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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娃娃

(一)

听完这个故事,我冲到厕所把刚吃下去的胃药吐了个干净!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怒气冲冲的回到火车软卧包厢。

“月饼!你还有点人性不!大晚上趁着我胃疼讲这么恶心的故事。”我拿毛巾擦了擦脸,破口大骂道。

月饼似笑非笑的半躺在床上,悠闲的吐着烟圈。

我软软的瘫在床上,火车仍在高速行驶,时而穿过隧道,时而经过山间,光影不停地变幻在窗户上,看上去异常诡异。

我顺手拿起一根火腿,又想起月饼刚才讲的那个故事,胃里又是好一阵翻江倒海,厌恶地把火腿砸向月饼。

月饼准确的接过火腿,回敬了我一根红将军(山东的一种香烟),剥开塑料皮,有滋有味的啃着。

“你他妈的倒是好胃口!”我愤愤的点上烟,包厢里顿时烟雾弥漫,“月饼,你这个故事从哪里听来的,讲的和真事儿一样。”

人往往就是这样,明知道一个东西恐怖恶心,但仍然忍不住好奇心,想了解个究竟。

月饼慢悠悠的啃着火腿:“南瓜,你这个人就是太纠结。你觉得一枚鸡蛋好吃,有必要去看看生这个鸡蛋的鸡是什么样子么?”

“当然有必要,能生出好吃鸡蛋的鸡,也一定很好吃。红烧、清炖……”20多个小时的旅途让我嘴里实打实的淡出个鸟来。火车上的饭菜,坐过火车的朋友肯定都了解,除了价格能让人过目不忘外,再就确实没有什么记忆力了。所以一谈到吃的,我顿时食指大动,口水横流。

“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火车上的故事?很恐怖,有兴趣听么?”

“没兴趣。”我用被子捂住脑袋。

“真的没兴趣?”月饼清了清喉咙。

“完全没兴趣。”我语气坚定。

“在火车上这么幽闭的空间,听火车上的恐怖故事,机会难得哦。”月饼坚定不移。

“嗯……”我开始动摇。

“超恐怖的。”

月饼没做传销真是瞎了这块好材料。我心里愤愤的想:“那你讲吧。”

“在80年代,那时候的火车还很简陋,人们钱也不多,能舍得坐卧铺的一般都是领导,反正都是单位报销。话说有这么个领导,有个去广东出差的机会,就带着单位一个女职工买了四张软卧的票,上了车。”

“等等,为什么是四张?不是只有两个人么?”我从被子里探出头。

“靠!你猪啊!这你还想不到。”我突然发现月饼笑的很猥琐。

“哦……”我恍然大悟,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继续继续。”

月饼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

那时候能坐上硬卧的就很不得了,所以软卧基本没有什么人。那个领导和女职工上了车之后,发现整个软卧车厢只有寥寥几个人,想到晚上即将发生的旖旎风光,领导不由心中窃喜。乘客们在幽暗的车厢里按号找着自己的卧铺房间,默不作声,表情木然,完全没有即将出远门的兴奋,倒是像对号入座参加葬礼一般。

正在这时,火车突然停电了!车厢里霎那间漆黑一片。在那个年代,火车还很简陋,偶尔停电是很正常的事情,领导正好也找到了自己的那间卧铺,浑不在意的推门进去,却发现有两个人,肩并肩笔直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而他清楚的记得,刚才上这节车厢的人里面,根本没有这两个人。这件包厢他把四张票已经都买了,那这两个人会是谁呢?

领导使劲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两人是对年轻夫妇。就着窗外微弱的灯光,似乎觉得两人很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随后心里骂了几句乘务员不负责任,提着包进了车厢,准备把那对夫妇赶走。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男的转过头,他的五官,像一张扑克牌完全没有动用,用没有语调的声音说道:“你们俩终于来了。”

领导立刻吓出一身汗,行李全掉在地上。

由于车门很小,领导又比较胖,所以在他身后的女职工看不到包厢里的事物,奇怪的问道:“你不是说这间包厢就咱们俩么?怎么还会有其他的人?听声音好耳熟呢。”

“你们俩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另外一个女人说道。

“啊!”领导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正是女职工发出来的!

月饼的嗓音低沉缓慢,再配合上火车包厢里幽闭的空间,我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起来,四处打量着,生怕身边多出这么一对人偶娃娃,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怎么不讲了?”等了半根烟的功夫,月饼还是没有继续讲下去,好像在入神听什么东西。

我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又特别想听,不耐烦道:“月饼,没你这么烘托气氛玩人的!这讲了半吊子的故事等于伤天害理!”

月饼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脸色变得很严肃,嘴里低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我使劲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月饼说的话——

“难道这是真的?”

正在这时,火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轮与车轨痛苦的咬合着,声音越来越大,有股巨大的声波顶着我的耳膜,似乎都要爆裂了。最后火车猛的一顿,巨大的惯性差点把我从床上甩下去。紧接着,整个车厢停电了!

一切回归到完全黑暗寂静中。

我的胆子差点吓爆了,慌忙摸起打火机点着火。在晃动的光亮下,我看到月饼就像中了邪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车顶,脸色煞白,双手在不规则的抖动着,嘴里不停的说这一句话:“难道这是真的?”

“月饼!月饼!”我拼命喊着,却不敢靠近他。模模糊糊中,我似乎看到从墙壁里面探出一双白的没有血色的手,慢慢抓住他的肩膀。我想站起来,却发现肩膀上传来冰凉滑腻的感觉,低头一看,同样有一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这时,门外似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二)

我已经彻底瘫在床上,那双手已经从我的肩膀上慢慢滑到我的胸前,紧紧搂着我。我甚至感觉到有个人从墙壁里挤出来,贴靠着我的后背,她的脑袋顶着我的脖子,湿漉漉的长发黏在我的身上。我下意识的摸了一把,那些头发立刻像水草般把我的手全部缠住,手上全是油腻冰凉的丝状物。

我呼吸开始困难起来,“咣当!”也不知道是因为打火机烧了半天太热烫着我的手,还是我的手当时完全握不住东西,打火机掉落在地上,车厢里又是漆黑一片。

那个“人”似乎像蛇一样缠着我的身体绕到我的面前,好像就离我几公分,因为我的脸甚至感觉到从她鼻孔中喷出的湿漉漉的空气。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还是闭上了眼睛。这也许是人类面对恐惧时最自然的保护。

我这时也无暇顾及对面的月饼是不是面临和我一样的情况,只想大喊几声。就感觉到那双枯瘦的手一下子摸着我的脖子,冰凉冰凉的,手指甲非常的锋利,我像触电般开始麻起来,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发起抖,喉咙完全不受控制,根本发不出一点声响。

那双手在我的脖子上摩挲了一会儿就收了回去。她的头又凑了过来,黏糊糊的头发全都贴到我的脸上,有几根还带着非常腥臭的液体钻进我的嘴里,缠住了我的舌头。我连忙想用手把“她”推开,突然这个时候,那个“人”用非常轻的声音在我耳朵边说到:“你是谁?是来救我的么?”

那声音虽然细若蚊蝇,但是我却听的很清楚:她是个女人!或者是个女鬼!

这个女鬼又轻声问了一遍同样的话,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是心里的恐惧感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也许,人类只对未知的事情产生产生恐惧。当她和我说话时,这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自然也就降低了几分。

在我没有作答的时候,她的身体又像蛇一样缠住了我,我清晰地感觉到一双浑圆修长、饱含弹性的腿盘挂在我的腰上。她的嘴巴贴上我的耳朵,呵出的气更加冰凉,我彻底懵了,只听她又说道:“你们俩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你们俩?是指我和月饼。我们是谁?难道月饼那里和我一样的情况。

我想到月饼刚才没讲完的鬼故事,心里竟然有一点庆幸:还好我这边是个女鬼,月饼那边肯定是个男鬼。要不然被一个男鬼这么缠着,就算没吓死也恶心死了。

怀里女鬼突然变得越来越冰冷,我不由冻得打起哆嗦,感觉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和我剥离,全身的热气随着毛孔像抽丝一样滑出体内。就在这时,包厢内灯光大亮,来电了!我一下子就看到了搂在怀里的‘东西’,不由头皮一炸,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三)

一个人偶娃娃!

这个人偶和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差不多大小,长的极美。皮肤如陶瓷一般白,白得甚至泛出妖异的青绿色。直刘海的垂腰长发上面沾满了不知名的液体,使原本美丽的头发错乱纠缠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恶心。涂着血红色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仿佛要说些什么。最恐怖的是她的一双眼睛:整个眼眶里面是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完全没有眼白,看上去就像一对深不见底的黑洞。但是这双眼睛偏偏又能让我感觉到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那幽幽的眼神似乎诉说着无尽的哀怨。我心里面突然一疼,没来由的紧盯着这双诡异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在平静的湖面上卷起了漩涡,那奇诡的景色吸引着我产生了强烈的投身而入的冲动。

正在我因为人偶娃娃的眼睛产生了奇怪的幻觉时,恍惚间听到月饼喊道:“破!”

车厢里的光线产生了奇怪的扭曲,我怀里的人偶娃娃周身冒出黑色的烟雾,原本洁白饱满的皮肤产生了皲裂,发出“嘣嘣”的破裂声,大量的皮屑一片片脱落下来。整个娃娃迅速干瘪,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脑袋变成了完全没有血肉的骷髅,唯独那双黑瞳还顽固的在只剩下骨骼的眼眶里转动,视线牢牢的锁着我,巨大的牙床上下开合着,喉骨在上下抖动着,好像还在对我说着什么。

“疾!”月饼又一声大喊。

人肉娃娃突然发出尖厉的叫声,白色的骨骼变成枯黄色,平整的表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坑洞,迅速塌陷收缩,直到化成骨灰,滑落到地上。骨灰甫一落地,又发出冷水溅入油锅的“嗞嗞”声,最后化成一缕黑色的人形烟雾,飘浮在车厢顶部。

紧接着,又有一团人形烟雾也飘到空中,两团烟雾慢慢融合成一团,渗入车顶,消失不见了。

“南瓜!南瓜!你没事儿吧。”月饼用力摇着我的肩膀。

我被月饼摇的前俯后仰,胃里面又很不舒服,刚想说没事儿,却忍不住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张嘴“哇”的吐了月饼一身。

“靠!”月饼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你丫儿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我抹了抹嘴,胸口的一股闷气终于吐了出来,觉得清爽了很多。听到月饼这么说,不由怒从胆边生,气不打一处来:“你拉倒吧!我看你和柯南一样一样的!他老人家到哪里哪里死人,你是到哪里哪里有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和你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弄的连女朋友都没找上!要是今天挂了,我亏大了!我他妈的还是处男啊!”

我歇斯底里骂了一通,月饼脸色阴晴变幻了好一会儿,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转身从旅行包里掏出几件衣服换上了。我则坐在床上盘着腿儿闷闷的抽烟。

月饼换好了衣服,找了个塑料袋把那身让我吐脏的衣服包了起来,我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月饼,你说火车怎么突然停了?刚才停电是为什么?和这两个人偶娃娃有关系吗?”

月饼早就把衣服包好了,动作缓慢的往旅行包里放,显然是想找个事情做做不想搭理我。一时间气氛很尴尬。

月饼就是这种性格,闷葫芦一个,越生气越不愿说话。但是一旦要说起话来,又是一个话唠,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叫人不胜其烦。

和月饼大学住了四年,头半年还有两个舍友,结果下半年,那两个人说啥也不住了,都说晚上经常听到奇怪的声音,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又经常碰上白影,睡觉更是每天都被压身。于是就跑到校外各自和女朋友租了房子,喜滋滋的过二人世界去了。

临搬走时,月饼啥话没说,我倒是很热情的帮着收拾这搬弄那,还郑重的免费送上一句话:“小心精尽人亡啊!”

但是我心里面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两个舍友说的都是实话。

就这样,我们俩在一个宿舍,在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中生活了四年。直到毕业前,全班比较要好的几个老爷们凑了个份子,跑到市里最好的KTV找几个公主乐呵乐呵。坐在大夯身边的公主直勾勾的盯着我和月饼看了半天,看得我浑身很不自在,心说这年头公主也开始重色不重钱了?不免又有些小窃喜,就和那公主多喝了几杯,企图把她灌多了晚上能发生点啥也说不定。

孰料那公主酒量甚豪,几轮下来,把我喝了个人仰马翻,踉踉跄跄跑到厕所呕吐去了。吐罢用冷水抹了把脸,顺便对着镜子整理整理发型,听见隔壁女厕传来几句对白:

“我看你对那个小帅哥挺有意思!今晚准备把他拖出去套了?”

“狗屁!我和他一个学校的!是个兔爷儿,和一个男的两个人住了四年,也不找女朋友!所以多看了几眼。”

“真的啊?”

“我蒙你干嘛!这事儿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和谁?”

“就是选你那个。”

“真恶心!”

我浑身冰冷,怒火在胸中腾腾燃烧:兔爷儿!?兔你妹!

火车还没有启动,正好停在一段山轨上。窗外树影绰绰,群山起伏,像一只巨大的怪兽,趴在那里安静的注视着我们。停电时空调也停了,窗户上结了一层水汽,使得窗外的景色越发显得朦胧。

突然间,我好像看到刚才那个人偶娃娃贴着窗户,往车厢里面看了看。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看时,窗外还是树影群山……

“南瓜,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月饼终于把那两件衣服放进包里,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了,嘟囔了几句。

我递给他一根烟:“命差点没了,肯定不简单。”

月饼使劲抽了一口,烟头猛地一亮:“这可能和西域人偶术有关。”

我刚想应腔,突然脑子里好像想到什么,但是却又抓不住概念,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而月饼也突然愣怔怔的看着我,似乎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扫视着车厢,努力回想着刚才惊魂一幕,好像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门上,我猛然想起:刚才停电后人偶娃娃从墙壁里出来时,有人在敲门。而现在,门不响了,那敲门的人呢?会是谁?

而且,列车停了有几分钟了,为什么乘务组没有通过播音室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儿呢?

正在这时,门,又响了!有人在敲门,很轻微,但是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我的心里。

“笃……笃……笃……”

(四)

“谁?”我问道。

门外传来一句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警察!”

我苦笑着起身开门,心说没有被鬼吓着,反倒是被警察吓的不轻。

打开门,两男一女三个乘察面色严肃,鱼贯而入,把本来就拥挤的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貌似头头的乘察职业性的打量着车内,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厉喝道:“车厢内不准抽烟!”

我吓的浑身一哆嗦,再看月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烟给灭了,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现在调查几个问题,希望你们俩积极配合。”头头咳嗽一声,旁边个子略高的男乘警连忙拿出笔和本。

头头用赞许的目光表扬了那个乘警,那个乘警立刻喜气洋洋。

“姓名?”

“南晓楼。”

“月无华。”

“我问的是真实姓名!”

“这就是我们俩的真实姓名啊!”

女乘警噗吱一笑。

头头不满的瞪了女乘警一眼。女乘警吐了吐舌头,显得十分俏皮。

“身份证!”

我和月饼把身份证掏了出来递到女乘警手里。女乘警核对了一下身份信息,又拿着大头照对着我们俩比较了一下,把身份证交给头头。头头仔细看着,示意男乘警把我们俩的身份证号记录下来,然后又还给我们。

头头问:“你们俩的姓名够奇怪的。23点10分至23点40分你们在哪里?”

我曰:“手机没电了,不知道时间。”

头头怒:“严肃点!”

我无辜状:“确实不知道。麻烦问现在几点了?”

头头义正言辞:“这列车厢发生命案!如果你们再不积极配合,就将你们列为重大嫌疑人!”

命案?!

我和月饼对视一眼:难道那人偶娃娃不止两个?还是夺了乘客的性命之后又跑到我们车厢里来了?

月饼腾地站了起来:“命案?死了几个人?怎么死的?”

“这不是你们所需要知道的范围!你们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我和月饼都沉默了,脑子里不停思索着……

头头叹了口气:“四十分钟前到现在你们在哪里?”

妈的!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我心说警察问个话怎么都那么费劲,没好气道:“就在这里。”

“做了什么?”

“喝酒!聊天!抽烟!”

“还有呢?”

“听朋友讲鬼故事!”

我心想总不能把刚才碰上两个人偶娃娃的事儿告诉他吧!告诉了他也不信。

“听鬼故事?”头头的表情变得很怪异。我忽然发现这个头头高鼻深目,络腮胡子虽然刚刮干净,但是仍然在脸上泛青一片,活脱脱西域人的外貌特征。

月饼刚才说过西域人偶术。难道这事儿和这个乘警头头有关?

“什么样子的鬼故事?”头头表情更加怪异,追问着在我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月饼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递给头头:“我收拾床铺的时候看到枕头底下有这么一本书,就随手翻了翻,然后讲给我朋友听。”

头头仔细翻着那本书,真不知道一本鬼故事书有什么好看的。当他翻到某一页时,表情变得更加怪异,认真读了起来,并不时和身边两位乘警低声交流着。

隐隐约约我听到头头问道:“一样的么?”

男女乘警看了几段,也脸色大变,那位女乘警甚至开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惊恐的点了点头。

“啪!”头头用力合上那本破书,交到男乘警手里,男乘警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放了进去。

我注意到包里面似乎还有几本和这本书一模一样的书。

在火车上,有售货员来来回回推着货物车兜售泡面、火腿、鸡爪子的,当然也卖几本书。而两种书最受欢迎:一种是讲男女房事、两性话题、出轨一夜情之类的杂志;一种就是这种从网络上复制下来,胡乱装订成册,包装粗劣的鬼故事书。

所以有这么几本一样的书也不奇怪。

但是如月饼所说,这本书是上一个乘客遗留下来的,估计是乘务员打扫卫生时没留神收拾到,可是如果那几间车厢里面也有同样的书,那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为什么这几个乘警看到书里的内容会表现的这么惊恐?为什么男乘警的公文包里有好几本同样的鬼故事书?一样的?到底什么一样的?是指这几本书么?刚才月饼似乎也说过“难道这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这个领头的乘警似乎有着西域血统,他和刚才的西域人偶术有什么关系么?

在三个乘警走了之后,我不停思索着这几个问题。

我实在理不出个头绪,看到月饼也拿着烟盯着天花板,像老僧入定一样,烟灰已经攒了很长还未掉落:“月饼,刚才你说难道这是真的?是什么意思?”

月饼依旧盯着天花板,冷冷道:“刚才,火车停电,紧急刹车,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后来呢?”

“那个领导和女职工都死在车厢里了。然后调查案件的乘警也死了。”月饼顿了顿,“还有,刚才给你讲的时候我改动了一下,其实在车厢里面的,不是年轻夫妇,而是两个人偶娃娃!”

我浑身冰冷:这绝对不是巧合!

车厢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女子尖叫声,像是刚才那个女乘警的声音……

(五)

我和月饼冲出包厢,看见那个女乘警在紧靠车厢门的房间门口,软软的斜靠着门瘫坐着,目光涣散的盯着那间软卧包厢,依旧歇斯底里的叫着。

这节车厢装修非常精致,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车厢的是用隔音、吸音效果非常好的玻璃棉做内层,女乘警的声音在狭长的车廊里并没有尖锐的扩散,听上去很异常沉闷。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远处黑洞洞的车厢门就像怪物张着巨大的嘴,红色的地毯是它长长的舌头,每个包厢白色的门和门对面的玻璃窗户是它的两排牙齿,那个女乘警就夹在它的牙齿缝里,绝望的呼叫着。

我越看越觉得逼真,打了个寒栗,心脏没来由的狠狠跳动着。

“念由心生,安呼静吸,无杂念,无惊怖。”月饼声音缓慢低沉,如一涓清凉的溪水注入我的灵台。我顿时神智清明,感激的对月饼点了点头,示意我没什么事情。

月饼则全神贯注的看着女乘警,并没有急于靠近,而是慢慢的向前挪动着,好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的雷区里。

女乘警的声音已经嘶哑,但是仍然在有气无力的干嚎着。

这时车厢内的播音器这时响起了舒缓的音乐,乘务员甜美的声音透着使人心情慵懒的柔和:“各位旅客,各位旅客,我代表本次列车全体乘务人员向您们道歉:列车因故障急需维修,目前列车组人员已经进行全力抢修,20分钟后,列车会再次运行。旅途中给您们带来的不便,全体乘务人员深表歉意。目前已是零点,旅途劳累,现在为您们播放一首歌曲……”

乘务员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也真难为她,竟然一个字不差,看来是打好了草稿,照着念得。

随后,车厢里响起了一曲舒缓的音乐。

这是一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节奏非常缓慢,旋律很好听,浓浓的困意从我的大脑里蔓延到全身每个神经末梢,我这时只想安静的睡觉……

合上眼前,我看到月饼向我身后跑去。在我前面嘶叫的女乘警,惊恐的表情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迷惑,转而变得神情恍惚,慢慢躺在地毯上,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入睡了。

“睡吧,睡吧。睡醒之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会快乐的开始新的一天,今天的一切都会忘记。”似乎是乘务员在我耳边随着音乐低声吟唱。

我终于进入了沉沉的梦乡里。

(六)

“南瓜!醒醒!”我听到似乎月饼抓着我的胳膊喊我,迷迷糊糊的把他推开,翻个身继续睡觉,结果大腿内侧传来钻心的疼痛。应该是月饼这个狗日的狠狠掐了我一把,我大怒,猛的坐起来,准备和月饼玩命儿。

睁开眼后,月饼的脸离我不到10厘米。无论多么帅气的面孔,在这么近距离看,也会觉得恐怖,我用力把月饼推开,结果月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竟然被我推到半空中。

我这才发现:月饼的身体不见了!只剩下脑袋漂浮在空中。

而在他脑袋旁边,还飘着两个脑袋,正是刚才消失的两个人偶娃娃。

三个脑袋如气球悬浮在空中,人脸后却无头颅。三张画皮飞快转动,如恶鬼般凄厉尖啸,越转越快,竟合三为一,融合成一张恐怖的鬼脸。湿漉漉的长发黏黏的贴在脸颊,眼角流淌着长长的血痕。黑洞洞的眼眶中却无眼睛,只是迸射出两道诡异的寒光,漠然注视着我,血痕流淌至嘴角,一条黄黑色的舌头将血痕慢慢卷入嘴内。

鬼脸猛然张开大嘴,露出深绿色的牙齿。从喉咙里伸出只剥了皮的婴儿大小的手,血管与肌肉的蠕动清晰可见,滴着黄色的体液,向我面门抓来!

我的脸顿时巨痛,“啊”的惨叫一声睁开了眼,看到月饼正在掐我的人中,连忙往后倒爬了几步。

“怎么了?”月饼诧异的问道。

我仔细看去,月饼好端端的蹲在地上,靠!原来刚才是做了个梦!但是那个梦实在过于真实,我心有余悸的伸手捏了捏月饼的小腿。月饼被我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很不耐烦,自顾自站起身,向熟睡的女乘警走去:“南瓜,这节车厢有些怪,你看看这里的风水布置。”

“我刚才怎么睡着了?”我甩了甩脑壳,觉得脑子里刺痛不已。

“那是西域催眠术。这次我们碰到高手了。”月饼把女乘警扶了起来,“我把这节车厢的播音器砸了,要不也着了那家伙的道道。发现有什么问题了么?”

“嗯。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我答道。

“这节车厢的风水这么凶险?怎么个深藏不露。”月饼掐着女乘警的人中,抬头却看见我深深的盯着女乘警。女乘警因为是半仰在月饼怀里,胸部不可避免的高高耸起,异常诱人。

“没想到,刚才穿着制服看不出来。这个角度看,起码是D!”我的目光已经陷在女乘警胸脯里拔不出来了,按照多年看日本爱情动作片积累的理论的经验,摸着下巴分析着。

“南瓜!我他妈的是让你看这节车厢的风水布置!”月饼这次看来是真怒了,冲我大吼道。

我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连忙爬起来,观察着风水,又不时偷瞄着月饼把女乘警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心里暗自懊恼:他妈的我怎么就没有月饼抗催眠的能力!要不然这会儿英雄救美的就是我了。结果让这厮抢了先。

想到这,我忍不住愤怒起来,带着满腔怒火看车厢里的结构布置!

看着看着,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月饼,五行排位金木土水火,互克不生。青龙居西,秋之气,妨少阴;朱雀居北,冬之气,妨太阴;白虎居东,春之气,妨少阳;玄武居南,夏之气,妨太阳。四象所属位置完全是反的。”

“八门呢?”女乘警在月饼怀里下意识的动了一下,看来是要清醒过来,月饼左手大拇指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我观察着车厢的布置,奇道:“休、伤、杜、景、惊、开,六门也是反的,可是……”

“可是什么?”

“生死两门都在一个地方,就是那道门。”我用手指着前方两列车厢之间连接的门。

“生死位置?”

“外生内死。”

说到这里,我心头猛震,月饼也浑身僵硬,我们不约而同道:

“这里是养尸地!”

(七)

“天机难识更难精,仔细寻龙认星辰。发脉抽心穴秀嫩,藏风避杀紫茜丛。欲知骨石黄金色,动静阴阳分合明。”我疑惑的打量着这节车厢的风水布置,“有人把这里布置成了破面文曲,可是……可是……”

“养尸地”在丧葬风水中是最为恐怖、危险和忌讳的墓地。遗体误葬在“养尸地”后,人体肌肉及内脏器官等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部分身体机能恢复生机,有如死魄转活便会幻变成僵尸,四处游荡吸人的精血为生。

这节车厢是完全按照“养尸地”最为凶险的“破面文曲”布置的。陆地的养尸地会受到地势走向改变、河流改道、草木枯荣的影响,凶穴因机缘巧合会转为吉穴,吉穴反之也亦然。但是火车日夜窜梭于天地山川之间,采各地之气,再配合车厢的布置,牢牢锁住了风水格局,凶气不泄,紫气不进,正是养尸的最佳场所。

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养尸地需要大量的尸体,这可以解释为什么这节车厢刚才发生命案,一定是那个人在收集尸体。可是那个人会是谁呢?刚才的人偶娃娃和催眠术据月饼所说,都是来自西域,刚才那个乘警头头活脱脱西域人的外貌特征,难道和那个头头有关?可是那个乘警头头又去哪里了?

我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女乘警身上,女乘警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看来只有等她彻底清醒了才能获得更多线索。

但是我心中还存着更大的疑问,月饼观察着女乘警的状况,头也没抬:“你想到了?”

我回头看着车厢里的所有包厢,就像一个个安置尸体的棺材,整齐的排列着:“既然是养尸地,尸体在什么地方?”

(八)

女乘警终于醒了过来,喉咙里发出模糊地“哼哼”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茫然的打量着我和月饼,精致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

当她的目光开始凝聚有神,却猛地从月饼怀里挣脱出来,戒备的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刚才她在我们车厢里并没有说话,这会儿她一说话,声音非常悦耳,清脆中带着一丝抹不开的甜糯,我听她的声音非常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月饼却支支吾吾说不利索了:“我们……我们……是……”

“哎”我心里轻叹一口气,月饼这个家伙,长的是真精神,就是见了女人不会说话,脸红脖子粗,结结巴巴的,也难怪在学校里被当做兔爷儿,还把我牵连进去。

眼看着女乘警的神色越来越紧张,我连忙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到你在呼喊,就跑出来看看,发现你坐在这里,然后你就昏了过去。不要怕,我是来帮助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我把她中了西域催眠术的事情隐过不谈,又特地强调了我而不是我们。让月饼这家伙抢先英雄救美,想到这里,我心里依旧愤愤不已。

月饼并没有在意我的用词,而是观察着那间包厢,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干净的地面和桌子,只是在左右床铺上,有两个非常小非常浅的圆形痕印,好像是有人在床上坐过。

女乘警看来是相信了我的话,脸上戒备的神色消失了,但随即又是一副惊恐的表情。这个表情越来越扭曲,让她原本清秀的相貌变得非常狰狞,月饼连忙拉住她的手,一笼白色祥和的光芒在月饼手上一现而隐,她的表情渐渐安宁下来。

“我叫肖雪。”女乘警(肖雪)从月饼手中把手抽了出来,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羞涩的瞄了月饼一眼。

“月无华!你这个畜生!”我心里暗暗骂道,“不就长了一张好脸么!”

“我是这列车的乘警,晚上23点的时候,检票的张姐慌慌张张跑到我们警务室,吓得的话都说不出来。”肖雪顿了顿,却没有丝毫紧张,看来是月饼的静心咒起了作用,“我和罗警长,就是我们的头头,还有小张,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张姐今天来例假了,本来是24点查检,但是由于她身体不太舒服,就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果查到这节车厢时,发现一间软卧包厢里发生了命案。”

“罗警长连忙带着我和小张来到案发现场,我们看到……我们看到……”说到这里,肖雪眼神中透漏出不可思议的的神情。

“看到什么了?”我追问道。

“我们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躺在各自的床上,就像两具……两具……”肖雪努力的在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

“两具木乃伊?”月饼问道。

肖雪诧异的望着月饼,眼神中又多了一层戒备。“请你先说下去,我一会儿会做解释。”我看月饼又开始吭吭哧哧,替月饼打了圆场,至于怎么解释,那是后话。

“嗯!就像两具木乃伊。”肖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空洞,“而且,他们怀里分别抱着一个人偶娃娃。”

“我们三个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我更是要吐出来了。”肖雪说到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她毕竟是火车上的乘警,又不是在重案组,估计平时就是抓个在火车上打牌赌钱,喝酒斗殴,小偷小摸这样的小厮们,遇到这种事情,更何况是这种诡异的事情的几率比中个彩票都难。

我理解的对着肖雪点了点头,而月饼则直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这个禽兽!果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为奸。”

“就在这时,火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随后又停电了。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边飘到门外,吓坏了。不多会儿,就来电了,我们发现床上的木乃伊和人偶娃娃都不见了!”

“罗警长虽然也惊慌,但是还是带着我们俩挨个包厢搜集线索,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本鬼故事书?”我灵光一现。难怪月饼会知道那两人死状像木乃伊,那本书上肯定写着。

“对!我们发现不管那间包厢,都有这本书。有些人正在看,有些人根本没有看。而罗警长翻阅了以下内容,发现里面的一则故事竟然和刚才的命案惊人的相似。”

肖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着,我连忙递给月饼一根烟,给他点上了。月饼感谢的冲我笑笑。

“妈的!看你还有空拍人肩膀不。”我也笑着抽了一口。

“你们包厢里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今天不知为什么,乘客特别少。你们往门口的这四间包厢里并没有乘客。但是罗警长还是拿钥匙挨个打开看了看,确实没有人,也……也没有那本书。直到这最后一间,我们发现——包厢的门没有锁。”

“罗警长把门推开,打开灯,我们看见,刚才消失的两个人偶娃娃分别坐在两张床上!缓缓向我们转过头,对我们说:你们俩终于来了。你们俩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说到这里,肖雪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起来!呼吸急促,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看来月饼静心咒的效力就快过去了。

月饼连忙又拉住肖雪的手,肖雪稳定了一点:“然后……然后那两个人偶娃娃慢慢站了起来,向我们走过来,就从那里。”我顺着肖雪手指的方向,空荡荡的包厢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似乎看到两个面色诡异的人偶娃娃从床上站到地上,慢慢向我走来,不由寒毛直竖。

“罗警长和小张两个人听了人偶娃娃那几句话,竟然直勾勾的向人偶娃娃走去,步伐很奇怪,就像两具僵尸!那一霎那,我好像看到他们两个把人偶娃娃抱起来,然后我的眼睛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只有不停地喊叫,不停地喊叫,这样才能解除我心里的恐惧!直到刚才你们出现。”肖雪说到这里,忽然又歇斯底里道:“一定是鬼!这节车厢里面一定有鬼!我们谁都活不了!”

肖雪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疯狂的左右摆动着头部,混着汗水的头发扫到我的脸上,就像刚才人偶娃娃的头发落到我脸上的感觉!

月饼连忙双手紧握着肖雪的双手,手中光芒大亮,但是肖雪却越来越癫狂,这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我的心也跟着紧抽着。

这时,车厢里突然又想起刚才悦耳的女声:“各位旅客,各位旅客,我代表本次列车全体乘务人员向您们道歉:列车因故障急需维修,目前列车组人员已经进行全力抢修,20分钟后,列车会再次运行。旅途中给您们带来的不便,全体乘务人员深表歉意。目前已是零点,旅途劳累,现在为您们播放一首歌曲……”

那首奇怪的音乐又响起来了。

月饼迷惑的望着不远处被破坏的播音器。

这声音从哪里来的?

我凝神屏息,抵抗着奇异的催眠术,肖雪这时倒是安静了,乖乖的依偎在月饼怀里,我也没空羡慕嫉妒恨月饼了。因为我发现一件刚才就觉得奇怪,但是一直没找到答案的事情!

难怪我觉得肖雪的声音这么熟悉!

这个女播音员的声音和肖雪的声音一模一样!

(九)

音乐响了一会儿,又是那个女声在重复同样的话。车厢里异常安静,只剩下女声和音乐两种声音循环不止。

还有,我和月饼猛烈的心跳声。

“这次,比我们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要凶险。”月饼嘴角扬起了自信的笑容,我也跟着笑了。

这几年,我和月饼经历过许多诡异莫测的事情,而真正笑到最后的,只有我们。

“越刺激就越好玩啊。”每次到了绝境,看到月饼的笑容,我就会充满信心。我从随身挎的包里拿出一个布包展开,从里面挑了一根银针,分开肖雪的头发,在她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轻轻扎了进去。

“百会穴?”月饼问道。

“嗯。”我边答应着边轻轻捻着银针,“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百会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三十六死穴之首。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不破不立,无生无死。”

片刻,肖雪悠悠醒转,我沉声道:“肖雪!我们现在面临着极大的危险。也许这个危险是你这些年所学习的知识所不能解释的!我们只想你相信我们,坚强些,不会有事的!”

肖雪咬着下嘴唇,露出一点珍珠般灿烂的贝齿,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抽出银针,心里明白经过这一下银针渡穴,肖雪阳气上举,再不会受这什劳子西域催眠术的影响了。

月饼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问下去。我接着问道:“肖雪,你听。播音器里面是不是你的声音?平常是不是你在播音室里?”

肖雪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嗯。罗警长觉得我的声音好听,就向列车长推荐我去播音室。这确实是我的声音,但这绝对不是我说的。”

“我们知道,现在需要你带我们去播音室。离这里有多远?”我继续问道。

肖雪神色坚定:“三节车厢。我带你们去!”

从这尖包厢的门口到车厢的门口大约10米的距离,月饼走在最前面,肖雪在中间,我押后。

肖雪浑圆的双腿被笔直的警裤紧紧包裹着,高翘的屁股随着走路的节奏抖动出诱人的波动。

我的眼睛又直了。

到了门口,月饼正想推开门,突然愣在那里,抬头思索着什么。肖雪也紧跟着站住了脚步,我没留神,生生撞在肖雪身上。

软绵绵,弹性惊人,尤物!我脑海里飞速掠过这九个大字!

“南瓜!”月饼突然转过身,目光越过肖雪,直勾勾地看着我身后。我大惊!连忙回头看,狭长的走廊除了昏暗的灯光,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吓死人不偿命啊!”我喊道。心里却虚虚的想:难道月饼发现我的注意力放在肖雪屁股上了?

“不。没什么。”月饼想推开门,又回头疑惑的看了看,才推门走了过去。

(十)

两列车厢间有挂车厢的一道短走廊,然后是厕所,墙上固定这几个烟灰缸。这里既是乘客上车的地方,也是烟鬼们吞云吐雾的地方。

过了短走廊,就到了餐厅。

餐厅里有两个穿着乘务服装的人,一个趴在餐桌上,一个看来是兜售零食和书籍的,侧躺在地上。

肖雪又开始哆嗦:“死了么?”

“没有。他们被催眠了。”我跟着答道。

肖雪奇道:“催眠?”

“是。催眠!”我实在懒得向肖雪解释,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明白催眠是怎么回事儿,浪费口水。

过了餐厅,就是硬座车厢。

所有人,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或坐或卧,沉沉熟睡着。

这个场面异常诡异!

我感觉好像踏入了一个巨大的太平间,每一个被催眠熟睡的乘客,都是一具尸体。我们三个小心翼翼的走着,心里都有一个默契: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把这些乘客吵醒。随即这群熟睡的人都慢慢站起来,双手有气无力向我们伸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步履蹒跚的把我们挤在人群里,对着我们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咬向我们的喉咙,撕扯着我们的血肉。

又走过一列车厢,我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月饼和肖雪背上也是一样。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走的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也没心思观察肖雪因为衣服贴在背上显露出文胸带的形状和颜色了,只顾得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熟睡的乘客从座位里横七竖八伸出来的手和腿。

“肖雪?你们罗警长是哪里人?我看他很像印度人。”月饼突然问道。

肖雪被吓了一跳,我心说这个女孩子胆子还真是不大,动不动一惊一乍的。

“小张问过一次罗警长老家,但是罗警长很不高兴。以后再就没人敢问了。”我在背后看不见,不过肖雪声音里透着一丝调皮,“他对人很凶,我们背后都叫他印度阿三。”

我不禁莞尔,这么说起来,那个罗警长长的还真像印度人。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印度人!西域人偶术!西域催眠术!西域!印度!罗!

所有的线全串联起来了。

“南瓜,西域四品人是哪四种姓氏?”月饼看来想到的要比我早。

我扳着指头数道:“妄计我从梵天而生。故称梵生。婆罗门自计从梵天口生。刹帝利自计从梵天脐生。毗舍自计从梵天胁生。首陀自计从梵天脚生。以此贡高。自谓第一。实非第一。一婆罗门梵语婆罗门。华言净行。或在家。或出家。世世相承。以道学为业。自称是梵天苗裔。守道居贞。洁白其操。故谓之净行。二刹帝利梵语刹帝利。华言田主。为世间大地之主。即王种也。三吠舍梵语毗舍。亦云吠奢。即商贾种也。四首陀罗梵语首陀。亦云戌陀罗。即农人种。”

“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四姓。”我完全想通了,“婆罗门译作净行、承习。又作梵志、梵种、梵志种、婆罗门种。乃指婆罗门教僧侣及学者之司祭阶级,为四姓中之最上位。学习并传授吠陀经典,掌理祈祷、祭祀,为神与人间之媒介。香至王的第三子,出家后倾心大乘佛法,从般若多罗大师。他在南北朝时期,南朝梁代普通年中来中原广传佛法,中国人称他为达摩。后期婆罗门族大批迁居至中原地区,有些人还俗,与汉族人通婚,取汉姓为罗!”

月饼点了点头,推开车厢门,播音室马上就到了。

我又想了想:“达摩也是婆罗门族。难道和禅宗有关?”

“应该不是。禅宗修心,这几种魇术走的是邪道。”

“你们在说什么?”肖雪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我心里没来由轻松起来。

一个人面对的最恐怖的事情不是所看到和所听到的,而是完全处于未知状态的事情才是最恐怖的。

看来这个罗警长就是养尸地的操作者。利用人偶术慑人魂魄精血修炼什么邪术,偏巧那个张姐提前一小时查检碰到了。而邪鬼最怕的就是来月经的女人,那两个人偶娃娃来不及把乘客拉进养尸地,就被张姐破了法。

张姐去报警时,那个罗警长为了不走漏风声,又操纵者别的人偶娃娃停了火车断了电,掩护两个人偶娃娃把尸体带走,偏偏又遇到了我们两个,自然在月饼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查到我们包厢时,这个罗警长发现我们俩不好对付,就摆了个障眼法,干脆利用人偶娃娃逃遁了,那个小张则成了替死鬼。留下肖雪,作为他们被害的目击者。偏移我们的注意力。而这个播音室的声音,肯定也是他利用人偶娃娃制造出来的。我甚至看到一个人偶娃娃坐在播音室里,模仿着肖雪的语调播音。

等一切完毕,乘客们醒来,只会知道自己睡了一个好觉。

这时已经走到播音室,月饼毫不犹豫的把门打开了。

推理到这里,我心头一跳:“月饼!坏了!调虎离山!那个姓罗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来这里,给他逃跑的机会!”

“南瓜,我想我们推断错了,你来看。”月饼苦笑着指着播音室。

我挤到肖雪前面快步走到门前,往里看去,播音的不是人偶娃娃,而是肖雪!在她的脑后,趴着一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蜘蛛,长长的嘴刺深深地插入肖雪的后脑,一缕红色的血痕带着白色的脑液,顺着肖雪的脖子向下滴着。

我身后的肖雪是谁?

(十一)

播音室里的肖雪眼睛中是一片死鱼肚的白,木然的重复着那几句话,显然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我和月饼完全呆住了。在这呆立过程中,我甚至不敢回头看,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身后的肖雪到底是什么东西。

肖雪在我们身后着急的问道:“到底怎么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机械的转过身,看到肖雪一脸急切的表情,那么活灵活现,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我突然很想呕吐!

这个肖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怎么会有脉搏?怎么会有穴位?

“别转身!别让她看到里面!”月饼狂吼道。

但是已经晚了,我闪出一道缝隙,肖雪看到了她的尸体。

肖雪没有我预料中那样恐惧的尖叫,也没有我意料中那样歇斯底里,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尸体,迷茫的说:“我已经死了么?那么我是谁?谁是我?”

就这样,她又向回走去,喃喃自语:“我已经死了么?那么我是谁?谁是我?”

我和月饼看着肖雪僵直的走着,就像眼睁睁看着肖雪走进地狱却又无力挽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肖雪又走了几步,她的身形似乎开始变得高大起来。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搓了搓眼睛仔细看。没错!肖雪的身形起了巨大的变化。

她的肩膀开始变宽,个子也猛然涨了许多,腰围迅速增粗,头发迅速回缩,那身剪裁合体的衣服被她暴涨的身躯猛然撑裂,颓然趴倒在地上,四肢不规则的抽搐着,骨骼发出“咯咯”爆裂声,一蓬蓬血雾从她的皮肤中迸出。

肖雪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在地上不停翻滚着,直至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播音室内的肖雪依旧用我们熟悉的声音重复着那几句话。

地上那个人脸上肌肉绽裂,毛细血管就像蚯蚓般依附在上面,眼眶完全挣开,巨大的眼球突兀着,嘴角一直碎裂到耳根,暗黄色的牙床暴露在空气里。但是仍然能依稀能辨别出他的样貌。

“我们的方向都错了。”月饼看了看播音室里的肖雪,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我心里头有说不出的沮丧:“这是一个连环套。”

“他现在肯定已经跑远了。”月饼狠狠的砸着墙壁,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我从裤兜里摸出烟盒,里面一根烟也没有了,一时火起,把烟盒攥成一团,扔了出去。烟盒在墙上弹了一下,掉在地上,滚落在尸体旁。

那具尸体,是罗警长!

(十二)

“亲爱的旅客们,你们将会在20分钟后醒来,醒来后你们将会忘记发生的一切。火车已经启动,祝你们旅途愉快!”播音室里的肖雪改变了播报词。

她脑后的蜘蛛身上的色彩更加瑰丽,身体也越发膨胀,圆滚滚的肚子变得几乎透明,里面涨满了黄褐色的液体。

肖雪关上麦克风,目光呆滞的望着我们,从她的眼睛里,我完全看不到一丝生气,她美丽的脸庞也隐隐出现了小块儿的尸斑。

“你们猜到我是谁了么?”肖雪的声音依然空洞,“没想到这列火车上竟然有你们两个同道中人。”

这是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控尸术,也是流传自西域的一种邪术。与湘西赶尸术不同的是,湘西赶尸术用的是符咒控制尸体,而西域控尸术则是用异虫(蜘蛛、蝎子)来操纵尸体。

异虫是由控尸人每日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使异虫在控制尸体时,与控尸人心意相通,缺点是异虫只能使用一次,随后紧跟着控制的尸体死亡。

“您真抬举我们,我们和你可不是同道。”我冷冷说道,暗暗给月饼使了个眼色。

月饼微微颌首,西域控尸术是有距离限制的,也就是说,那个人距离我们并不远。我一直很纳闷一件事情:无论是谁,占据优势后,总是喜欢滔滔不绝废话一箩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各种诡计似的。

既然他打开话匣子,这么喜欢聊天,那我就陪他聊好了。月饼趁这个时间把他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月饼身形微动,肖雪似乎就发现了,继续说道:“想找我出来?火车上这么多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费这个劲了。既然我有时间和你们聊天,那就说明我有信心不被你们找出来。其实,我很寂寞。我从小就被家人当做怪物,在学校里,老师嘲笑我,同学们欺负我。只是因为我能看出他们的想法,我具备他们所不明白的能力。而他们,拼命的伤害我,只是因为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你们俩也有和我一样的经历吧。我们是同类,应该携手做大事情,让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受到惩罚!”

我心头微微一痛,许许多多杂乱纷呈的影像冲破记忆的封印,纷纷扰扰的在我眼前交替着:

初中:“老师!南晓楼作弊!他用了不到5分钟就把考卷写完了!”考试的时候,班里最坏的那个男生,想抄我的答案,我没有答应,他把我告了。

然后,老师把我的卷子撕得粉碎,拽着我到走廊里罚站一下午。

高中:“让你投篮这么准!”我流着鼻血躺在篮球场上,一群输的恼羞成怒的学长把我暴打一顿,扬长而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孩子,心疼的向我跑来,却被闺蜜扯住了:“像他这样的人,你也要帮啊!你知道么?他有偷窥癖。那天我看见他趁着我上楼梯的时候,躲在楼下看我裙子里面。”

其实,是闺蜜偷了女孩过生日的时候,我用攒了半个月的钱给她买的一条手链。

我看到了闺蜜的思想,为了顾及闺蜜的面子,我在放学后偷偷找到她,让她把手链还了。但是她并不承认,我只得说出手链在包里的什么位置……

闺蜜拉着她走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再没有平时的温柔,而是恶心的厌恶。

我心里,某样东西轻轻的裂出一道痕迹,慢慢的碎了。

大学:“我真的很喜欢你!”女孩一脸纯真的对我说。

我看到的是:“妈的!又怀上了!还不知道是谁的。一定要找个替死鬼!”

“两年了,我一直暗恋着你。”

我看到的是:“看这个傻逼全身名牌,应该有几个钱。”

“晚上可以陪我吃饭么?”

我看到的是:“就在今晚把事儿办了。打了胎之后再讹他一笔。”

为什么?我有着不同与常人的能力。但是这能力从来没有感到过快乐,反而让我看到了太多的丑陋。我宁可就像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找个女朋友,找份平凡的工作,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难道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都无法实现么?

我的思维像脱缰的野马,在脑袋里四处乱突。渐渐地,我浑身滚热起来,重重地喘着气。

那一刻,我似乎觉得神秘凶手说的很有道理。

既然世界抛弃了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把世界当做信仰?对!我们应该联合起来,让那些邪恶的人受到惩罚!

“你错了。我们不是同类。”月饼冷静的声音像乱石嶙峋的山野里流淌的涓涓清流,“我们有良心,而你没有。”

月饼短短几字,犹如醍醐灌顶,我灵台顿时清明透彻:师父临终前,在我怀里,月饼远远站着,背对着我们。我知道,月饼是不愿让我和师父看到他的眼泪。

“晓楼……”师父咳出一口乌黑色的血,喷洒在我的脸上,“你性子顽劣,暴躁易怒,控制不住情绪。”

师父深吸了几口气,胸口剧烈的起伏,断裂的肋骨发出木头折断的声音:“无华孤傲自固,不屑与常人为伍,本来你们俩都不是我择徒的标准。但是……但是……”

师父的身体开始慢慢冷却,我忙向师父经脉中输入灵气,师父摇了摇头:“没用了。筋脉已断,五脏全碎,就是大罗金仙,也扯不回我这条老命了。”

“晓楼,我之所以收你们俩为徒,是因为我看到你们俩有良心,一份比常人还要善良的心。我死后,你们一定要记住,做什么事情,都记得自己的良心。而且……”师父把嘴靠近我的耳朵,用最后一口气说道:“只有你,只有你能控制住无……无……”

(十四)

“你的催眠术果然高超,竟然能够利用尸体催眠。我又差点着了你的道。”我冷笑着。

“良心?良心能有什么用?推动这个世界发展的,不是良心,而是邪恶!”肖雪声音平缓,但我知道神秘凶手的情绪现在激动异常,“知道那本鬼故事书么?我告诉你们,里面跟着领导出差的那个女的,就是我妈妈!她嫌弃我那个只知道喝酒的爸爸没本事,离了婚跟着那个混蛋领导。”

“那天我爸爸又喝醉了,把我一顿暴打。我哭着找她,她为了跟着领导出差,扔给我两块钱,让我坐公交车滚蛋!”

“我偷偷跟着他们上了车,正好碰上我未来的混蛋师父练搜魂术。摄了他们俩的魂魄。那一刻,我不但没有觉得悲伤,反而很快乐!他们都该死!那本书,只要是偷情的看了,立刻会触动我的人偶娃娃,去摄取他们的灵魂!哼,结果叫来月经的张丽给破了。”

“你们以为这个肖雪是什么好人!她为了往上爬,早和那个罗警长睡烂了,却对我不屑一顾!所以,我能轻松地把罗警长的记忆分裂,对他进行深度催眠,让他以为他就是肖雪。他对肖雪的身体太熟悉了,才能这样毫无破绽的转换成肖雪的身体,包括意识上的改变。”

“我本来有机会杀死你们俩的,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因为我始终觉得,我们是一类人。你们只是被愚蠢的所谓良心遮蔽了本性。当你们受到真正打击的时候,当你们被自己朋友出卖,被自己亲人抛弃的时候,你们就会真正理解我的理想了!我相信,那时你们会成为我最好的助手。”

“助手你妹!”我控制不住怒火,虽说这样有些残忍,可是我已经准备毁掉肖雪的尸体了。

“不用着急,学学你的朋友。你看,他多冷静。”肖雪僵硬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戏谑,“你比你的朋友差远了。”

“不用你挑拨。”我正要动手,月饼横臂拦住了我。

是的,月饼确实比我冷静。无论什么事情,他总是胸有成竹;而我,只会一味的冲动。我确实不如他。我有些沮丧的想着。

“南瓜。我是不会和不如我的人做朋友的。”月饼轻轻说道。我心头一热:这就是朋友!

月饼随即提高了声音:“你是那个小张?”

“这么久才猜出我是谁,看来我还真高估了你们的智商。不错,就是我。还有十分钟,火车就要重新开动。所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几具尸体,很快就会消失。既然我练搜魂术的地方被你们发现了,我只好换个地方了。后会有期,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直到你们认可我的想法。”

肖雪说到这里,脑后的蜘蛛奇异的吱吱叫了几声,痛苦的扭动着身体,“嘭”的爆裂成一块块破碎的血肉。

肖雪的身体剧烈的缩动着,直至缩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开始慢慢融化成一滩血水,只有两个眼球和几颗洁白的牙齿在血水里滚动着,没入血水中,完全消失不见。

那滩血水,化成一股恶臭的黑烟,消失在空气里。

我和月饼默然注视着,脚底下猛然震动着,火车的汽笛鸣起:火车开动了!

“回去么?”我问道。

月饼没有说话,扭头向软卧车厢走去。

罗警长的尸体也完全消失无踪。

经过硬座车厢,我看到许多人还在熟睡,也有许多人已经醒来,舒服的伸着懒腰,友善的收回腿脚,给我们俩让出一条路。

月饼道着谢,醒来的乘客们面带笑容点着头。

我心里很暖,又有些惋惜:如果姓张的神秘人童年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几个好朋友,他的人生是不是会有改变?起码不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回到软卧车厢,走到刚才肖雪瘫坐的包厢前,月饼停住了脚步,又回头看去。

“走吧!我们迟早会碰上他的。”我知道月饼想到了什么,拉着他回到我们的包厢。

(十五)

我往嘴里灌了口二锅头,把瓶子递给月饼。

月饼接过瓶子,也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角。

我心有不甘:“真的不准备把他找出来?”

“肯定找不到。他的样貌也不会是那个姓张的样子了。”月饼话语里也透着懊恼。

“嗯,惊动也太大。”我又喝了一口,一溜火线从嗓子沿着食道直达胃部,“养尸地需要大量的尸体。”

“你已经想到养尸地的位置了?”月饼微微笑道。

我假装怒道:“操!我虽然比你差那么一点点,可是也不至于整不明白养尸地在哪里吧?咱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些尸体处理一下?”

月饼不可置否的扬了扬眉毛:“就留在那里吧。尸体发现后怎么办?我们也撇不干净。”

“万一有人发现怎么办?”我想到那个封闭的空间里,密密麻麻挤着许许多多的尸体,就浑身不舒服。

“不会的。我刚才观察了,完全没有破绽。除非有懂得破除结界的人,否则谁也打不开养尸地。”月饼伸了个懒腰,斜靠在床上。

“咱们下站就下车吧。我一想到和那么多的尸体在一节车厢里,就很不得劲。”我也躺了下来,盯着天花板,心里很愤懑,“那个姓张的变态,还有他师父,真缺德!竟然把火车当成养尸地。”

“其实按照那个姓张的所说,他没有杀一个好人。不过坏人也不应该由他来杀。”月饼顿了顿,“火车,本来就像一个棺材。”

我又想到这个问题:“你给我讲的《药引》是不是也是从那本鬼故事书上看来的。”

“嗯。”月饼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你说那个故事是真的么?”我问道。

“我哪知道。你这人,就别那么纠结了。”月饼翻了个身,看来要睡了。

经过这番折腾,我也觉得身体异常劳累,渐渐意识开始模糊,睡意上涌。而月饼,已经熟睡过去。

朦胧中,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老公,说了不要花钱补软卧的票了,硬卧也是一样的。”

“别心疼钱。你现在是咱们老李家的重点保护动物。你就管着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好,别的不用管。”

“老公,我的胃又开始疼了。”

“一会儿睡觉前,我给你温一杯热牛奶喝。这可是我琢磨出来治慢性胃病最好的方子哦。”

“讨厌!你妇产科的大夫,什么时候转行内科了。”

我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头上冒出! 1Bkq1zx7XGGpQAANQSYuFW4Aq/oSafzoYo3L8UbtKCh0TNHe/XSbCvKhx/gKcev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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