丝撩到耳际。
“你拒绝?为什么拒绝?你讨厌我?还是你谈过恋爱,被人甩过?不敢再谈恋爱了?还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周鹏的眉毛和嗓音都抬高了,用眼睛搜索着她的脸,从牙缝蹦出来的话语有着受伤,他真的很爱她。
“都不是。你是在追求我吗?可是我都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是《牡丹亭》里的杜大小姐。”夏秋见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问题,笑了。
“我只是觉得……我是个见到别人吃亏就学乖的人。”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夏秋有些眩晕,把话停住了。聪明人对待恋爱、婚姻的态度应该严肃,成熟的人要上完大学,在有了自己的事业后,才能有资格陷入一段感情,她一直恪守着这个原则,目前,她也没有精力打破这个原则,而且,家世、门第、财富,他们都有着太多的不同。
周鹏明白了她的意思,夏秋和他曾经讨论过学生谈恋爱这个问题。
在高二暑假里的一天,两个人上完早课,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周鹏问她关于大学生谈恋爱的问题,她怎么看。
“几乎所有的大学女生都会为爱情伤感,就像《牡丹亭》中的杜大小姐,看到无限春光,便暗自伤感。”她装成伤感的样子。五月宿舍里的海帆,就经常伤感。夏秋就是在模仿海帆的样子。
她的东施效颦让他忍俊不禁,“成功的很多吧?”
“凤毛麟角!‘毕业时我们一起失恋!’听说过这句话没有?”
“为什么?”
“大学里的爱情,真真假假,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没有几个人是当真的,因为谁都不敢对自己的未来下赌注。大家心照不宣,都尽量少谈毕业之后的事。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分手的是99%,很多女孩子到毕业时都哭得很惨!因为真正投入了,就没有不想要个结果的。”
“那你呢?属于不屑于谈校园恋情的?”
“干嘛问老师这个?”
“说说看!”
“不屑于谈恋爱的,是个性鲜明,我行我素的类型的人,不是俗人,她们是坚持绝对的爱情,没有百分之百满意的男孩就不恋爱。”
“那你呢?”周鹏追着问。
“我是个俗人,是个看别人吃亏就会学乖的人,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还没时间做杜大小姐。不是和你说过吗,我的脑袋已经是结构化了。”夏秋笑着回答。
“那你都在忙些什么?”
“学习、打工,老师很忙的!没时间考虑这些,只考虑将来如果有追逐名利的机会,把它紧紧抓住,这样可以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夏秋笑道,一只手伸向空中,抓成了拳头。
“如果要成家,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不甘心地问道,他想了解她对男朋友的想法。
“像李清照、赵明诚那样的夫妻,或者像我父母那样,相亲相爱、幸福地平凡地过生活。”她斜向上看着头顶的树梢,说完,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那还有……”周鹏想要辩解。
“好好开车。周鹏同学,你刚上大学,应该赶紧树立自己今后的方向和准则,听老师的话,老师是不会让自己的学生走弯路的。”夏秋不想让周鹏过和大多数学生一样的大学生活,白白地浪费大好时光,他很聪明,应该更好的珍惜现在的宝贵时光。
她已经婉转地拒绝了他,望着她紧绷的严肃的小脸,周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不是说明,你还在生气?”
“当然。”
“要是我道歉的话,你会不会原谅?”
“也许,那要看你的诚意,并且你要保证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夏秋毫不让步地说道。
“那么我很抱歉让你心烦了。明天我会用学校的播音室,向大家澄清,你不是我的女朋友。这样足够诚意了吧?”周鹏夸张地说,但是口气充满了失望,倨傲地下巴微微抬起,把油门加大,车速变得很快,他一直喜欢开快车。
他这种人会给人道歉?她不相信似地看着他,“你……,不要闹了!把车速打到80!”夏秋嗔怪地说,感觉到车速飞快,看了看罗盘,周鹏的车速已经到了180了。
“你办过驾照了?”上次他开车到她家,通知他录取的信息时,她就想问,可是后来就给忘掉了。她想着,他应该还不到办理驾照的年龄吧,不过确切的交通方面的相关规定,她也没有怎么留意过。
“办过了?”见周鹏并没有回答,她又跟着问,用手碰了碰他。
“你在关心我?”周鹏的眼睛又变得炯炯发亮,将车速降下来,看着她问道。他还未满18周岁,还没有办下来。从高三毕业后,父亲送他那辆车开始,他就独自驾驶了,家里也没有人想过问他这个问题。现在夏秋这么问他,忽然让他的心里暖暖的。
“拜托,我是在关心我自己,你无照驾驶,我感觉很不安全。”她笑了,快速地回答。她是在关心他,可是她却否认了。
“骗人。”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他了解她,只要她这种说话方式,就是在口是心非。但是他并没有戳穿她。因为她的笑容,表示她已经把刚才的事情,给放弃了,不再生气了。
“办过了。”他接着说。他说着谎话,不想让她担心。
“你要不要开一下?”周鹏停下车,邀请她。一般刚学会开车的人,心都会痒,想每天都碰车。夏秋学会时,周鹏曾经想把家里的一辆闲置车送她,但是她拒绝了。
“嗯。”夏秋抿嘴微笑,朝周鹏点头答应,开心地下了车,和他交换了座位,一扫刚才的阴霾心情。晚上的车很少,周鹏的车开得又好,有他在身边指点,她心里很踏实。刚开始他教她开车时,她会紧张,会害怕,但是他并没有像驾校的教练那样,粗鲁地责骂她,而是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给她做示范,这让她很信赖他。如果像周边同学那样,花了钱,还要被教练骂,还开不了几次车,那她不怄死才怪呢。
夏秋的男友,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四公子之首、周氏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周鹏。这一新闻,被迅即的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传开,女生为之嫉妒,喜欢夏秋的男生则黯然伤心。
“是真的吗?”午餐时间,五月打好了饭菜,和夏秋一起坐在食堂的靠窗座位,一脸关心的小声问她。
初秋的阳光,从窗外透过树木的枝叶,斑驳地投入了餐厅。
“不是真的。”夏秋很坚决地答复。她是个比较慢热的人,很少人能够和她成为朋友,五月的开朗热情、胸无城府,才能耐得住她的性格。而她也是真心地对待五月。
“噢,那大家都传得那么凶,而且还说你肯定用了很多手段,故意引诱周公子。那些人的嘴巴真是太坏了。”五月用筷子扒拉着白米饭,她完全相信夏秋,她们两个是好姐妹。夏秋以前和她说过,20岁之前不考虑个人问题,要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因为夏秋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而且夏秋那么沉稳淡定,又是那么的纯洁善良。
“别人说什么就让他说去吧,我们管好自己就好了。”夏秋把自己盘里的胡萝卜,夹给了五月几块,五月一直爱吃胡萝卜,可是今天她没打这个菜。
“不过怎么会有这种消息传出来啊?那个周大公子,也不出面辟谣。”五月恨恨地说,往嘴里送了口米饭。“不然我去和大家说?”
“说什么?没有必要!反而越描越黑,就这么放着。时间长了,肯定会有别的新关注点,供大家谈论,大家自然就不关注这件事情了。”夏秋淡淡地,用筷子数着米粒。流言止于智者,这样处理,应该没错吧。她暗想着,任何新鲜事,在校园里呆上一周,就不算新鲜了。
穿着一身牛仔装、棕褐色卷发的海帆,端着餐盘,凑了过来,以往她都是瞧都不会瞧夏秋一眼,而是高傲地抬头从她身边走过,今天是怎么了?五月瞪着眼,看着她坐下。“死丫头,今天吹得什么风?”
“不欢迎吗?”海帆看着夏秋,嘴上回应着五月。“夏秋,恭喜你哦。”海帆的表情是由衷的。
“恭喜什么?”五月将筷子举起来,准备朝海帆打去。
“快吃吧,我们。”夏秋拦住五月举起的手,看了看两人,将白米饭送进口里。
夏秋一如往昔的上课、学习,继续为明年初的考研做准备,对周围人的指点毫不理会。在周鹏宣布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后,周鹏就一直没有出现过。
自从夏秋在和周鹏交往的信息传开,以前追逐他的男生,大都望而却步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差距太大了吧。周鹏的显赫的家世、英俊地外形、贵族般高傲的气质,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据说在开学晚会上的那个男主持人,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伤心买醉了很多天,最后决定放弃对夏秋的追求。
夏秋倒也乐得接受,倒是少了那么多人的无聊打扰,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复习考研。
至于她和周鹏的八卦传闻,就随它而去吧。时间长了,她淡着对他,他应该也会就此止住吧。
但随后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周鹏和夏秋在交往的传闻更加让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