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二十一 真不是寡妇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躲也躲不掉。

莫语在乡间出身,了解那些闲下来的三姑六婆爱碎嘴,所以平时待人接物相当小心,尽量不给外人留戳脊梁骨的机会。

她避免与任何男性有独处的可能,丈夫不在身边的女人经不起误会,肯定会被积毁销骨。

尽量不与人有利益上的冲突,不白拿人东西,就算占到了小便宜,也会找个方式还回去,因为人情这东西最是难伺候,占多了还不起。

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不作任何形式的打扮,男人眼中的耀眼就是女人眼中的扎眼,想不被人轻易骂狐狸精,就不要让别人的男人眼睛放到自己身上这一点有些困难,因为自己不能控制。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邻居嘴里的年轻小寡妇,因为李家人不曾想过要向外人解释长子的去处,所以给了众人幻想的空间。

可怜哦,年纪轻轻的,带个奶娃就做了寡妇,出身普通却还嫁了这么一户高档人家,下半辈子不好过呢,可惜了那张俏脸,白瞎给了死鬼这是三姑六婆闲言出来的结论。

因为实在太可惜莫语这么年轻就守寡,所以有人就忍不住想去“帮帮忙”。

“李家小大嫂,今年多大了?”换白米的东家婆娘问,顺手往莫语的米袋里多添了一把。

莫语赶紧从陶瓮里多拿一块肉放到对方的竹篮里,“十八了。”笑道。

“孩子多大了?”再问。

“快五个月了。”笑的同时忍不住盯住对方的手,免得对方再多抓一把过来。

“哎吆,才这么点大,辛苦吧?”继续问。

“还好。”不禁看一眼别处旁边有人拿豆腐出来换,她很想换一点回去,“大娘,您先忙着,我过去换点豆腐。”赶紧起身作别。

莫语这一走,那东家婆娘立即凑到隔壁老太婆的耳边道:“才十八岁,孩子还不到五个月呐。”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莫语从小寡妇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受苦的小寡妇。

人都喜欢怜惜比自己可怜的东西,那叫做善良,但善良也有善错地方的时候。像此刻,在众人同情李家小寡妇的同时,也开始替她盘算着将来。

这么年轻就守寡,而且生的还是个闺女,一定守不住节,定是要改嫁的,不然下半辈子靠谁去?于是众人开始异想天开的幻想着帮她忙,兼打一下自己的小算盘。

家里有鳏夫的想续弦,家里有大龄男未娶的想娶媳妇,家里有年轻儿子却家徒四壁的想找个不要彩礼的,人嘛,在善良之际,若能再将自己的利益加进去岂不更好?

于是吴氏就莫名其妙多出了好多人际关系想改嫁,当然要过婆婆这关啦。

吴氏并不是个爱赚人小便宜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乡下人,她是极好面子的,以她家这种身份,怎可能让这些乡下人可怜,你多给一舀面,她多给一捧米的,这算怎么回事?于是她都拒绝了,但又因为拒绝的太彻底,让人觉得不近人情这么不近人情的婆婆,定是个恶婆婆,可怜了那个小寡妇,还有这么个婆婆,日子要怎么过呃!

“李大嫂,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梁家老太太将莫语送得衣服推让过去,“老送东西过来。”

莫语将衣服叠好放到石桌上,“不是什么好东西,逃难出来,也没带什么好的,我瞧小春妹妹与我差不多高,想让她试着穿穿看,都是穿过的,我还不好意思拿来呢,大娘怕是嫌弃了吧?”靠着人梁家吃饭,又不能给银子,只能多长点眼色,注意人家的平时所需,那小春似乎只带了两身衣服在身边,来回穿得都破掉了,她便把自己的衣服送了过来其实只穿过那么一两次,还是崭新的。

既然不要就是嫌弃,梁老太太自然不好再推让,吆喝了女儿赶快跟莫语道谢。

梁小春今年只有十五,跟两个哥哥一样,长得眉清目秀,只是肤色黑了些,个头到是不矮,只比莫语低那么一两指。她是很喜欢莫语拿来的那套衣服的,红色镶黑丝边的中衫,月牙色荷边裙长这么大就没穿过这么像少奶奶的衣服,本来以为母亲是不会收的,过过眼她就很开心了,想不到母亲居然真收了下来,不禁喜上眉梢,怯声跟莫语道了谢。

除了家常里短也没什么值得聊的,而且这位梁大娘也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所以几句客气话后,莫语便起身告辞了。

正出门时凑巧碰上了梁家爷仨收工回来,跟他们打过招呼后,莫语就要走,谁想那梁二郎忽然伸手挡了路,吓了她一大跳,抬眼看看他,对方却看着别处,直到看到他手上那条大黑鱼她才明白他不是拦路,只是在送她鱼。

“梁二哥太客气了,你们留着吃吧,我们那儿有吃的。”莫语悄无声息地往后挪了半步,保证两人的距离在家人以外的范围。

“给孩子的。”梁二郎难得能开口说话。

“真得不用了。”无功不受禄,她身上再没什么好还人情的了,不能再收人家的恩惠,“大伯、大娘,我先回去了。”莫语没跟二郎道别,回头跟两位长辈说一声,然后微笑着绕开那条黑鱼,离门而去。

见这番景象,梁家大郎不禁笑笑,“我还当你特地跑到河里捉鱼给小豹(梁家小孙子)吃呢,原来不是啊。”

梁老太太看一眼丈夫,梁老爹也看一眼妻子,他们当然看出了小儿子的那点心眼他可向来不爱跟女孩家说话的!不过也难怪,那李家小大嫂这么个花不溜丢的漂亮媳妇儿,看着确实让人眼馋,可有些事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寻了吃饭前的空当儿,梁老太太来到正在劈柴的小儿子旁边,琢磨了好大一会儿才轻道:“她可是大户人家的媳妇儿,夫家又是书香门第,就算她愿意改嫁,她那婆婆也未必肯放呀。”

吭哧吭哧,二郎劈木头不吱声。

“人是长得俊,也懂事能干,但毕竟是个寡妇,还带着个孩子。”他们老梁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但在乡里也不是穷得吃不上饭,财礼还是给得起的,何况两个儿子又都长得周正,娶个漂亮姑娘很容易,“离家前,我跟你舅母说过了,让她多留留心,给你找个好的,等这战祸一过,回去就替你张罗喜事。”

吭哧吭哧,仍然不吱声。

梁老太太看一眼儿子僵硬的侧面,显然在不高兴呢,“倔驴子!你爹和我可都不看好,你就别瞎寻思了。”起身。

没走两步,就听梁二郎道:“我不在乎。”他不在乎她是个寡妇。

梁老太太伸手指指小儿子的后脑勺,“你不在乎有什么用,你自己去跟人家说,看人家同不同意!”

待母亲一走,哐啷一声梁二郎手上的斧子扔到了地上。

他第一眼看见莫语时就喜欢上了她,就像二十年来的混沌突然开窍了一般,但凡有她的身影,他就忍不住要看过去,明知道人家已经有主,却关不掉心里的非分之想。

在听说她是寡妇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男人不在了,他可以喜欢了吧?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的喜欢,除了给她家干活。

给她干活是件相当愉快的事,就像……就像在搭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窝一般。

唉……让他自己说,他要怎么说呢?他看着她甚至说不出话来。

而莫语之所以会知道梁二郎对自己的心思,全因为一场暴雨。

李政昔本来是想给儿子和小侄女抓条黑鱼做鱼汤,因为没什么经验,一个人提着鱼叉就出去了,结果直到暴雨来临也不见他回来,山野之地,山外又在打仗,谁不怕出点什么事。

无奈之下,李家只好求对面的梁家一起帮忙找。

因为人手不足,家里的婆子和环儿都顶着大雨出去帮忙了,可人手还是不够,钱诗诗、赵絮嫣她们又没见过山林野地,只好辛苦莫语到谷外等候。

坐在谷外山岩下的砾石上,看着外面大雨飘泊,莫语还真有些担心出去的人,但她现在能做得也只有在这里等着,不敢冒然出去,出了什么麻烦岂不凭空添乱?

直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见人回来,山溪都快没到砾石边上,若雨水再这么下下去,恐怕就是他们回来也未必能进得来。

正焦急时,两个人影钻入了她的视线,是家里的刘婆和梁家的二郎,刘婆还一瘸一拐的。

走到近前来时,莫语赶紧拿出手绢给刘婆擦脸,雨太大,她一不小心踩空扭了脚。

“梁二哥,麻烦你先把刘妈送回去。”莫语把唯一一把雨伞递给梁二郎。

“大少夫人,你不走?”刘妈见她不跟着走的样子。

“伞太小,三个人不够,你们先回去,我再等等想看,政亦他们要是回来我与他们一起,这边安全的很,我不会有事。”撑开伞递给梁二郎。

梁二郎什么也没说,搀了刘妈就走。

大概两刻后,他又匆匆回来,手上除了那把伞,还多一只大大的斗笠。

“今天太麻烦你们了。”莫语接过雨伞时跟他道谢。

梁二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住脚前的山溪山溪越来越浑浊,“快走!”他突然喊一声,随即抓住她的手臂拉到一边,就见莫语刚才站得地方落下一对沙石,雨太大,山表的泥土开始松动。

莫语正惊魂未定,一点也没注意到手臂被个大男人攥着。

待她回过神来时,他仍抓着她的手臂没放……

女人的敏感度一向很高,从那次他给她黑鱼时,她就觉得有点奇怪,再加上此刻他的眼神他第一次与她正视,不会错这个人定然是想歪了什么。

她该戳穿吗?

好像不太好,可不戳穿会不会更麻烦?

在悄悄退开他手掌的期间,她踌躇着,口中道:“我看我还是回去等吧。”此刻就剩下他们两人,似乎还真是不太好。

“我送你回去。”梁二郎道。

“不用的。”被一个你觉得不可能的人觊觎是件并不怎么值得愉快的事,何况她还有丈夫。

见莫语要走,梁二郎道:“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他觉得这次不说好像没什么机会可说。

啊?莫语一时间没听懂他的话意。

“我会把孩子当成我自己的。”他保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莫语觉得事情很蹊跷,这二郎不是个坏人,至少不会是个连别人妻子都觊觎的人,而且他这番话说得也蹊跷她决定把事情弄明朗后解决掉,这种事罗罗嗦嗦的更会惹人闲话。

“我会等你过了守丧期。”然后娶她。

守丧?莫语在心中咂摸着他的话意,不甚肯定地问:“你是以为……我家相公……不在了?”

梁二郎抬眼正视莫语,难道不是吗?

莫语哭笑不得,这是谁造出来的谣?“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但那绝对不是真的,我家相公很好,此刻正在军中效力。”她不是寡妇。

梁二郎惊得嘴都合不拢!她不是寡妇,丈夫还活着……她怎么可能不是寡妇呢?

天呐,他平生头一次喜欢人,头一次跟女人坦白心里话,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又气又羞,无明业火烧起三千丈,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大雨中,逃了。

独剩莫语在原处思考自己这段时间哪一点表现地像寡妇了?

看来她真得要好好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看哪一点招摇到引起了外人的觊觎……

寡妇?全天下她可以做任何人的寡妇,就是不能做李政然的寡妇他必须得好好活着!

想到此又有点担心丈夫,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都二十多天了,也不晓得仗打完了没有。

在经过一个下午的寻找后,李政昔终于被平安地找了回来,毫发无损,还捞到一大篓黑鱼,给了梁家半篓作为答谢后,李家人结结实实吃了一顿黑鱼宴。

黑鱼宴上,全家人同仇敌忾般教训了一顿李政昔。

唯独莫语这个大嫂没出声她是在想该怎么扭转自己在众邻居心中的形象,告诉她们她不是寡妇!

不过没用不着她费心想法子,这场大雨才干涸,就有人从山外带来了消息仗打完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尘归尘土归土,各自过各自的去了。

李家老少开始打包行李,什么乱七八糟的废盒子、废箱子、烂鱼篓、破竹筐,一概扔回姥姥家去,最好永不相见。

“大嫂,大嫂,大哥让人带消息来了!”政昔在帐子外吆喝。

莫语正在替女儿穿衣服,一听这话,抱着女儿就往外跑。

只见王虎正笑呵呵地从马背上下来,一见莫语便笑道:“嫂子,李老大让我给你们带信来了,仗打完了,可以回家了。”

“他怎么样?”莫语有点迫不及待。

“受了点轻伤,没事。”

吴氏眼泪都快出来了,“政然现在何处?”

“正在山外扎营,估计傍晚就能来接咱家里人。”“咱”字可见王虎与李政然的关系。

他要回来了呢? 8Nedb8Ejp7b10fuSJ2vmbRJMT/QzMnbApDyF/b2Wf/W1WVNEmYIhzakECF6YCvIm



二十二 李家的相公

那南坡李家的老大还活着。

避难群落里的女人们私下里口口相传。

唉吆,真可惜了这么个小寡妇,本还以为不用彩礼娶个媳妇回家呢某些“热心”人的遐想。

李政然是半下午时到的,身后跟了三四个下属一起来帮忙,因为怕骑马惊了四邻,李政然在山谷口就下了马,一路牵着过来。

政亦、政昔和王虎大老远迎了过来,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到自家帐子前,吴氏一见到儿子,眼泪哗哗地流不完终于全家都没事了。

莫语抱着孩子站在婆婆身后,先给人家母子相聚的时间,待到婆婆好不容易哭完,这才上前去。

一场仗下来,尽管他脸上笑得温和,可仍看得出眼中的疲惫,让她这做妻子的好生心疼。

小乔乔还算认识爹爹,在经过一小会儿的躲避后,终于记起了这个就是她亲爹,这才大着胆子伸出小手拉扯爹爹的耳朵。

“辛苦你了。”李政然亲一下女儿,对妻子道。

“王兄弟说你受伤了。”伤在了哪里?不见他绑绷带呀?

“擦伤而已。”怕母亲又要担心哭半天,自然不敢绑绷带。

“李校尉,咱们从哪儿开始收拾?”身后的下属问道。

李政然抱着女儿回身:“老虎,你带他们收拾吧。”交给王虎。

王虎招手示意几个兵丁过去帮忙。

而这厢,莫语对丈夫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只见李政然望一眼对面的草棚,点点头。

“既然得人之惠,自当当面感谢。”将女儿递给母亲,道:“母亲,我跟宁儿和政亦他们去向对面道声谢。”

吴氏抱过孙女,点头应着。

其实周围邻居都很好奇李家老大长什么样子,看身后带了好几个穿盔甲的兵爷,应该是个大官吧?这就更好奇了,可又不好意思上前看,见莫语引着丈夫往对面走,禁不住都往老梁家的草棚靠拢了去。

梁家人都站在草棚外,本也是观望者之一,见李家兄弟仨往这边来,不禁有些紧张……

“这是梁大伯、梁大娘和梁家两位大哥。”莫语介绍道,“大伯,这是我家相公。”

李政然拱手施礼,道:“感谢大伯照顾我全家的周全。”

梁老爹笑呵呵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没帮什么,没帮什么。”

李政然直起身后,才让梁家人看到他的全貌丰神俊雅,与两个弟弟一样,都是好相貌,不过与两个弟弟比,少了政亦的文气,但多了些英武,少了政昔的年轻气盛,却多了几分稳重,三兄弟站在一处,一眼便能看出谁是兄长。

有子如斯,为人父母的还有什么可求?梁老爹在心中暗暗羡慕李家父母。

梁老爹邀李氏三兄弟坐了下来,聊着些不痛不痒的客气话。

梁家人都笑呵呵的,唯独那二郎看上去很别扭,或者应该说是羞愧到脸热人家丈夫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如此的俊秀且有能为,他之前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莫语自然看得出二郎的神色羞愧,这几天他连远远望见她都会躲开,可见是觉得没脸见她这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也罢,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人总有冲动的时候,何况他也是有所误会才会说出那种话来。转脸与梁大嫂聊谈,避开与梁二郎可能的视线擦撞,免得对方不知该如何自处。

“李大嫂……”小春怯生生地站到嫂子跟莫语身后,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这丫头很少与人说话,怕生又怕羞,莫语好奇与她居然主动跟自己说话。

“你是要回阳城么?”低着眼问。

梁家大嫂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接着小姑子的话跟莫语道:“我差点给忘了,小春今年冬上就要嫁到阳城去了。”

“是嘛,这是大喜事啊,你嫁到阳城就可以与我作伴了,我娘家在历城,平时也没什么亲戚来走动,这下可有娘家人了。”

梁大嫂笑着,低声道:“本来是该先办小叔子的喜事才对,可姑爷那边的老母亲身体不好,想早点让小春过去照顾,这不就提前了嘛。”

莫语点点头,顺便掩住了眼底的怜惜自己也是十四岁嫁人,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要面对陌生的媳妇生活,尽管婆婆吴氏不怎么好伺候,但还不至于打骂,虽然是过了三年空闺无助的生活,但却让她逮到了个好丈夫,所以她是极幸运的,如今这小春十五岁出嫁,不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初为人妇时的那种不知名的恐惧是很可怕的,也难怪小丫头会硬着头皮来找她搭话,“以后要是有空闲,你就到六和街南的李宅来找我,你扣的枕花好看,我还要让你教我呢。”

“好。”小春愉快地点点头。

此时,李家三兄弟与两家父子三人或者该说是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待王虎来说行李都收拾好后,这才起身告辞。

在向一众乡亲道谢拜别之后,李政然将母亲和妻子各自安置到马背上侧坐着,然后牵着妻子的马缰远远向梁老爹拱手拜别。

李家人回家过上等人的日子去喽!

目送着李家人远去的背影,一位不知名的“三姑”不知何时凑到了梁老太太跟前,道:“那李家长房一对还真算是郎才女貌,难怪那李家大嫂行端位正,人家男人强,看不上别个男人也是正常。”

梁老太太陪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另一位不知名的“六婆”道:“那李大嫂也真是好命,那么个出身,居然能找到这么个好相公,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我刚才还挺那几个当兵叫他校尉大人,可见是个大官了。”

“是嘛!”三姑答话。

以下是三姑六婆杂七杂八的捕风捉影的闲话,因为聊得太投入,居然忘记了凑到梁家来的目的那梁二郎不错看,本想给他做媒来着。

梁老太太悄然退出舆论圈,转头看一眼默默去砍柴的小儿子,心底暗叹一声,这样也好,见着也就死心了,人家俏媳妇是有相公的,还是个这么好的相公,二郎也该死心了!不过话说回来,也到了给他娶媳妇的时候,回家得抓紧办这件事了,一定要想办法在小春出嫁前把二郎这事给解决了,免得遭人闲话妹妹都出嫁了,哥哥还没找到媳妇,说给谁听都不好听,还以为这当哥哥的有什么毛病呢,居然比妹妹都晚。而想到女儿,唉,不舍啊,大老远嫁到阳城,婆婆还是个病病歪歪的弱身子,小春过去定然是要受累了,谁不想自己孩子过好日子,可有心悔婚,怎奈那是五六年前就定下的,现在悔,怕人家要闲话。

再叹口气,各人各命啊。

李家人的午饭是在城外驿站解决的。

望着女人们逗弄孩子的背影,政亦坐到兄长政然的身边,喃道:“大嫂是个聪敏的人,即使在艰难的时候,也很懂规矩。”因为大哥不在身边,他与母亲自然会多注意一下大嫂的言行,住在那么杂乱的难民群落里,男人又不在身边,可大嫂除了被人议论是寡妇外,没惹出任何桃色闲话来,这很不容易。

李政然将视线转到二弟脸上,以他的头脑自然是明白二弟话中有话,“我知道了。”虽然知道她不是个会变节的人,但听人这么夸她,心中难免十分愉悦,“既然知道了她的性子,你跟母亲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暗地里偷窥不是什么好事,也很伤人。

政亦点头。

赵絮嫣喊丈夫去吃点心,政亦起身过去,莫语见丈夫身边空着,忙抱着女儿凑了过来她想跟他靠近一点。

“吃吃看?”拿一块点心往丈夫嘴里塞。

盛情难却,李政然不得不张嘴接受,“这些日子辛苦吧?”一边嚼着点心一边问妻子。

“不觉得辛苦,到挺好玩的。”将女儿递给相公大人,自己则找来手绢擦擦手上沾粘的点心渣子,转脸看向丈夫那好看的侧脸,带着些迟疑道:“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李政然的视线从女儿脸上转到妻子脸上。

“就是……”莫语断断续续地把梁二郎告白的事跟丈夫和盘托出,她老觉得不跟丈夫说明白就像真有什么私情似的,还是坦白比较好一点吧?

一番解释之后,她认真望着丈夫的脸色,只见他的眉毛越蹙越紧,她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往上提他不会真得生气吧?

蹙到最后,李政然的眉头倏尔展开,因为妻子的眼神十分担心,“你是在跟我挑衅?”他认真问道。

挑衅!她为什么要挑衅?“挑衅什么?”

“告诉我,若我不能善待你们,你可以带着乔乔找到好男人?”

在看出他眼底的促狭后,莫语不禁轻轻捣一记他的侧腰,却得了他一个皱眉,像是很疼的样子,慌忙问道:“怎么了?伤口在这儿吗?”忙着要扒他的衣服看,却被李政然化掉。

“不在这儿。”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侧腰上,凑近她身侧轻道:“这里很重要,当然不能让它伤到。”

侧腰很重要!莫语沉吟半下后,忽而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开闺房里的玩笑!使劲捏一把他的侧腰。

“你以后还要用到,别真把它废了。”瞅一瞅家人都背对着他们,李政然伸手搂来妻子的腰他不得不承认,政亦的话确实让他很开心,因为她的坚贞和懂事,至于那个梁二郎在脑海里努力搜寻对他的印象,他看过他几眼,此刻在妻子坦白后更加深了对那人的记忆从神貌上看,那是个不错的后生,只是有点不爱说话,居然会喜欢他的妻子……他只能为他惋惜了。

“你到底伤到哪儿了?”莫语没去挣开他的手臂,反正有女儿挡着,别人也看不到,她现在比较在意他到底伤到了哪儿。

“回去再让你看。”李政然小声道。

夫妻俩这厢正说些悄悄话,小乔乔则很好奇,倚在亲爹怀里,左看看娘,右看看爹,他们在做什么?低下头看看亲爹揽在亲娘腰上的手臂,禁不住用小脚丫踩两踩,呵呵,好玩。

“政然,过来吃点心啦。”吴氏在桌边吆喝大儿子吃点心政亦、政昔是吃到了,大儿子还没吃,再不吃就都被两个馋猫似的媳妇儿给吃光了经历过苦难之后,连以前看不上的东西都成了珍贵之物。

由这小小的点心便可窥到吴氏的护短行为,尽管不怎么礼貌,且很伤媳妇的心,但那是母亲的天性,谁不疼自己的儿女?母爱是大爱,但却很自私,所以别跟母亲们计较太多,媳妇要吃还是自己动手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要总是期待别人的赠与,因为那样会让失望更多,别让自己老纠结在失望中才好。 j5hEPLNwyqT13JBKO+z4uZwO/VzoO1WK1BT0Ao4laedxhfsUvWc9qnMqkeA0vPqO



二十三 集体失业时

所谓的贤惠,其实大多是一种博取名利的方式,有人为面子,有人为遵循女诫,也有人为索惠。

相信莫语应该属于后者,对有个还不错丈夫的女人来说,之所以贤惠,其实多半是想求家和万事兴,求与丈夫之间能更好的培养感情,吃亏与吃惠是同时存在的,是取前者多一点,还是后者多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对于莫语来说,她的亏在表体,像婆婆拿了她丈夫的钱财,而惠在李政然如今会更多的注意到她与女儿这边。

从逃难的拮据生活中回归,尽管李宅被糟蹋地一塌糊涂,但至少是回到自己家了。望着悉心经营的家当被偷盗、毁坏一空,那感觉委实不太好受。好在全家都平平安安,这已经很不容易。

回来的第二晚,在各房大致收拾好后,李家举行了个家庭会议,主要目的是分清账目。

政亦是个精细的人,所有费用都很分明,在坐定之后,一笔一笔交代的很清楚,但再清楚也有令人怀疑的地方。

钱诗诗是个聪明人,她的怀疑从不自己说出来,都戳给丈夫来提。

“二哥,与运粮队的钱有这么多?我听那押运的差官说每人三两嘛。”政昔不觉得自己的怀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家一向有问必提,总不能留在心底发酵吧?尤其自己的妻子很精细,一笔一笔地都记得十分清楚,总戳他来问,干脆一次让她听个明白。

政亦并没有立即看向小弟,而是先看向兄长,李政然到没看他,只是低眼端起茶杯,饮下一口,好一会儿才抬眼,不待大兄弟俩有所表示,赵絮嫣便扛不住了,这是干什么?秋后算账?“小叔子,这是认为你二哥贪污了银子不成?”冷哼一声,“你二哥就是再穷,账还是拎得清的,读了这么多年书,总还知道个礼义廉耻,不至于私藏那点银子吧?你若是不信,一笔一笔对过去,再不信,找来原来的押运粮官查查,多出多少来,咱们给你补上。”

政昔原本也是想让妻子知道后别在背后那么多话,却招了二嫂的一串气话来,心中有冤,但无话可说。

钱诗诗坐在丈夫身边,也不言语,到是吴氏出口道:“他小,不懂事,他二嫂别跟他计较。”

隔在别人头上,差不多也就不再提了,可赵絮嫣不行,她受不了,自从老三家进门后,她就一直受委屈,今天正好找到这个由头来发作,哪有放过的道理?“小?都是做丞官的人了,哪里小了?”比他还大好几岁呢。

“老二家的!”吴氏很不喜欢二媳妇的顶嘴行为,至少对她这个婆婆,她不该如此回嘴,她忍这老二家的很久了,不想她不但不悔过,居然还越来越嚣张!

钱诗诗这时却忙插话道:“二嫂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就爱冲动。”说自己丈夫的不是。

见钱诗诗在一边装好人,赵絮嫣的火气就蹭蹭地往上蹿,“你别在一边装好人,每次都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把人撺掇的一窝火,自己却装好人,又不是皇宫大院,你跟谁玩心眼呢?”反正现在大家一样落魄,别想谁让谁吃亏!

钱诗诗哑口无言到眼泪冲撞而出很少被人当面棒喝的,头一遭,难免觉得委屈。

作为大嫂的莫语暗道,如此时刻,她这长嫂本该出言劝和,但婆婆在面前,由得她不必插言,老三家的聪明,老二家的率直,可见赵絮嫣这次是被绕了进去,平白触了婆婆的霉头,今天这争吵是在所难免了……

钱诗诗这么一哭,吴氏和政昔急了!

“二嫂,我不过是问问,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政昔随即又转向二哥政亦,“二哥!”请求二哥管管二嫂的脾气。

政亦侧眼看看自己的妻子,蹙眉,但没吱声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也被小弟气得不轻,冲动不听话不说,还动不动拿公家的东西给自己房里,明明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却老是偷偷给自家儿子多拿,六七个月的小孩子,能吃什么!他之前一直忍着不说是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如今回家了,私下觉得需要好好教训小弟一次,让他明白一下该怎么与家人相处,所以他不打算说话,由着妻子发火出气尤其大哥在这儿,主心骨是他,大哥不管,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吧。

赵絮嫣见丈夫没吱声,自知他是放任自己这么做,既然有丈夫撑腰,自然变本加厉,“怎么?小叔子难道是想让你二哥打我不成?”

政昔别开眼,不跟女人计较。

吴氏道:“老二家的!你少说点!”威严四立。

赵絮嫣自然不能不听婆婆的话,闭嘴是闭嘴了,却饮泣了起来,看上去相当的委屈。

“娘”映蓉跑到自个娘的旁边,抓着娘的衣襟,也跟着一起哭,颇有点孤儿寡母的无助状。

“今天不是来哭的!”吴氏见二儿子不出声叱责妻子,不免有些气他。

赵絮嫣哭得更厉害,钱诗诗却聪明的擦干眼泪婆婆是她的依靠,她得听话点。

“他大嫂,抱映蓉出去,别让她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吴氏吩咐一声长媳莫语。

莫语暗暗看一眼丈夫跟政亦,他们俩什么都不说,这是打算继续看戏?好吧,她陪他们一起沉默,看这戏能唱出什么结果来,起身打算搂映蓉过来,却被赵絮嫣抢先,“不用你们赶,我们自己走!”拉起女儿的小手就要往外走。

“啪”吴氏真得火大了,狠狠拍了一掌桌面,她是当家主母,辛苦支撑这个家十几年,如今居然会被小辈顶嘴、甩脸子,谁家的父母会做成这样?“政亦!”

政亦看向母亲。

“让你媳妇回来坐好!”她直接教训儿子。

政亦随即命令妻子道:“你坐好!”

赵絮嫣咬唇,气嘟嘟地坐回原处。

吴氏站在主位上,颇有君临天下之感这个家还是她说了算的,她必须要让媳妇们弄明白,别随意顶撞她!即使是儿子,也都得听她的,“大灾大难都过了,如今平安回来了,你们却为了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我生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气我!”随即看向小儿子政昔:“政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虽然你已成家立业,但是长兄说得话,你照样得听,以后再跟哥哥们反嘴,你就滚出这个家!”再依次看向三个儿媳,“我一向不管你们,不是怕你们,是不想像普通人家那样,闹得家无宁日,你们自己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做媳妇就该有做媳妇的样子!别动不动吊脸子、说风凉话!”

大厅里的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直待吴氏坐定!“政亦,继续说!”

政亦继续将明细报出来现银,老大家剩一百五十两,老二家剩一百两,老三家剩一百两。

报完数后,政亦将明细放到母亲手边,再回到原位坐定。

又是一阵冗长的静默。

吴氏依次看看三个儿子,后道:“官府的职位都翻新了,政亦和政昔如今无业可从,政然啊,你看你有什么办法没有?总不能在家坐吃山空。”

始终没说半个字的李政然将视线从茶杯转向母亲,“我正想跟母亲说这件事,南方叛乱不止,朝廷认为白老将军未能及时制止,罢官免职,新军也即将被解散,差不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旨意就会传过来,可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兔死狗烹,政治斗争的常态,匪乱压下去了,加上现在又没有胡乱,自然没白老将军什么事了朝野争斗瞬息万变,支持白家的三王爷上个月业已病逝,可见白家失势是必然了,而小小如他们这些芝麻属官自然要被那一波波的大浪拍死在沙滩上。

他的公职没了!这是莫语的心声,凭良心讲,她是高兴大于难过的,因为他没了公职就可以天天在家了,不用再给谁卖命!

“什么!”这是除莫语以外全家人的惊叹。

吴氏喃喃道:“可你这次不是还带了那么多兵卫帮咱们搬家?”既然要解散了,怎么还会有人听他的命令?

李政然笑笑,“下属们看得起,帮个忙而已。”

“那咱们家怎么办!”吴氏无助中带着绝望,他们岂不是又要回到几年前那种疾苦的生活里去了?

“母亲不用担心生计,如今我们都大了,自然不会再让母亲操心这些事。”李政然道。

说是这么说,可担心总是难免的,难道真的是船到桥头才转帆嘛!这以后该怎么办呢?

一场盛况空前的家庭会议,因为李政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变得偃旗息鼓,所有人都开始踌躇将来,哪里还有心思争吵?

不欢而散。

莫语很好奇丈夫今天在全家人面前半句话都没有的原因,他是长兄,该制止那争吵的场面才对,可是他没有,反倒是任凭发展,这很让人疑惑。

“今天你怎么不出声?”端饭给丈夫时,莫语如此问一句因为白日的争吵,今晚各屋回各屋吃自己的去。

“出声干什么?”李政然反问她。

“……娘很生气。”他出声至少婆婆不会那么生气,她今天之所以发那么大脾气,主要是觉得儿子没站到她身后去。

“都憋着气,让他们发一下也好。”政亦、政昔私下都向他这个大哥诉过苦,也不好说谁对谁错,他都听着,不指名谁错是因为没必要,更不想在兄弟之间确立谁跟谁的关系更好,何况母亲一向喜欢主导,而且私心偏向三弟,这是自小就能看得出来的,他不参与是等她自己去处理,公平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母亲自己做主,至于会变成什么结果……让她自己去看结果吧,“对了,避难之前,吕家向母亲拿了多少银子?”

“娘没说准数,不过看她手里剩得银子,恐怕一两千两是有的。”莫语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政然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像是想什么想得很出神。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一向不太管婆婆那边的公帐,突然这么问,显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攻城之后,见过吕家的宗亲……说吕家举家迁往了京城。”

举家前往京城?“可他们没给咱们留信啊?亲事过了年可就要办了,这……”

“再等些日子看看。”看他们是否还记得给他们送信,“你暂时不要跟母亲说,免得猜得不对,白让她和欣乐担心。”他要想办法查查这件事。

莫语点头,余光瞥见小床上的女儿早已醒来,忙去抱了过来,刚凉好的鱼汤,特地熬得很浓最近奶水一直不足,不得不想办法添补一下。拿汤勺一点点舀起来喂哺女儿,小乔乔到也不算挑食,米汤和鱼汤都能喝,不过仍是瘦了一些,看着就心疼,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割给她。

“你多吃一点才是要紧,也就免得担心她吃不饱了。”李政然道,不到一个月没见,妻子女儿都瘦了一圈,他心里当然不舒服,与三弟妹一样的日子,人家没变,她到瘦了,想来政亦跟他说政昔太过私心还是颇有些道理的谁不疼自家的妻儿?她们娘俩会瘦都是因为他这个当丈夫的不在家,想来丢了公职也算是件好事,至少妻女这边可以多照顾一些,“我丢了公职,你怎么想?”问她。

莫语擦完女儿的小嘴抬头,“我?”抿嘴笑,“说真话?”

可不,问她自是要听真话。

“你能留在家里自然是最好的。”不过那么一来,又担心他无所事事会无聊。

李政然放下筷子,顺手接过女儿,让妻子可以吃饭,“你就不怕坐吃山空?”

“咱们的钱足够花用个十来年了。”若是他们小家过日子,那些钱足够他们无所事事十多年还有富裕,“呃,上次见面太匆忙,我忘了跟你说,你让我爹在甲山那儿盘下的田地,契约都好了,只等把钱送过去就行了。”

点头,“王虎正好要回去一趟,就让他带过去,顺便……那些田就让岳父大人自己先收种,那地对我们来说只是个保障,用不用得上还未可知。”

“我知道了。”乔乔满月时,他送父兄回去时,让父亲在甲山那儿留意田地买卖他要买地,她明白他的意思,是担心自己万一不在了,她跟女儿能有个栖身之所,当时爹爹听后也十分欣慰,一口就答应了保证给他们找到最划算的田。

所以他没了公职对她来说是件大好事,反正后路都留好了,最差就是坐吃山空后回家种地呗,只要人在就行。

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和私心,差别在于多或少,经常或偶尔而已与大房这边一样,二房、三房也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二房政亦和赵絮嫣让赵家的兄长在七番镇上购置了一处临街的宅子作为后路。

三房政昔和钱诗诗则在钱诗诗表兄的牧场入了股。

至于欣乐,吴氏之前已将她的彩礼和嫁妆做了抵押,银票就放在女儿身边。

各有千秋不是?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干吗要让天诛呢,那多悲惨?

患难是可以见真情,但同样也能见到分歧和私欲,不是只有李家这样,所有家庭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

只是男丁们停了公职,下面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j5hEPLNwyqT13JBKO+z4uZwO/VzoO1WK1BT0Ao4laedxhfsUvWc9qnMqkeA0vPqO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