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爷用完宵夜,看着贤妻美妾麟儿和美一堂,只觉得心满意足。
只不过饱暖思淫欲,王氏他是不忍下手,佟姨娘是不敢下手,想来想去,还是得去找安姨娘。又寻思自己养在外头那个惠娘子,也得寻个机会接回来才好,她一身风情,家里几个都还比不上。
因此咳嗽了两声,推盏起身:“你们先用着,我要去书房再看看公文。”
除了源哥儿,这屋里人一见他这眼神,都明白他的公文摆床上呢。
王氏早习以为常,甚至还满脸关切:“老爷,公务要紧,身子更要紧,可别把人熬枯了。”
佟姨娘也道:“太太说的是,批得三两份公文也就算了,可别一夜批个七八份这么凶猛。”
众人:“……”
好容易送走了何老爷,佟姨娘借故说自己有事要向太太求情,打发了源哥儿先走。
这才笑盈盈的坐定在王氏下首。
王氏挺起了脊背,脸色肃穆的盯着佟姨娘,佟姨娘大胆的抬起头与她对视。
张妈妈上前一步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王氏摆摆手,遣退了屋里人,只留下张妈妈。
她微微抬高了下巴,嘴角挂着丝冷笑,世家贵女的气势喷薄而发:“说罢,你有何事要向我求情?”
佟姨娘亦是针锋相对的抬高了下巴,有着完全不输给她的底气,一瞬间竟叫王氏疑心她是否真出身于通房丫鬟。
佟姨娘笑道:“太太,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又是太太的屋子,不必疑心婢妾设了圈套。就求太太敞开了给婢妾释一释疑,婢妾就是死,也做个明白鬼,您说如何?”
王氏冷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要求我敞开了给你释疑?”
“婢妾自知身份低贱,只不幸是源哥儿的生母,太太容不下婢妾也是常理之中,只是今日太太毕竟露了个破绽。派了何人去诓了源哥儿同老爷呢?为何去了不见人在呢?这都不是不可查的事情。若是原先婢妾说太太一句不好,自是没人信,但如今太太种下这个小小疑点,只要婢妾给它浇浇水,它自可悄悄生了根……若是有朝一日婢妾出了什么意外,自会有人自府外送封早就写好的信来给老爷……和源哥儿。”
“贱婢大胆!”张妈妈抢上一步,要去掴佟姨娘耳光。佟姨娘架起手去挡,正好手中的茶水应势倒在了张妈妈的手上,虽然不烫,却让她半边袖子都湿了,好生狼狈。
佟姨娘不由起身后退了几步:“说着就动起手来,可是心虚得紧了?”
张妈妈又是暴怒而起,王氏摆了摆手:“张妈妈先退下。”
张妈妈只得退回到王氏身侧。
王氏到了这时候,索性不着急了:“你想如何?”
“婢妾就想问问,咱们这府里,现成的有失了生母的荣哥儿,还有个怀在腹中的小孩儿,太太亦不是非源哥儿不可吧?”
“不错,不是非源哥儿不可,只源哥儿天资聪颖,我不过要选最好的,否则庶强嫡弱,又添多少事端?荣哥儿已是声名有败,双奇腹中是男是女尚不可知,我何必为之费神?”
“可太太今日也差点毁了源哥儿的脸面。”
王氏一笑:“今日我遣走了附近下人,要闹起来,也只老爷同源哥儿知道,倒也无碍。”
佟姨娘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开:“也是,老爷一再遇到此事,只怕会当场就处死婢妾,如此一来,源哥儿自然怪不到太太身上。就是婢妾侥幸留得一命,源哥儿也会因此厌弃婢妾,太太再想法教婢妾死得悄没声息的,也是容易。甚至于太太会苦求老爷不要张扬此事,好教源哥儿心生感激……太太真是好计策!”
“既已事败,还说这些废话做甚?”王氏生出一丝不耐。
佟姨娘摇摇头:“婢妾需得明白太太的心结,才能向太太求得活命。”
王氏目光一闪,心道我却是非杀你不可,如今看你这般精明,还真不如直接给你灌了药才好。
佟姨娘似看穿了王氏的心思:“太太,其实也不是非杀婢妾不可的。婢妾的心思,其实也不在这何府。源哥儿是个好孩子,但婢妾并未想要留在这府里沾他的光,只想离开这府里,少牵连他些才好,最好永世不见。当然这话,太太现在不信,婢妾只希望有朝一日婢妾真离开了何府,太太能稍施手段,令老爷不去追究此事就好。”
王氏起身,走到一边的青瓷浅口缸旁去,这缸里养着两尾红锦鲤,王氏便拔了头上的簪花,用簪头去逗锦鲤。
佟姨娘静静的等着她的回复。
王氏过了一阵,才漫声道:“既知我不信,还说这些做甚么?”
佟姨娘见她还肯理会,不由舒了口气。
“婢妾却是说的真话,婢妾若能离了这四方天空,出去走上一走,也是美事。且还能不再牵连源哥儿,此心绝不是假的。太太这一番作为,全是为了能让源哥儿日后与太太一心。可婢妾,却有个法子,只需用上一年时日,便能令太太怀有身孕……太太腹中生出来的孩儿,可比谁都亲。”
王氏一顿,手中的簪子便落入了水中。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佟姨娘,我还当你是个聪明人,孰料你竟愚蠢至此……你又不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竟指望我信你这番鬼话。”
“婢妾虽不是名医,也不懂医病,但太太可听过一句话:‘偏方治大病’?婢妾早年还在大杂院里未入府时,有幸识得一位游医,当初还想向他学些医术,恰恰的就知道了一例病症和对应的方子……前阵听双和说起太太小日子的状况,比对起来,倒差不离呢。”
这话半真半假,当年何家还在老家,佟姨娘幼时还在下人大杂院住着,真有个游医到大杂院中给她父母瞧过病,因后头感激这游医,也曾特地安排间屋来让他小住过几日。当时也曾取笑过学医这话,但那游医是不收女弟子的。只是当时她两个哥哥已经入了府当差,知道得不多,又因年事久远,提起来最多知道当年来过这么名妙手游医。但这事,只要有这么个影儿就成,这饵太香,由不得王氏不咬!
王氏果然面上掠过一丝疑色,但已隐隐的有些按捺不住!
王氏目光闪烁,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但佟姨见她越是装作无动于衷,越是相信她已然动心。
“太太只管信上婢妾这一回,婢妾所求也不过是安身立命这四个字,若是诓了太太,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与其那时受太太怨恨,还不如此时死得痛快些呢。再怎么说,不过一年……”
王氏暗忖,不过是一年,这一年里,再怎么变故,就算是源哥儿成了嫡子,也还没轮到他来支应门庭,这何府也还是在自己手里,佟姨娘也仍是只蝼蛄。
只因为诱惑太大,她终是忍不住问:“……你所要的,当真是安身立命这么简单?”
佟姨娘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除此之外,却还有个要求。”
“你说。”
“婢妾只怕,一旦太太有了自己的骨肉,就不再重视源哥儿。婢妾只求太太,就算有了嫡亲的骨肉,也仍要好好养育源哥儿,为他延请名师,助他考取功名,并要分给他一份丰厚产业。”
王氏一笑:“这些不过是小事,我向来也疼爱源哥儿,就是有朝一日……他们兄弟守望相助,也是美事!但也要你做得到才成,不然,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佟姨娘抬起头,自信满面:“这是自然!没有三两三,怎么敢上梁山?婢妾自是不敢妄语的!”
佟姨娘与王氏说定一切,方才离了主屋。
只她心中知道王氏必然是半信半疑,私下必然会有一番查探,但就算什么也查不到,她也只能选择一试,这是王氏半生的痴念,不撞南墙绝不会回头的!
她也只有在今日小挫王氏之后,才有与她谈判的立场。
至于这治不孕,她前世的宝贝弟媳结婚两年后仍是不孕,她打电话家去时,妈妈便唠叨个不停,她多少也听了几句进去。如今她看王氏身上也有两条与她前世弟媳的病症相符,当然没有仪器确诊,亦没有可控制激素的药物,真想让王氏成功治愈怀孕,一成可能性都不到。
摆明了说,她就是在涮王氏,只需一年,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就算真的给她整治成孕,王氏近三十高龄怀头胎,这古代又没有剖腹产,结果怎样还两说。不过王氏一心要她命,她也没得替王氏同情的道理。
佟姨娘一身轻快的往回走着,近了自己院子门口,就见几个丫鬟婆子讨好的搬着箱笼,跟着双奇出来了。
佟姨娘笑盈盈的走上前去。
双奇先是一眼不经意的扫过她,立刻又惊异的回过头来盯着。
佟姨娘拿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再冲上去一脚踢翻了两个婆子手中抬着的樟木箱。
两个婆子吓得扎煞着手脚尖叫起来,箱中事物四散,佟姨娘弯下腰捡起一个黄杨木的小匣子,打开一看:“哟,双奇妹妹莫不是想让我一同搬到落花小院中去住?我这唯一一套可见人的头面都让你给装箱里了。”说着把匣子亮出来给周围人看了一圈,众人看其中果然有支佟姨娘常戴的牡丹金钗,便俱不吭声了,只拿眼神看双奇。
双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想着佟姨娘回不来了,便顺了她几件首饰到自己的妆盒里。但这妆盒里也还装了自己积攒的首饰银子,还有她怀孕了,老爷给的贵重首饰。
因此把心一横,仗着有了身孕佟姨娘不敢拿她如何,直冲上前去:“你还给我!”
佟姨娘也不退让,扬起手就正反给了她两耳光。
把双奇都打蒙了,愣愣的看着佟姨娘。
佟姨娘冷笑:“你个贱丫头,我早知道你有反骨,果然送个圈套你就敢踩。还敢跟我抢东西?呸,这些就当是孝敬的我罢。”
双奇竖起眉毛就要来同她撕打:“你敢打我和小少爷!我定要报与老爷太太听!”
佟姨娘嗤的一声,乐了,用力抓住了她挥过来的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还敢同我动手,我就告诉老爷,你这肚里,不是他的孩子。每次等他走了,你就常寻了园子里的粗使杂役鬼混……你看,你也挺喜欢偷情的,你说老爷信是不信?”
双奇一听,脸色煞白。老爷最近最忌讳这种事情,自己原先住在佟姨娘院里,又多得她关照,老爷定不信她冤枉自己。若是把自己陷害她的事说出来,又要得罪了太太!……思来想去,这口气居然只得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