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时眼睛有些肿,隔壁一妹子打趣说她这是纵欲过度,迟冬至心说老娘一个多月没见荤腥了,纵你妹啊纵!大概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了,两只眼睛像水泡似的,纷纷给她出主意,说买两打啤酒熬夜喝,克一克兴许就能恢复了。
迟冬至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下班回家时特意带了几罐啤酒,等月亮星星都出来后,跑去阳台对着它们一顿狂饮。
酒精渐渐在体内蒸腾,视线也模糊起来,一张清俊的脸含嗔似笑,不知是出现在脑海里还是在眼前。
迟冬至脸上是少有的柔和,伸出手去摸,虚空一片,明知摸到的只有空气,却也不愿意把手收回,头也靠过去,轻轻蹭着,小声低喃,“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呢?也对,我这么坏,把你喜欢的沈灵算计给了苏让,逼你结婚,现在连个孩子都给不了你,我欠你这么多,也怪不得你不爱我。”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小碎冰似的打在脸上,模糊成一片。她只是歪着,似乎这样就可以地老天荒,可以洗刷掉所有的爱恨和亏欠,或者再睁开眼时,便回到很多年以前,回到做他小尾巴的日子,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再也不会多看一眼梁夏末。
可白驹过隙的时光告诉她,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有的只是老鼠药。
所以她仍旧得为当初的执念而付出悔痛的代价,一遍遍回味着那段青葱岁月。那是由四个人稚嫩的谱写出,用错位的音调吟唱,用糟糕的演技展示,虽然他们都用了心,却因为年青的固执,最后落得一片黯然。
那时其实一切都是在正轨上的,她和苏让从小学到中学都在同一个班级,而梁夏末和沈灵在另外一个班级没有分开过。可命运的指尖似乎总爱弹跳着开些小玩笑,迟冬至不爱理天天跟在她身后的苏让,只愿意跟在不把她当回事的梁夏末身后。
小学之前,她跟梁夏末一起吃睡一边玩耍,迟冬至非常讨厌把她和梁夏末分开的小学和成天粘住她的苏让,讨厌一切插进她和梁夏末单独空间的因素。这一腔怒火总是发泄在苏让身上,‘都怪你,夏末都不跟我玩儿了,以前他去哪儿都带着我,你以后别跟着我了,烦死人了。’苏让通常会委屈的泪眼蓄满泪,拉着她手臂摇,‘冬冬,让我跟你玩吧,我就愿意跟你玩,我什么都听你的。’大有如果不答应他,那眼泪立马就会掉下来的危险。
王淑贤教育过她和梁夏末,说苏让从小跟爷爷奶奶生活在另一个城市,学钢琴、学书法,学好多他们压根没见过的东西,几乎没有玩闹的时间,更没有小伙伴,让他们一定要对苏让友善。
迟冬至对未来婆婆的教导很放在心上,只能纠结再纠结的带上粘人的苏让一起玩摆菜碟。梁夏末很不屑他们幼稚的游戏,见到苏让更幼稚的朝迟冬至喊‘冬冬妈妈,咱们的小宝宝睡喽,可以开饭啦’的时候,更是将不屑进行到夜,嘴巴好险没撇到耳根子上。
迟冬至每次都会叫上他一起‘进餐’,梁夏末更是觉得迟冬至招人烦到不行,拉过身边沈灵的手‘走,咱们别耽误人家小两口吃草了’。
迟冬至至此由讨厌苏让速度升级为讨厌苏让和沈灵,她怕什么迟冬至就做什么,往她书包里扔肢解掉的青蛙,在她的椅子上放图钉,弄脏她的公主裙,沈灵成天到晚眼泪涟涟,告状成了家常便饭,迟冬子又这样这样我了,又那样那样我了,梁夏末就气冲冲找她算帐,揪着她打屁股,沈灵我罩着,再欺负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夏末说什么她都听,唯独这件事,越来越变本加厉,逮住沈灵单独时还把她堵在墙角威胁过‘再跟着夏末就往你书包里扔死耗子’。沈灵抱着脑袋哭,让让和夏末都跟你玩儿,那谁跟我玩儿呀?
于是迟冬至把主意打到了苏让身上,威逼、利诱,吓的苏让走哪都带着沈灵,迟冬至就光明正大、意气风发的跟着梁夏末。谁知他烦她烦的要命,嫌她长的不娇弱,嫌她胆儿太大吓唬不住,嫌她这嫌她那,总之就是没有沈灵好,推着她去找苏让,倒是跟他玩儿去呀,你不走哪儿都愿意领着他嘛。
迟冬至就恶狠狠的瞪沈灵,把沈灵和苏让都吓的够呛。当然,梁夏末也没表现出来喜欢苏让,老骂他白净净像个小姑娘似的不说,还是个粘豆包,粘人功夫不比迟冬至差。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十岁,那年,同在刑警大队任职的迟父和梁父在执行一起追捕任务中被炸身亡,眼泪开始每天弥漫在两个家庭,只有薛平依然坚持撑着,照顾两个孩子,照顾因受不住打击生病倒下的王淑贤。
那段时间迟冬至整个人都安静了,每天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哭,除了梁夏末谁都不理。梁夏末终于把目光又重新投到她身上,哄着她吃饭,抱着她睡觉,不再故意捉弄她,跟薛平分工均匀,大人照顾生病的大人,小孩照顾难过的小孩。
再上学之后,迟冬至粘梁夏末粘的更变态了,几乎眼睛里就容不下别人,犯了错误老师找家长,无奈薛平是说不听打不服,可只要梁夏末一瞪眼,迟冬至立马乖乖认错。后来薛平干脆告诉老师,迟冬至再有错您直接找隔壁班的梁夏末就成。
时间一久,谁都知道梁夏末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是他媳妇儿,当事人一个不发表意见,一个得意洋洋,只有苏让狗拿耗子管闲事,每次听到都上前跟人辩驳,迟冬至气的牙痒痒,还得重新解释回来,她就是梁夏末的媳妇儿。苏让比她还生气,说她没羞没臊的,迟冬至就撵他去找沈灵,让他一定要把沈灵看住。
梁夏末打那之后真就没有公开跟沈灵在一起过,一是迟冬至粘的紧,二是迟冬至看的紧。可毕竟他们在一个班,好几次她都看到梁夏末跟沈灵放学后偷偷见面,相谈甚欢,在一起勾肩搭背,喜笑言开,与跟她在一起时一脸严肃的样子皆然相反。
坦白说,沈灵其实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爱哭不爱生气,不管迟冬至怎么欺负她,她哭完就忘,见到什么好看的小礼物照旧给迟冬至带份。跟梁夏末处的好也没耽误她喜欢苏让,反而变本加厉,小小年龄就知道红着脸偷偷打量苏让。
迟冬至就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了苏让一番,让他天天跟沈灵在一起,不然恨他一辈子。苏让最怕的就是迟冬至不跟他好、讨厌他、恨他,于是只能听她的话,讨价还价了一下午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她回家。
迟冬至了了一桩心事,走路都带风,这时候薛平已经再嫁,她也开始生活在梁家。到家之后,还没进门,就看到一脸阴鸷的梁夏末,连苏让都被吓到了,赶紧跑回家。梁夏末狠狠朝他背后比划两拳,转身把迟冬至拉回家,反抵在门板上,怒吼她,“又他妈给我出去疯,作文写完了吗?”停顿一下想了想,吼的声音更大了,“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欺负沈灵的馊主意了。”
迟冬至虽然事事都听梁夏末呢,可也不是没脾气,相反她脾气大的很,平时总跟梁夏末耍横、无理取闹,只是人家懒的浪费时间跟她计较罢了。
这时他们已经上初中了,开始有了少男少女朦胧的悸动。迟冬至见他维护沈灵,心里莫名难过的很,梗着脖子跟他喊,“就愿意跟苏让出去疯,就不写作文,怎么的?就欺负沈灵怎么的?就烦你……”
梁夏末怒气冲冲的唇毫无预兆落了下来。
梁夏末停下,不耐烦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迟冬至可怜巴巴的捂着肚子,“我肚子疼。”
梁夏末弯腰朝她的腿间一看,雪白的裤子上已经红成一片,他又回到她的唇上,再次含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搭在她的肩上无奈的说,“接吻接来了大姨妈,你也算旷古今第一人了。”
梁夏末在家里好一顿翻也没找到棉垫垫,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买,买回后又研究了好一番,亲自指导她用法,晚上又熬了红糖水给她喝。临睡前还威胁她,“以后不准去找苏让,再欺负沈灵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迟冬至红着脸去握他的手,“你亲我了,我就是你女朋友了对吧?”
梁夏末不屑的甩开她,“少臭美,谁亲你了,我那是没站稳。想当我女朋友,先把自己弄成沈灵那么可爱吧。”
这一年,他们十三岁。
如果一切在那时踩下刹车,之后的发展肯定比现在要完美很多,最起码不会有他们的婚姻,也就不会有强求、争吵、冷战、不甘和背叛。
迟冬至捧着啤酒罐蜷缩在阳台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身体像被狂风卷起的树叶一样漂浮在空中,迷迷糊糊间,感觉有热流漫过全身,之后陷进软软的云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