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你们两个,足够了。”铩塔一双赤目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伙伴们依靠强劲的药力都没能幸存下来,他已然无法向皇魑会交代,更何况,对方只有两个人,还没有药剂协助,传出去,祈浪所谓精英武士的颜面尽失。
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无情击垮,一直跟在身边的部下在一晚上全军覆没,信心与荣耀被毁得面目全非,无论谁在这样的现实面前,都不可避免会任由仇恨将自己淹没。
哪怕同归于尽也认了。
“我绝不会输给你们这两个杂牌武士!”
他举刀,毫无惧色。
“很好。”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一阵阵发冷的感觉让雪澈不易察觉地皱眉,然而下一秒,他剑尖指地,小幅度地向铩塔行了一个武士之间表示尊敬的礼节,“我想……纵使我们是敌人,而且我也不同意你的选择,但你的实力和你的战斗态度,依然应该赢得我的认可。”
辰潇沉默地施以同样礼节。
无论怎样,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都是一名武士所极为看重的。
哪怕对方并不认为他们有资格和自己相提并论。
出身卑微,是聆神组高级队员们共同的痛。
而至少自己不能放弃,自己要看得起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讲,如此表示对铩塔的尊重,也是在给自己一个必须存在的信念。
无关结果。
铩塔眸中血色一分一分加深,他正试图让黑暗的狂潮吞噬最后一丝善意。如同魔鬼的契约,以本性为条件,去交换实力。
他要做出最强一击。
电光火石般的交接,黯淡的天光下,只剩下剑刃划破寂静的暗夜灿如流星。
血色又起。
无人发觉,在小巷的转弯处,娇小的身影一闪即逝。
……“姐姐,铩塔要与雪澈和辰潇同归于尽。”
“这不难猜,祈浪的武士再不济,也会有特殊的佼佼者,聆神组走这一步险棋的时候,大概还是低估了对方实力吧。”
“他们两人已经负伤了,现在去聆神驻地求救已经来不及,我们要不要帮一把?”
“你要我怎么做,随便介入聆神组和皇魑会的矛盾中么?不要开玩笑,刚才你擅自出去打探情况我就不追究了,可我不会允许你再插手这件事。”
“姐姐……”
“别再说了!”
“至少,通知水静一声吧。”
苌汐自然不会知晓花景姐妹在谈论什么,她此时正坐在町悬对面,一杯接一杯给他斟酒。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女子?”町悬显然心情不错,醉意朦胧地盯着她看,“家乡在哪里?”
苌汐略一停顿,复而微笑道:“祈浪。”
“原来也是祈浪来的,都言祈浪女子天生灵秀,果真不错。”
“大人言重了。”
“看你的气质,和别的庸脂俗粉完全不同,为什么甘心呆在这种地方?”
这个问题,苌汐考虑过,早已提前准备好。
“得蒙花景小姐照顾,小女子并不是在紫池屋常驻,只是于此小住,凑齐路费就离开。”
“嗯?”町悬闻之,眸中精光一闪即逝,“这么说来,也许我下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找不到你了?”
苌汐忖度着他话中深意,一时无言。
町悬的视线始终未脱离她的脸,他看上去对这种尴尬的沉默并不耐心。
“怎么,看来我猜对了?”
“可以,这么说吧。”
“佳人难得,既然以后很可能见不到你了,这次总不能轻易错过良宵。”
苌汐疑惑地望着他突然显现的笑容,没有理解出其话中深意。然而下一秒,町悬已然起身,抬手拽开了她的上衣领扣。
毫无准备,苌汐本能地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
“町悬大人,这样不好吧?”
“如何不好?你既然来陪我了,难道连这个觉悟也没有?”
苌汐退到角落里,看他一步一步逼过来,心中急切。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尽管事先自认为考虑得很周全,可还是禁不住紧张了。
“町悬大人,事实上,花景小姐并没有告知我……还需要满足其他的陪同要求,所以……”
“没有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女人让我提起这样强烈的欲望了,今晚你必须留下!”町悬话音未落,粗壮的双手蓦然扯下了她的上衣。
肩头光滑柔嫩的肌肤顿时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苌汐慌忙俯身想拾起上衣遮好,双手却被町悬牢牢箍住。
町悬颇为欣赏地抚过她的脸,低声笑着:“我是皇魑会的副长,从了我,你不吃亏……放心吧美人,我会让你好好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
苌汐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的状态,完全没有力气推开他,只得勉强挣扎着,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向隔间的床榻。她的目光,缓缓移向颈间的吊坠。
……要不要,冒险杀了他?
如果他胆敢更加无礼的话……
木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町悬脚步微顿,见苌汐已经趁机挣脱了跑往一边,正欲发作,抬头却迎上了花景一双勾魂夺魄的美丽眼睛,不禁怔然。
“做什么,你就是这样招待我尊贵客人的么?”花景轻斥,“出去吧,凑够路费就赶快离开,别再给我紫池屋抹黑了!”
町悬似乎想说什么,被她转头制止,笑意盈然地按到了座椅上。
“因为姑娘的失礼,让客人扫兴,紫池屋没有这个规矩。”花景重新斟上酒,风情万种地双手奉上,“水静年轻不懂事,与其让她继续就在这里,不如由我亲自陪同,算是赔罪。”
町悬望着她,又看了看旁边的苌汐,心中犹豫权衡着。
听得霏芜在门外不悦地轻声喝道:“水静,还不快点出来,偏要在里面碍事!本以为可以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却这么不中用,若不是换酒的姑娘通知我们,你今晚岂不是要得罪了町悬大人!”
姐妹俩原来已经套好了说辞,意在帮她解围,只是不知,她们为何要这样冒险。
苌汐感激地向花景投去一瞥,转身提起裙摆飞快地离开了厢房。
花景淡然垂眸,在町悬结果酒杯的瞬间,将沾过麻药的长指甲,浸入酒中。
“佳人难得,看她年纪尚小,又不是紫池屋的常驻舞姬,就不要过于责骂了。”町悬道,“何况,有笙小姐作为补偿,今晚的惊喜也足够了。”
她注视着他饮尽那杯水酒,微笑点头。
“这是我的荣幸。”
……霏芜拉着苌汐跑出了紫池屋,而后站定,将取出的天水流光交到她手里。
“你的剑。”
“为什么……”
“姐姐不让我插手聆神与皇魑的矛盾,而我们贸然去聆神驻地报信,是逾越的行为,并且路途较远,时间来不及了。”霏芜认真地看着她,“东面十里那个巷道,你知道的对吧?他们低估了对手的实力,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你现在去,或许还有希望。”
他们的每一次任务都要做好以性命相搏的准备,可有了你,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我一直觉得在你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别人不拥有的奇异力量。
但愿你可以吧。
苌汐眸中光亮霎那间灿如烟火,她接过天水流光,头也不回地朝东面飞奔而去。
她别无选择。
霏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易察觉地叹息。
姐姐仿佛把什么都猜到了,可是,她真的看得清聆神组和水静苌汐吗?要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关系都是交易,也不是所有的情感都可以拥有完美的解释。
何为沦陷,何为看穿,过客只能安静旁观。
而此时的苌汐,正在为辰潇的换药问题而犯愁。
“晚上睡不安稳吧?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辰潇一言不发,算是默认。新伤未愈的他眉宇间似有倦意,精神状态依然不是很好。
苌汐头疼地叹气。自几天前回到聆神组后,她就换回了男装,仿佛昙花一现,转眼间又恢复成了那个天天负责大家饮食起居的小武士。
之前的种种顾虑,她暂时没时间去细想,好在玖夜他们也没来得及深入询问。她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把辰潇和雪澈的伤势调理过来,还有……嗯,风千。
她已经听说了风千的情况。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恍惚。
“苌汐。”辰潇低声唤她。
“嗯……嗯?”
他注视着她,欲言又止。
“换药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完全不必天天跑来一趟。”
“诶,这可不是小事。”苌汐显得很严肃,“你这次弄得大伤小伤的,不注意的话,落下病根谁负责?”
“会不会太辛苦,你刚刚回来……”
“哎,我并不觉得有多么辛苦,你也不用有压力。”
“嗯。”
“辰潇,怎么今天说话怪怪的?你是不是有别的事啊?”
辰潇沉默地注视她半晌,微笑。
苌汐好奇地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他略作停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声音不自觉地便转为柔和,“苌汐,那晚的绯色女装……真的很适合你。”
尽管相见时,她为了搭救他溅染了鲜血,然而回眸处,依然惊艳绝伦。
苌汐脸色微红。
“辰潇,你从来都不会说这种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呵呵,吓到你了?”
“没有。”
他忽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狭长眼眸中,光影闪烁。
“有些傻话,就是要等到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才说呢。”
苌汐困惑不已。
他轻声问道:“那个晚上,是你第一次杀人吧……很害怕,是么?”
“嗯,还好。”
“既然还好,为什么当时扶住我时,抖得那么厉害?”
“下次别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苌汐笃定地摇头:“我没勉强自己,那时我别无选择。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同样出手……虽然,可能并不起实质性作用。”
因为我说过,要为聆神组出一份力,我时刻准备着与你们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