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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的诺亚
伯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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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阳还没升起，狗狗们还在睡梦中，清晨的露珠还没滴落下来，诺亚·巴里沃特就离开了家。
他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昨晚准备好的衣服，屏住呼吸，悄悄地爬下楼。楼梯上有三个台阶的木板连接得不太好，平时走在上面会吱吱响，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走过每个台阶，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从门厅的衣架上取下外套，但是没有穿鞋，直到走出屋子才把鞋穿上。他沿着院子里的小路走到大门口，开门出去，再关上门，步伐轻得不能再轻了，因为他害怕爸爸妈妈听到自己脚下蟋蟋洬洬的声响会下楼查看。
天还黑黢黢的，诺亚只能眯着眼睛探寻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渐渐增强的光线让他能够辨识出阴影处可能潜藏的任何危险。走了大概几百米，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还能辨认出远处自己家的房子。他盯着烟囱中冒出的青烟，想着房子里面的家人，他们还安静地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并不知道诺亚永远地离开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着想着，不由地感到一丝悲伤。
“我做得对吗？”他想着，许多快乐的回忆一股脑儿地涌出来，掩盖住了最近让人悲伤的事情。
然而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当然，没有谁能责怪他，走出去用自己的方式闯世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已经八岁了，但是至今仍没有真正做过什么大事。
他班里的一个男孩儿查理·查尔顿，七岁的时候就登上了当地报纸，因为当时王后来村里给老爷爷老奶奶们开一处日间护理中心，查理·查尔顿被选中给王后献花，并且说：“夫人，您能来这里我们非常高兴。”查理·查尔顿献花的这个情景被拍了下来，他在相片里咧着嘴笑得跟大花猫一样，王后的表情显示出她是因为什么滑稽的事情而笑，但是由于良好的教养并没有说出来。诺亚以前也见过王后脸上的那副表情，每次他都忍不住咯咯地笑。第二天那张照片被挂在学校布告栏上，并且一直挂在那里，直到有个人--不是诺亚--在王后的脸上画了八字胡，并且从她嘴里冒出一个写着脏话的气泡泡，这几乎把校长塔欣汉姆气得晕过去。
整件事成为了一桩丑闻，但是至少查理·查尔顿在报纸上露了脸，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一直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而诺亚这一生做过什么事能与之相提并论呢？没有。为什么这么说，几天前，他列了一个成就单，下面就是他所列出的内容：
1.我把十四本书从头到尾读完了。
2.去年运动会我夺得五百米赛跑的铜牌，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布瑞弗尼·奥尼尔抢跑，我一定能拿到银牌。
3.我知道葡萄牙的首都（是里斯本）。
4.在我们这个年龄，我或许算个头长得小的，但是我是班里第七聪明的男孩儿。
5.我拼写很好。
“八岁了，才有五个成就。”他一边咬着铅笔头思考--虽然每次有人这样做，老师布赖特小姐都会叫嚷着说这样会铅中毒--一边摇头。“平均每一个成就……”他思索着，在一张草纸上快速地计算着，“每一年七个月零六天才有一个成就，一点都不出众。”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他离家的原因，因为这个理由比真正的理由更具有传奇性，他不想去思考真正的理由，至少今天早上不想。
于是现在他像一位年轻的战士一样独自一人开始了征程。他回头望望，心想：“就这样！从此以后，我再也看不见那座房子了！”他继续向前走，脸上那表情就像一个深信下届选举肯定能够当选市长的自信的男人一样。看上去自信非常重要--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大人们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他们总是把独自旅行的孩子看成是有阴谋的。他们从来不认为那也许只是一个好小伙儿在欣赏世界，在进行一次伟大的探险。他们是心胸狭窄的大人，这是他们很多问题中的一个。
他告诉自己：“我必须一直向前方看，好像去见某人，装作一个有目的地的人，这样可能就不会被人拦下来询问了。”“当看见人时，”他想，“我会加快脚步，好像很匆忙的样子，让别人感觉如果我不能按时到达某个地方，就会被打得鼻青脸肿。”
不久之后，他到达了第一个村庄，那时，他已经感觉有点饿了，因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从沿街房子敞开的窗户里飘出鸡蛋和熏肉的香味，他舔了舔嘴唇，看着那些窗台。在书中，他读到过大人总是将冒着热气的蛋糕和馅儿饼留在窗台上，那样像他这种饥饿的孩子就可以过来偷东西吃了。但是看起来这个村子里的人似乎没这么笨，或者因为他们没有读过那些书。
但是突然，好运来了！他面前出现了一棵苹果树。刚才还没有--至少他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这棵树就在这里，高高地矗立着，骄傲地沐浴着清晨的微风，枝头挂着沉甸甸的、闪亮的青苹果。他立刻停住脚步，张开嘴笑起来。这个发现使他很开心，因为他非常喜欢苹果，他妈妈总说，有一天，如果他一不小心，没准儿会变成一个苹果（那样绝对可以让他的大名登上报纸）。
“早餐有着落了！”他这样想着跑过去，但是当他这么靠近时，却发现那根树枝--那根原来离他最近的树枝--好像上升了一点儿，向树干更靠近了一点儿，仿佛它知道这个男孩在蓄谋偷它的宝贝。
“真奇怪啊！”诺亚自言自语道，犹豫了一会儿又往前靠了靠。
这一次，那棵树发出很大的咕哝声--跟诺亚一直吵着在读报纸的爸爸出去踢球时爸爸发出的声音很像--而且他非常确定，那棵树又向左边移动了，远离诺亚，树枝更加贴近树干，上面的苹果吓得浑身颤抖。
“但是这不可能，”他摇头思索着，“树不会动，而且苹果肯定也不会颤抖。”
然而它是在动，肯定是在动。它甚至好像在和他说话，但是在说什么呢？树皮下面传出低语声：“不，不，请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不，不要……”
“哎呀，一大清早的，这可真够荒唐的。”诺亚想着冲过去抱住大树，这时大树突然间僵住不动了。他从树枝上拽了三个苹果--一个，两个，三个--然后跳下来，左手边口袋塞一个，右手边口袋塞一个，又得意扬扬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第三个苹果。
那棵树现在不动了，但与之前相比，它好像往下弯了一点点。
“真的，我饿了！”他叫嚷着，好像他必须跟那棵树解释清楚一样，“我能怎么办？”
树没有回答，诺亚耸了耸肩膀走开了，跳跃着走在这个村子的鹅卵石小路上。虽然这件事让他有种罪恶感，不过他飞快地摇了摇脑袋，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种感觉从耳朵里甩出去，甩得远远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哎，你站住！”他转过身看见一个男人向他追过来。“我看见你了！”那个人叫嚷着，一直用一根粗糙的手指指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诺亚愣了一下，然后撒腿就跑。他绝不能这么快就被抓到送回家。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个人，身后留下一溜烟的尘土，这些尘土聚集到黑云中，之后随着雨水降到这个村子里，覆盖在花园和春天新种植的作物上，这让村民们咳嗽、抱怨了好长一段时间，而诺亚对自己引起的灾难毫不知情。
实际上，他直到确定后面没有人追的时候才敢放慢了脚步，这时他才发现刚才奔跑的时候左边口袋里的苹果掉出去了。
“没关系，”他想，“我右边口袋里还有一个呢！”
但是，不，右边也没有了，他甚至没有听到苹果掉落的声音。
“讨厌！”他感到气恼，“但是至少我手里还有一个--”
但是也没有了。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苹果也丢了，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太奇怪了！”他一边想一边往前走，感觉有些沮丧，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想现在有多饥饿。毕竟，对于一个八岁的男孩儿来说，早餐只吃一口苹果是远远不够的，尤其他还是一个踏上伟大征程闯荡世界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