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博和如夫人走后,偌大的大厅顿时静了下来。纪文昊脸上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不见,眉宇间多了份少见的认真。林鸢则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久,纪文昊看着林鸢,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心里清楚,虽说萱儿长的很美,但是从来就没有皇上钦定秀女的前列,七王爷这是用萱儿来牵制他父亲。果然,七王爷并不信任父亲。而父亲究竟可不可信任,他却也是不敢肯定。只是,他实在不愿意看着自己疼爱的妹妹就这么被当做棋子在宫里度过一生。
林鸢是何等伶俐之人,想想在客来居纪文昊的那番话,当然也明白皇帝为何会钦点她。“逃”是在她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词,接下来便是“怎么逃”,“逃到哪里”。现在不逃,到了宫里就更别想逃了。然而,在她还没有计划好的时候,纪博已经派人来请她回晴阁做准备了。
门口的守卫证明着纪博的决心,同时也证明着纪博对林鸢的提防。后者是林鸢百思不得其解的,在纪博眼中,林鸢不过是他孱弱的女儿——纪若宣,为何他会大动干戈地提防她逃跑呢?或者说他提防的不是林鸢,那又会是谁呢?纪文昊?纪若宣她娘?除了这两个人,林鸢想不出第三个人。或者她该想的不是谁来救她,而是如何自救。进宫,无疑是条不归路。
林鸢脑袋里又冒出了另一个词“绝食”,可是已经只剩一天的时间了,这招更本不会有效果,而且,她自认为自己根本就是狠不下心来绝食的。
“毁容”,第三个词。依旧不行,之前自己那张不怎么样的脸蛋都要时不时做做面膜保养保养,何况现在张妖孽级别的脸蛋呢?看着镜中那清丽又不是妩媚的容颜,林鸢又一次警告自己不许暴殄天物。
“表现得非常差,差到那个混蛋皇帝不敢要”。可是这也不行,人家根本就不是要你当老婆的,而是要你去到人质的。林鸢这时才后悔骗过段虎让那偷圣旨的黑衣人跑了,如果不是圣旨丢了,大王爷旧部开始蠢蠢欲动,也许七王爷也还不至于这般明显地牵制纪博。
林鸢挣扎着“如果”和“假如”这类似的命题,其实,不管是圣旨有没有丢,这一劫她都是逃不掉的。这世上时时刻刻都有很多偶然在发生,但是,在布局者眼中,没有。没有如果,没有假如。
纪文昊去了晴阁好几次,但是都被门口的守卫挡了回来,不管是他拿银子诱惑还拿三少爷身份威胁都没有任何用处。而下午他就要去七王爷那里报到了。想必也只能在宫里见到萱儿了。
林鸢挣扎了好久——当然,是心理上的挣扎——终于不挣扎了。她很阿Q得安慰自己,进了宫肯定是比现在的生活还奢侈的,那她就能好好享受了,还有,她运气蛮好的,遇上的皇帝不是老的不行的,而是刚满十八岁刚要开始亲政的少年,这对于实际年龄已经20多的林鸢来讲,真的是不委屈她的。还有,她这种特殊情况当上妃子是一定的,那么到时候可以回相府省亲,就可以给如夫人脸色看了……其实,以上这些都是废话,最主要的原因是林鸢觉得到宫里玩玩也不错,自己在这里无牵无挂的,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有纪博不反,她的命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自己玩没了。
林鸢在晴阁闲了一日,而笑笑则忙着收拾东西忙了一整天,不过她很是高兴,想到小姐进宫选秀后,她便不由得骄傲起来,林鸢看着笑笑那么高兴,也没忍心坏了她的好心情,也就没有很她多说什么。
次日,宫里的吴公公来了,接了林鸢和相府的另一位秀女——相府的二小姐纪诗韵。林鸢带了笑笑一个丫鬟,纪诗韵带了海棠和秋菊两个丫鬟,纪博送她们至门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些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如夫人这时倒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对林鸢嘱咐了好些事情,当然,在林鸢听来都是些屁话。三夫人倒是真的舍不得她女儿,林鸢早早得坐上轿子看着母女两难舍难分,又看看纪博和如夫人,不禁为自己感到不幸。母女两在一旁道别了许久,在那位吴公公的催促下,纪诗韵才上了轿。
林鸢对这位二姐并不了解更别说熟悉了,之前只是听笑笑讲过这为二小姐为三夫人所生,才艺极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知书达礼,性情温顺。于是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心想起码也是姐妹,在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多个姐姐也好,于是打定主意要做个孱弱的妹妹让这位姐姐好好照顾了。反正自己真的是没人照顾呀,除了那个好几天不见了的纪文昊。
一声起轿,林鸢正式离开了相府,而今后回来的时候,不知是何光景。
看着远去的队伍,纪博心里默默地对萱儿说着对不起,也许注定要牺牲她了,也许他当初该让白岚把她带走的。只是对他来说,这世上“如果”和“当初”这类假设从不奏效。即使用了万般心思,他依然也是棋子,布局者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