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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也很番

钱诗诗孕后很少再出门,反倒是原本内向的欣乐常出去。

由于三嫂的缘故,欣乐与阳城不少闺秀有了交集,进而熟识,以前在七番镇时,母亲不同意她出门,因为没多少值得教的闺中之友,如今不同了,认识的人不一样,吴氏也降低了对她的限制,家里赋闲的小马车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用。

年关将近,姑嫂三人到六和街的大通绸庄里买衣料这是莫语嫁进来四年第一次置办这么昂贵的衣装,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李政然后,她在李家的地位也提升不少啊。

自从与阳城的闺秀有所交集后,李欣乐无论在眼光还是气度上都有了改变当然是往好的那边,选衣料的眼光绝对独到。

她虽内向、胆小,但却有个聪明之处站在母亲背后从不出来,从不与嫂嫂们有所冲突,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现在和将来都受到娘家的保护,所以即使母亲与嫂嫂们有不开心的地方,她待她们依旧如常。就像上次与大嫂莫语的那点小事,在气闷后,她还是主动往大嫂房里送了两身亲手缝制的婴孩衣服,算作道歉、或者握手言和的诚意。

莫语自然也不会小家子气到不原谅她,何况她还是婆婆最疼爱的小女儿,与她不对路就意味着与婆婆不对路,未免自己的日子在水深火热里挣扎,她自然也不会轻易与这个小姑子交恶,前提只要她别做得太过分。

“大嫂,我老早就看好这紫缎子配你的肤色。”欣乐翻出一匹淡紫的锦缎,难得能对莫语这么热络父亲去世,大哥回归,她心中明白不能太不顾大哥这房。

莫语在惊讶之余,点头笑笑,并翻来欣乐手里的紫缎来,确实很好看,正好可以用来做一件中袄,余下的还可以给腹中的娃娃做个小被面,“是相当好看。”

在比过颜色后,莫语决定听从小姑的建议,买下这缎子,抬手招来伙计,让他先在账上记下。

“大嫂,我选好了。”赵絮嫣凑到莫语身旁,“前日里在成衣铺看上一身衣裳,我先过去”大过年的,当然要买到自己高兴为止,平时即使像县丞家里的女眷都不能随意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莫说他们这种中等家庭了,过年是唯一可以肆意买的时候,所以要抓紧时间去买,被人抢走可就后悔莫及了。

今日就她们妯娌俩和欣乐出来,钱诗诗身子不大舒服,外面风大,怕染上风寒,没敢出来。

赵絮嫣一走,就只剩下莫语与小姑子两人。

有丈夫的女人自然可以敲丈夫的钱来肆意花用,未嫁的自然只能从父母那儿捞一点过来,虽然吴氏疼女儿,给女儿的月钱在暗地里增长了两番,但县城的物价实在太高,而且好东西也多,出来那么三四趟,月钱早已基本花光,所以今日李欣乐纯粹只是为了来饱眼福,大通绸缎呢,谁买得起奥。

莫语给自己和丈夫,以及婆婆各选了一匹锦缎后,坐在茶桌旁暂歇,因为欣乐看得很流连,她也不好硬拉她走,瞅着她拿起、放下那匹白底印粉蝶的缎子三四番,遂起身过去。

“若是真喜欢,就买下吧。”莫语建议。

欣乐赶紧放下,咬唇看向大嫂,“我只是看看而已。”

莫语看着她眼睛里那奇异的神色,有对缎子的渴望,也有对被人逮到的羞赧,更有一种莫名的渴望。

“你大哥今年不回来过年,恐怕又不能给你挑礼物了,这缎子就当是大哥大嫂送你的。”给她买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政然这么多年不在家,她手上又没什么钱,往年都只是送些小东西,今年丈夫回来了,自然不好太寒碜,而且婆婆自上次酒宴的事后一直心里不痛快,却又苦于无处可发,趁机让她高兴高兴吧,只有母女俩都高兴了,家里才安生。

“不用的,我衣服很多了,你跟大哥就快有孩子了,还是留着钱多添置东西,我这不是必要用的东西,买不买没什么影响。”

莫语没跟她多推让,只招来伙计一并记到账上,既然话已经说出口,就不能收回去,尤其送礼这种事。

从大通绸庄一出来,就见看车的门房小郑躺在马车旁哀叫,眼眶青紫,而他身旁的四个人正在上演全武行。

“嫂子,妹子,你们退后一点,别让这几个浑人碍了你们的眼。”一个青袍年轻人出拳之间对莫语和李欣乐吆喝了这么一声。

嫂子?妹子?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叫她们?

莫语仔细看一眼年轻人,似乎不认识啊,也不像李家的本家宗亲,却又有点眼熟,就是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过姑嫂俩还是很明智地一起退进门槛里,小郑忙爬起身过来解释原来是三个无赖想赖他银子,说这地盘停马车得向他们缴份子钱,小郑不肯,便被他们揍了两拳,恰好遇上这位青袍小伙子帮了他。

小郑这边刚解释完,那边也打完了,一对三,双方都有挂彩,不过那“一”显然略胜一筹,因为那“三”逃了。

只见青袍年轻人三两步跨到门口,对莫语和李欣乐拱手一个大礼,“给嫂子、妹子拜个早年。”

这人是谁?

莫语似乎记得他,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青袍年轻人见她们神情疑惑,一拍后脑勺,“瞧我,到忘记介绍了,我叫王虎,上次在六番镇被李老大揍得那个”他记得她们,因为长得好看嘛,她们显然不记得他,也很正常,自己实在不是什么出奇的相貌。

呃……记起来了,是他!

“谢壮士帮忙”莫语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虎打断。

“嫂子叫我‘老虎’就行了,我现今在李老大手下吃军粮,早不做那原来档子营生了。”王虎笑中带了些惭愧,他要是早知道与李政然有这番后缘,八辈子也不敢去找他的事,他刚到军中见到李政然时,还颇担心他会故意为难他,后来发现他为难的不只他一个人,但凡他手下的兵他都为难,实在是个凶神恶煞的教官,在最初的痛恨过后,却也慢慢开始尊敬他,有本事的人嘛,论武力你打不过人家、论脑子你又玩不过人家,自然要甘拜下风。

莫语不知该说什么,这么一个地痞突然变成官兵,还真让人不知所措。

“嫂子,这样吧,我先到饭铺里填填肚子,你们逛完后,我送你们回府。”瞅一眼三个地痞逃脱的方向,“这些个二流子,吃了亏肯定要反咬回来,还是我送你们回去,省得再出点什么事,否则也不好跟李老大交代啊。”他刚才路过绸庄时,见她们进去,因为急着去驿站送信,没来得及打招呼,想不到一回来就见几个地痞在找驾车的小奴麻烦,所以他二话没说就先踢了过去对付“这种地痞”他相当有经验,不用跟他们讲道理,有能耐的就先打丫的,没能耐打不过的就要跑,站在那儿跟他们论王法的都他娘是傻蛋。

莫语看一眼驾车的小郑,想想还是吃他这个人情吧,别逞能,万一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那就麻烦你了,我们再叫上一个人就回去。”招来小郑对他交代几句至少要替这王虎付个饭钱,也不往人家帮她们一场。

欣乐向来胆小,刚才看到打架的场面时就已经脸色发白,她自小受母亲的熏陶,对市井无赖深恶痛绝,所以潜意识就讨厌这个王虎,在路过他身边时,下意识挪开半步这让王虎很是气闷。

嗟!小丫头片子,有什么了不起,还嗔他!要不是李老大的面子,早让她破相了!臭拽个什么劲!

本不打算让小郑付饭钱的,全因为那李大小姐的不屑表情让他满心不悦,足足吃了十笼小包子,外加半斤牛肉算作心灵补偿。

这世上谁都有自尊心,不要轻易伤别人的自尊,镜子碎了都有裂纹,更别说人心了。

祭灶之后便进了年节,莫语与婆婆交代过后,随着军驿站的给养车一起去了小苍山。

冬日的小苍山更显得几分萧索,本就光秃秃的山岩,在冰雪的覆盖下更加显现出穷山恶水的面貌。

与远处大营的毡帐不同,军属驿站是高大的屋瓦房,房间里都烧着热腾腾的火炉,暖和的紧。

莫语一进大屋,拉下斗篷帽,尚未来得及掸雪,就见满屋子的女人,多是穿着朴素的乡土女子,有老的,也有年轻的,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听从婆婆的建议穿上锦衣新服,那么一来站在她们当中,委实显得太扎眼有时候将自己弄得太过扎眼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意味着将可能被孤立。

“李政然李校尉的夫人吧?”一名小兵从门外一路小跑到莫语跟前。

“是的。”

“刚才下面人给您引错了房间,您不住这儿,请随我这边来。”一名兵丁在接过她那沉重的包袱后,示意她跟他走。

莫语冲众人点下头方才随小兵离开众女都瞅着她,实在不好意思漠视。

她的房间在驿站的东面,是个一厅四房的布局,莫语住其中一间,小兵引她进门时,已经有三个女人在厅里,其中锦衣华服的两个正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另一个衣着朴素的则略显拘谨地在倒茶,见她进来,都禁不住抬头看过来。

莫语冲三人笑笑点个头。

“李夫人,您是这间,那我先出去了。”小兵将包袱放在房间的门口,鞠一身,退出去开玩笑,这屋里住得都是校尉夫人,当然要客气。

见莫语弯身要提包袱,那倒茶的女子急忙过来,“我帮你,你别动手了。”这是个温柔女子,只是微带了些胆怯,长得很秀气,只是肤色微微有点黑。

“麻烦你了。”莫语谢她之余自然也瞥到了那两个华服女人对她的打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与那两个华服的不是一国的。

进到自己房间后,那帮忙的秀气妇人轻问她,“你是哪儿的?”好希望这俏丽的孕妇与自己一样,都是乡下来的。

在接收到这女子的渴求眼光之后,莫语道:“我是历城来的,老家在七番镇,家夫姓李。”

那女子松下一口气后,冲莫语笑笑,“我是安吕统方镇的,家夫姓周。”说罢微侧脸看一眼房门,“你来了,我也有个说话的了。”

莫语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一眼门口,心明她的意思,外面那两位贵妇人绝不会看上她们这种人。

“几个月了?”看着莫语的隆起的小腹,妇人笑问。

“快五个月了。”

“不太显身。”光看不碰这是对待孕妇的正常规矩。

莫语摸摸衣袍下的隆起,“是啊。”请她坐到榻边的椅子上,“安吕离这儿远吗?”安吕在历城的东南,她过来应该要很长路程才对。

“我足足赶了四天的路才到这儿,对了,我带了些冬枣来,拿给你尝尝?”来不及让莫语反对,她的人已经到了门外。

聊了半天后,莫语知道了这女子姓袁,岁数只比她长几个月,刚成亲不到半年,做姑娘时闺名喜岁,娘家是农人,夫家也是农人,这是她第一次离开统方镇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所以四处都不自在,尤其还与那两个贵妇一起住,刚进来时她不懂礼貌,拿了枣子给人吃,结果只得了那两人的一瞥,继而人家便小声说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她们说什么,但明白人家是嫌她小地方出来的,遂不敢在靠过去找不自在。

莫语也是次日才发现这屋子里的人际布局,一大清早,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其中一名贵妇带来的贴身丫鬟,站在袁喜岁的房门口唤道:“周夫人,开水没有了。”

莫语刚好出门来找水洗漱,正见袁喜岁接过丫鬟手里的大铜壶。

“快点吧,我们夫人一会儿就起身了。”小丫鬟还这么交代一句。

莫语忍不住蹙眉失笑,这没名没分的,吩咐起人来还真是相当客气,遂道:“周夫人,我正不知哪里有热水洗漱,正好与你一同去。”莫语缓缓走过去。

袁喜岁见莫语过来,下意识扶了她的手臂孕妇嘛,总让人忍不住要去帮一把。

在踏出大厅门槛后,莫语轻轻接过袁喜岁手里的铜壶放到门边,“拿着太碍事。”

袁喜岁看一眼那两名贵妇的房门,轻道:“她们可厉害了。”帮不好忙会说很难听的话。

“一非父母,二非公婆,更不是自己的姐妹,再说帮忙是因为有人忙着才要帮,她们反正也不忙,咱们先去找热水洗漱一下,我还想请你告诉我饭厅在哪儿呢。”

孕妇可饿不得,袁喜岁一听这话,赶紧与她一道往茶水房里去。

洗漱完毕后便是到饭厅里用早饭,军官家属的用餐处在靠西面的一间偏房里,宽敞的那间是给郎将以上的家属用的,她们这间稍显小一点。

早饭还算丰盛,白粥、包子、馒头加小菜。

莫语与袁喜岁刚坐下,还没吃两口,忽听身后啪啦一声响,回头看,正是同屋那两位贵妇。

昨天没仔细看,现在看看,委实是贵妇,华服锦裳,长相嘛,若是除掉那一脸的高高在上和恼羞成怒不说,还是不错的。

两位贵妇人以黄衫的那位为尊,听说丈夫姓胡,她本姓吕,她旁边那个穿白缎的丈夫姓马,本姓尤。

那吕氏、尤氏在满脸气恼地看过袁喜岁后,将视线定在了莫语脸上她们是认为那姓袁的乡下丫头没胆子反抗,所以罪魁祸首应该是这个刚来的。

莫语转回头继续吃饭,不打算看她们的恼羞成怒这两人的水准太低,像她家的婆婆,即使清高自傲、看不上乡下人,但也不会太张扬,顶多是不愿跟人多说话,绝不会像她们这样摔盘子,那才是读过书的小姐,这两人顶多就是被惯坏的乡绅家的闺女,还是不识字的那种因为实在太没礼貌。

在发现莫语的自己不以为然后,那黄衫的胡吕氏重重放下筷子走过来。

见她过来,袁喜岁忍不住想站起身,却被莫语拉到了身旁,“这包子挺好吃。”莫语在家时可以忍气吞声、甘愿吃亏,因为那些是她的家人,在外面就不同了,尤其丈夫和婆家人都不在跟前时,她不是个会吃闷亏的人,这一点她两个嫂嫂可以作证,别忘了她是什么出身猎户家的女儿会让人随便欺负吗?

“李夫人是吧?看不出来还挺有点傲气。”应该是穷酸气比较多,别以为丈夫做到校尉就能钻进官夫人的行列,贵妇人也是要看出身的,乡下来的丫头还好意思跟她们叫板!

“胡夫人的也不差。”莫语放下手中的包子冲胡吕氏勾一下唇角。

眼见情势不对,门外的兵丁赶紧唤来了驿站的属官。

“两位夫人是不是对饭食不满意?”属官冲两位夫人陪笑脸,不然他还能说什么呢?

那胡吕氏总算还有点官夫人的自觉,未免在这些兵丁面前丢脸,她暗暗将气恼压下去,只对那属官一吼,“这菜难吃死了!不吃了!”甩袖子走人。

看着胡吕氏愤愤而去的背影,莫语暗叹自己今日实在是做得太出挑,不知那属官会不会告诉丈夫他们,若让他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怪她太不懂事,唉她怎么就没忍住呢?

说丈夫番,其实她自己也很番吧? CTiIaVuri4+q2vv69SqPhcZO1bMZG+Nk47UjF2Q6dqPZ5TwpH1GedpIfESGS5/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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