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之死
(1)
1626年2月,努尔哈赤率领六万八旗精兵,渡过辽河,向孤城宁远扑去。孤城宁远的守城者是明朝素有“八闽屏障”之称的袁崇焕。
努尔哈赤一直处于高歌猛进,也就没把进士出身的袁崇焕放在眼里,甚至认为自己的精兵不仅能很快占领宁远,而且还会毫不费力地轻松占领。
然而,努尔哈赤应了骄兵必败这句话,从没指挥过战争的袁崇焕竟然和将士们抱定了誓死保卫宁远的决心。在努尔哈赤兵临城下时,袁崇焕不顾将士们的阻拦,毅然决然地站在城墙上,和将士们一起英勇作战,从天亮一直激战到天黑,努尔哈赤始终攻不下来。
努尔哈赤这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硬骨头,不得不命令八旗精兵在城下安营扎寨,准备第二天继续攻城。
当他坐在中军大帐,和几个首领商量计策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轰隆声,随即便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在努尔哈赤安营扎寨休息的时候,袁崇焕命令守城的将士用西洋大炮向努尔哈赤的营寨发射,努尔哈赤的六万精兵在瞬间就死的死伤的伤,和他坐在一起的几个首领也被炸得上了天,努尔哈尔勉强捡回一条命,但也受了重伤。
将士们护着受了重伤的努尔哈赤,仓皇逃跑,回到了盛京。
这样的重创是战攻赫赫的努尔哈赤从没想到过的。英勇神武的他遭受了这场打击后,竟然元气大伤,开始一蹶不振了。
1626年7月,对自己大败怎么都无法接受的努尔哈赤,由于郁郁寡欢,染上了重病,不得不去清河休养。本想病好后重振旗鼓的他,一个月过去了,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努尔哈赤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即刻派人招他最宠爱的大妃阿巴亥来见他。
“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人!”努尔哈赤对派去的人说。
看着派去的人远去,努尔哈赤疲惫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要是走了,我的阿巴亥,你该受罪了。”
努尔哈赤知道,自己对阿巴亥的宠爱,已经得罪了很多人,很多人都在等着、盼着自己去世,然后收拾这个女人。
阿巴亥没有嫁给努尔哈赤前是女真乌喇部首领满泰的女儿,在她十二岁那一年,成了四十二岁的努尔哈赤的第十位妻子。阿巴亥的聪明美丽、机灵乖巧,很得努尔哈赤喜欢。
结婚两年后,努尔哈赤的大妃叶赫那拉氏病逝。努尔哈赤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地立阿巴亥为大妃。那时候,阿巴亥也不过十四岁。
十四岁的阿巴亥尽受努尔哈赤的宠溺,身份地位很是显赫。几年后,她为努尔哈赤生下了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三个儿子。
因为深爱阿巴亥,努尔哈赤对这三个儿子也是视若珍宝,将八旗军队中的三旗分别交给他们来掌管,这自然又引起了努尔哈赤其他几个儿子的不满。
就在阿巴亥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努尔哈赤听到了一些传言,说阿巴亥和他的次子代善有染。
代善是努尔哈赤另一位妻子佟佳氏的儿子,有勇有谋,很受努尔哈赤的赏识。三十岁的他,当时是努尔哈赤立储的不二人选。
一个是自己最宠爱的大妃,另一个是最有可能继承大汗位置的儿子。努尔哈赤听到这个传言后怒火冲天,他先是将阿巴亥赶了出去,接着又削弱了代善的力量,最终让代善失去了争夺大汗的能力。
不过,阿巴亥离开没几个月,饱受思念之苦的努尔哈赤便将她重新招了回来,不仅宠爱依旧,而且还让她再登大妃宝座。对此,努尔哈赤的其他妃子和儿子都敢怒而不敢言。
阿巴亥的这次回归,让她对努尔哈赤更加体贴了。颇有心机的她知道,一定要在被努尔哈赤宠溺的时候,为三个儿子中的一个谋得大汗宝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努尔哈赤离世后,自己和三个儿子还能拥有权势和生命安全。
阿巴亥开始在三个儿子中物色大汗的继承者。三个儿子中,大儿子阿济格虽然有着年龄优势,但却能力不足;三儿子多铎虽然聪明伶俐,但年龄太小。只有二儿子多尔衮不管从年龄、能力还是品性上,都有坐上大汗的实力。不过她也知道,多尔衮有他的软肋,那就是遇事考虑太多、优柔寡断。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没有读过书的阿巴亥也深知这个道理。纵观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最有竞争力的就是四贝勒皇太极了。
阿巴亥一面暗地观察皇太极,一边寻找机会让努尔哈赤立储。
在她接到努尔哈赤让她去清河见面的时候,阿巴亥有些慌神,她后悔没在努尔哈赤去清河前提出立储。如果努尔哈赤这棵“大树”真的没等她过去就倒下了,不要说三个儿子争夺汗位了,就是他们母子三人,生命都会有危险。
(2)
阿巴亥悄悄地跟着来人匆匆地向清河方向赶去。一路上,心慌意乱的她都在想着立储的事。她不知道,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就是皇太极。
原来,皇太极在阿巴亥重新坐回大妃位置后,便开始留意她了。皇太极知道,自己争夺大汗的最大阻力就来自于这个女人。在努尔哈赤派的人悄悄去见阿巴亥时,正好被皇太极安插在阿巴亥身边的人看到了,在阿巴亥跟来人骑马离开后,那个人便飞快地去见皇太极。
而那时,皇太极正由布木布泰侍寝,听到来人着急的声音,皇太极急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来人在他耳边轻语几句,皇太极皱紧眉头,暗叫一声:“不好!”
皇太极在努尔哈赤去清河休养时,已经做好了两种准备:一种就是努尔哈赤痊愈后回来;另一种则是努尔哈赤重病甚至身亡。如果努尔哈赤痊愈回来了,那么自己争夺汗位就需要从长计议。而如果努尔哈赤重病甚至身亡,那自己一定要第一个在场。
叫走阿巴亥的是努尔哈赤的亲信,阿巴亥能悄悄动身,一定是努尔哈赤的旨意。
“难道是……”皇太极没再往下想,他马上令人备马,准备外出。
看着皇太极急匆匆的样子,布木布泰倚在门框上,略有不满地说:“这么晚要去哪儿?”
“有重要事。”皇太极的神色凝重。
他没有看布木布泰,径直出了房门,然后跃上马,带领几个随从,快马加鞭地向清河方向去了……
在阿巴亥和皇太极一前一后往清河赶的时候,努尔哈赤正乘船顺太子河而行。他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想和阿巴亥在中途碰面。他要将阿巴亥的生活安排好,不然他死不瞑目。
努尔哈赤乘船行至浑河时,沿河岸快马奔驶的阿巴亥看到了努尔哈赤乘坐的船,就急忙跳下马,跌跌撞撞地奔进船舱,只见努尔哈赤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
一见阿巴亥,努尔哈赤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让其他人离开船舱,并称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
船舱里的其他人走了,他忍着剧痛,抬起身子,气喘吁吁地对阿巴亥说:“你来就好了!我……不能……不能再护着你了!”
阿巴亥从没见过努尔哈赤这样,她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努尔哈赤面前,抱着努尔哈赤的头,一边拭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一边抖抖索索地说:“大汗,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大汗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大汗会护着他的阿巴亥的,阿巴亥不能没有大汗,没有了大汗不能活!”
努尔哈赤颤抖着伸出手,按在了阿巴亥的手上。
“你听着,我们大金国……”话没说完,一阵剧痛再次袭来,努尔哈赤痛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大汗,快歇着吧,好点再说,明天再说,回盛京再说。”阿巴亥也已脸色苍白,完全忘记了一路上想好要和努尔哈赤说立储的事。
努尔哈赤摇摇头:“不,再不说就没有时间了。”
“不要!大汗不要说这种话,大金国不能没有大汗,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阿巴亥不停地摇头,尖声叫着。
“我的身体我知道!”努尔哈赤露出凄厉的一笑,随即神情严肃地说:“阿巴亥,你听着,我决定把……把汗位传给……传给我们的儿子……多尔衮。”
“多尔衮?”虽然这是阿巴亥渴望听到的,但由努尔哈赤直接说出来,她还是有些诧异,连声说:“多尔衮行吗?他还那么年轻,我以为大汗会立四贝勒。”
阿巴亥既激动又难过,激动的是努尔哈赤毫不犹豫地立了儿子多尔衮,难过的是努尔哈赤这棵大树终要倒下了。
努尔哈赤急喘几口气又说:“皇太极的……才干和军功……在……在几个孩子中无人能及,不过……”
他停了一下,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接着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他没有多尔衮耿直善良。多……多尔衮性情更像我,一定……一定会是个……个大英雄!”
阿巴亥的内心很复杂,心里既激动又难过,还有些担心,她说:“就怕……就怕四贝勒和其他贝勒不答应。”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喘息着继续说:“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们了!只有当着众人的面……由……由我……我亲口说出来,多尔……多尔衮才能安心继位。”
说完,努尔哈赤又深深地看了阿巴亥一眼:“你们……你们母子三人才……才能安全!”
“大汗!”阿巴亥扑在努尔哈赤的怀里,痛哭起来。
努尔哈赤伸手轻轻抚摸着阿巴亥的脸,慢慢说:“阿巴亥……你……你……你是我最爱……”
也许是用力太猛,努尔哈赤的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汗!大汗!”阿巴亥惊恐地大叫。
“看来……看来……我……我……等不到……他们……我……我恐怕……要对不起你……了!”
努尔哈赤说完,又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他抚摸阿巴亥的手掉了下来。他用最后一抹充满柔情和怜爱的眼神扫了阿巴亥一眼,突然瞪圆了双眼……
“大汗!大汗!”阿巴亥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盖住了阿巴亥的凄厉叫声,划破了黑夜里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