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贤其实很好照顾,基本只要做好饭,再扶着她客厅卧室卫生间穿梭就可以,迟冬至开门前惦了惦手上的排骨萝卜,不知道她做的汤有没有婆婆做的味美。
还没等掏出钥匙,王淑贤来开门,站在门口处,眉眼间有松懈的笑容,“怎么才回来,单位很忙吗?”
“不是,我去买菜了。”迟冬至故意笑的很欢快,“这次不带吹的,保证把汤炖的鲜鲜的。”
“行了,你做猪食都有滋有味儿的还不成吗?”王淑贤也笑的宠溺,“快过来看看谁来了。”
迟冬至的目光在三秒钟之前已经停滞住了,沙发上的人缓缓站起来,低沉柔和的嗓音,表情淡然,与小时候的脸无论如何也重叠不起来,很有奇妙的违合感。“好多年不见了,冬冬。”
苏让长身玉立,明明几天前才见过一面,此时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很陌生的感觉,迟冬至微微低头停顿一下,配合他,“是,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子了。”
“好,你坐,我去做饭。”
苏让看着她几乎冷淡的转身去厨房,手脚十分麻利,围裙围在不盈一握的腰上,侧脸的线条很美,眼神依旧固执。苏让心里的感慨再一次翻涌而上,她永远不会妥协,永远这么倔强,果然一丁点儿都没变。
王淑贤显然因为苏让的探望而异常高兴,执意留他吃晚饭,苏让也没推让,而且味口还不错,就着米饭喝了两碗排骨汤,菜倒是没动几口。
都没有不适,很多年来两人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却十分默契的选择了冷淡,或许心里都些许有微微起伏,只是源头不一样,一个因为爱另一个因为愧。岁月的长河洗尽了他所有青涩与固执,苏让想,岁月不饶人,连他们这样同等执着的人都开始渐渐对爱情失望,甚至于放弃,果然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经受的起时间的摧残。
之后苏让陪王淑贤坐了一会儿,迟冬至在厨房收拾卫生,就如多年前很多个这样的日子,只是男主角不同,很难让人有代入感。离开时,苏让提议让迟冬至送他一程,王淑贤自然同意,可以看的出来,大约是因为儿子跟沈灵走的太近,她对苏让有些愧疚,所以不好驳他的要求,也因为她并不知道迟冬至与苏让之间有些许过往。
“冬子,你去送送苏让吧,拿着手电筒。”
迟冬至怔愣一下,笑的自然起来,“可以呀,走吧。”
迟冬至加了一件衣服,拿好手电筒,一前一后与苏让出门,看她这样子似乎有要长谈的架势,苏让几乎失笑,她果然永远都是这样。
“叫我下来有什么事儿吗?”迟冬至一出门便开口问。
“应该是你有疑问需要我来解答吧,给你个机会。”苏让在前面带路,并不回头看她的脸色。
“我没有什么疑问,你的人生从来不需要别人指手划脚。”
还说没有疑问?这样满嘴的不赞同。
“你跟夏末还好吗?”
“还不错。”迟冬至轻描淡写的说,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真让人羡慕。”
待走到楼下,苏让站定,回过头看她,眼底一片戏谑,“是不是想问那天看的女人是什么身份?”
“我更想知道她为什么长的像我。”迟冬至笑的轻蔑,“这让我很不舒服,有个跟我相貌很相像的人是个第三者,无论如何这是件让人恶心的事情。”
“嘴巴永远都是这么坏。”苏让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笑的很开怀。“像吗?其实不像,刚开始也觉得像,后来……”苏让摇摇头,“不觉得像了,所以她还没资格当我的第三者,先凑数用吧,等以后找到更像的她就可以走人了。”
迟冬至额头青筋跳的很欢快,忍不住低声呵斥,“苏让,你别太过分。”
“你先别急。”苏让阻止住她,“我突然发现,爱我的人就没有跟你相像的,因为你不爱我,而我,呵,就因为她们爱我,所以永远喜欢不起来,我是不是……”
“够贱!”
迟冬至咬牙切齿的表情把苏让逗笑了,“呵呵,是,确实够贱。怎么?接下来该装知心大姐劝我回头是岸,好好待沈灵了吧?”
迟冬至一梗,从善如流的摇摇头,“苏让我不是真心说你贱。”
“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嘛。”他当然了解她,嘴巴毒,向来口不对心,小时候经常跟在她身后,她嫌他烦就骂人,让他滚,赖着不走也不见她生气,走到哪儿仍旧带到哪儿。
“至于你跟沈灵,跟我没关系,你想怎样处理都是你们的事。”
苏让这回真惊讶了,他一向习惯她的自私和绝情,虽然知道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梁夏末,可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可以接受了,万万没想到她迟冬至也有转性的一天,继而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
“你跟夏末出问题了?”
迟冬至嗤笑,“你多心了。”
“你觉得……你骗的了我吗?”他盯着她看,眼底的颜色渐渐跟周遭溶合,两张脸离的不是很远,苏让几乎忍不住想要去捏她的下巴,好从里面撬出些什么信息。
见她不动如山,苏让最终仍旧颓败,低着头像是斗败的公鸡,一点点讲述跟那个婚外女人的过往,从招聘到发现她的容貌就起了坏心,一点点的过往,事无巨细像做报告一样说清楚,最后他还说,“是走的很近,亲昵有,上床的想法也有,可是还没来得及就发现她跟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苏让的表情立刻变的有些无奈,“然后……就没兴趣了,就想啊,放身边当个摆设吧,看着也舒服。”
迟冬至死死盯着他看,气的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冒着火,他妈的混蛋,竟然敢意淫她。
“你别这么看我,感觉像是在视奸我。”
迟冬至很想给他一脚,或者说声‘我对你很失望’,可这不是她应该有的态度,忍不住嘴里仍然跑出那个问题,“你怎么对得起沈灵?”
苏让故意瞪着眼睛装无辜,双手一摊,“目前还不打算考虑这些,况且她没我也很快乐。”
“你胡说,她那么爱你,怎么就感动不了你呢,你没心吗?”
“爱?”苏让似乎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随即连连点头,“嗯,对,可爱我了,说的那叫一个好听,连口热水都没给我弄过,我伺候够她了,况且我根本不爱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我凭什么委屈自己。”
迟冬至刚想反驳就被他急急打断,“冬冬,为什么你和她爱人的方式不一样呢?她只会说,你只会做,沈灵但凡能像你对夏末的一半那么对我,我哪怕不爱她也迟早被她感动,更不可能背叛婚姻,怎么将就还不是一辈子,可她不值得我这么做。”
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了解沈灵,娇气、单纯、爱做梦、爱粘人,说的比做的多,公主病极严重,没有经过生活烦琐的人也许会被她的娇憨打动,可一旦真正生活在一起,柴米油盐哪件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可能会击败爱情,更何况,苏让对她没有爱情,何谈迁就、包容。
迟冬至被堵的无语,还是挣扎着反驳,“这不是你出轨的理由,她占着你妻子的头衔,她的任何缺点都不是你出轨的理由。”最后一句说的艰难,“苏让,谢谢你杀死了你在我心里的美好形象。”
迟冬至几乎可以听到他紧握的拳头里传来骨骼扭曲的声音,不过她不可能退缩,更不可能认同他的逻辑。出轨,永远是她最鄙视的做法。
“那梁夏末呢?你可以原谅他出轨吗?”
“苏让。”迟冬至厉声呵斥他,“你太过分了,别忘了他们一个是你妻子一个是我丈夫,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来你也知道他们混在一起啊,竟然还能不动声色,我就看着你能忍梁夏末忍到什么时候?另外,你也杀死了我心中坚强从不妥协的迟冬至。”
从来没在苏让面前败过的迟冬至禁声了,没有底气,心灵出轨算出轨吗?她可以保证梁夏末在身体没有出轨,因为他说过这辈子只跟她一个人上床,梁夏末优点不多,说到做到是唯一的一点。
闹的很僵,似乎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迟冬至准备上楼,被苏让从身后叫住,“喂,给我盖个章吧,就当留念,算不得出轨更算不得违法。”
迟冬至觉得荒谬至极,连头也没回,转身上楼。
直到楼上某层声控灯亮起,苏让迟迟不肯离开,坐在小区旁边的凉亭里,西装上衣解开两只钮扣,看上去很颓废。
这个女人,又狠又自私,早在八百年前就对她绝望了,可是,直到现在,胸口深处有个地方仍旧疼的厉害。
“盖个章吧。”
很多年前他某天无意中看到梁夏末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脸蛋儿说,迟冬至蹦起来狠狠一口亲在他的脸上,像只欢腾的小兔子。他又酸又嫉,可那个空间里只有梁夏末和迟冬至,没有旁人。
尤其,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