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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末路将军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现在,就又是个群雄逐鹿的关口。

在漠北明军军营的主帅帐前,一个英武的男人双眉紧锁,正焦急地等候主帅朱辰沐传见。

他叫烈万华,行伍出身,人只有三十岁,打仗就已经打了十三年,靠积军功一路升到大将军。他治军严格、作战勇猛,多次重挫辫子军,所以得了个“铁将军”的称号,朝廷对他颇为倚重。

这次,因他率军围困边城重镇容城三月未下,皇帝特派了朱辰沐带兵五万前来支援,加上烈万华原来的十五万士兵共成二十万铁骑。这本来是好事,可坏就坏在朱辰沐的身份上。

朱辰沐是正牌皇室宗亲,当今皇帝的嫡亲堂叔,而且是强硬的主战派,颇受百姓爱戴。时局吃紧时,皇帝派这个叔叔出来带兵,烈万华当然压不过他去,所以就出现了带兵打仗的是副帅,领兵支援的是主帅这种奇怪的现象。

对于皇帝的这道命令,烈万华是未存怨言的,只要能打赢这场仗,自己便是做个小兵也好。何况朱辰沐的大名他早听过,朱辰沐自幼熟读兵书,每次朝会上讲起兵法都头头是道,烈万华自己也对他寄予厚望。

可是,他的期望却落空了。凭多年的作战经验,他很快便发现朱辰沐在朝堂上指点江山的军事才能属于最倒霉的纸上谈兵,实则轻浮冒进、外紧内松。大概是看过很多带兵要严的故事,朱辰沐一来就先没事找事地打了大将毛大寿二十军棍。毛大寿跟自己出生入死多年,这分明就是给他这个副帅来个下马威!同时朱辰沐又打散原来的编制,带领士兵排练起一字长蛇阵、五行八卦阵等等阵型。

看着朱辰沐胖胖的身躯总是身先士卒地操练,烈万华倒是一点不怀疑他抗敌的决心。监军秦逢春更是三日一折,夸奖在淮汀侯朱辰沐的带领下,“军纪日严、军容日盛……方显我堂堂大明之天威……”

但是看着一队队整天走来走去的队伍,烈万华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仗的样子。他着意劝谏了几次,朱辰沐却以为他嫌被自己夺了兵权,对他的话一句不听,要做决策也不再和他商量。烈万华无奈之下,只好尽量不去触霉头。可刚刚听到帐内亲兵告诉他,主帅和督军商议要率这二十万大军以雷霆之势出击女真人。主帅就是再看他不顺眼,他可也不能不出声了!

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朱辰沐才传烈万华入内。烈万华看到朱辰沐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山谷正和左右逢源的秦逢春道:“从这里连夜通过,三更可到敌营,定打他个措手不及……”烈万华大吃一惊,忍不住抢道:“元帅!这里人称鸡脚沟,地势最为险恶。我军通敌营只有一条路,而敌军过来却有三条路。我们没有地利,您怎可犯这样的兵家大忌!”

他情急之下有些失言,朱辰沐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你是说我不懂带兵了?”秦督军在一旁慢条斯理道:“烈将军真有意思,在我大明的王土上居然说我们没有地利?且皇上派侯爷领兵是上承天意,我们已占了天时,再加上我军兵多将广,这就是人和。侯爷此次奇兵突袭,我军必胜!到时也少不了将军的一份功劳,将军你何必多加阻挠呢?”

烈万华知道和这样的文官争不得,转向朱辰沐道:“元帅!您广读兵书,如果鞑子在鸡脚沟中段分路处设下伏兵,会当如何?”

朱辰沐道:“鞑子蛮夷之人,如何懂得我汉人的行军策略,他们又如何能知本帅欲行偷袭?如今我有探子密报,鞑子首脑努尔哈赤现今正在营中,守营敌军不过六万,我二十万大军以雷霆之势压上,他如何能挡?错过这一次,却上哪里去找这般的天赐良机?”

烈万华道:“大帅,敌首既然在彼,防备必然周密!容城和藩篱互为支援,我们还没有夺回容城,冒险袭击藩篱,万一被鞑子前后夹攻,我军困在八十里鸡脚沟内进退不得,恐怕会全军覆没!”

朱辰沐厌恶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副将:“那将军在本帅未来之前,把大营建在这险地是何居心?”烈万华道:“鸡脚沟易守难攻,营帐建在这里便可以放心攻打容城,待解除后顾之忧后再反扑敌军,才有胜算!”朱辰沐道:“容城区区小城,你围了三个月还未进攻。现在当此擒贼擒王的大好机会,你又踌躇不前!朝廷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贪生怕死的小人,才会节节败退!”

烈万华扑跪在地:“元帅,末将并非贪生怕死,我已经想好了作战步骤。此地多山,地形复杂,只利困守而不利强攻。藩篱是兵家必争之所,我们在这里至少可以牵制敌军主力,他们远来,军需接济困难,一定拖不过我们。您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一定拿下藩篱,逼退敌军!”

朱辰沐道:“李自成打到了临潼,朝廷内那些奸佞小人要皇上和鞑子议和,借鞑子兵来消灭李自成。再没有捷报传回,等皇上听信那些话,就会引狼入室,整个局势必败无疑!你是习武之人,眼光未免浅窄,如果依你的,慢慢打下藩篱,朝廷已经和鞑子议和,你打胜了又有何用?何况这一战,本帅有十足把握,一定要那些主和的官员看看,什么才是救国之道!你休再多言,如果害怕也不必和本帅上阵了,留下五千兵丁给你,替本帅守住大营,等本帅凯旋归来,再治你这胆小怕事之罪!”

结果一点也未出烈万华所料。鸡脚沟两边的大山就像怪兽的巨嘴,二十万手足兄弟就这样被它无情地吞噬。处处都设有埋伏,火炮在狭窄的地势里打死的人远没有自己人互相践踏而亡的多,敌军甚至没有多大的伤亡就轻松拿下了一直对他们威胁最大的烈万华的部队。

烈万华率着五千小兵故布疑阵,拼死突围,才将身负重伤的朱辰沐救出。此刻,他们只能靠烈万华对地形的熟悉躲在山里。清军搜查一番没有找到,也就不耐烦理会这些成不了气候的漏网之鱼,继续向南挺进了。

朱辰沐终于伤重不治,死前给朝廷上了一份奏折,泣血历数自己的过错,死谏皇上不要借兵剿敌,同时大力保荐了烈万华。一旁的秦督军当即表白:“元帅放心,这次失败秦某也难辞其咎,请元帅将奏折交给秦某,秦某一定在皇上面前举荐烈将军……”

事后,烈万华对杜风寄讲到这里时,杜风寄立刻道:“操!他想玩阴的。”烈万华惊道:“为什么?”杜风寄道:“他在皇帝面前推荐你,不就等于承认他自己的眼光是臭的,那以后皇帝怎么可能还会重用他?何况监军责任重大,这小人不整你,自己就要完蛋了!”

但是当时,烈万华完全没有怀疑秦督军,反而就地召集民勇,整顿军防,眼看着队伍已经略具规模,只等着朝廷下旨,让他继续出兵。

可他等来的,只是一纸檄文:“不思皇恩,通敌叛国,陷主帅及二十万将士于死地,有秦逢春及朱辰沐奏折为证。罪诛九族,已将叛臣妻及一子诛杀!”

烈万华束手就缚、面圣申辩的打算在见到秦逢春之后被彻底打消。新升官的秦督卫拎着他妻子的头:“皇上有旨,叛臣烈万华就地正法,首级传城示众,让大家都看看通敌卖国的下场!”

烈万华红了眼拼死突围。全仗着这新上任的秦督卫太过怕死,让兵丁牢牢护卫住自己,他才有机会逃出重围,但秦大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经过半个月的逃亡,烈万华已是伤痕累累。秦大人不顾杀敌,亲自率众竭力追杀烈万华。

后来杜风寄打趣道:“能让五万人马追杀一人,你也值得骄傲了!”

在扬州边上的盐城境内,烈万华终于被大军逼到江边,无路可退。他浑身浴血,腿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但是身上的伤和心内的痛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对曾是他牙将的林渡大叫:“林将军,你知道我是冤枉的。秦逢春诬陷忠良,天理不容!你看在我们共事一场的份儿上,让我去朝廷面圣理论,烈某决不逃走,只求将军别把我交给秦逢春!”

林渡骁勇,但是心胸狭窄,一直没受重用。秦逢春一来就提升他为参将。所以他当这是知遇之恩,奉命追杀烈万华。

林渡阴阴道:“我知道你挺冤的,但林某也是奉命办事,你认命吧!”

烈万华心内充满愤恨:“林渡,你杀我不要紧,但秦逢春无才无德,你也不是大将之材,军队由你们统率必败无疑!到时你怎么向千千万万的同袍交代,怎么面对你一生忠义的父亲?”林渡阴沉着脸:“这些不用你过虑,秦大人吩咐将你就地处决,你有什么话,就向阎王爷说去吧!”

烈万华仰天狂吼,向江边跃去,到得水边,更不犹豫,纵身跳入河里,向对岸飞快地游去。林渡追了几步,叫道:“放箭!”士兵大多不会游水,只是在岸上向水里射箭。

烈万华内力悠长,并不浮出水面,只是潜在水里奋力向前划水,这样箭支就不易取准。眼看去得远了,臂力不够的士兵已经射不到他,烈万华方才浮出水面,透了口气。

岸上的林渡一声冷笑。他拉满弓弦好久,就是等着这个机会,只听“嗖”的一声,他射出一箭正中烈万华左肩!烈万华肩背吃痛,毫不停留,带着一道红红的血线向江中游去,可离岸边还有大半水程,却又中了两箭,同时又一箭挟着风声指向他背心。

烈万华眼中透出绝望,正欲闭目待死,一道银光飞来,击落他背后长箭。烈万华见打落长箭的是一锭纹银,不及思索,抓紧时机拼命向前游去。耳听后面射来的箭又被打落几支,再游几下,已经没有箭可以射过来,离岸边也近了。他探出头来,第一眼就看到一个面皮焦黄的少年向他伸出手。他略一犹豫,把手伸去。少年一把就将他拉到岸上,拽着向林中跑去。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力气却大得惊人。

岸边林子里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华服,气度不凡。那男子骑上一匹马,将牵着的那匹缰绳交给那黄脸少年。少年抓起烈万华跳上马背,三人两骑立刻飞跑而去。两匹坐骑竟然都是罕见的良驹!

上了马背,那黄脸少年才对烈万华说了第一句话:“把外衣脱下来!”烈万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脱下外衣。那黄脸少年对旁边的男子说:“大哥,你快马再沿着江跑二十里,把这衣服和箭放在江边,一半浸在江水里,然后在蛇皮陈的赌场和我会合。”

那男子应声去了,剩下这黄脸少年带着烈万华向林子深处驰去。烈万华见他处事果断,指挥若定,迟疑地问:“恩公怎么称呼,可是知道烈某的冤屈,所以特来营救吗?”那少年道:“我是扬州城的小混混,人称黄皮小杜。其他事,到地方再说!”

这少年正是杜风寄,他刚刚和大哥孙陆做成一单大生意,心情大好,故而骑了马在江边溜达,不觉一口气跑到了盐城,正巧遇到烈万华,为他不屈的斗志折服,所以才出手相救。

两人兜兜转转,到扬州蛇皮陈的赌坊时,孙陆早已经到了。杜风寄一边命人给烈万华包扎伤口,一边问:“我听追你的人叫林渡,那你是不是就是朝廷悬赏的通敌叛国要犯烈万华?”烈万华吃了一惊:“江面这么宽,你都能听见我们说话,杜兄好耳力!”

杜风寄道:“能躲过五万大军的追杀,烈将军的功夫怕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了。”烈万华道:“我是少林的俗家弟子。”

杜风寄一边吩咐拿吃的,一边不经意道:“那就难怪了。你的功夫应该不在现下的四大公子之下。你的事如果不介意,就和我说说吧。”

于是,烈万华慢慢讲出了事情的经过,杜风寄除了在听到秦逢春回朝廷时骂了句脏话,基本没有作声。烈万华太过疲累,说着说着沉沉睡去,等他醒来,杜风寄笑着问他:“想不想知道追你的人怎么样了?”

“昨天林渡拿着你的衣服向秦逢春报告你淹死了,秦逢春就是不信,亲自带人到河边捞你的尸体。我见他这么有精神,就给他找了点事干,让李闯王的部队‘不小心’和他碰了面。他可真有种,打都没打就全体归降,其实闯王的部队还没他们的人多呢!”

烈万华十分痛心,半晌无言。杜黄皮又道:“李闯王见用不着这样的稀泥软蛋,便把秦逢春一刀宰了。林渡功夫好,留了下来。其实要宰,也该等稳定过这些降卒再说,这下以后还有哪个统帅敢投降啊?闯王勇则勇矣,但毕竟是草莽,就算夺了天下,恐怕也难长久。烈将军,你现在没事了,可有什么打算?”

烈万华脸色灰暗,许久才道:“我想进京。”杜风寄皱眉道:“烈将军,我敬佩你的为人。你如果想杀皇帝给你家人报仇,我劝你等一等,这皇帝的位置坐不久了,到时你大可以去打落水狗。但如果你还想回去,面圣求他还你清白,那就算了吧。这人刚愎自用,就算心里知道错了,让他当面承认也是门都没有的。你去了,就死定了!”

烈万华黯然道:“不是,我不会弑君,可也犯不着为他尽忠。我想去接我留在乡下的老管家,他对我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半年前他才回乡纳福。烈某现在孑然一身,再没别的亲人。我想接了他,再来投奔杜爷你。要是杜爷不愿,就带他来南边避祸,和他相依为命。”

杜风寄道:“现在风声紧,这事交给我大哥,他刚有一批货要运去京城。我叫大哥来,你们自己商量!”

烈万华后来才知道,杜风寄叫大哥的这个孙陆真不愧陆上龙王,翻手云覆手雨,一路上,有孙陆海龙标记的车队在过关卡城门时畅通无阻,轻易就接了烈万华的老管家烈福。于是烈万华就由一个威风凛凛的铁将军,改了名字,变成了混地面的混混,人称“要破杜黄皮,先打铁门闩”的悍将。

这就是十兄弟中的老二--威风赫赫的“铁将军”烈若海。 vAPA9eNkvwbx8whKJDrRTEwsQtY5BdBdpiPdE+nSXQCxYaC2jE0c8cE8XTkskDhV



第3章 三姐姐

花艳春这名字让你一听就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没错,她是花满楼的红牌姑娘。

她皮色略黑了些,但身子修长秀美,脸上斜飞了一对娇滴滴的丹凤眼,修长的手指总是懒洋洋地拦在下巴尖上,六分的姿色里倒透着十分的俏丽!脚是没缠过的,比一般的男人都还大些,但好在纤瘦,也就现出一种别样的味道来。此刻,她正赤着脚拨弄地上的大花猫,那猫眯着眼任由她撮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今天是她生日,过了这个晚上艳春就满二十五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这么老的。现在已经是深夜,艳春身边的男人睡熟了。和以前一样,她在那张舒服的大椅子上坐着,什么也不想。可今天那软软的椅垫好像有一种吸力,令她觉得自己正慢慢沉沦,陷到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去。她莫名地烦躁起来,不觉脚底就用了力,狠狠挤了那猫一下。猫儿发出一声难听的惨叫,一下蹿了出去。

艳春心里好像烧了一团火,简直快透不过气来!她抑制不住地想要出去走走。角门已上了锁,艳春换了身颜色素净的淡青衣服从墙角一个洞里爬了出去。她一下觉得天地都宽阔了,天气凉得沁骨,街上冷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影在动,但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她正享受着这份冷清清的宁静,远处却隐约传出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就在这附近,辣块妈妈的,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艳春暗叫不好,知道自己遇上了当地流氓。她连忙拐进一条小巷里,屏住呼吸猫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一炷香工夫,五六十个手拿长刀棍棒的人从巷子口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她。艳春舒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回跑。

她实在没什么经验,不跑还好点,这一跑那些人立时听到动静。一个叫:“啊哈!原来在这里,弟兄们过来啊!”艳春心儿狂跳,尽力飞跑,但哪里跑得过这些人,没几步就被追上了。

另一个道:“不对,这是个雌儿!”又一个道:“还他妈是个挺好看的雌儿。奶奶的,反正也找不到那黄皮小子,不如哥几个带她回去爽一爽!”一边说,还一边去摸艳春的脸。

艳春当然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她感到有点可笑,自己不老实呆在花满楼接客,竟然跑到街上被人强奸,可心底深处却透着一股悲哀。她没反抗,只是低着头,跟着那些骂骂咧咧的人走。

便在这个时候,艳春右手边一条巷子里传出声音:“老杜手底下的人还真他妈精力旺盛,就是眼神差点。你老子就在眼前,居然都看不见?”随着声音,一个长条身量的人从房檐上溜下来。他原本挂在那儿就像一张蜘蛛网,如果不动不出声,真的看不出来。

那人径直走到艳春身前,低声道:“小丫头,下次别半夜三更出来溜达,快跑吧。”那伙人怒吼一声,都扔下艳春向他围过去。艳春赶紧退后,想跑,但心里却不忍这个救她的人独处险境,不由停了下来。

后面那一大群叫:“看你也是个人物,老大说,只要你改个称呼,别说自己姓杜,我们就放过你!”那人嘿嘿冷笑一声:“行,没问题。改名叫你老子!”这边人听了大怒:“杜黄皮!你死定了。”

杜黄皮笑道:“那倒是,是个人他都死定了。你老子能比你们多活个七八十年再死,也就够本了。”他转头对艳春斜眼笑道,“妹子,怎么不走?看上我了?看上也要等哥哥明天去找你啊。”如果是一般家里长大的女孩子,听这话一定给气走了。可像艳春这样的人,已经能判断出他话中的真正意思。她在他的目光里读到了关切和焦虑,于是郑重点点头,转身逃去。

看她这样,杜黄皮倒怔了下,可是轮不到他发怔,被他激怒的一群人已经大吼着冲了上来,和他乒乒乓乓打在一起。

其实艳春并没有跑远,她从另外一条巷子里拐回来,手里拿着一根晾衣服的竹竿,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地上已经躺了十几个人了。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从杜黄皮蹒跚的脚步看,他也挂了彩。

小杜的打法很吓人,他极快速地向前跑,并在巷子里蹿进蹿出,拖得后面追他的队伍成了一个长条。每当后面最贴近他的人少于三个,他就突然出手,而挨了他一拳的人就没一个能爬起来。这样的打斗进行了两顿饭时间,围攻杜风寄的人明显累了。

艳春看到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打了个眼色,一个使棍的就悄悄进了一条巷子,不知是什么意思。等小杜从那巷子边过时,一条棍子打侧面突然伸出来,对他砸下去!艳春这才明白,忙大叫:“小心!”然后挥舞着竹竿冲了上去。可杜风寄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让开了头,那一棍狠狠砸在他左腿上,于是他腿一软,向冲过来的艳春迎头跪了下去。也多亏这一跪,艳春这准头奇差的竹竿才没招呼到他身上。后面一个使单刀的正抡圆了准备剁,突然一截竹竿迎面搠来,慌乱中向后一仰身,手中刀向上一挥,把那竹竿切成斜茬的两爿。

艳春顿觉一股大力冲来,把她的手臂都震麻了。那竿子眼看就要脱手,跪在她面前的杜风寄忙伸手抓过她的手臂,往自己怀里一带。艳春跌在他怀里的同时,那竹竿的斜茬已经像剑一样刺穿了刀客的咽喉。失了控制的长刀落在两人中间,杜风寄一把推开艳春,接住刀,顺势向身后一挥,正把身后赶来偷袭的人拦腰划开。一蓬血雨打在杜风寄身上,把他的脸都染红了,浓浓的血水从头上流下来,令他一下睁不开眼,加上腿上剧痛,于是他也不急着起身,仍然单膝跪在艳春面前,全神戒备。剩下的三十几个人一时竟都不敢过来。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老大,有消息说今晚老杜的手下要伏击你,我带了兄弟们……”突然那人见到自己的老大全身浴血,还跪在一个女人面前,惊问,“咦?老大你这是……”

一听声音,杜风寄就知道是兄弟柳青来了。他顿时放松下来,抹了下脸上的血水:“已经打了半天了,是这姑娘救了我。我这是在拜谢她的救命之恩呢!”说着慢慢站起来。

柳青立刻对艳春跪下来,并重重叩了两个响头:“谢谢姑娘救了我老大!”艳春窘得没法,“呀”了一声就要逃开,杜风寄已经笑着把柳青拉起来,然后活动活动腿,见骨头没断,外伤实在都是小意思。

这时柳青带来的人已经和老杜的人干上了,这次两边出动的都是精锐,但老杜的手下都已经被小杜拖得很累了,新力军的人数也比他们多,所以没多久,地上就又躺下二十多个,小杜这边只伤了两个。杜风寄和柳青在一旁冷冷笑看着,凭他们的经验,都知道今晚是吃定老杜了。

艳春现在放下心来,只睁大眼睛看着杜风寄。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这人和自己长得有点像,都是细高的身材,都有细长的眼睛,在暗夜中,两个人的肤色都黑黑的。他张开嘴,牙齿和自己一样雪白整齐,他的手也一样细长……

那只手摇了摇她:“喂!你想什么呢?我和你说话呢!”杜风寄心想这姑娘怕是被吓着了吧。艳春惊觉,满脸绯红:“什,什么?”杜风寄叹了口气,不再用刚才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命令了几句。艳春答应着走到远处,按照杜风寄的叮嘱用力大叫:“大家快闪,官差来啦!”两边打斗的人立刻停了手,能走的扶着不能走的,一瞬间撤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尸体都拖了去。这是混混们不成文的行规,不论胜负,莫与官斗,艳春这一嗓子就跟鸣金收兵一样。

等大家都走了,柳青问杜风寄:“老大,什么时候才干掉他们?干吗老是忍老杜那兔子,又不是打不过他!”杜四道:“我在等一个人,不过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告诉兄弟们,从现在起,不用忍老杜了,不过每打胜一次都要故意败两次。你去吧!”柳青对这样的怪命令没有任何疑问,答应一声就走了。

转头,杜风寄笑着问艳春:“我叫杜风寄,人称黄皮小杜,你怎么称呼?”有了刚才的尴尬,艳春突然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的花名,犹豫着说不出话。

杜四道:“真是,刚才多勇敢,怎么现在想起害羞了?你不回答,我可就要叫你竹竿了!”艳春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点戏谑,脸又红了。她暗骂自己怎么像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于是说出自己的本名“尤春”。

小杜道:“那么尤春,今天晚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艳春吓了一跳,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得了。”说着转身逃也似的走了,可突然又停下,对杜风寄道:“明天到聚风楼,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未时我等你。”话一出口,她突然有点紧张,生怕小杜拒绝。

小杜微笑点头:“应该我请你,明天未正二刻聚风楼见!”

回到花满楼,艳春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小时候她遇过一个云游的道士,算出自己满二十五岁就会时来运转,从此安享富足。那么说,过了今天自己就转运了?为什么是今天?那当然是因为今天遇到的……

她低下头,喜悦从心底里溢出来,挡都挡不住。自己身份低微,可他是个地痞,也许不会嫌弃吧?艳春打算先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等他离不开自己以后,一切就好办了。至于怎么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那正是她的强项!

第二天,艳春午时就到了聚风楼,还没到未时小杜也来了。

艳春这才知道为什么小杜的外号叫杜黄皮了。他的皮色是一种异样的浊黄,焦里透着黑,像刚下过雨的黄泥路,连白珠都是淡黄的,加上弯弯曲曲的头发,整个皱皱巴巴没精打采的样子,跟昨晚那个英姿飒爽的老大判若两人。

小杜老远已经迎了上来,开心地叫她:“尤春!你来这么早。”这样的差异让艳春觉得有点失望,不过她轻声告诉自己,以后可以尽量在晚上看他,想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抿嘴笑出声来。

昨天那手又搭在她肩上:“尤春啊,看来以后我得适应你的速度,每次和你说话都必须给你点时间傻笑。想什么好事呢,告诉我行不?”

艳春怎么能告诉他,自己正在想怎么把他算计到手?她故意站高一个台阶,只把水汪汪的眼波斜斜瞟向他,娇嫩嫩道:“你想听?”

杜风寄注意到她不再称呼自己“爷”,十分高兴,睁大眼睛点点头。艳春道:“我在想刚才遇到的大胖子,穿了件大花衣裳,肚子刚刚顶起一朵花来。他人又黑,那真是……”她掩口娇笑,顿时百媚横生。

杜四却没注意,只大笑起来:“……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肚子上。我知道他,你这还好呢,有一次我见他穿着带黑条纹的绿衣服,整个像个大西瓜,他来求我运货,我借机会在他肚子上拍一下……知道吗?他名叫刘大元。果真又大又圆!”

这顿饭一直吃了两个时辰。艳春故意坐到小杜身边,他不但没躲,反倒眉飞色舞地给她讲一些趣事,逗得她不住地笑。直到兄弟有事找了,小杜才起身,临走时说:“尤春,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千万对我开口!”

回去的一路上,艳春都像踩在了棉花堆里。她尽力闭着嘴不笑,那快乐便忍不住地从她全身毛孔里透出来,令她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娇艳。巧得很,路上她又遇上那胖子,她不由对他嫣然一笑,然后飞快地走了,留下那黑胖子傻傻地呆在原地。

以后是整整十天的快乐时光,连老天都像特别眷顾。艳春对妈妈推说有病,不想接客,妈妈竟也没逼她,还让她每天去找大夫看病。于是,她就天天找借口去看小杜,使出浑身解数让小杜开心。结果不出她所料,小杜越来越喜欢和她呆在一起了。

今天,她是那样地开心,因为杜风寄对她说:“尤春,能遇见你真好,我一直都只有男的朋友,一个女的朋友都没有。”她的心像长了翅膀,脸不由自主地一直红。等心跳好些了,她又独自在外面转悠了好一会儿,到天擦黑才回去。

花满楼的嬷嬷一见她就咦一声:“姑娘今日怎么特别漂亮?可是知道自己的喜事了?”艳春一惊:“什么喜事?”嬷嬷笑着回答:“今日下午,绸缎庄的刘大爷进门就指名要姑娘,说要包起你呢。那刘大爷家底不错,年纪又不大,姑娘这下要享福了。”艳春却觉得一桶凉水兜头浇了下来。刘大爷就是那个像西瓜的黑胖子。这两天,她一直幻想着以后和小杜幸福开心的前景,都忘了自己眼前的身份。顿时,她面色青青地呆在当场。

嬷嬷已经四十多岁了,又身处在这样的地方,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失声叫了出来:“老天爷!姑娘在外头有人了?”艳春几乎要哭出来,咬着牙摇头:“不,我只见过他几次。”嬷嬷叹气道:“什么样的?和老婆子说说,你不乐意就快找他想想办法。”

艳春绝望地想,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只要再给我十天,我一定有把握让他正正式式地娶我。可是现在,就不得不冒险试一试了!如果不行呢?艳春苦笑,她是干脆死了,还是就这样活着?

第二日,她穿了身粗蓝布的衣裳,杜风寄见惯了她这几天精心打扮,觉得她不施脂粉的样子也别有味道,于是笑道:“尤春,你不收拾还要更漂亮些!”听了这句,艳春好容易鼓起的勇气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她不敢直说,又不能不说,良久,才低着头楚楚可怜道:“杜爷,最近有人缠着我。”小杜笑道:“是那刘胖子吧?”艳春吃惊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那还用说,你那天出门我都在楼上瞧着呢。刘胖子在街角看着你,你都走没影了,他还傻站着,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小杜笑着摇头,“其实他这人倒也挺不错的,听说在女色上尤其腼腆,从来没逛过窑子。连他都鼓起了色胆,可见咱尤春长得多俊俏!”

艳春听了,心头欢喜,嘴上却假意嗔道:“是请你帮我,不是请你笑我。”小杜夸张地鞠躬道:“没问题,姑娘的愿望就是对我的命令。我保管让这只胖苍蝇从你面前消失。”这滑稽举动让小杜看起来越发稚气,艳春试探着问了句:“杜爷,你今年可有二十五?”小杜道:“有眼力!别人就想不起问问我的岁数。我属鸡的,今年十九。”

艳春万分震惊。从杜风寄这长相确实很难判断他的年龄,但怎么看他也不像只有十九岁的人!也不是说他看上去特别老相,只是那份成熟睿智的眼神,连老头子都不一定会有。而自己竟然比他大了整整六岁!

杜风寄转脸问她:“你呢?”艳春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呆呆问:“我什么?”小杜嘘了一声:“前两天不挺好的,怎么又傻了?我问你多大。”艳春黯然道:“二十五了。”小杜“啊”了一声:“比我大那么多啊。对不起,这几天和你说话这么不客气,早知道就不叫你名字,叫春姐姐了。”艳春幽幽道:“你不嫌我吗?”小杜道:“那有什么好嫌的,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呢。”

艳春顿时又生起无限希望,心想打铁要趁热,于是鼓足勇气道:“杜爷,其实我、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杜笑了:“早知道了,大家闺秀哪有会拿竹竿子捅人的。”艳春急急地说,生怕一住口就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我、我是一个青楼女子。”小杜笑嘻嘻地看着她,慢慢道:“这,我也早知道了。”

艳春吃惊地睁大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见面的晚上,我要送你回去,你不肯,但我不放心,就让兄弟偷偷跟着你。他直跟到了花满楼,也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你既然不肯说,我就只是关照妈妈顺着你了。春姐,看开点,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天下间好命到可以自己想干啥就干啥的人,能有几个?”原来妈妈没逼她接客,竟是这个原因。艳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怕他了。

小杜又道:“春姐,我觉得我们很投缘,而且我又没什么亲人……”艳春的心又怦怦跳起来:“来了来了,他就要说娶我了?”

小杜接着说:“你做我--干姐姐好不好?”然后他又笑,“反正刚见面,我就已经跪了你,看来这辈子亏是吃定了。”

刹那间,艳春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尽了。小杜惊问:“怎么,不舒服?”

艳春嗓子干涩,好久才强笑道:“是有点,也不知怎么突然头晕。大概是天气太热了,我要回去歇歇。”小杜笑道:“要是我没看到过你勇敢的样子,一定以为是我把你吓着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艳春尽量装得正常:“好容易出来玩,回去那么早干什么?我还要去找人下棋呢。”

小杜伸伸舌头:“两个人对着块木头放些黑黑白白的疙瘩,闷都闷死人了。你老人家自己去耍,我找人去劝刘胖子死心。”

一整天,艳春都在街上逛荡。她没有哭,太多次的失望已经让她麻木了。怪小杜吗?他可是一点对不起自己的地方都没有,却是自己,一直都想要算计他。可是为何我花艳春在这茫茫天地间,就找不到一个真心爱我的人!

晚上,艳春回到花满楼,刘大元一直在门口等她。艳春这才知道,小杜是怎么“劝”他的。看着刘大元鼻青脸肿的样子,艳春觉得有些愧疚,便带他回屋去上药。

屋子里,一直闷闷的刘大元突然道:“艳春,我知道自己各处都不如杜爷,但是请你也好好想想。杜爷太年轻,他不懂怎么对人好,和他在一起,你不累吗?”艳春顿然而惊:不错!这几天她好累,装模作样,战战兢兢!不见艳春答话,刘大元又道:“我是丑,可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会是天下对你最好的人!”

艳春觉得他的眼光灼热无比,不由有些心慌:“你这么说,不怕他吗?”刘大元轻笑:“当初我来下定的时候,妈妈就警告过我。刚才她又说我不自量力。可你看我怕吗?我打算抢杜爷看中的女人,早料到他会打我。其实这在他,还是轻的。可我不怕!我一定要和他抢抢看。艳春,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艳春叹道:“其实他并没看中我,他可能想都没想过。”她突然奇怪自己此刻却并不如何难受,可刚刚只是稍稍想到小杜,就觉得心头滴血。

刘大元吃惊:“那他为什么打我?”艳春低头道:“是我让的,真对不起。我当时有点恍惚。”当下艳春将经过简略说了,歉然地抬起头,“你不怪我吗?”刘大元不回答,只看着她的眼,轻轻问:“问问自己的心,你真那么讨厌我吗?”此刻,艳春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这胖子了。

突然,只听楼下传来嘈杂声,嬷嬷跑上来慌道:“是杜爷带人上来了。刘老爷,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快躲一躲吧!”艳春奇道:“杜爷怎么知道他来了?”这声“他”叫得刘大元心头舒坦。嬷嬷道:“杜爷以前交代过妈妈的,只要一看到刘老爷来,就必须赶快去通报。”

刘大元火热热地盯着艳春,似乎在问:怎么样?艳春冲他笑了,正是那种让他着迷的眼神:“你不用躲。”这意思刘大元哪儿有不明白的,于是小杜进来的时候,他只剩下站着不动傻笑了。

艳春对小杜的第一句话是:“那天,你说刘大元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你指的是什么?”小杜看着气氛有些怪怪的,小心道:“他心地不坏,而且不拘一格。大哥对我说过,刘大元做生意是把好手。”

艳春又道:“早上你说要认我做干姐姐,现在还算不算了?”小杜道:“怎么不算?让兄弟们这就去买些三牲祭礼,明儿个我正式拜你做姐姐。”艳春微笑道:“既然如此,你打了姐夫,现在就认个错吧!”

小杜惊得原地跳起,指着刘大元怪叫:“什么!就他?他那德性,你居然要嫁给他?”艳春柳眉倒竖:“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说,他挺不错的?说话给我小心些,他可是我相公!”小杜呆在当场,哀叫:“春姐,你……”艳春冷下脸,断然喝道:“痛快点!要么你道歉,要么我们绝交!”小杜吸一口气,眉宇间突然开朗起来。他一向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尤春,你这个小女人,偏帮偏向到了这个程度!早知道做你的相公有这么多好处,我就不叫你姐姐了!”

这句话说得刘大元脸上变色,慌忙望向艳春。见到他惊慌不已的眼神,艳春心里生出一片温柔,忙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让他放心。

小杜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不觉打趣道:“看你们小两口这眉来眼去的。刘大元,姐夫!真有本事!我道歉!对不起!”说着他自桌上端起一碗凉茶,两手捧好向刘大元跪下去。

这样隆重的斟茶认错,顿时令刘大元手足无措。就是这杜爷的小兄弟刚刚才给过自己一顿胖揍,那些“瞧瞧你这臭德性,杜爷你也敢惹,把你做成包子还嫌肥。”之类的威胁犹在耳边,现在他居然真的认错了!

刘大元的手上全是冷汗,哆嗦着不敢去扶杜四。艳春瞪他一眼:“看你!怎么不动弹,想欺负我兄弟?”说着上前拉起杜风寄。

刘大元这才出声:“欺负他?我的妈,谁敢啊!”

小杜对艳春眨眼:“其实这姐夫也不错,就是穿衣服的品味太差了些。”艳春白了杜四一眼,见他头上有汗,就掏出手帕替他擦。现在小杜在她心里,已经真的是个弟弟了。小杜恋恋地看着她,突然道:“春姐,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妈妈,所以我一看到你就喜欢!”艳春道:“啊,怪不得我觉得我俩长得挺像!”然后她笑道,“你知道吗?我也是一看到你就喜欢,还一心想过嫁给你呢。看看你自己错过了什么,现在后悔不?”

看小杜吃惊的样子,完全可以在他嘴里塞进个大鸭蛋。十九岁的他好像还从没敏感过这方面的事,只是喃喃道:“春姐,为什么你总能吓我一跳呢?”

后来,艳春对小杜的帮助实在良多。因为小杜的兄弟们大多都是孤儿,这个三姐给了他们从母亲和姐姐那儿才能享受到的关怀。

这就是十兄弟中的老三--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竖起眼睛,痛骂杜风寄的“三姐姐”。

寄身风尘杜风寄

且饮金樽酒,会挽玉梁弓。

闲来狂歌纵快马,醉卧繁花枕千红。

笑碌碌世人,何必苦营营?

不如我--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无惧百般苦,不屈千种惊。

冷眼看尽天下事,热肠偏向世间情。

逢纷纷乱世,何能可扬名?

且看我--

覆雨翻云手,无冕亦朱缨!

人间多坎坷,天道未必公。

常闻良善多苦难,少见作恶有报应。

叹浊浊世间,何处觅英雄?

尚有我--

铁肩担道义,阔步踏不平!

人虽重红颜,英豪也倾城。

万丈软红从眼过,处处任我逍遥行。

问汲汲天下,轻狂能几重?

还是我--

折杀世间人,拈花笑人生! JwULGEFhtuVHQlhj6WLUNO99IUZPw9ajnRdCGqSyIHKzVKgA2YCzlec8XBS0QU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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