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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当在苏让还是很幼齿的年代,他学习了一首钢琴曲——献给爱丽丝。

他在乐曲欢乐明快的节奏中幻想着那张温柔美丽、单纯活泼的少女的脸。

之后他见到了迟冬至,在那个下午,她扬着一张明丽的脸在笑,锲而不舍的往梁夏末背上爬,阳光金丝般洒在她的蝴蝶骨上,像一对胖胖的小翅膀。慢慢的,想象中少女的脸与眼前的脸融合。也是在这个下午,他对他的爱丽丝一见钟情。

后来,他像模像样的把卡片藏在她的书包底层,卡片上写着:FOR ALICE,美丽的ALICE,然后偷偷的打量她的表情变化,让人很沮丧的是,她看不懂。

“这是谁放进来的呀?这是什么玩艺儿啊?”记得她当时是这么问他的。

苏让把一张张充满着关切美妙的卡片纷纷藏里迟冬至的书包里,慢慢的,他惊喜的发现,他的爱丽丝由最初收到卡片时的不解茫然转变为羞涩脸红,并且异常珍惜,提防又谨慎的问他,这是不是给沈灵的,放错进我的书包里了?

他对这样的迟冬至怦然心动,他给她弹钢琴曲——献给爱丽丝。在无数长夜漫漫里幸福的幻想,在岁月长河中他或许只是她生命中的小插曲,可是她有可能是很多人的迟冬至,却独独只是他苏让一个人的爱丽丝。

后来他发现,他的爱丽丝仍旧是爱丽丝,而他却不是她想象中寄卡片的人,梁夏末那个恬不知耻的混蛋理所当然的享受了他所做功课的成果。他开始弹奏‘星星的眼泪’,沮丧的无与伦比。

他固执的叫她为冬冬,以此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虽然所做的一切都不及梁夏末的一声吼,可他依然快乐,长夜满足,目光穿越千年映照在她的脸上,她只要回眸一笑,世界里便处处是花开的声音。

花开了那女孩儿。

于是每次受到打击之后,他便弹奏那首‘献给爱丽丝’,隔日依旧笑容如阳光般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冬冬。

早上好,我的女孩儿,我的爱丽丝。

苏让一直耿耿于怀梁夏末对迟冬至狠心,梁夏末毕业那年毅然决然的选择进了报废武器弹药销毁站。苏让得到这个消息后,当天下午就去了机场,却被告知没有当天回国的班机。他辗转反侧,倒了几趟机回国,出机场的那一刻才白痴的后知后觉,如果乖乖等着,比转机回来的更快。

然而他除了可惜浪费掉的时间并没有心情顾及更多,那时候迟冬至已经临近毕业了,整天耗在学校里等毕业证书。苏让心急火燎的赶到迟冬至就读的警校找到她,可除了一场纯友谊性的接待外,他没有得到更多,迟冬至甚至拒绝与他交谈任何关于梁夏末的问题。

那一次苏让在国内呆了不少日子,本着好心来劝导她,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愿意带她走,结果落了个不招待见的下场。苏让也不是没脾气的人,脾气一上来就守在警校大门口等,门口守门的督察或许是见他可怜,一次次帮他找人,无奈找不下来,他继续等,像是僵硬定在那里的石雕。

这就是个永远学不会妥协的女人,爱上她,就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苏让常常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迟冬至这么傻的女人呢,女人就应该善变、见异思迁,就应该被柔情蜜意甚至珠宝美服打动,所以苏让在焦躁的等待之中恶劣的怀疑,他爱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迟冬至坐在寝室的窗边也在看他,眼泪没断过。

苏让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脆弱又忧郁,英俊又强大,有着一切偶像剧里优质男主角的所有品格,然而他不是迟冬至的那杯茶,或许可以这样说,迟冬至潜意识里不允许除了梁夏末以外的任何男人成为她的那杯茶。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男人呢?迟冬至也如是想,在逼婚被拒后,在此时被梁夏末打击到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如是想,真想对苏让妥协啊,这样的话,一切皆大欢喜。

然而,怎么能够呢?

寝室里大她两岁的老大姐修立恨恨的骂她,说楼下那孩子多好啊!修立是最烦梁夏末的人,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只自大狂,有人心疼惦记他不知道偷着乐就算了,还回回接电话都不情不愿的,谁欠他的啊?

迟冬至不吭声,回头扫视寝室里的朋友们一周,发现除了跟她同样倔脾气的色靓小色同学以外,都是对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迟冬至惊讶于短短几天内苏让已经收服了身边朋友们的心,想想也对,这样的男人怎能让人不心疼?被晾了那么久也不退缩,遇到出门的女生就会塞点小礼物让着帮忙带上来:五楼的迟冬至,谢谢。后来连其它寝室的人都看不过眼了,这是哪家铁石心肠的女人啊,这男人犯了多大错也差不多该原谅了吧。

迟冬至以为自己已经够狠心了,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没上限,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里,她在梦里猛然惊醒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揭开窗帘看下去。那个人就那样不动如山的坐在校门口,明明离的很远,明明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还是知道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迟冬至的眼泪比外面的大雨流的还要多,哭着叫醒修立,求她下去劝劝。

没过多久修立上来了,眼睛通红的把她从床上拉扯下来,说你这算什么,要死要活给人家一个痛快,杀人才不过头点地。迟冬至不肯,语无伦次的求着修立去劝他走,说过了这晚他就该死心了,她下去他就更不肯走了。她不敢下去见他,害怕动摇,苏让出现的真不是时候,出现在她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刻。

那晚最后,她还是下去了,苏让被雨淋的不成人形,见她终于肯下来,怒气与高兴全都不加掩饰的从他眼底彻底泄露出来,他说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迟冬至狠狠咬着嘴唇把眼泪咽下去。

他说夏末又欺负你了吧?你怎么这么傻呢,你反击呀,你不理他,你甩了他,看他上哪儿后悔去。他说完就自嘲的笑,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冬冬,我回国之前还真以为只是放心不下你,只是想来安慰安慰你,或许还能大度帮你们在中间调和调和,可你的避而不见让我明白了我的心,那些都是借口,我就没真心想让你们和好过,我就想让你们掰了,就想趁着这空间把你带走。”

想她迟冬至只是一个平凡人,苏让的深情和梁夏末冷情对比那么显明,她在心理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怎能抵抗得了这样的感情诱惑,这些天他受的每一丁点煎熬都让她度日如年。

“冬冬你跟我走吧,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了,冬冬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对你好。……冬冬你愿意跟我走吗?”

迟冬至几乎破口而出,行啊,我愿意啊。嘴唇都张开了,而那句话到底被扼杀在冲出牙齿之前。她想,当我们发现一直坚持的感情偏离了方向,我们应该怎么办?是顺其自然?还是活生生的给扭转回来?

迟冬至选择了后者。

“苏让你回去吧,你回去跟沈灵好好的,就当我求你了,就当我最后一次求你了,你再也别来找我了好不好?”

苏让不可置信的张开嘴,怔怔然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点她铁石心肠的证据,而他只看到恶魔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无声开口:这是我的同类,这就是只狠心的小恶魔。

他的爱丽丝、他的小恶魔,那双动人的眼睛里已经流下晶莹的眼泪,他摸不到,却烫的心尖都在疼,于是他心死了……心凉了……心疼了……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有故意做作的欢快,“我逗你玩呢,你别哭,我这就走。”

然后他真的走了,也……真的成全她了。

不久之后苏让带着沈灵一起回国,在四人聚会里公布了与沈灵已经同居在一起的消息。聚会结束,他回到家里拒绝与任何人交谈,只把自己关在琴房里疯狂的弹琴,弹‘献给爱丽丝’一遍又一遍,弹‘星星的眼泪’,满天流星雨比不过他心头的泪,最后他生涩的弹‘梦中的婚礼’,仰起头闭上眼,想象着他的爱丽丝穿上洁白婚纱的美丽倩影。弹了整整一夜,自此以后,再也没碰过他的钢琴。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哦,对了,迟冬至流产,心已然冷了死了,他不是故意回国看她,只是把行程稍稍提前了几天而已。

那时迟冬至正在做小月子,屋子里的空间有些不畅通,只有她一个人,把他迎进来,苍白着脸色去给他倒水,说她婆婆去上班了,没有提到梁夏末。

他问在那夏末去哪儿了?

她笑笑,神色黯然,说梁夏末部队里很忙。

其实他知道,迟冬至小产之后最需要人照顾的那一段时间,梁夏末几乎每天都耗在部队里,薛平那时对他们这段婚姻还在生气,所以家里只留下王淑贤一个人照顾迟冬至,苏让几乎可以看到迟冬至的心口是滴着怎样的血。

“冬冬,我是那么爱你!”

他无头无脑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眼神平淡而留恋,其实并不需要她来回应任何,像是给自己一个最后的交待,或许与多年后迟冬至跟梁夏末说出这句话时是一样的心情。

本以为她会避开这个话题,可他竟然等到了她开口,“我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可爱的?我有可能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连梁夏末都嫌弃我了,很可能有一天会放弃这段婚姻去找他的幸福,苏让,我凭什么还被你爱着?”

“去找他的幸福了,那你怎么办?会很伤心吗?”苏让轻轻笑起来,“我明白了。”

“苏让,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以后不适合再见面。”

“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之后不久,传来了他与沈灵在国外结婚的消息。从那以后,苏让跟迟冬至没有一丁点儿的联系,一丁点儿也没有。

只想她快乐,以为可以当她的朋友、她的爱人,没想到竟然只有当成陌生人才会真正让她快乐来,那好…… 7yiTIye4YJLQVwT88WH6x3aNdnMZ1++O8NJDzBswTKWxUnbPAemN0C/DqWPnPaZ9



第十三章

【请问你愿不愿捐出一滴眼泪,帮助小天使娜娜破除咒语?】眼镜小乖问。

【我愿意,但你是否也可以帮我找到一个愿意爱我的人?】恋爱的云说。

【可是,我看不见这个世界,我可能为你找到一个盲目的爱情。】

【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我并不在乎。】

【可是每个人都在睁大着眼睛寻找爱情,没有人想要一个盲目的爱情啊!】

【也许找寻一份真爱,并不仅是需要看得见……】

“师傅师傅,快回神!”

迟冬至被摇晃着,终于把神志和目光从记录本上的文字里抽离出来,谷子晃着肥胖的小白手在她眼前摆,“师傅,想谁呢?都入迷了,我喊了你好几声。”

迟冬至定定神,把记录本往桌上一摔,“这谁的?”

谷子瞄了一眼,很没义气的把朱染卖了出来,“朱染的呗。”

朱染这个孩子,总能勾起迟冬至的罪恶感,就如现在,还没等她说什么,人家就主动乖乖巧巧的站过来了,低着头,耳朵尖儿都是红的。迟冬至反倒不好意思说什么了,这要是拿出当年欺负苏让的劲头来,不知道能不能把朱染说哭。

“今天上午开会,你就记的这个?”

朱染摇摇头,递给她另一个本子,很认真给她讲解,“这才是今天上午记的,你看的那是昨天开会时记的。”

迟冬至被噎住了,信手翻开瞧了瞧。

【如果你懂得珍惜,你会发现你获得的越来越多;如果你一味追求,你会发现你失去的越来越快……】

“哟哟,这还是个才男!”迟冬至气的皮笑肉不笑,“都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朱染摆手,“都是几米想出来的?”

“几米是谁?”迟冬至不解,遭到谷子投来的一记‘你落伍了’的白眼,三年一代沟,跟这两孩子活生生隔出一道半的沟。

“我得说说你。”

朱染立刻站直,摆出一副聆听的架势,“师傅你说吧,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迟冬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很多年前,苏让也是这么乖巧,不管她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就只有一句话: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然而此去经年,物是人非,不知他是不是悔了的那一个!

她犹豫了一下,便开口,“开会时不好好做记录、不好好学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你以为警校学那些东西真正实践时就够用了吗?简直是不知死活。干咱们这行的,高尚有、责任有,风险更有,你保护的不单是市民,还有你自己。你专业学的是什么?刑侦吧,你以为光靠书本上学那些东西就能破案子?太天真了。”迟冬至喝了口水润润吼接着说,“经验,经验很重要,连门口守大开的李大爷都比你经验丰富,你多难得的机会不好好学习,不是上班溜号就是开会写这些没用的,我看你是想等队长一脚把你给蹬了……”说教的正激动,迟冬至看副大队长李长河在门外跟她招手,“行了,就这么地吧,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多大的孩子了,还得让别人跟着操心。”

离开前听到朱染嗫嗫的反驳,“我不是孩子。”她也没在意,去了李长河的办公室。

李长河开门见山,“你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朱染难堪。”

迟冬至心里犯嘀咕,她带的人,这难堪她不给别人谁愿意得罪人?“我这不都是为了他好嘛,这孩子还不定性,得管。”

李长河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孩子?你才多大呀,才比人家大四岁,这就开始以老人自居了?”

迟冬至老脸一红,确实是有点……倚老卖老了。

“以后会把握分寸的,不过这孩子心挺细的,教好了,以后能顶半边天。”

李长河有些若有所思,“教不好他也能顶半边天,冬子啊我也是为你好,这朱染的背景可了不得,咱防人之心不可无,说不准他孩子气一上来记了你仇,那可就不划算了。”

“那……那我可不敢带了,我天生就这直脾气,还能看他有错也不说?要不你给他换人吧。”

“我也觉的让你供着这么尊大佛是福祸不知,前几倒是想给他换个人,可人家说死就跟定你了。”

迟冬至脸苦的都要拧出水了。

“咱往好了想,这孩子早晚是要出息的,将来说出去你是他师傅,那也是脸上有光的事儿。你就业务上多教教他,多跟他分享分享经验,至于纪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她不怎么乐意,但也知道只能如此,点头离开。一直到中午心情都不算太好,心里有事,走路都恍惚,被谷子一路拉到警局大门外才反应过来,“不是吃去午饭吗?怎么不去食堂?”

“朱染说要跟你赔罪,午饭他请出去吃,我点了王记。”谷子嘻嘻笑,让迟冬至瞬间升出两个念头:一、她可不敢让朱染赔罪;二、他到底是给谁赔罪?难道是眼前这姑娘?

到地方一抬头迟冬至就有些懵了,她以为王记只是酱骨头,没想到是个挺奢华的地方,一顿饭吃完朱染半个月工资估计就没了。谷子这丫头真该好好教训一下了,讹人不是这么讹的。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看到菜谱时还是小小吃惊了一把,真挺贵的,贵到她不忍心下手。朱染可能是看着她这磨叽劲儿实在受不了了,接过菜谱三下五除二点了几道,之后凑近一点小声说,“谷子说你喜欢吃海鲜,我点了龙井虾仁。”

贵是贵,不过菜的味道是真好,迟冬至把他们当孩子,也不好意思真让朱染掏钱,吃完饭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准备先出去把帐结了。

收银台人员问她要不要发票,迟冬至说要吧,刮刮奖。

“你们出来吃饭,单位还给报销?”

这道陌生又久违的声音让迟冬至迅速抬起头,手上的两张发票划出个孤线,纷纷掉落。

来人帮她捡起来递还回来,一双温润的眼睛没有丁点儿起伏,好笑似的看着她。

“好久不见。”他说。

迟冬至觉得不可思议,以往四年,或许他在大洋彼岸,或许他也曾回来过这个城市,可他真正守住了承诺,没有见过面,没有一通电话,连过年过节也不例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根本是在意料之中,她早在知道沈灵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跟苏让迟早有见面的一天,但万万没料到是在这样的场合。如今再见,脸上早已寻不到当年青涩害羞的模样,只有温文、只有儒雅,以及强大慑人的存在感,迟冬至有些发怔,凝视他那双眼,沉静且黑白分明,像挂在碧蓝长空上耀眼的白云,她开口,声音有些哑却十分镇定,“好久不见。”

“好像你已经不认识我了。”苏让偏过头看她,微微笑起来,那笑容里已经不再有年少时的激动,只剩下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沉。

“很难把你跟小时候的脸重叠起来。”

他看见她站的笔直,像只新生的竹,他发现,更了解,不管经过多少年岁月的洗礼,这仍旧是个学不会妥协的女人。

苏让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再说话,没过多久,一声呼喊唤醒了他。迟冬至也随着声音望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又看了一眼,然后直盯着来人那张脸不放,眼底随即燃起两团小火苗,一团是了然,一团是愤怒。

苏让没有给他们介绍,也没有一丝窘迫,说了声还有事,带着人匆匆离开。他们离开后,迟冬至捂住开始发疼的胃,缓缓靠在收银台边,曾经一眼可以望穿的人,很难想像多年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可做错过的不能重来,不能拨乱反正,剩下所能做的,只是禁止一错再错。

“师傅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

怎么可能,迟冬至失笑,事实上这世界也没谁像他那样对她好的了。

谷子自来以八卦小美女著称,此事必不会放过,只是这次的表情有些愕然,抓着迟冬至的胳膊用力摇,“师傅这谁呀,怎么跟咱家朱染长这么像呢。”

迟冬至看了看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倔强的朱染,像吗?其实不太像,人人就那么一张脸,或许眼睛或许嘴,总有可能碰到相似程度高的,而没人比迟冬至发现的早,现在的朱染跟当年的苏让,那青涩害羞的表情,和举手投足之间的孩子气,相似程度之高,常常让她有种穿越回到多年前的感觉。

“像你个头,回警局啦。”

这一路上朱染的情绪都不太高,谷子悄声问迟冬至是不是男人每个月也有心情烦躁的那几天?

迟冬至真想扒开她那小脑瓜好好研究一番,研究研究她怎么能有这么多四六不着调的想法。

临进警局前朱染拉住她,迟冬至让谷子先上楼,回头问他,“怎么了?”

朱染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不是孩子了。”

“我当然知道。”迟冬至笑,“比我高一头呢。”

“我是指心智上,我请你们吃饭,我有能力负担,为什么你要结帐?”

原来是因为这事闹别扭,还真是个孩子。迟冬至好笑,但尽量把人家身为男人的面子留给他,“你和谷子跟我好几个月了,一直没给你们来场欢迎宴,这次就当给我的机会吧。”

话一说完,朱染脸色果然好了很多,本来就是内向少话的人更是只剩下傻笑一个表情。迟冬至摇头笑,果然是个孩子,青春真好! vRKBmAFUjfhVLBlqNYQBqO44JZQrmikRrC3HXSdp9sfSMZd6kXD+IUNYcOiNGqDo



第十四章

晚上在警局忙到接近九点,接到王淑贤的电话,说是下午把脚给扭了,迟冬至赶紧做完手头工作打车去了婆婆家。

客厅很黑,只隐约看到沙发上有一条身影歪着,迟冬至担心王淑贤的伤势,也没留意脚下,几步走出去撞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有重物落地的闷响声,当时大腿外侧就火辣辣的疼起来。

客厅大灯被打开,梁夏末一双刚刚睡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好半天缓过神来忙走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受没受伤?让我看看。”

“不用。”迟冬至挥开他的手站起来,身体有些微晃。

“犯什么倔呢,听话。”不由分说,梁夏末打横把她抱进卧室,几下脱了她的裤子查看伤势。大腿外侧已然青紫一片,微微有些肿起来了。

迟冬至有些哭笑不得,这手法熟悉的,像是压根忘了他们正在考虑离婚的问题。

梁夏末从来就这样,只要他愿意,温柔起来能腻死人,不管你怎么推拒也没用,他总能死脸赖脸里掺着让人烦不起来的孩子气赖定你,让人连拒绝都不忍心。

“乖啊,我给你揉。”

梁夏末故意把最后那个字的尾音拉的长长的,一脸贱笑,他就断定了迟冬至对这样的他没有抵抗力。也确实如此,这女人果然不再吭声,其实迟冬至是不敢在王淑贤家闹出太大动静,况且床单滚了十年,就算滚床单之前也早就被他里里外外看透彻了,何况必竟没有离婚,矫情实在是没必要。

“什么东西放客厅中间了?”

“行李,我搬回来住几天,咱妈脚脖子扭伤挺严重。”梁夏末像是心虚的低着头,手上下力在她大腿上软软的揉,一直不敢抬头看她。

这样收起了所有锋芒和倒刺的梁夏末,让迟冬至止不住的心酸起来。“你回部队吧,我来照顾。”

“那就一起吧。”梁夏末声音小小的,把头低的更厉害,像是做了错事终于明白妈妈不再理他了的孩子,倔强和强硬全都收了起来,只剩下无尽的小心翼翼。迟冬至猜想过了这么久他可能想通了什么,况且他身边还有个曲诸葛,所以态度才变的这么软乎。

“怎么突然这么听话?是不是曲直又给你出了什么主意?夏末,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应该别人跟着介入。”

“不是曲直不是曲直,是……我,想你了。”

“夏末……”

“你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梁夏末说完逃似的离开,耳尖儿泛着可疑的红晕。迟冬至揉揉胸口,那里跳的厉害,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没出息。

趁这个时候她悄悄进了王淑贤的卧室,老人睡的不踏实,眉头微微皱起来,迟冬至走过去轻轻把它们揉开。这是对她比自己亲妈还要掏心挖肺的老人,迟冬至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婆婆,她跟梁夏末的婚姻是否能坚持到现在?记得她流产那一段时间,梁夏末永远以部队忙为借口不回家,只有婆婆一个人撑起照顾她的责任,什么都不准她做,恨不得连卫生巾都亲自帮她换,一个小产硬是比人家正经做月子都伺候的周到,而且,一句好话也没为梁夏末说过。

所以现在,如果离婚,她应该怎么跟婆婆开这个口?

手劲放的很轻,但还是把王淑贤吵醒了,眼睛没睁开,拉起迟冬至的手磨蹭,“冬子啊,你来啦。”

“妈。”迟冬至扶着王淑贤坐起来,半靠在床头,把枕头塞到她身后,“除了脚,还有哪里摔伤了?”

“后背有点擦伤,夏末已经帮我上药了,没什么大事儿。”

“以后家里有重活就给我和夏末打电话,别自己干。”

“你们都忙,哪能什么事儿都叫你们来。”

迟冬至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以前说过很多次,想让婆婆跟他们住在一起,可王淑贤不同意,非撵着他们搬出去自己住,后来迟冬至明白了,婆婆对梁夏末对她的态度也看不过眼,不想在中间难做,索性眼不见为净。

“妈,食堂那份工作别干了,我把我的工资给你,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

“我要你工资卡干什么。”王淑贤没好气的点点她的头,“我有退休金,再说那群孩子也吃惯我的手艺了,在那儿工作也是图个有事情做,不然闲着该闲出病来了,你们要是有孩子了我就……”

说到这停下了话头,迟冬至脸色霎时苍白,王淑贤有些难堪的拉过她的手,“冬子,妈不该说这些,妈不是故意的。”

“妈我知道。”婆婆怎么可能会不想孙子呢?但她为了顾及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有提过。迟冬至扯开一个笑容,她可以怀疑任何人对她有坏心,但王淑贤不会。

梁夏末端着热腾腾的鸡蛋面进来时,就看见他媳妇儿把头埋在他妈腿上,那情景怎么看也是母女,绝对不像婆媳。

“冬子,过来吃面条吧,我下的挺多。”

王淑贤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察觉到两人在闹别扭想调和气氛,也拨了一小碗过去吃,没一会儿就满脸倦容,撵着两人过去休息,自己也睡下了。

独处空间,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是梁夏末,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放哪儿了,他不知道,这样的他更让迟冬至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以前一天不睡在一起就想的人,谁能想到,如今已经进入分居状态了,婚姻围城摇摇欲坠。

“怎么睡?”迟冬至打开沉默率先问道。

“什么怎么睡?”梁夏末一头雾水,“哦哦,我……我去沙发睡。”

迟冬至苦笑,他们一天也没这么客气过,看来她那次还真是把他吓着了,这混蛋竟然也有今天。“算了,妈该发现了,你再找床被子吧。”

梁夏末忙不迭点头,很有做错事后讨好妈妈的劲头。夜里相安无事,这倒是出乎了迟冬至的意料,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软磨硬泡的把她给办了呢,本来已经想好了,他要是再这样就直接蹬下床,没想到今夜倒是挺老实的。

迟冬至看着瘦巴啦叽的,倒真是有几分力气,大约是因为打小跟着梁夏末学跆拳道的关系,当初在家属院里拳头是数得着的硬,再加上护犊子,如果梁夏末被谁说道了,还没等他发火,迟冬至的拳头先挥上去了,后来慢慢大家不说迟家丫头是梁家小子的媳妇儿了,说,“哟,这不是迟冬子她家亲爱的嘛。”想他梁夏末当初也是赫赫有名的一霸,被人当成吃软饭的小白脸,回家跟迟冬至生气,自己跟自己生气,这破称呼,这姑娘!

大约是真的开始老了,最近常常失眠,有意无意就会想起过往经过的那么多年,似乎每一年每一天,回忆总是与他共存,也不知他是回忆,或者说回忆就是他。梁夏末已经睡熟了,迟冬至终于翻了个身面向他,大胆的盯着他的侧脸看。

永远都是这么好看,额头光滑,鼻梁笔挺,每一个线条结构都正正砸中在她的心坎儿上,倒让人误会他这模样是为她而诞生的。

如果不是深爱,那这一生就情愿稀里糊涂、甜甜蜜蜜、吵吵闹闹,对付着怎么也是一生。深爱一个人,有的时候,真不是一件好事。

在过去的很多年时间里,迟冬至一直认为属于她的感情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与生俱来、非他不可,追逐这份感情是陪随她出生携带而来的本能,除了他,只有他!

‘至死不渝、深情不寿……’然而一直以来他们都忽略掉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是绝对的硬伤,那是相遇太早,当两个人都不够成熟、不够理智等等信息占据爱情这一主题最中心的根据地时,他们给了它磨砺,却教不会他自保,更妄谈发扬光大。

于是最后的最后,青梅竹马的执念最终让他们一伤再伤,投入了大半生心血来经营与坚持的这段爱情即将夭折在半路,曾经交错在一起的人生,便活生生给刮了一道疤,看着疼,医好舍不得。

人,果然是哪个年龄段就应该做哪样的事,只有足够强大理智成熟的两个人才可以尝试爱情,可以保护它永垂不朽,同样,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因为爱情而变得更加强大理智成熟。而他们不是,反反复复仍是那么一句话:相遇太早,像将将出生的小兽,牙口并不齐全,却得到了一块儿名为爱情的猎物,于是不顾一切的嘶咬,最后伤了牙,伤了长大后捕猎的根本。

迟冬至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打量梁夏末,坚硬、幼稚,这是唯一出现在脑海里的两个词,军人的钢硬气与自身的流氓气完美结合了,或许也可以这样理解他,有着固执大男子主义的孩子,哦不,是混蛋。

迟冬至心想完了,其实早就完了,现在哪怕恨他恨的恨不得离婚,可目光仍是很轻易就会被夺走。

他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却单单是她迟冬至的克星,先是夺走她的注意力,然后是感情,甚至理想和信仰,迟冬至知道,如果不离开,早晚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把命送给他玩儿,连同所有的人生和希望,自己将一无所有,而他,无所不能。

迟冬至的手指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梁夏末的鼻梁一点点往下,游移到锁骨时停下,这男人长了一副漂亮的锁骨,她曾经长时间把吻停留在这里流连。手指游到左胸胸口时停驻,迟冬至两根手指在那里轻轻压了压。传说,夏娃是亚当胸腔里抽出的一根肋骨,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少时的迟冬至曾经问过梁夏末,我是你的第几根肋骨啊?那时梁夏末玩味似的告诉她说:第二根……

她因为这个伤心了很久,那谁是你的第一根肋骨呢? vRKBmAFUjfhVLBlqNYQBqO44JZQrmikRrC3HXSdp9sfSMZd6kXD+IUNYcOiNGq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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