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马车渐渐远去,余辛夷眼中闪过一丝沉稳算计。
言素,她刚才早就看出来,这人是八皇子,景夙言。皇后嫡子,更是景北楼登基的最大劲敌之一,此人惊采绝艳,心思毒辣远不下于她。上一世若不是她献上那一计,恐怕最后登基的就是他。
很好,刚重生便遇到故人。她记得上一世,八皇子此时还号称在外游学,没想到竟暗中回了京城。看来,这皇城不久就有好戏看了!这一世她注定要搅浑这池浑水,那不如,就借助这些人,将这天下都搅得天翻地覆!
至于赖侯勇。
辛夷看着地上那摊垃圾,冷冷一笑,手中银针狠狠刺下。
杀你,算便宜你!
此生,我让你断子绝孙,再不能人道!让你生不如死!
远去的马车里,灰衣少年请示道:“主子,要不要派人跟踪她?”
“不用”马车内惊世绝色的男子,凤目微微闭着,唇畔却勾着一抹不散的笑意,“以后,定会再见。”
第二日,余辛夷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她验收成果的时候到了!
老夫人那里甚为热闹。
只是当余辛夷跨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只见一屋子里,除了老夫人外,其他各房小姐、夫人头上全是伤,最严重的莫过于温氏,缠上了一圈纱布。
昨晚没看清成果,现在看到了,余辛夷满意的勾了勾唇,只可惜余惜月昨晚不在,真是可惜啊可惜。
“老夫人,孙女儿给您请安了。只是各位妹妹、婶母及母亲,你们头上怎么都是伤啊?”
温氏闻言,几乎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但碍于老夫人在,只能引而不发。
平时最为骄纵的余明珠闹起来,道:“哼!装什么装?明明就是你昨晚打的,还来装无辜,恶不恶心!”
余辛夷看了看这个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妹妹,感叹道:可真没脑子。
但,她需要这个没脑子的!
余辛夷惊讶中带着愧疚道:“我打了你们?怎么可能!奶奶,辛夷真的打了婶母们妹妹们么?”
老夫人不喜的看了一眼余明珠,道:“够了!明珠退下!”
又慈爱的朝余辛夷招招手道:“乖孙女儿过来,你昨晚只是魇着了,做所有事都是不知晓的,所以奶奶不怪你,别担心。”
老夫人已被余辛夷昨晚那一出震撼到,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这个没娘的孙女儿,是以怜惜加倍。
老夫人这话一说,等同给余辛夷一块免死金牌,哪怕昨晚伤得再重,也不能追究!
一时各房都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余惜月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余辛夷占了平素自己在老夫人身旁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怨意。但她掩饰得很好,笑着走到老夫人面前道:“奶奶,惜月来给您请安了,今个儿来晚了,惜月帮奶奶揉肩赎罪好不好?”
老夫人向来对余惜月印象不错,也拉住她的手,笑道:“好。我两个乖孙女儿都好得不得了。”
余惜月也坐到老夫人跟前,帮她捏肩。
余辛夷跟她对视一眼,敏锐的捕捉到余惜月眼中的得意。
如此小技就敢得意?
余辛夷冷冷一笑,侧过头,在余明珠身上扫了一下,忽然羡慕道:“四妹妹,你身上的裙子可真好看,这丝绸颜色妍丽,花纹细致,全京城都没几家这样的。”
余明珠原本在气头上,被余辛夷一艳羡夸赞,立刻昂起了头,得意道:“当然,二姐姐身上那套跟我这一样,都是赖表兄送的,一匹价值千金,别人可穿不起!”
余明珠一说完,立刻捂住嘴,知道自己不小心上套了!
“什么腌臜表兄!咱们尚书府不缺那样的亲戚!”老夫人一听那人,立刻动怒了,“往后那样的人再不准进咱们余家半步,你们还跟他交好,把他的东西当宝贝,真是不知检点!赶快去把衣裳给我换了,惜月你也是!”
余惜月闻言,一张小脸刷的白了。
自她懂事以来,一直讨好老夫人,还从未被责骂过一句。但今日就算再委屈,也不能触了老夫人的霉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低着头走出去。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接收到余惜月眼中的恨意,余辛夷淡淡一笑。
她计中计的最后一环,到这里才结束。
让温氏被父亲生疑,失了老夫人的信任,下面一个,就轮到她余惜月!
老夫人关心的问道辛夷:“丫头你好些了没?不舒服便早些回房休息去。”
辛夷调皮笑道:“辛夷就想待在奶奶身边,奶奶身上福气最好,辛夷到奶奶身边偷点儿福气去。”
前一世她太过温吞,老夫人虽怜她,但被温氏及余惜月几次挑拨后,心意也渐淡了,这一世她不会犯同样的错,让人钻了空隙。
老夫人笑着点点她的额头道:“小机灵鬼,后天便是淑贵妃娘娘的花会,你衣裳首饰可准备好没有?那天可要好好表现,给咱们大尚书府挣点脸面。”
辛夷明朗笑道:“辛夷只是好好孝敬奶奶就是,不拘穿什么的。”
老夫人看着辛夷一身半旧素雅的裙衫,越觉平素亏待了她,叹道:“惜月也是好的,但你才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女,虽你亲娘没了,但奶奶疼你,竹心,把我首饰盒里那支八宝攒珠海棠钗取来,给辛夷。”
余惜月换完衣服回来,便听到这句。
她看着老夫人的贴身丫头竹心将首饰取来,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那支攒珠海棠钗是当年太后赏下的,是无上的体面。她问老夫人暗示了几次,老夫人都没给她。没想到今天要给余辛夷!
温氏也把持不住,牵强的笑道:“老夫人,这钗是太后赐的,辛夷还是个孩子呢,再过几年给也不迟啊。”
老夫人已弄清楚昨天的事,现下对温氏没甚好感,斜睨了一眼:“辛夷是嫡长女理应给她!”
老夫人力排众议,将钗给了辛夷,辛夷没想到奶奶会为她做到如此,鼻子一酸,情不自禁的投进老夫人的怀里:“谢谢奶奶……”
老夫人将辛夷抱在怀里,也红了眼睛道:“好孩子,前些年……你受委屈了。”
感受着亲人的怀抱,辛夷感动的弯起嘴角。
这个府里除了六姨娘就是奶奶待她最好,哪怕后来自己被大夫人陷害,被父亲放逐庵堂,奶奶每个月都不忘给她送些东西,怕她过得不好。她何其有幸,能有奶奶疼爱。
从老夫人屋里回去。
余惜月一张漂亮的脸蛋铁青,手中的帕子几乎被自己扯坏。
丫鬟绿意胆战心惊的奉了茶上来道:“二小姐,喝……杯茶吧……”
却被余惜月抓起茶碗用力砸碎在地上。
绿意吓了一跳,跪下去,瑟瑟发抖。
余惜月冷笑一声,抓起绿意的手,捡起一块碎片用力的划在绿意的掌心,殷红的血流出来,触目惊心。
绿意疼得直发抖,却不敢喊出一声。
温氏在旁边劝道:“惜月,出出气就好,别把她手废了。”
余惜月怒急,尖叫道:“母亲!那是属于我的钗,凭什么给那个贱人!我不服!”
温氏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去,安抚道:“放心,该你的还是你的,就算那贱丫头侥幸逃脱一回又怎样?再得老夫人欢心,这府里的权还不是掌握在咱们母女手上!淑贵妃那里我已经通过气,她是我们温家的人,更是你外祖父一手扶持入宫的,怎么可能不帮你?皇子妃的位置,只会落在你头上,而不是那个贱丫头!”在她心里,余辛夷那么个小贱蹄子,哪里配得上温家人这三个字?
“真的?”余惜月惊喜的问道。
温氏点点头,眼中充满阴毒:“不真也要让它变真!”
自那日老夫人张口,海棠苑便陆陆续续添了好些东西,新衣服也一并送来几套。
可白芷翻了一下,却道:“大小姐,这些衣服哪里是新的,我明明见二小姐以前穿过几次,大约是不喜就收起来了,怎么现在竟拿来给小姐您穿?”
余辛夷看了下那几件衣服,有些袖子明显短了,根本不适合她,还有的竟带着斑点。
白芷气愤道:“哪有妹妹穿旧的衣服给姐姐穿的,实在是欺人太甚!小姐,咱们现在就拿这些衣服去给老夫人看!”
余辛夷却轻轻摇了下头:“不用,先放着。”
就算送去,大夫人也会有借口,推脱说下人办事不利。
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敢欺负她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谁欺她一分,她必百倍奉还!
两日后,准备进宫参加花会。
余辛夷还穿着以往旧衣,一件云清色百褶裙,披了件云雁细锦衣,素色淡雅,妆容更简单,只略略点了绛唇。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她的风华。
相比而言,余惜月装扮得犹如美丽夺目的孔雀,鬓间金步摇,腕里麝香串,穿着绢纱金丝绣花长裙,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
四小姐余明珠,五小姐余彩玉及七小姐余彩佩都围在她身边。
只有三小姐余明琪,走到余辛夷面前道:“辛夷姐,你身上也太素雅了,我这有一两件首饰,虽不是太好的,你不嫌弃就拿去吧。”
余府共九位小姐,只有三小姐余明琪为人老实,也是失了生母的,跟余辛夷惺惺相惜。
余辛夷将首饰退还给她,笑道:“不用,别忘了我有老夫人刚赏的海棠钗呢。”
旁边余明珠冷哼一声,尖锐嘲讽道:“二姐姐,你身上衣服真是华贵好看,这才是当皇子妃的模样。可不像有些人寒酸得要命,外头人还以为,咱们府里还养着乞丐呢!”
余辛夷目光一厉。
余明珠还想继续骂,忽然觉得身上哪里刺痛了一下,然后哇哇大叫起来,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怎么了?”丫鬟婆子忙围过去,却半点查不出原因,其他几位小姐都吓得发慌。
余辛夷浅浅一笑道:“有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哪些人做了恶,老天自会惩罚,二妹妹,你说对不对?”
余惜月牵强的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无一点喜色。
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当余府的轿撵经过的时候,旁边不少百姓驻足议论道:“快看!是余府的马车!”
“那余府的惜月小姐会不会在里面?她可是京城第一大美人啊,听说皇子们选妃,最可能的便是她!”
马车中,余惜月露出得意一笑。
而后面一乘半旧的马车中,余辛夷以手支胰的弯着嘴角。
自她十岁起,温氏便再没让她踏出府一步!
从前她不懂,还以为大夫人待她好,养在府中悉心保护她,现在才知道,大夫人着实好算计,藏住她的同时,四处传播自己女儿的美名。
世人都晓余家有个绝世美女余惜月,却无人知晓,竟余家还有个大小姐,余辛夷!
行至半路。
余辛夷的马车突然坏了,车轴整个断裂,根本不能再行。
余惜月满脸担忧的说道:“大姐,我的马车太小,挤不下两个人,不若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已经命了桃儿去另找马车来接你。”
余辛夷看着她脸上虚假的表情,不动声色。
余惜月克制内心欣喜,上车先走。
她随行的丫鬟翠玉道:“二小姐,大小姐会不会发现啊?”
余惜月眸子一眯,道:“发现又如何?她难道有证据说是我做的?况且我还准备了一手,只要成功阻止她参加花会,我以后有的是方法弄死她!”
是的,只要余辛夷不在花会上抢走她的光芒,那么被选为皇子妃的一定是她,到时候,什么嫡长女,都要乖乖给她磕头!
而被遗留在原地的白芷焦急的跟余辛夷说道:“小姐,这花会没多久就要开始了,如果去迟了,贵妃娘娘会责怪的。我们是等桃儿找车回来,还是怎么办?”
余辛夷弯下腰,看着明显被人为破坏的车轴,道:“不用等了,人是等不回来的。”
余惜月既然费尽心力弄坏车轴,怎么可能会让桃儿再叫马车来接她?
白芷已经明白过来,着急道:“那怎么办?”
余辛夷勾唇一笑,既然这么不想让她去,那她就非去不可!
她目光一扫,扫到拉车的马儿身上,快速的解开缰绳,自己纵身一跃骑上马。
白芷诧异道:“小姐,你会骑马?”她怎么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余辛夷一笑,她朝白芷伸手道:“来,把手给我!”
白芷从没骑过马,但是看自家小姐那样自信且成竹在胸的表情,她便不由自主的相信小姐!
两人一骑在路上飞奔着,直到宫门口,却被禁卫军拦住。
“站住!何人擅闯禁宫,来人,抓起来!”
那些禁卫军见到余辛夷,没有半分惊讶,反而话都不问就来阻挡余辛夷,显然是早有准备。
余辛夷冷冷一笑,手中马鞭一鞭子抽上去,呵斥道:“滚开!我是尚书府嫡长女,今日受淑贵妃邀请参加宴会,谁敢拦我!”
而此刻御花园内,花会即将开始。
御花园内聚满了受邀而来的各位诰命夫人,各府小姐佳丽,宫内各宫妃嫔娘娘、公主,连几位皇子都赏脸的到席。
余惜月轻轻走入园中,一身华服若云彩般飘了进来,刹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余惜月,只见她肌肤白皙,下巴尖巧圆润,嫣红的樱唇微微地抿着,眸若秋水含情,灿若朗星,还隐隐含着淡淡的愁思,引出无限旖旎,让人恨不得立刻拥入怀中,蜜意轻怜。
五皇子景浩天已经看痴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余惜月打量着所有人的目光,唇角微微勾着,她自信她很美,只要余辛夷不来,那今日谁都挡不住她的风采!
她莲步轻移,走到淑贵妃面前,温文有礼的请安道:“贵妃娘娘金安,祝姨母康泰长寿,青春永驻。”
一句姨母,让淑贵妃很是开心,亲自扶起她笑道:“咱们惜月真是越长越美,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天齐,你说是不是?”
淑贵妃身侧的三皇子景天齐微微颔首,唇际扬起一抹浅笑,是个端方沉敛之人。
余惜月故作羞怯的低下头。这位三皇子她早就听说过,现下正得皇上信赖,以后夺得皇位的可能性很大,淑贵妃也有心将她配给三皇子。
只是要论面容俊美,倒是四皇子更好些,她美目轻抬,不经意落在四皇子景北楼身上,只见景北楼身材颀长,面容坚毅俊美,棱角分明,气度卓然,唇角笑意让人面红耳赤。
她心中暗暗一叹,可惜他生母地位太低,以后夺得皇位的机会太小了。
余惜月脸颊红起,让原本就看痴的五皇子景浩天低抽一口气。
景北楼则无声打量着她,心中算计:果然是个美人,温文婉约,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她是尚书府嫡女,又是淑贵妃的侄女,家世不凡,若以后能得内阁户部尚书一臂之力,夺嫡机会便更大几分。
这样的女人,或许他应该弄到手。
余惜月骄傲的享受着所有人的追捧。
“余尚书家的千金真是美艳无双啊。”
“十三岁就是京城第一美人,能差到哪里去?”
原本盛装打扮的各府小姐身上的目光全被她夺了去,嫉恨的攥紧了手帕,咬牙切齿的无声咒骂着余惜月。
淑贵妃亲自拉着余惜月的手,让她坐到她旁边,和善微笑道:“人也该到齐了,花会便开始吧。”
余惜月看着那个留给姐姐的空座位,心中冷笑:她设了重重阻拦,就算她有再大本事,也赶不来!
淑贵妃拍拍手,正准备命人开始。
然后就在此时,却见一道云清色淡雅的身影步入御花园,不卑不亢的行礼道:“臣女见过淑贵妃。”
这声音清朗若天际流云,又悦耳如玉泉倾泻,不带一丝谄媚。若闻声已让人忘俗,那见人,更是让人惊为天人!
世上怎会有如此冷艳的女子?
若余惜月刚才那番让人觉得妍丽异常,那这样的女子,只能让人想到皑皑白雪里独自绽放的天山雪莲。那两汪清澈眼眸,没有任何脂粉修饰,冷到极致,却又美到极致。
最关键的是,如此美人,竟然过去十几年从未听说过,仿佛突然冒出来一样!
刚才还嫉妒余惜月美貌的众人,现下早把她抛到一边。
余惜月震惊的站起身。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姐姐,余辛夷!
淑贵妃察觉到她的失常,及时的按住她的肩,按下她的失态。
余辛夷对上余惜月那双充满怨恨的眸子,唇角勾起一道冰雪般的弧度,不徐不疾的走到淑贵妃面前,也走入众人目光之下。
她明明穿着素雅,但在今日众位小姐华贵艳丽的装扮包围下,却显出她的不俗与清新。
而相比之下,过于艳俗的余惜月则被完完全全比下去!
淑贵妃有意打压她,厉声兴师问罪道:“你是哪家小姐?为何让本宫及众位皇子、娘娘等久你一人?”
却见余辛夷福了福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女是余府大小姐,亦是嫡长女余辛夷。臣女与惜月一同出门,至于为何让娘娘久等,就只能问惜月妹妹了。”
余惜月盈盈一笑道:“姐姐半路马车坏了,请姨母看在惜月面上,不要责怪姐姐。”
她掩饰得很好,又为余辛夷求情,表现得得体温婉。但坐在这里的,有几个是傻子?已经隐隐约约猜到点内幕。
淑贵妃原就没太把余辛夷放在眼里,道:“好了,既然来了便坐下吧。”
余辛夷福礼告座。
丞相府的大小姐与旁侧镇国公之女沈婉君,玩笑似的道:“恐怕这京城美人的排名,今日起又要动一动了吧。”
沈婉君掩唇笑道:“可不是,惜月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美的姐姐,以前竟没听说过呢。”
刚才余惜月太过扎眼,惹了众位小姐的怒,现在个个巴不得余辛夷将她比下去,以解心头之恨。
余惜月脸色一时无处搁置,勉强笑着,眼中却带着一丝凄楚。
五皇子景浩天立刻不忍的站出来道:“小王倒认为,惜月小姐与辛夷小姐美有不同,小王眼中,还是惜月小姐更美三分。”
五皇子专门为她出头,原本看笑话的各位小姐都不敢再说什么。
余辛夷安静坐着,心中淡淡嘲讽。她这好妹妹果真好手段,这么短时间就能拉拢到五皇子,果真是娇柔的女子更惹人心疼啊。
忽然感觉到一道刺人的目光,辛夷抬起头,正看到这辈子她最不愿看的人。
景北楼!
一时之间她呼吸都窒住了,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她脑海中那些场景纷至沓来,她待产之日被打入天牢!双腿被生生打断,步步带血!她的孩子被景北楼亲手害死……无数滴血的画面如同狞笑的梦魇般猛地冲进她的大脑!
余辛夷刹那间狠狠闭上眼,手指用力的掐进肉里,缓缓敛去唇角不经意流露出的讥讽,景北楼等着,等着前世你欠我的,我慢慢讨回!
“小王倒与五皇兄看法不同。”
忽然一道清越动听的声音从花丛中传来,那声音若玉石相击,清越入耳,让人不自觉的侧目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只见那片四季海棠花丛中,一个身穿月白长袍身量高长,嘴角含笑的男子从花丛中缓缓走来,他凤目狭长,眸若星辰,嘴角含笑,俊美如斯恍若天上神子。
在场的各家小姐们莫不脸颊发红,眼带羞怯。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八皇子景夙言!
他怎么突然回宫了?
在座所有皇子,包括淑贵妃都在想这个问题,然而问出来的只有五皇子景浩天,他表情毫不掩饰的意外:“八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景夙言微微一笑,朝着淑贵妃拱手浅作一礼,道:“淑贵妃寿辰,小王岂有不回宫恭贺之礼。”
淑贵妃眸中闪过一丝异光,但很好的掩饰住,笑道:“八皇子客气了。”
八皇子代表的是谁?是当朝皇后!谁人不知,淑贵妃与皇后为争这后宫大权,不对盘甚久。
景浩天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八弟你倒要说说,你的看法与小王有何不同?”
景夙言浅浅一笑,不语,而是缓缓朝着众位世家小姐的方向走来。
只见他那身月白长袍虽风轻轻飘动,他微微弯起的眼眸中,盛着丝丝笑意,简直倾国倾城!
诸位名门闺秀们忍不住捂住心口,深深吸气,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因为他实在太过出色,除却高贵的皇后嫡子身份,他是天下三公子中才情第一!风流第一!美貌第一!光说说出他的名字,都会让天下女子脸颊羞红!
所有闺秀都在奢望,难道他是朝自己走来的?
余辛夷对上景夙言眼中的笑意,心中微微一动。
他想做什么?
景夙言看到余辛夷眼中的戒备,唇畔笑意更盛,实际上他原不必出现,然而入宫时恰巧瞥见余辛夷一骑红尘,闯入禁宫。只一背影,他便认出了她。脑中莫名的想起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以及那眸中的坚定、果决、狠辣!
身处后宫之中,他见过太多的女子。有温婉如他母后,有谋段如淑贵妃,有端庄如阮妃,也有娇憨活泼若韶华公主……但独独没有这样一个女子,看似娇弱如水,却是水中最难摧的坚冰。
一身素衣,冷若冰霜,妍若海棠!
他好奇,相当好奇。他想亲眼看看,这个狂傲的女子,究竟怎样让自己闻名天下,又怎样守住这名!
景夙言袖中滑出一柄折扇在手心轻轻敲击,那双倾城之眸似琉璃般光华闪耀:“小王倒觉得,余府辛夷小姐堪比四字:艳惊天下。”那般潇洒姿态,果不负他风流第一的美名!
这一句话说出来,御花园内所有女子皆低抽一口气。
必须承认,余辛夷极美,但是“艳惊天下”这四个字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难道说明:八皇子已经倾心于她?
一直沉稳不动的景北楼沉敛的目光一闪,闪过丝丝深意与冷肃。
余惜月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撕碎手中的丝绢。
在场只有余辛夷一个人纹丝不动,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到半点欣喜,也无半分恼怒。她确信景夙言认出她来了,但是她不明白,这八皇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淑贵妃亦是不喜,相比而言她更偏爱自己的侄女:“人有偏好,万般不同。本宫倒觉得,还是惜月这孩子更体贴可人些,四皇子以为呢?”
景北楼抬起眸,在余惜月跟余辛夷姐妹间微微一扫,徐徐道:“两位小姐皆是天姿国色,小王浅薄,不若贵妃娘娘真知灼见。”不疾不徐,不偏不倚,着实一番端方君子形态,但仔细听,却是委婉赞同了淑贵妃。
三丈之外,余辛夷心中闪过一丝冷笑。真是他景北楼的作风啊,永远处事圆滑,谦和忍让,隐藏在旁人的光芒之下,藏头露尾。她不知道当年她到底怎么瞎了眼,看上这头城府极深的豺狼!
五皇子景浩天眼睛一转,道:“淑贵妃娘娘,今日是您的笀寿,恰逢春光大好,不若请各位小姐各自展现才艺,为娘娘寿辰助兴如何?”
各府夫人诰命都悄悄暗示自己的女儿,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争取大放异彩。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四位最出色的皇子都在,随便入了哪位的眼,便是飞身成凤,名动京城!
余惜月心里抿着唇,眼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温氏为了栽培她,自小就给她请了琴棋书画诗书并女红、礼仪八位嬷嬷,琴师、绣娘都是淑贵妃亲自拨给她的名师。而余辛夷,则只做做样子请过一位教认字的嬷嬷,比这些,她余惜月是赢定了!
她抬起眸,朝景浩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波,景浩天立刻像被灌了蜜水似的,通体受用。他料定了,余辛夷看起来一身朴素旧衣在余家定不受宠,更遑论技艺栽培。在才艺这方面,她定会大丢脸面。
果然。余辛夷垂首笑了,上辈子景浩天便是余惜月裙下的一条狗,这辈子依然如此。只是景浩天再如何忠心,最终也满足不了余惜月的野心。
不过他们也未料错,她余辛夷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这些都不甚精通。她精通的那些,只能为景北楼所利用,却从来不能赢得男人的心。前一世余惜月怎么说的?她说:“你空有一身才学又如何?他到头要的不过还是我这张毫无伤害力的脸!”
辛夷轻轻摇头,嘴角勾起浅浅一笑。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景夙言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这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小丫头,让我看看,你要怎样应对?
丞相府李小姐笛声袅袅动清波;镇国公孙女傅小姐一曲异域胡笳令人叫绝;京城第一才女许明珠,一笔丹青引来彩蝶栖息;将军府洛小姐一身大红劲装,素手舞剑,飒爽英姿。争奇斗艳,各展风华,丝毫不逊园中百花争芳。
五皇子朗声道:“下面轮到余尚书两位千金,请问哪位先来?”
余辛夷端起一杯蜜酒,徐徐饮下,道:“请妹妹先表演吧。”
余辛夷的推辞,看在旁人眼里,都觉得她是怕出丑,所以退缩了。五皇子更是冷蔑一笑,转而目光灼灼的望向余惜月。
“那小女就献丑了。”余惜月红唇一勾,莲步轻移步入场中,目光却瞥见景北楼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她脸颊一红,心中更生几分自信。
众人都在好奇,余惜月会表演什么,才能压得过之前各位小姐十八般技艺。只见余惜月轻拍了下手,丫鬟翠玉立刻小心的捧上一把古琴。
在皇宫世家,古琴并不少见,但,当这把古琴摆在案上时,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这竟是那把名满天下,却下落不明的九霄环佩琴!
余惜月低头,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她素手抚弦,琴声清越若山泉淙淙,渺渺如仙音,才刚拨出一串便已有人听出,是曲中皇后《凤求凰》,这世上会奏此曲的不出三人!然而这还未完,只见她左手抚琴,右手竟接过婢女奉上的笔墨,执笔挥毫,一笔簪花小楷,隽秀纤丽,当场做下一篇《贺寿赋》!
当最后一抹音律渐隐,众人还沉浸在那婉转琴音之中,难以自拔。余惜月婉转一笑,朝淑贵妃福礼道:“小女将此曲及此赋特献与娘娘,祝娘娘福寿延绵,美貌常驻。”
掌声由景浩天带动,响彻整片御花园。余惜月一人掩盖所有佳丽,风头大出!
“还剩一位,不知余府大小姐要为娘娘表演什么。”景浩天带着讥讽的表情,冷睨道。
有余惜月珠玉在前,在座都以为余辛夷要做缩头乌龟了,没想到她竟款款起身,不疾不徐的回道:“臣女只要一展白色屏风,请娘娘允诺。”
“允了。”淑贵妃眼带鄙夷,让人去准备,她倒要看看,这么个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展白色屏风前,余辛夷挺拔而里,手边没有任何乐器,当她旋身而舞时,大半佳丽眼中皆是不屑,舞蹈刚才国公府沈小姐已经舞过了,论柔美比不过沈小姐的洛神舞,论新意比不过将军府小姐的剑舞,刚中带柔。
但是她们猜错了!大错特错!
当余辛夷纵身跃起,整个肢体柔软跃出优美半月,她的指尖忽然一根银针带着彩色丝线猛地飞出,刺入屏风之中。
她每落下一个舞步,每一次华丽旋转,每次舞动双袖,便有一根彩线自袖中飞出。数十根银针,带着彩色丝线,似织成一道飞虹。
什么是美?这便是美!
无数彩线错落有致,若五彩蝶蛹般将她围绕,一袭素衣却如天上仙子般,美得让人惊叹。所有人都呆住了,眼神不能移开半分。那美妙绝伦的舞姿中,那展白色屏风上,一幅海棠花景逐渐浮现。
没有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看到最后一根丝线穿过屏风,将一只彩蝶完成后,万千彩线齐齐断落。舞步停止,余辛夷腰身下仰,借了刚才余惜月书写的那支笔,在海棠图旁落下一句话:“若吾得卿,则平生无二色。”
只见屏风上墨字如画,隽永内藏一丝媚秀,风流飘逸,却不失内含刚劲,若行云流水,似跌宕瀑布,磅礴大气,真正一手好字,竟不像是出自一个少女之手!
相比之下,刚才余惜月那一笔簪花小楷,简直贻笑大方!
所有人在看到余辛夷这番堪称绝伦的表演后,都是先一震惊,连景北楼、景夙言二人都不例外。然而在看清那屏风上所写的那句“若吾得卿,则平生无二色”后脸色又变。
这句是摘自话本,是汉武帝少年时对陈皇后的一句允诺。
景北楼眸子微微眯起,心中一丝冷蔑:这丫头,竟然在皇宫里宣告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在狂妄自大。自古女子以夫为纲,男子三妻四妾本属正常,更何况他这样的王孙贵胄。
景夙言目光却在那笔字上看了眼,抬起头,眼眸中映着余辛夷纤细却美丽的身影,瞳孔微微一动。
刹那的寂静后,御花园内再次议论纷纷,众位诰命、小姐都在议论,最后夺魁者会是谁,大多议论的是这个巧夺天工又惊世骇俗的余辛夷,把余惜月完全抛之脑后。余惜月死咬着粉唇,心底恨极的瞪向余辛夷。
辛夷却不卑不亢的挺直了腰背,站在那儿像一株笔挺的海棠,目光坚毅。
“各位小姐都表演得不错,本宫都很喜欢”淑贵妃开口,将夺魁一事完全避而不谈,“来人,把本宫准备好的珊瑚珠串取来,赏赐给各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