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译文孔子说:“我们能够持之以恒地学习,就能把知识掌握得很牢固,这岂不是很快乐的事情吗?志气相投的好朋友从远方来了,久别重逢,难道不值得让人高兴吗?别人一时不了解自己,也不会对人产生怨恨,这样胸怀坦荡的人难道不是君子吗?”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也。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故可乐。说在心。乐主发散在外。虽乐于及人,不见是而无闷,乃所谓君子。乐由说而后得,非乐不足以语君子。
朱熹注: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及人而乐者顺而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故惟成德者能之。然德之所以成,亦曰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而不已焉耳。
12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译文孔子的弟子有若说:“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而喜好触犯上层领导者,这样的人是很少见的。不喜好触犯上层领导者,而喜好造反的人是没有的。有修养的人要在为人的根本上下工夫,根本建立了,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有了。而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就是仁的根本。”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孝弟,顺德也,故不好犯上,岂复有逆理乱常之事?德有本,本立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故为仁以孝弟为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或问:“孝弟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子有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然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朱熹注:“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则其道自生。所谓孝弟,乃是为仁之本,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也。”“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弟。”
13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译文孔子说:“花言巧语,伪装和善,这样的人仁德是很少的。”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
朱熹注:“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圣人辞不迫切,专言鲜,则绝无可知,学者所当深戒也。”
14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译文孔子的学生曾子说:“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为别人做事竭尽全力了吗?与朋友交往信守诺言了吗?老师传授的知识温习了吗?”
名家注解曾子朱熹注:“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
张居正注:“曾子之学,随事精察而力行之,故其用功之密如此。然古之帝王,若尧之兢兢,舜之业业,成汤之日新又新,检身不及,亦此心也,此学也。”
15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译文孔子说:“治理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要严肃谨慎地对待各项工作,信守承诺;节省开支,爱惜民力;征用劳役时应顺应节令不违农时。”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此言至浅,然当时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国矣。圣人言虽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极,尧、舜之治亦不过此。若常人之言近,则浅近而已矣。”
朱熹注:“五者反复相因,各有次第,宜细推之。”
16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译文孔子说:“学生,在家孝顺父母,在外敬爱兄长;做事严谨恭敬诚信,博爱众生,亲近有德行的人。这样做了之后如果还有余力,再去学习文献提高修养。”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为弟子之职,力有馀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己之学也。”
朱熹注:“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
17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译文孔子的学生子夏说:“把喜欢美色的心换成优秀的品德;侍奉父母尽心尽力,侍奉君主能豁出自己性命,结交朋友讲话守信。这样的人,虽然说没学习过,我也要说他学习过。”
名家注解朱熹注:“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贤人之贤,而易其好色之心,好善有诚也。致,犹委也。委致其身,谓不有其身也。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我必谓之已学也。”
18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译文孔子说:“君子如果不自重,就没有威严,而所学的东西也不会牢固。为人应该以忠厚诚信为主,不与忠信比不上自己的人交朋友;有了过错,要勇于改正不能畏怯。”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人道惟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有物乎?”曰:“学问之道无他也,知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又曰:“君子自修之道当如是也。”
朱熹注:“友所以辅仁,不如己,则无益而有损。”又曰:“轻乎外,必懈怠于内,则所学不深,所知肤浅,所行虚浮,自然德威无所从树。”
19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译文曾子说:“慎重对待父母的死亡,按时追思悼念先祖,百姓的道德自然就引归淳厚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盖终者,人之所易忽也,而能谨之;远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为,则己之德厚;下民化之,则其德亦归于厚也。”
张居正注:“丧也,尽其礼;祭也,尽其诚,而其德亦归于厚矣。此可见孝者,人心之所同。君者,下民之表率。欲化民成俗者,可不知所以自尽也哉。”
110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译文子禽向子贡问道:“老师每到一个国家,一定听得到它的政事。是他自己求来的呢,还是别人主动跟他说的呢?”
子贡说:“老师是凭着温和、善良、恭敬、俭朴、谦让五者得到的。他老人家获闻各国政事的方法,与别人都不同吧?”
名家注解朱熹注:“夫子未尝求之,但其德容如是,故时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问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后得也。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然即此而观,则其德盛礼恭而不愿乎外,亦可见矣。学者所当潜心而勉学也。”
张居正注:“子贡之言,不惟足以破子禽之疑,而使万世之下,犹可以想见圣人之气象,此所以为善言德行也。”
111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译文孔子说:“他父亲活着时,要观察他的志向;他父亲去世后,要观察他的行为。如果多年不改变他父亲奉行的合理的行为原则,就可称作孝子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父在,子不得自专,而志则可知。父没,然后其行可见,故观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恶。然又必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见其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矣。”
张居正注:“抑孔子所谓无改于父之道,亦自其合于道而可以未改者言之耳。若于道有未合焉,则虽速改可也,何待三年。故善述其事孝也,克盖前愆亦孝也。观圣人之言者,不可以执一求之。”
112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译文有若说:“礼仪的效用,以和谐自然可贵。古代帝王治理国家之道,最可贵的也在这里。无论大事小事,都无一例外地遵循这一点。有行不通之处,便为求得和谐而和谐,不用礼仪来加以节制,也是不可行的。”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而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
朱熹注:“严而泰,和而节,此理之自然,礼之全体也。毫厘有差,则失其中正,而各倚于一偏,其不可行均矣。”
张居正注:“礼,是尊卑上下的礼节。和,是从容不迫的意思。斯字,解做此字,指和说。小大,是小事大事。由,是行。”
113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译文孔子的弟子有若说:“信守的诺言符合道义准则,这样的诺言就会得以实现;恭敬的心符合礼仪准则,就可以避免遭受耻辱;所依靠的都是亲近的人,这样的人就有了依靠。”
名家注解朱熹注:“言约信而合其宜,则言必可践矣。致恭而中其节,则能远耻辱矣。所依者不失其可亲之人,则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此言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不然,则因仍苟且之间,将有不胜其自失之悔者矣。”
张居正注:“如与人以言语相约,本是要践行其言,但其所言者,若不合于义理之宜,将来行不将去,则必至爽约失信矣!”
114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译文孔子说:“君子对于饮食没有过分的要求,只要能吃饱就行了;对于居处不求舒适,只要安全就可以了。做事勤劳敏捷,说话却小心谨慎,到有贤德的人那里去匡正自己,可以说是好学的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不求安饱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敏于事者,勉其所不足。慎于言者,不敢尽其所有余也。然犹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则可谓好学矣。凡言道者,皆谓事物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
张居正注:“夫志向已是精专,功夫已是切实,而又加以谦抑之心,常存不足之虑,盖真见夫义理之无穷,学问之有趣,其心欣慕爱乐,有不能自已者,这才是好学的人,所以说可谓好学也已。学而至于能好,则聪明日开,闻见日广,进而为贤为圣,何难之有哉!”
115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译文子贡说:“贫穷而能不谄媚,富有而能不骄傲自大,怎么样?”孔子说:“这算可以了。但是还不如虽然贫穷却乐于道,虽然富裕而又好礼的人。”子贡说:“《诗经》上说,‘既像雕刻骨器,又像雕刻象牙;既像雕琢玉,又像雕刻石一样下工夫’,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孔子说:“子贡呀,现在我可以同你谈论《诗经》了。从学过的知识里你能知道将来要学的知识,并有所发挥。”
名家注解朱熹注:“此章问答,其浅深高下,固不待辩说而明矣。然不切则磋无所施,不琢则磨无所措。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极致,亦不可骜于虚远,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子贡。
张居正注:“好礼,是喜好礼节,自然循理的意思。”又注:“夫子答子贡之问如此,善许其所己能,而勉其所未至也。”
116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译文孔子说:“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只怕自己不了解别人。”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人才固未易知,知人最为难事,必居敬穷理,使此心至公至明,然后如镜之照物,好丑毕呈,如称之称物,低昂自定,欲知人者,尤当以清心为本也。”
21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译文孔子说:“用道德教化来治理国政,就会像北斗星一样,自己居于一定的方位,而群星都会环绕在它的周围。”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为政以德,然后无为。”
朱熹注:“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又曰:“共,向也,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
张居正注:“政,是法令,所以正人之不正者。德,是躬行心得的道理。”又注:“古之帝王所以笃恭而天下平者,用此道也。图治者可不务修德以端,出治之本哉!”
22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译文孔子说:“《诗经》三百篇所蕴涵的思想大义,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思想纯正’。”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思无邪’者,诚也。”
张居正注:“盖诗人之言有美有刺,善者美之,所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刺之,所以惩创人之恶念。只是要人为善去恶,得其性情之正而已。”
23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译文孔子说:“用法制去引导百姓,使用刑法来整顿他们,老百姓虽然免受刑法,却失去了廉耻之心;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整顿百姓,百姓不仅会有羞耻之心,而且也会使人心归正。”
名家注解朱熹注:“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治之法,德、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也。此其相为终始,虽不可以偏废,然政、刑能使民远罪而已,德、礼之效,则有以使民日迁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当深探其本也。”
张居正注:“日用云为,都有个仪则。使贤者不得以太过,不肖者不得以不及,而皆协于一焉。这等样治民,将见那百姓每良心自然感发,不但知恶之可耻,而绝不肯为。又且知善之当为,而皆力行以至于善矣。岂特求免刑罚而已乎!所以说,有耻且格,盖德礼政刑,固皆所以适于治之路,而出之有本末,获效有浅深,故孔子第而言之,欲为人君者,审其本末轻重之辨也。”
24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译文孔子说:“我十五岁立志于学习;三十岁能够自立于社会;四十岁能掌握各种知识;五十岁懂得了顺应自然规律;六十岁能对各种言论融会贯通;七十岁能随心所欲又不越出礼的准则。”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学而至,所以勉进后人也。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则无所疑矣。知天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所欲,不踰矩,则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进德之序如此者,圣人未必然,但为学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后进,成章而后达耳。”
朱熹注:“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知此则知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又注:“圣人生知安行,固无积累之渐,然其心未尝自谓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间,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学者以是为则而自勉,非心实自圣而姑为是退托也。后凡言谦辞之属,意皆放此。”
张居正注:“夫圣人生知安行,本无积累之渐,犹自言其进德之序如此,然则希圣希天者,岂可少懈于日新之功哉!”
25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译文鲁国的大夫孟懿子问孔子什么是孝。孔子说:“孝就是不要违背礼的准则。”后来樊迟给孔子驾车,孔子告诉他说:“孟懿子问我什么是孝,我回答他说‘不要违背礼的准则’。”樊迟说:“这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说:“父母活着的时候,要按礼侍奉他们;父母去世后,要按礼埋葬他们、祭祀他们。”
名家注解朱熹注:“生事葬祭,事亲之始终具矣。礼,即理之节文也。人之事亲,自始至终,一于礼而不苟,其尊亲也至矣。是时三家僭礼,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语意浑然,又若不专为三家发者,所以为圣人之言也。”
张居正注:“人子事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随其尊卑上下,各有一定的礼节。如父母在生之时,凡朝夕定省,左右奉养,都依着这礼。”
26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译文孟懿子的儿子孟武伯向孔子请教孝道。孔子说:“做父母的最担心子女生病。”
名家注解朱熹注:“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唯恐其有疾病,常以为忧也。人子体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谨矣,岂不可以为孝乎?旧说: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于不义为忧,而独以其疾为忧,乃可谓孝。亦通。”
张居正注:“孔子之意,盖以武伯生于富贵之家,长于逸乐之地,易以致疾而忧其亲,故因问而警之如此。至若天子以一身而为天地神人之主,其所以培养寿命,而昌延国祚者,又当万倍于此矣。孔子之言,岂特为孟武伯告哉!”
27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译文孔子的学生子游向孔子请教什么是孝道。孔子说:“如今所谓的孝,只是说能够赡养父母就足够了。然而,就是犬马也能够得到饲养。如果对父母不恭敬的话,那么赡养父母与饲养犬马又有什么区别呢?”
命名荣贶名家注解朱熹注:“犬马待人而食,亦若养然。言人畜犬马,皆能有以养之,若能养其亲而敬不至,则与养犬马者何异。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
28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译文子夏向孔子请教什么是孝道。孔子说:“对父母总是和颜悦色是很难的。有了事情,儿女替父母去做;有了酒饭,让父母来享用,这样就算是孝了吗?”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告懿子,告众人者也。告武伯者,以其人多可忧之事。子游能养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与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
朱熹注:“盖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服劳奉养未足为孝也。旧说:承顺父母之色为难,亦通。”
29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子游译文孔子说:“我整天和颜回讨论学问,他从来不提反对意见和不同见解,像个愚钝的人。等他回去自己研究,却常常对我所讲授的内容有所发挥,可见颜回其实并不愚钝。”
名家注解朱熹注:“颜子深潜纯粹,其于圣人体段已具。其闻夫子之言,默识心融,触处洞然,自有条理。故终日言,但见其不违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则见其日用动静语默之间,皆足以发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无疑,然后知其不愚也。”
张居正注:“颜子既是上智,又能好学,故其悟道之妙,至于如此。若未及颜子者,必须能疑而知问;然后可以讲明义理,开发聪明,而进于圣贤之域也。”
210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译文孔子说:“要了解一个人,应看他做过的事,观察他做事的原因,考察他做事时的心情所在,安于什么,这样一来,这个人还能隐藏什么呢?又怎么隐藏得了呢?”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在己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
朱熹注:“事虽为善,而意之所从来者有未善焉,则亦不得为君子矣。或曰:‘由,行也。谓所以行其所为者也。’”
张居正注:“虽是人藏其心不可测度,然能饰所以而逃吾之视,必不能饰所由而逃吾之观,能饰所由而逃吾之观,必不能饰所安而逃吾之察。人何得而藏匿之哉?人何得而藏匿之哉?重言之者,以见其必不能隐也。”颜回。
211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译文孔子说:“在温习旧知识的时候,能有新体会和新发现,就可以当老师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学能时习旧闻,而每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若夫记问之学,则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故《学记》讥其‘不足以为人师’,正与此意互相发也。”
张居正注:“君子之学,不以记诵为工,而在于能明乎理,不以闻见为博,而在于善反诸心,学者不可以不勉也。”
212子曰:“君子不器。”
译文孔子说:“君子不能像器具那样,只有某一方面的用途,而应该博学多识。”
名家注解朱熹注:“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
213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译文子贡问孔子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君子。孔子说:“对你要说的话先做后说,事情做了以后再说。”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孔子因子贡多言,故警之以此,其实躬行君子常少,言不顾行者常多。学者之省身固当敏于行而慎于言,人君之用人,亦当听其言观其行也。”
214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译文孔子说:“君子能普遍地团结人而不与人相互勾结;小人与人勾结而不能普遍地团结人。”
名家注解朱熹注:“周,普遍也。比,偏党也。皆与人亲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君子小人所为不同,如阴阳昼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则在公私之际,毫厘之差耳。故圣人于周比、和同、骄泰之属,常对举而互言之。”
张居正注:“周与比其迹相似,而其实不同,只在此心公私之间而已,欲辨君子、小人者,可不慎察于此哉。”
215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译文孔子说:“只读书而不深入地思考问题,就会茫然而没有收获;只空想而不读书,就会产生疑惑。”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
朱熹注:“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
张居正注:“罔,是昏而无得。殆,是危而不安。”又注:“可见学必要思,学了又能思,则所学的方才透彻;思必要学,思了又能学,则所思的方才着实。二者偏废,则各有其弊矣。求道者可不知所务哉。”
216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译文孔子说:“强烈抨击那些异端邪说,这些祸害就可以停止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为尤甚。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
张居正注:“当时杨墨之道,犹未盛行,然孔子深恶而预绝之如此。至于后世道家之说,全似杨朱;佛家之说,全似墨翟,尤足以眩惑人心,而伤害世道。深信而笃好,如宋徽宗、梁武帝者,不免丧身亡国,为后世之所非笑。则异端之为害,岂非万世之所当深戒哉!”
217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译文孔子说:“仲由,我教给你知或者不知的态度吧!知道的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就是真最明智的啊!”
名家注解朱熹注:“子路好勇,盖有强其所不知以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则以为知,所不知者则以为不知,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
张居正注:“可见天下之道理无穷,虽圣人亦有不能尽知者,但圣人之心,至虚至明,固不以不知者自强,亦不以已知者自是,故稽众从人,好问好察,此尧舜之知所以为大也。”
218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译文子张向孔子学习谋取官职的办法。孔子说:“要多听,有疑问的地方先放在一旁不说,其余知道的部分要谨慎地说出来,这样就可以少犯错误;要多看,有疑问的地方先放在一旁不做,其余了解的部分要谨慎地去做,这样就能减少懊悔。说话少过失,做事少后悔,官职俸禄就在这里面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又注:“修天爵则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谨,得禄之道也。子张学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若颜闵则无此问矣。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馁在其中,惟理可为者为之而已矣。”
朱熹注:“多闻见者学之博,阙疑殆者择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约。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言此以救子张之失而进之也。”
张居正注:“尝观古之学者,修其言行,而禄自从之,是以世多敬事后食之臣,后之学者,言行不修,而庸心干禄,是以世少先劳后禄之士,然则学术之所系,诚非细故矣。做民君师者,可不以正士习为先务乎。”
219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译文鲁哀公问孔子说:“怎样做才能使百姓信服呢?”孔子回答说:“提拔正直无私的人放在邪恶不正的人之上,老百姓就会信服了。如果提拔邪恶不正的人放在正直无私的人之上,老百姓就不会信服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举错得宜,则人心服。”
张居正注:“夫民之服与不服,只在用舍之公与不公,然则人君于用人之际,可不慎哉。”
子张220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译文季康子向孔子问道:“要使老百姓对当政的人恭敬忠诚又能相互勉励,该怎样去做呢?”孔子说:“要用庄重认真的态度对待老百姓,他们就会恭敬;你孝顺父母,抚爱幼小,百姓就会尽忠于你;选用好人而教育弱者,他们就会互相勉励努力上进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临民以庄,则民敬于己。孝于亲,慈于众,则民忠于己。善者举之而不能者教之,则民有所劝而乐于为善。”
张居正注:“是则季康子之问,专求诸民。孔子之答,专求诸已。盖人同此理,吾能自尽其理,而人岂有不感化者哉。”
221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译文有人对孔子说:“你为什么不从事政治呢?”孔子回答说:“《尚书》上说,‘孝,只有孝敬父母,友爱兄弟。’把这种孝悌的风气影响到政事上,这也是从事政治啊,为什么一定要做官才算是从政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书云孝乎者,言书之言孝如此也。善兄弟曰友。书言君陈能孝于亲,友于兄弟,又能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孔子引之,言如此,则是亦为政矣,何必居位乃为为政乎?盖孔子之不仕,有难以语或人者,故托此以告之,要之至理亦不外是。”
222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译文孔子说:“如果一个人不讲信用,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做人。好比大车没有套横木的輗,小车没有套横木的軏,怎么能行走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輗,五兮反。軏,音月。大车,谓平地任载之车。輗,辕端横木,缚轭以驾牛者。小车,谓田车、兵车、乘车。軏,辕端上曲,钩衡以驾马者。车无此二者,则不可以行,人而无信,亦犹是也。”
张居正注:“孔子此言,只是要人言行相顾,事事着实,不可少有虚妄的意思。然信之一字,尤为人君之大宝,是以为治者,必使政教号令之出,皆信如四时,无或朝更而夕改,然后民信从,而天下治也。孔子之言,岂非万世之明训哉。”
223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学琴师襄译文子张向孔子问道:“今后十代的礼仪制度你可以预先知道吗?”孔子回答说:“商朝继承了夏朝的礼仪制度,所减少和所增加的是可以知道的;周朝又继承商朝的礼仪制度,所减少和增加的也是可以知道的。将来有谁来继承周朝的礼仪制度,就是一百代以后,也是可以预先知道的。”
名家注解朱熹注:“三纲,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谓:仁、义、礼、智、信。文质,谓: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三统,谓:夏正建寅为人统,商正建丑为地统,周正建子为天统。三纲五常,礼之大体,三代相继,皆因之而不能变。其所损益,不过文章制度小过不及之间,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见。则自今以往,或有继周而王者,虽百世之远,所因所革,亦不过此,岂但十世而已乎!圣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非若后世谶纬术数之学也。”
张居正注:“凡朝代更换,叫做一世。礼,是君臣、父子、夫妇之三纲。”
224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大夫师事译文孔子说:“不是自己应该祭祀的鬼神而去祭祀它,这就是献媚。需要见义勇为时却不能挺身而出,这是懦弱。”
名家注解朱熹注:“非其鬼,谓非其所当祭之鬼。”又曰:“知而不为,是无勇也。”
张居正注:“夫此二者,一则不当为而为,一则当为而不为。孔子并举而言之者,盖欲人不惑于鬼神之难知,而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