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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暗涌

秋末,落英缤纷,已略有冬天气息,一个迅影掠过,带起一地残红,散落的花瓣随着风势起舞,争相展现自己最后的一丝美丽,冬天,那是梅花的季节,这一院的杜鹃怕已开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季。

只见那抹影子瞬间消失在一处假山后,老马识途地摸到一个突出处,随手一按,眼前无声无息地升起一块大石,现出一个只容一人的洞口,那影子倏地隐了进去,然后石块又自行恢复原形。洞内是一条长长的向下延伸的台阶,走到阶梯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偌大的密室赫然展现在眼前。密室显现是一个议事堂,室内摆设甚是简单却不失华贵,气势滂渤。

密室呈长方形,北边墙上挂着一幅虎啸图,名曰‘气吞天下’,图像栩栩如生,仿佛一个不留神,那凶猛的老虎便会破画而出,如此传神,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画墙下是一张白玉精雕的高座,宽大的椅背雕有精美的图腾,似火亦似云,两边扶手尽处各刻有两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气势非凡,玉座前方设有几级阶梯,堂下左右两边各有三张红木皮椅,其余一片空旷,只有墙上各个突出点上盛放着十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密室照得有如白昼,让一切无所踲形。

纵是这随便一件便价值连城的宝物,那黑影也视而不见,只见他走到右侧墙边,抬手探上其中一颗稍大的夜明珠,用力向在转三下,便退到一旁,默然站着。

半刻钟后,突然一阵响声,就见那明珠附近的一处墙壁如门扉般倏地打开,然后,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领先的是一个青年男子,若莫二十五六,身长七尺五,锦衣华服,容貌俊美,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不怒自威,步上首座,转身坐下,这才看向那人,沉声道:“塔木,有何要事?”

先前那人影--塔木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关外人的脸,深眼,高额,高鼻梁,八尺身长,壮硕如牛,真让人不时到那身轻如燕的动作。

他上前一步,立在右下方,一拱手,恭敬道:“奉父亲之命,特送来书信一封。”从心口处摸出一个信封,双手作奉呈状。

恭候在一旁的矮小中年男人马上走到他身旁,先弯腰致意,便接过他手中的信,转首步上台阶,弯腰呈上:“爷。”

待那人接过后,又退到一旁,静立。

抽出信纸,看了看内容,那人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塔木拱手一揖,敛眉道:“回侯爷,日前,傲狼峰来了一群游人,虽然疑心自传闻后便鲜有人烟的地方会突然有游山玩水之人,但为了以防万一,不让他们闯至谷心,父亲便派我带领十个兵士扮成强盗堵上他们。”

“那人呢?杀了吗?”没有感情起伏的话语像说的只是踩死一只蚂蚁。

“没有,爷。”说起这个,他也一肚子窝囊气,明明只是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和女人,竟一个也没能捉住,更别提毁尸灭迹了,更气的是,那伙人居然一边逃命时还一边斗嘴,一点也没把他们放在眼内,气得他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没有?”阴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密室响起,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你是在告诉我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战士都耐何不了几个手无寸铁的游人?你们是闲太久了是吗?”

声音不大,却已足够吓得人双脚发软。

只见那塔木颤抖着声音回道:“回……爷,并……并不是属下无用,而是他们都会轻功,您也知道,我军将士都只是百姓中的选兵,并不曾习过江湖中飞来飞去的功夫,他们只和我们对上几招,就全部散开,都飞走了。属下,属下本想追上前去,但细想,或许真的只是游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回营向父亲复命。”

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脸沉如水的侯爷,咽了口涶沫,硬着头皮继续说:“不曾料想,当天晚上,便发现有人潜入营中,虽蒙着脸,看身形,应该是中原人,武功高强,尤其是轻功,简直到了江湖人所形容的望尘莫及。”说到最后,他不自觉露出了敬佩的语气。

“受了伤也能跑得掉。”略一沉吟,他问:“那个人身形如何,伤在何处?”

不料他有此一问,塔木愣了一下,凝神回忆道:“七尺五左右,体形偏瘦,武功招式甚是飘逸,他左臂被鹰头的镰刀划了一道。”

“好家伙,你们两个联手加上一堆兵将,竟能脱出重围。”

说完似乎陷入沉思,好一会,座上人阴险一笑:“塔木。”

“属下在。”听唤,塔木赶紧肃手整容。

“告诉你父亲,暂且按兵不动,待本侯决策。”

“可是,侯爷,经过昨晚,我方的行踪怕已暴露了,这样好吗?”身负父亲寄望,塔木不得不冒犯侯爷的权威。

“何时轮到你们来质疑本侯的计划了?”厉目一扬,“回去,就照本侯的话告诉歇尔,如果他一意孤行,那么就后果自负,与本侯无关!”冷冷看着下方的人,那浑然天成的气势表露无遗。

“是。”再也不敢多语,塔木只得呐呐称是。

手一挥,示意他离去。

“属下告退。”拱手一揖,夹着冷汗,塔木快步走上长阶,离开密室。

“四海。”

“奴才在。”

“定烽王最近有何异常举动?”

“回侯爷,定烽王最的少进宫,倒是经常与一个女人四处游玩,来往最密的是总督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个女人,是丰子恺的表妹?”

“是的,听说将是未来的定烽王妃。”四海尽责地知无不言。

“好,很好。”

抬眼看了主人一眼,四海依然猜不透他的想法,即使跟在他身边已有十年之余,从王子到侯爷。

“四海,过来。”

“是,爷。”领命上前俯下身。

无声动了几下嘴唇,然后沉声道:“明白了吗?”

恭敬点头,“是的,奴才这就去办。”

“去吧。”

直到只剩下他一人,他才露出一抹深思的微笑。

帝思远,你的死期,不远了。

“皇上,宋大人殿外求见。”小碎步踏前几步,太监总管花必明恭敬立于阶前,弯身禀报。

端坐于御书房正高位处,正是夜璧皇朝的最高统治者--帝思远。

三年前即位时,众朝臣都对这个稚嫩的君主抱观望态度,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毛孩,能成什么气候。而可惜,一众想看好戏的心终是不能如愿。整个夜璧在新主的统治下,虽谈不上路不拾遗,四海升平,可也算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盗贼的数量已不复当年初统山河的猖獗,这当然有赖最高位上那个知人善用,励精图治,堪称明君的少年天子。

帝思远完全遗传了太后的花容月貌,眉如新月稍嫌粗,眼睛水灵流转,黑白分明,肤如白雪,着实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倘生为女儿身,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闻言,那个伏案阅卷的人抬起眼眸,淡淡启齿。

“宣。”虽简单一字,却已窥见那与身俱来的皇者气派。

“遵旨。”领命而去,只见那白公公退回到大门边,拉长嗓子喊:“宣--右丞相宋行清大人觐见。”

不一会,就见一袭月白色的人影低首而入,行至阶前五步外,拱手,弯身长长一揖:“臣宋行清参见皇上。”

“宋卿家,免礼,平身。”座上,帝思远淡淡道。

“谢皇上。”直起身形,宋行清敛眉候问。

“宋卿家,此来所为何事?”放下手中笔,帝思远看向殿下爱臣,脸容不觉柔和了一分。

发如墨缎,灿若星目,月白的儒袍是他的默许,全朝,就只有他不用拘泥于礼枷的官服,除了上朝。

他当然知道朝野内外对他的闭一只眼的指点和猜疑,会有的闲言当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但偶尔,他也需要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反正能被他人拿来说的话柄并不多,增这一项又有何不可呢?只要不动摇朝纲,也就算了。

“回皇上,先前臣奉命修辑的《孔孟全集》,现已典装,对校完毕,今特来呈与皇上,待御览过后,便可发行印刷。”垂眉敛目,丝毫不敢造次,就怕亵渎圣颜。

明明不到六步的距离,却似隔了一道无形的深渊,眸光闪过一抹苦涩,帝思远道:“卿家把书放此便可,朕相信你的能力,不必等朕审阅,着翰林院印刷办理即可。”

“是,臣遵旨。”

看着那有如潘安再世的伟岸男子,不知他心中的伴侣是什么模样的,温柔婉若?还是灵气副人?

一股莫名的激越,帝思远开了口:“宋卿家,不知是否对《女诫》、《七出》有过了解?”

微微一愣,不明白话题何以南辕北辙,但既是皇帝旨意,宋行清连忙回道:“回皇上,臣略有所闻。”

既已开了话头,就索性不再压抑:“那卿家对书中对女子的要求、训戒有何看法?”

微皱了眉,今个儿的皇上似乎有点反常,因圣意难测,他只能如实作答:“回皇上,女诫,七出之条之于女子来说,臣均以为过于苛刻了些,女子亦是人,为父母生养,守妇德固然重要,可对于‘无子、妒、有恶疾’此等休妻理由,却不免略显荒唐,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无子并不能归疚于妻子本身,若真信有天道轮常,何未自省夫自身修行,以积阴德换取?再者,新续之弦又是否可保证能为家续嗣?妒,乃人之常情,上至达官贵显,下至走马车夫,妒之一欲未曾绝出,妇之此妒乃指夫之纳妾,然,纳妾则只是夫之花心,若要求女子从一而终,却缘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且不准妇有妒意?女子亦只是人。”“更有甚者--恶疾,是否夫妻只有同甘,而不能共患?若真如此,此君尚有何德可论?”自己的姨娘是二房,所以他很早就体会了女子的无奈,没有与男子一同拥有习字识书的权利,更被所谓的道德枷锁苛刻得喘不过气,他庆幸自己是男儿身的同时,也为女子抱屈,但这就是世态,没人能幸免。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道:“臣无的放矢,请皇上恕罪。”

“无妨,”不曾料想他会有此回答,帝思远深深看了他一眼,“卿家如此胸襟,朕甚为钦佩,想天下男子,有几个会设身处地地为女子想过,她们的悲哀和无奈,又有几人能知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宋大人不愧是当世伟男子,却不知哪家姑娘会有此幸运为大人作妻,当是夫复何求了。”

不曾在皇帝身上察觉的沉闷令宋行清不安,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不意直直撞入帝思远的眼睛,来不及闪避的视线顿时交织在一起,那一瞬,那些似乎被刻意埋藏的东西终逃不过,被撩拨了一二。

再一次地,宋行清躲不过这梦魇般的眼睛,呆愣地深陷其中,记不得一切君臣之道,礼教之义,眼中的所有均来自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下之主。

正是这么一双眼睛,让人一见难忘,只消那惊鸿一瞥,已是一生。

只是啊,天下人,天下事,均不过是遵循其份,已注定的一切可以有甚奇迹可盼?

何时忘却营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不容许自己放肆,帝思远收慑心神,压下一切思绪,收回目光,移至那《孔孟全集》,嘴角露笑:“卿家,你修栈了这孔孟集,可是功不可没,天下学子莫不感念你的日夜不眠。”

猛然醒来,宋行清顿觉失态,忙低首惶恐道:“不敢,承蒙皇上勤政爱民,为我朝培养贤能之士,臣只是奉命行事,略尽绵薄之力。”

“哈哈哈,爱卿谦虚低调,不失为百官之楷模啊。”似一扫先前诡异气氛,帝思远爽朗大笑,仿佛一切只是虚幻。

“谢皇上夸奖。”“若皇上别无吩咐,臣这就去安排书本的印刷事宜。”

“嗯,这印刷之事,爱卿交待下去即可,不必亲力监工,你刚完成修辑工作,切不可累坏了身子,应多加休息些时日才是。”关怀备至的话语正是一个爱惜臣民的好皇帝。

“谢皇上关心,臣领旨告退。”

“去吧。”

“是。”长长一揖,弯身退于殿门,遂然离去。

静静看着案上卷宗,帝思远轻勾唇瓣,说不清是嘲弄还是苦涩。 U3Uyweegw/EyjsKOGhy6Q593bsj4BWJL18nhEyqO8IZBS6bophmfJlK7+q+MkR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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