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是我去抓的,也是我放到凤浅床上的。”止烨干咳了一声。
玉玄见止烨把事揽在身上,着了急,一拍胸膛,道:“蛇是老子叫止烨容瑾院子里捉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如果没有容瑾的认同,他的蛇能被你们抓住?”
容瑾的蛇从来不轻易放到外面,如果容瑾对他们的所为不认可,怎么可能把蛇放出来给他们抓?
玉玄怕云末找止烨和容瑾的麻烦,急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乱冤枉人。”
云末横了玉玄一眼,向忙着收拾残局的平儿道:“去打听下,郡主现在在哪里。”
平儿应着去了,没一会儿功夫回来,道:“郡主带着千巧出府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止烨和玉玄交换了个眼色,见云末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样子,悄悄退了出来。
云末神色淡淡地,只当没看见,由着他们离开。
凤浅出了郡主府,揭起轿帘,趴在车窗上,风吹开她额上的留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漾开明媚的笑意。
云末看见那锅粥,脸上一定很好看。
千巧小脸发白地坐在凤浅对面,自从郡主把那条蛇放进她捧着的砂锅里,她的手就没停止过发抖。
凤浅瞟了眼千巧,心情更好。
路过一家没开门的玉器铺,突然涌来两大群官兵,把街道两头围死,连带着凤浅的马车也被拦了下来。
被堵在街上的,除了凤浅的马车,另外还有一辆马车。
千巧‘咦’了一声,“是容公子的马车。”
这是凤浅第二次听见‘容公子’这个名字,还没来得及问。
带头的副官高声道:“捉拿疑犯,所有人暂时不得离开。”
凤浅私自出府,不愿暴露身份,让车夫把车停在路边。
官兵直接冲到凤浅身旁的玉器铺,踹开铺门,一个人直挺挺地从门后倒了下来,摔在地上,脸色灰白。
以凤浅做多年刑警的经验来看,这人已死。
副官蹲下身看了一阵,对骑着马缓步而来的一个将官道:“大人,我们还晚一步,鬼手死了。”
“怎么死的?”
“属下惭愧,看不出是怎么死的。身上无伤,七窍没血,倒象是突然暴病身亡。”
“放屁,携宝来参加‘海市’的,两天死了七个,你都说象是突然暴死,好不容易收到线报,可能是鬼手所杀,结果鬼手也暴病身亡?”
“从尸体上看,确实象暴病身亡。”副官苦了脸。
“海市是什么?”凤浅回头问千巧。
千巧小声道:“是档次最高的黑市拍卖场,里面拍卖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海市不问货物来路,只看钱。所以海市也是最大的销脏场所。”
“脏物,难道官家不管?”
“据说海市的后台很可怕,谁管了,谁就得倒霉。再说,每年海市过后,地方官都能捞一大笔油水。那些官家暗中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求海市能开在自己的地盘上。”
“难道海市没有固定的地方?”
“海市一年才开一次,每次都在不同的城镇。”
凤浅在现代是刑警,深知宝物聚积的地方,就肯定有人抢夺宝物发横财。
燕京连续发生劫宝案,估计今年的海市就快开放了,而且地点就在燕京。
“大人,在屋里找到五件宝贝,但没找到三生石。”进屋搜查的官兵出来汇报。
“大人,怎么办?太子发了话,说什么也要找到三生石。”
副官愁得快哭了。
凤浅眉梢轻挑,又是太子。
“验尸官,查,看鬼手是怎么死的。”将官也是愁眉苦脸,现在只从死因上找线索。
随行的验尸官,叫把尸体看了好几遍,硬是没看出这人是怎么死的,急得一头汗。
副官无意中回头,看见停在街角毫不起眼的那辆马车,眼睛一亮,“大人,那好象是容公子的马车,要不去请容公子帮帮忙。”
将官有些为难,那个人性子冷漠到不近人情,求他办事,难如登天。
但太子下了死令,一定要找到三生石,如果线索在这里断了,他回去没办法交差,只得翻身下马,硬着头皮向马车走去。
到了马车前,抱拳行了个礼,“在下沈洪,求见容公子。”
车里没有人答理,坐在车辕上的小厮道:“我家公子不喜欢见客。”
看穿着打扮,沈洪官职不小,结果被人一口回拒,凤浅不由地多看了马车上的帘子两眼,这人好大的架子。
这样的结果,沈洪象是意料之中,也不生气,语气更加恭敬,“西域王派使者送来一样宝贝,结果使者被杀,宝贝被劫。在下奉太子之命,查找凶手以及宝贝。好不容易查到点线索,却就此断了……在下无可奈何,才想请公子援手。”
他相信,这位在马车里已经把事情经过看得明明白白。
“与我何干?”车帘后传来一声极低的声音,声如冰碎,让这燥热的街头也瞬间降温。
“如果公子肯出手相助,有什么在下能做为公子做的,就算赴汤蹈火,在下也在所不辞。”
“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
沈洪语塞,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被人当众拒绝,仍有些难堪,杵在那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那冰冷声音又再响起,“不过……”
“不过什么?”沈洪死了的心,又活了。
“如果有海市通行证,在下倒是可以勉强一试,另外如果沈大人找到三生石,请容鄙人一观。”
“可是……”沈洪有些懵,他哪来海市通行证。
海市虽然是黑市,但管理极为严格,要想进入海市交易,卖方得事先带宝贝去鉴定,达到要求,才有资格入场。
而买家,也得事先交上一大笔押金,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购买海市的东西,才能领到通行证。
这地方只认宝物和钱,除了这两样,哪怕你是天皇老子,也不能进场。
所以寻常人根本拿不到通行证。
副官机灵,心想鬼手藏了这么多宝贝,多半是为参加海市准备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应该有通行证,只是不知有没有被杀他的人搜走。
副官眼珠子一转,凑到将官耳边,“大人,鬼手三个月前,隐姓埋名在这里开了这家玉器铺,实际上是掩护他来京城的目的……”
许多带宝物参加海市的人,为了防止被人打劫,往往会收到通行证后,就秘密前往要开办海市的地方,以各种身份做掩饰隐藏下来。
如果他们不是收到秘密线报,怎么也不会想到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就在京里把买卖做得顺风顺水的大商贾,会是让人官兵头痛至极的江洋大盗鬼手。
将官被他一点,反应过来,“赶紧搜。”
“大人,找到了。”没一会儿功夫,属下果然在鬼手身上搜出一块金牌。
凤浅‘啧啧’两声,真是好大的手笔,连通行证都用金子做。
沈洪狂喜,忙拿了金牌三步并两步重回到车前,双手奉上,“以公子的能耐,只要一颗丹药,海市还不巴巴地把通行证送来?”
小厮呸了一口,“我们公子的丹药岂能任钱银糟蹋,通行证是公子帮别人要的。”
沈洪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尴尬脸上红红白白,不敢再说话,怕再说错话惹恼了这位,今天的事就得泡汤。
好在小厮没有刁难,把金牌接下,取了水出来,仔细地洗了好几遍,抹干了,才往车里送。
凤浅看得砸舌,这人真是好大的派头。
沈洪紧盯着着车帘,紧张地额头上冒出冷汗。
突然地帘子微微一抛,一条细如蚕丝的金丝从车里飞出,如活物一般缠上鬼手的手腕,接着松开,又飞拂上鬼手心脏部位,只是一瞬,金丝闪电般缩回车中。
“是毒杀。”
沈洪怔了一下,“可是他七窍之内并没有血溢出。”
“他被人强行塞入毒丸,再用内力催发药性,那毒用量极少,却恰好能让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再用冰掌冻住心脉,让毒血在体内凝住,不会四处游走,七窍自然不会有毒血溢出。”
验尸官听了,立刻拿银针刺进鬼手心脏部位,银针果然瞬间漆黑如墨,“大人,真是毒杀。”
凤浅暗抽了口气,把细如蚕丝的金丝抛出几米之外,运用自如,而且只是轻轻一探,就能找出死因,精确得象是亲眼所见,简直匪夷所思。
这人不简单。
沈洪长松了口气,“为什么公子只用金丝拂了一拂,就象亲眼看见鬼手被人杀死的经过?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公子解惑。”
车里人不答,他得了海市通行证,也帮沈洪查看了死因,交易已经完成。
至于帮人满足好奇心的这种东西,他没兴趣做,也不会去做。
凤浅趴在车窗上,望了一眼对面紧闭的窗帘,“沈大人,这个问题,不如由我来给你解答。”
沈洪回头,见是个相貌极美的姑娘,但怎么看,都只有十三四岁,他都想不明白的问题,难道这小丫头还能想明白?
正想喝止凤浅不要捣乱,但转念又想,这位已经不愿再搭理,倒不如由着这小丫头胡说,说不定车里这位见别人抹黑他的成果,沉不住气,就把他答案说出来了。
“姑娘说说看。”
“沈大人,你先摸摸鬼手的胸口和身体别的部位,看胸口处是不是冷如寒冰,而别的地方却还没冷透。”
沈洪照着凤浅的话,去摸了摸鬼手的胸口,又摸了摸他身体别处,果然胸口处冷如寒冰,“确实如姑娘所说。”
凤浅点头,“这人胸口下陷,脖子抽紧,可以看出,死前的那一瞬间正在用力吸气,在这种情况下,基本可以断定是猝死。容公子以金丝代手,可见他的金丝就如同别人的手那样敏感。他发现这些,再往前推测,也就不难猜出。”
“可是为什么是毒杀,而不是直接用冰掌震断心脉而死?”
“震断心脉,内脏受损,口鼻里不可能没血。”
“既然是迫他服下毒药,何必再用冰掌?”
“等毒自动发作,毒液早随着血液流满全身,不七窍出血才怪,还能让你等在这里认为是突然病发身亡?沈大人要找凶手,只需从冰掌入手即可。”
沈洪呛住。
凤浅扁嘴,暗骂了声蠢材,感觉对面马车里有人看向她,转头过去,却只看见遮得严严实实的竹帘,看不见车里的那人,笑嘻嘻地向那马车,“容公子,我说的对不对?”
容公子没回答凤浅,却冷清清地道:“沈大人,可以让行了吗?”
沈洪忙叫人让道。
马车从凤浅面前缓缓而过。
凤浅眉梢一挑,有些得意,不否认就表示承认。
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隔着竹帘缝,看着凤浅那张笑得如同春花开放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