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辛夷看着她演戏,唇角笑容纹丝不变道:“不妨事。”
余惜月也谦和笑着,温婉可人,看不出一丝异样,那双婉转明眸在余明琪身上扫了一眼,忽然艳羡道:“三妹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余辛夷眸子微微一眯,余明琪身上这件衣服,是老夫人赐下的软烟罗做的,她不喜艳色,便给了余明琪。这余惜月,又想玩什么花样?
余明琪性子柔和,低着头不敢做声。
余惜月浑然不觉,浅笑道:“四妹你看,倒是比咱们的衣裳好看许多,到底是江南制造的好料子。”
余明珠向来被柳氏娇惯了的,娇蛮无理,一看平时最看不起的余明琪,竟穿着软烟罗的衣裳,心头立刻又嫉又妒,尖刻鄙薄道:“哼!再好看的衣裳,也得有人配穿!”
余明琪脸色立马白了,用力攥着手指。她这样失了生母,又是庶女,无依无靠的,在大户人家左不过一个忍气吞声的命。
扫过余惜月,余辛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抓着余明珠转身,离她们远远的。
却没想,刚转身,余明琪忽然一声惊叫,重重跌在地上,身上那件软烟罗撕拉一声,撕开一条大大的口子,而她手掌上更是擦破了皮,流出血来。
余辛夷立马去扶,目光锐利的捕捉到余明琪裙摆上的脚印。她一回头,便是一群笑声,尤其是余明珠,笑得乐不可支,满是得意!
“道歉!”余辛夷动怒了,目光冷冷的看着余明珠。
余明珠丝毫不怕,反而尖刻道:“你凭什么让我道歉?”她向来仗着柳氏,在全府横行霸道。她十岁就敢带着丫鬟,把余辛夷推进水里,差点淹死!最后柳氏掩着,竟不了了之,自此更是胆大妄为,不把余辛夷放在眼里!
余惜月不喜的责备道:“明珠,怎么说话呢?大姐好歹是咱们的姐姐,府里的大小姐。”
不说还好,一说余明珠就激动的讽刺道:“什么大小姐,不过是个克母的灾星!”
她刚说完,却不料一个巴掌挥过来,“啪”的一声吓懵了所有人。
余辛夷收回拍疼的手,眼中的冷意一闪,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你竟敢打我?”余明珠一时间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余辛夷。从来只有余明珠欺负人的份,哪有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
余辛夷依旧温婉笑着,道:“这巴掌,可是为老夫人所打!”
她前世因没了母亲,便事事不争,以免遭人排挤。这世才知晓,有些人天生贱骨头,专门欺软怕硬。你忍让,反倒让她骑到你头上去!
“我竟没听说过,哪家二房小姐敢对大小姐如此谩骂的,说出去倒叫人觉得我们余家没规矩,老夫人脸上也失了颜面。四妹,可要谨言慎行才是!”余辛夷眸子一闪,里面寒意让人惊怯。
但余明珠早已失去理智,暴跳如雷的大骂道:“你本就是克母的灾星,我哪里说错了!你这个贱人!”
却在此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明珠!你太不像话了!这是什么样子!”
众人扭过头去,正见画廊尽头,温氏扶了老夫人走来,老夫人满脸怒容,拐杖在地上重重一击道:“柳氏,你是如何教导女儿的,竟然敢对大小姐无礼,传出去叫外头怎么说咱们余家!”
“奶奶……”余辛夷低了头,不说什么,只委屈的低了头。
刚才打完那一巴掌时她便听到脚步声,因此算准了时间激怒余明珠,没想到她果真轻易上当。她们骂她什么她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她母亲,不容被这些狗嘴污蔑!
二夫人柳氏忙惊蛰的认错,道:“是妾身教导无方,明珠还不快过来!”
余明珠吃了一亏,又被骂,气得跺脚,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娘亲,是这个贱人!”
她还未说完,柳氏亲自去打了她一个巴掌:“还不快住嘴!”
背地里如何对付余辛夷是一回事,但这当着老夫人,怎可提这个“贱”字,她这女儿到底是被自己宠坏了。
余明珠捂着脸,委屈的哭了,愤恨的瞪着余辛夷。
余辛夷心中冷冷一笑。
这世上谁贱不贱,不是旁人说了算的,由她自己!
旁边儿,余惜月对温氏对了一眼,明理懂事的打圆场道:“明珠冲动,惜月代她向姐姐赔礼了。”
辛夷看着她那副端庄得体的模样,心中笑不可遏。当她是傻子,看不出来是她余惜月明里暗里的在挑拨?
装,继续装。我倒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余明珠一身火气的回房,气得晚膳也没吃,把房里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她的贴身丫头芍药忙上前给她顺气,劝道:“四小姐,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反倒让大小姐那边更得意。”
芍药越说,余明珠眼睛就瞪得越大,把桌上的杯盏却掳到地上:“怎么不气?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报复她,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芍药犹豫了一下,忽然胆怯道:“如果小姐执意想出出气的话,奴婢倒有个法子,只是……”
现下余明珠被仇恨蒙蔽了眼,哪还有什么理智,抓起芍药便道:“只是什么只是,快说!”
小丫鬟眼里闪过一道光,缓缓起身,凑到余明珠耳边……
入夜。
一个小丫鬟避了风头,悄悄进了牡丹院。
温氏正拿着剪子,修那株珍珠海棠,见小丫鬟进来跪在脚边,她雍容道:“来了?进行得如何?”
小丫鬟抬起头,露出脸来,正是余明珠身边的芍药:“夫人放心,奴婢不敢辜负夫人期望。”
温氏笑了一下,手中剪子用力一合,一朵刚绽放的海棠花“咔嚓”一声落在地上。
白芷轻声关了窗,道:“大小姐,外面起风了,夜里恐是要下雨呢。”
灯下,余辛夷放下书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白芷侧耳听了听,道:“是猫叫,也不知怎的,这几日总听到猫叫,特别在夜里,怪慎得慌的。”猫是属阴的动物,半夜猫叫并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听着窗外愈紧的风声,余辛夷眉心一跳,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她沉声道:“白芷,随我出去看看。”
白芷知道小姐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忙取了鹤毡一同出去。海棠院里并没什么异常,几株白海棠悠然绽放着,飘着清雅的香气,然而花香之中似乎还隐隐夹着一丝血腥味。
余辛夷眉心微蹙了下,走入海棠深处,竟看到海棠树下竟是一滩紫黑的血,以及一只死僵的黑猫!
白芷骇得倒抽一口气:“是死猫!”宅中死猫,是为大不祥啊!
余辛夷立刻低声令道:“别声张!”她眸子变了几变,淡淡道,“白芷,你去把猫收了,找个偏僻的地方埋起来,其他的,回去再说。”
“是。”白芷忙镇定下来,依照余辛夷的意思去办。
夜里果然下了一场大雨,暴雨延绵,雷电交加,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翌日傍晚外面天还是黑的,淅淅沥沥的落着牛毛小雨。
“开门!”只听突然屋外一声娇叱,打破了海棠苑的宁静。
余辛夷眉心凝了凝,就见温氏身边的孙妈妈带了几个婆子披了蓑衣,簇拥着余明珠,声势浩大的闯进海棠苑内,竟一点颜面不给。
余辛夷不动声色的看着余明珠脸上成竹在胸的得意,淡淡道:“明珠,这么晚了到我院子里来,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余明珠挑挑眉,冷笑道,“大姐姐请吧,待会儿你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完,一挥手,孙妈妈就带着婆子压进房内,那几个婆子膀大腰圆,脸上带着戾色,竟是威胁的意思。孙妈妈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请吧,别让奴才们不好做人。”
孙妈妈刚说完,白芷立刻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斥责道:“怎么跟大小姐说话的!论理我尊您一声孙妈妈,但咱们做奴才的就该有奴才的样子,您在府里二十多年了,且您还是夫人身边的,比我这样的该懂规矩得多,您说是不是?”
余辛夷对白芷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这丫头,她没白教。经了这段时间的磨练,以后定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白芷这一巴掌,把几个婆子的气焰全打消下去,就连原先气势汹汹的余明珠,也脸涨成了猪肝色。
孙妈妈老脸扭曲了一下,赔笑道:“白芷姑娘说得对,是奴才老糊涂了,大小姐您别跟奴才计较。”
余辛夷浅浅笑了笑,起身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才带着白芷,在余明珠急躁痛恨的目光下出去。
她刚跨进主院,三房张氏也才来,扶着丫鬟不耐烦的落座,道:“明珠你到底想干什么?大晚上的把人叫来,外头可还下着雨呢。”
温氏跟余惜月坐在旁边儿,气定神闲的品着茶,笑道:“四丫头一向主意多,且听听吧,兴许是有趣的。”
二房柳氏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好,忙暗地里拉拉余明珠的衣袖。余明珠却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听半分,推开柳氏,眼睛朝余辛夷斜了下,志得意满的抬起下巴,眸中毫不掩饰的狠辣。
余辛夷笑着,看不出一丝异样。
余怀远面色有些不喜,但碍于余明珠是二房的嫡女,论理他管教不到,只问道:“明珠,你这是要干什么?”
余明珠拍了拍手,脆生道:“孙妈妈,把东西拿出来给老夫人跟大伯看看!”
一个膀大腰圆的妈妈大声应了声:“是!”便带着几个婆子,把布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倒在海棠苑里。
乌压压的一片,带着浓重血腥味,整个院子里顿时一片腥臭。
竟是上百只死猫!还是黑色的!
整个院子里,人人色变。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差点吓晕过去,没吓晕的也忍不住白了脸,背过身去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