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本卦下卦为震,一阳动于二阴之下,象征雷;上卦是坎,一阳陷于二阴之间,象征水,都有危险的含义。屯指草木萌芽于地,富有生机,但萌芽之中少不了艰辛。
勿用:不宜。用,宜,应。建侯:授爵封侯,现意为出人头地。
此卦从卦序上看,列于乾坤二卦之后,表示天地形而万物生,但生长之初天地之气并未畅通,因此而有险象。
然而,随着事物的日茁月壮(有攸往),前途终究是光明的,能为列相封侯创造出有利的条件。屯卦,阴阳刚柔开始相交,随之而来的是艰险困苦。在困难中行动成长,最终会是亨通的吉庆。
全卦象征天地相交创造万物时,会遇到艰难险阻。因此,必须积聚实力,坚毅行动,才能有所作为。开创事业,举步维艰,但只要志坚不变,定能建功立业。
【爻辞详解】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
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虽然徘徊不前,但是思想和行为都没有偏离正道。尊贵者能够处于卑贱者之下,这是大得民心的。
这一爻是指创始之初的行为原则。处在创始之初期,不能轻举妄动,而应该守正而居。这正是卦辞中所说“勿用有攸往”的意思。此时动则难生,虽然初九为刚爻而勇于进,也不得不谨慎。这时初九唯一可做的有益之事是建立诸侯,以求资助。同时还要谦恭下士,以收揽人心。初爻是来自乾体的阳刚之下,这样就更得众望之所归了。
六二:屯如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如”,难行不进貌。“班如”,纷纷而来之状。“字”,许嫁。
六二的难以前进,由于阴柔凌驾于阳刚之上。过了十年才许嫁,说明终于返归于常道。反:即返。这一爻是指守正待时的重要。
六二居于初九之上,是以柔凌刚,逆而不比,六二无法借助初九之力出险,仍然难以前进。所以象说:“六二之难,乘刚也。”
由此可见,摆脱创始时期的艰难十分不易,要耐心等待各种条件成熟,有时甚至是长期等待。
六三:即鹿无虞,唯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虞”,虞人,掌管山林鸟兽的官。
这一爻是指在屯难中应借助外力,避免盲动。
屯卦六三当创始艰难之际,又处在屯卦上下体之交的位置,处境很困难,本应守静以待,避免盲动,谨遵卦辞“勿用有攸往”之旨。如有所为,也要借助外力,“有虞”才能“逐鹿”。然而它贪求猎物,独往冒进,这是失策的。
懂得几微之理的君子就明智得很,知道在此种情况下主客观都不具备出击的条件,不能被猎物诱惑,迷不知返,不如断然放弃。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六四,乘马纷纷而来,是求婚者。前往应婚是吉祥的,无所不利。
求婚者来,前往应婚,这是明智之举。
这一爻指出求贤自辅是明智的。
六四为阴柔之质,无力独自渡过屯难之险,有待于外援。正好与六四有正应关系的初九向上仰攀,专程来求婚,六四便欣然俯允,前往应婚,喜结良缘。初九既有济险之志又有济险之力,只因所处条件不利,才坐而待时。六四十分明智,自知力量不足以济屯难,毅然地以上求下,取刚济柔,屈尊地与贤者初九合作。初、四两爻一来一往,一求一应,同舟共渡,刚柔相济,必然能够脱出屯难之险。
知己不足,求贤自辅,凡成就大事业者无不是如此。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其”,助词,用于祈使句,含有劝勉的语气。“膏”,膏泽,恩泽。
九五处于艰难草创之时,需要普施恩泽。柔小者,守持正道可获吉祥;刚大者,即使守正道也会有凶险。
这一爻指出居上位者必须广施恩泽。九五虽然是以阳刚之质,居于上体中正之尊位,但处于屯难之时,陷入坎险之中,迫切需要辅助之力。作为居于尊位的九五,要想得到辅佐,必须广施德泽,收揽人心。
柔小处下者,处理小事,虽然恩泽未施,但能守持正道,尚可得吉。至于刚大处上者,处理国家大事,如果恩泽不能广施,即使守正道行事,其结局也是凶险的。因为他在人心归向、力量对比上不能取得优势。尤其在艰难的创业斗争中,更为明显。所以广施恩泽对于领袖人物特别重要。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班如”,回旋。
这一爻指出屯极应思变。
上六位居屯卦之终,处于屯难之极,但它是阴柔之质,没有能摆脱困境,与六三又无正应关系,孤独无援,因而骑在马上盘旋(“乘马班如”),忧惧交加,血泪交流。
看来上六走入绝境,或者归于灭亡,或者屯极而通。屯难之极,也可能出现新的变化,绝处逢生,变屯为通。不管出现哪一种可能,目前的困境都不可能长久地存在下去,所以象说:“何可长也。”这话里也有穷极应思变的意味。
【卦意今鉴】
立足现实知难而进
屯卦居于乾、坤卦之后,是因为紧接天地创万物之后春雷发动万物萌生之故。喻以时事,则认为事业草创之初危机四伏,宜把握方向,坚定不移于正道;积聚力量以求发展,不可轻举妄动;积聚力量之后,应当积极进取,不可滥施其力以致陷险而难以自拔。
事物的初生并不太平,而是“动在险中”,或许这在很多人眼里已是常识。但往往正是因为它是常识,才会被忽略轻视。作为领导者,无论是在事业草创之时,还是在遭受一番打击之后,面对一堆烂摊子,都必须要有立足现实、克服困难、积极进取的精神。本卦所说“勿用有攸往”,并不是因险不动、知难而退的意思,犹如女人生孩子,不能因痛苦就不去生养。相反,应该创造条件,在较有利的环境中涉险而动。在这方面,两千多年前,被战败的越国领导者勾践的行为,可谓一个十分鲜明的典型。
吴国和越国是春秋后期在长江下游崛起的两个国家。
公元前494年春,吴王阖闾死后,其子夫差即位。夫差按照其父“必毋忘越”的遗嘱,在伍子胥、伯嚭的辅助下,日夜加紧练兵,出兵攻越。霸王勾践得到夫差准备攻越的消息后,在准备还不充分、兵力还不够充足的情况下,决定先发制人,出兵攻打吴国。吴王夫差派出精兵,迎战越军于夫椒(今江苏苏州西南)。由于吴军实力较强,越军战败。越军损失巨大,最后只剩下5000人,退守会稽山(今浙江绍兴东南)。吴军乘胜追击,把会稽包围得水泄不通。在这危急存亡关头,勾践采纳了范蠡的建议,决定以屈求生。勾践一面准备死战,一面派文种去向吴王夫差求和,以美女、财宝疏通吴太宰伯嚭,要他劝说夫差允许越国作为吴的属国存在下来。那样,勾践愿做吴王的臣仆,忠心侍奉吴王;不然,勾践将“尽杀其妻子,燔(烧)其宝器,悉五千人触战”。在伯嚭的劝说下,吴王夫差准许议和,撤军回国。
越国战败后,越王勾践将治理国家的大权交给文种,自己和范蠡一道去吴国给夫差当奴仆,越国的王后也做了吴王夫差的女奴。勾践为吴王驾车养马,他的夫人为吴国打扫宫室。他们住在囚室,秽衣恶食,极尽屈辱而从不反抗。由于勾践能卑事吴王,同时又贿赂伯嚭,最后,勾践终于取得了吴王的信任,三年后被释放回国。
这个时候,勾践作为一国之君,要想复仇雪耻,显然要把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摆到正道上来,“志行正也”,并且“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幸好,他正是这样做的。
越王勾践回国后,首先下了一道“罪己诏”,检讨自己与吴国结仇,使很多百姓在战场上送命的失误。他还亲自去慰问受伤的平民,抚养阵亡者的遗族。他在坐卧的地方悬挂了苦胆,吃饭的时候要先尝尝苦胆的滋味。他“身自耕作,夫人自织,食不加肉,衣不重采”。勾践还针对越国战败后人口减少、财力耗尽的情况,制订了休养生息的政策以恢复国家的元气。他明确规定:妇女怀孕临产时要报告官府,由官府派医生去看护;生男孩奖给两壶酒和一条狗;生女孩奖给两壶酒和一只小猪;生三胞胎的由官府出钱请乳母,生双胞胎由官府供给粮食。凡死了嫡子的人家,免除三年劳役;死了庶子的,免除三个月劳役。由于改革内政,减轻刑罚、赋税,提倡百姓开荒种地,越国在十年中没有向人民征收赋税,百姓每家都有三年的粮食储备。由于勾践实行了一系列“去民之所恶,补民之不足”的政策,越国百姓亲近他的感情,如对父母一般。
这一切,就好比“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一样,耐心等待各种条件成熟,并且“屯其膏”,积极积聚力量,广施恩泽。勾践所实行的各种措施,无不契合了屯卦之要义。
勾践在改革内政的同时,还开展卓有成效的外交战。对吴国,他继续实行以退为进的战略,麻痹腐蚀夫差。他经常地送给夫差优厚的礼物,表示忠心臣服,以消除他对越国的戒备,助其骄气;同时又破坏吴国经济,用高价收买吴国的粮食,造成吴国粮食困难;他用离间之计使夫差对伯嚭偏听偏信,对伍子胥更加疏远,挑起其内部争斗。这些措施的实施,壮大了自己,削弱了敌人,为伺机灭吴奠定了基础。
公元前482年,夫差为圆他称霸中原之梦,带走了吴国三万精锐部队,空国远征,给了越国以可乘之隙。
勾践调集越军约四万人,大举攻吴,取得巨大的胜利。公元前476年,吴王夫差兵败自杀,越国取得了吴越之战的最后胜利。
不过,在越王勾践打败吴国成为新的霸主之后,偏偏又犯下了大错误。他诛杀功臣,开始放纵骄奢,使越国在胜利之后的局面,反而并没有呈现出令人乐观的繁荣景象,最终陷入了“泣血涟如”的不妙境地。显然,这与勾践没能“屯极而思变”有关,使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险境而不能自拔。这种教训,无疑是作为领导者所应当记取的。
蒙:亨。匪(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
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时中也。匪(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初筮告,以刚中也。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也。蒙以养正,圣功也。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本卦上艮下坎。上为山,下为水,山水蒙。蒙卦象征蒙昧。不是我去求蒙昧的童子,而是蒙昧的童子来求我。初次请问应该回答,对同一问题再三地滥问,那是对先生的亵渎,就不再回答,利于守持正道。
匪:即“非”。筮:原指用蓍草占问,此处指学童向蒙师问疑求决。
本卦是说,接受指教要虚心诚意,同时还要主动求教。
【爻辞详解】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刑人”,罚人。“说”,即“脱”。“桎梏”,木制刑具。初六,启发蒙昧,施加惩罚手段是有利的,使人免犯罪过。听任其发展下去必然造成遗憾。
象传说:施加惩罚手段有利,因为这样可以让人就范于正确的法则。正法:以法为正。
这一爻指出严加管教的必要。
中国传统的教育思想一向认为“严师出高徒”。初爻是蒙卦的始爻,位置最下,以阴爻居于阳位,不中不正,是个蒙昧最甚、不守正道的学童。所幸的是,毕竟处在蒙昧的最初阶段,可塑性强。然而必须严加管教,必要时应给以惩罚,非如此不能使归于正途。若听任其滑下去,结果就成为受桎梏之苦的罪犯。
姑息迁就,后患无穷,虽说爱之,实则害之。发展下去,后悔莫及,这就叫“以往吝”。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
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
九二,包容蒙昧,吉祥;容纳昏暗,吉祥。儿辈能够治家。
象说:儿辈能够治家,这是刚柔相接的结果。
这一爻指出宽容包纳的必要。
“包蒙吉,纳妇吉”两句含义相似,是互文见义,“包”就是“纳”。意思是说,聪明的人能够包容蒙昧的人是吉祥的。
启蒙者要有普度众生的博大胸襟,要有“包蒙”、“纳妇”的精神,无所遗弃。这当然是吉祥的,所以爻辞接连用了两个“吉”字作了热情的赞美。
“儿辈能够治家”,既是教育启蒙的目的,也是其结果。
只有这样,才是成功的教育,才能造就“克家”之才。
六三: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
象曰:勿用取女,行不顺也。
“取”,娶。“不有躬”,失身。
六三,不要娶这样的女子,因为她见到有钱的男子就失身了,娶她为妻是不利的。
象说:不要娶这样的女子,因为她的行为违反正道。
这一爻指出品行不端的人难以施教。
外因只能通过内因起作用。教育并不是无往而不利的。连号称“圣人”的伟大教育家孔子也曾有“朽木不可雕也”的感叹。
不过,逐出门庭,弃而不教,鸣鼓攻之,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也可以说是施教的特殊方式吧!
六四:困蒙,吝。
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六四困在蒙昧之中,这是憾事。
象说:困于蒙昧的遗憾,说明唯独六四与阳刚之师最疏远。实:指阳爻。
这一爻感叹不从师向学的人被蒙昧所困。
阴虚阳实,这是中国古代的传统观念。在本卦中,阳实之爻指蒙师,阴虚之爻指蒙童。蒙童没有知识,空空如也,所以要虚心向学,开发智慧。如果远离明师,不主动亲近,必然困于蒙昧。六四就是指这样的人。
六五:童蒙,吉。
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六五童子蒙昧,吉祥。
象说:童子蒙昧而吉祥,是因为他的恭顺和谦逊。巽:音(xun),谦逊。
这一爻是赞扬恭顺谦逊的好学君子。
九二阳刚居中,启迪群蒙,是有道“师表”的象征;六五居尊谦逊,以“童蒙”自处,是好学君子的象征。九二与六五正应,是最理想的师生关系的象征。这也就是卦辞中所肯定的“童蒙求我”,当然是吉祥的。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象曰:利用御寇,上下顺也。
上九以过于严厉的方法来启发蒙昧,是不利的,而宜采用适当的严格方法。
象说:教育者的方法得当,被教育者也就会心悦诚服地学习,这样教与学的关系就顺了。
这一爻蒙卦的两个阳爻代表两种施教方法不同的师长,九二主张“包蒙”,上九却主张“击蒙”。但“击蒙”之法容易产生弊病,要特别注意掌握分寸。爻辞中提出的原则是:“不利为寇,利御寇。”就是说,可以采取适当的严厉之举,但不能超越限度,如果采取暴烈过甚的举动,就会适得其反。
【卦意今鉴】
严以律人谦以利己
人们普遍认为,《易经》的第四卦“蒙”所讲的是启蒙教育问题。
这似乎和人生立世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即使是讲“受蒙启蒙”的教育问题,也跟现实中人们诸多行事规则有相通之处;况且,由于《易经》本身的复杂多义性,使得其每一细处的内容都蕴藏着博大宽广的多层含义,使人们从中领悟到各种各样的道理和智慧。
蒙卦的内容同样如此。
比如,“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讲的就是要打破愚昧和无知,就有必要用惩罚的办法来保证其顺利进行,而仅仅用劝说的办法,就是一种姑息纵容。这种对违反规定者不加以处罚的做法,有可能导致“以往吝”,产生极其不良的影响乃至非常恶劣的后果。这显然与管理思想中“杀一儆百”的智慧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如果把下属或自己管理的团队看成是需要“发蒙”的学生,那么,“利用刑人”的思想方法,就很有必要学会并加以运用。
春秋时期的兵法家孙武著有《孙子兵法》一书。他受邀请来到吴国后,准备帮助吴国训练军队。在宫中,吴王阖闾对孙武说:“你写的十三篇兵法,我都看完了,你可以教妇人吗?”孙武说:“可以。”于是派出宫女三千人,分成两队,再派两名宠妃为队长。
孙武讲解阵法之后,又再三告诫:击鼓下令左转。结果这些妇人都笑了出来。孙武于是又三令五申:击鼓下令右转。妇人们笑得更厉害了。孙武回头对掌管军法的人说:“我对她们的约束已经很严厉,法令也说明白了。队长故意违背法令,应当依何罪处置?”掌军法的人说:“当斩。”孙武就喝令斩两名队长。
吴王赶紧派人去救队长,队长的头却已落地。
孙武接着派两名排头的宫女做队长,这时宫女们都吓得双腿发抖,孙武下令向前、退后、左转、右转,宫女们都做得中规中矩。
后来孙武带兵攻打楚国,将士们都严守军令。战法严谨,无往不胜。
看来,孙武不但胸藏兵法韬略,更懂得领导智慧。否则,即使方法再好,然而领导不行,执行不下去,那就等于是空。所以象辞说:利用刑人,以正法也。这显然是一种高妙的领导思想的体现。
当然,灵活高明的领导者,不会仅仅把自己摆在启蒙者的位置上,在适当的时候,也必须把自己作为受蒙者,接受在某一方面比自己更强的人的指点教化。
“六五:童蒙,吉”,意思是承认自己愚昧无知是有好处的。
众所周知,有自知之明是聪明的举动。古人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人不可能是全知的,能够看到自己的不足,而且不耻下问,是为人处世的高明选择。在《三国演义》中,刘玄德三顾茅庐,求教于诸葛亮。当时,刘玄德的势力虽然不大,但他毕竟是一方诸侯,而且是大汉皇叔;诸葛亮在未出山之前,只不过是一躬耕的隐士而已。刘玄德把自己看成“童蒙”,恳请诸葛亮出山辅佐自己,结果,不但转危为安,而且还与曹、吴三分天下,形成鼎足之势。这就是象辞中所说的:“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总体来看,本卦的教育气息也许更浓重,但我们从中所领悟发掘出的人生智慧,还是很有启示意义的。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彖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
本卦上坎下乾,“坎”为水、为雨,古字形与“水”同;“乾”为天,古字形与“而”同,故此卦卦名为“需”。天上有雨,一旦时机成熟便会下降。上卦坎为水,象征前方有涉渡之险。然而下卦为乾,乃刚强有力者,只要耐心等待,有信心,“坎”之险终能克服。
光亨:光是指光明,亨是指亨通。贞吉:因为正就有定力,有定力就有耐心,有耐心就能等待。所以吉祥。
本卦揭示了善于等待的重要意义。在事物的发展进程中遇到困难时,要审时度势,耐心地等待时机。能进则进,如果不能前进,要善于等待。本卦安排在蒙卦之后也是有深意的。启蒙之后,智识大开,必然以勃勃的生机求发展,这时往往会遇到险阻,不可急躁地盲目闯关。这里就要用需卦所讲的等待哲学,要懂得待时。
【爻辞详解】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
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需”是等待,因为前面有“坎”的险。初九在开始的最下方,离上卦的险最远,所以是在“郊外”等待。
又,初九是阳爻,刚毅有恒,能够坚持常规,所以不会有过失灾难。恒心,意志不可动摇。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以吉终也。
九二比初九接近上卦“坎”的水,所以,用“沙”象征。“言”是责难的意思。九二比初九稍为接近险阻,虽然不会有大的灾害,但已经比较困难。但九二阳爻得中,因而仍然可以安闲地等待,最后还是吉祥。
“衍”是水向四处漫延引申为延长、推演的意思。象辞说:水流在沙中漫延,不可急进,虽然会被责难,但忍耐最后还是会吉祥。
这一爻,强调等待必须忍耐,不可急进,不可被闲言闲语动摇。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九三更接近上卦“坎”的水,以“泥”象征,随时有陷入的危险。下卦接连三个阳爻,刚强过度,又离开中位。以灾害的程度来说,已相当于随时会有外敌来袭的状态了。
象传说:上卦“坎”的危险,虽然还没有到来,但妄进就会自己招来灾难,所以,必须谨慎,才不会失败。
这一爻,强调愈接近危险,愈应当谨慎,不可妄进,以免自己招祸。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六四已经进入上卦“坎”的险,可能造成伤亡,所以,用等待在“血”中象征。不过,六四阴爻阴位,虽然柔弱但得正,因而不会轻举妄动。不久就会由陷入的“穴”中走出。象传说:陷入穴中时,应当用柔,顺应变化,最后才会脱险。
这一爻,强调陷入危险,不可逞强,应顺应变化以化险为夷。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
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九五阳阳位得正,在上卦得中,又是至尊的地位,所以最安全。因而,用可以安闲的饮食等待,作为象征。然而,仍然以坚持纯正为先决条件,才会吉祥。
象传说:虽在安全中,仍然应当执着于中正的原则。
这一爻,强调在可以安全等待的状况时,仍然不可违背中正的原则。
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象曰:不速之客来,敬之终吉。虽不当位,未大失也。
上六阴爻柔弱,位于上卦险的极点,已无法再等待,终于坠入穴中。上六与下卦的九三相应,九三连同下面的两个阳爻,本来就有勇往直前的刚强性格,现在已经到了等待的终极时刻,因而一拥而来,以“不速之客三人”来象征,上六柔弱,对三位刚强的不速之客,既无力量赶走,只有以诚意恭敬相待,才能化暴戾为祥和。
象传说的“不当位”,是指上六阴爻阴位,应该“当位”,但因到达“上”的极点,已进退无路,虽然在最高位,却等于没有地位。而且,阴爻在阳爻的上方,也反常。不过,因为能以诚意对待,不会有大损失。
这一爻,强调以柔制刚的道理。
【卦意今鉴】
积极等待见机超越
需卦的本意是“等待”,但这显然不能是一种消极的等待。因为从“郊外”等到“沙”,从“沙”等到了“泥”,从“泥”等到了“血”,这么一个紧张的过程。这是指三位不速之客,谨慎从事的过程,都是没有离开这个“需”字。虽然上爻没有“需”字,但这里已是等待的目的所在了。
从另一方来讲,看起来是这样的险,但竟然是那样的宽容,开始是让,让他们进去;第二步是以宾客相待;第三是敬,顺而听之。这个“需”一下子就上升了,由“待”上升为“养”,就是涵养,双方都知对方有涵养,所以由和而见合。从这里又看到了更高一层的意思,如果仅仅是将它当作表面需要讲,那就根本讲不通,所以要理解为等待。但后面不能是仅仅等待就完了,它本身就已经升华了,所以我们必须去总结,去作更深层的理解。这完全是一个等待并超越的过程。因此,它对于领导思想方面的意义,其影响之深之远是显而易见的。无论是在干事业方面或设计自己的前途之时,积极的等待,显然是一种必要的过程和高明的策略。
拿“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来讲,它的意思是在城外等待机遇,要有恒心,才能避灾得吉。
为什么要在城外等待机遇呢?这是讲距离。如果把都城看成是权力中心所在,那么“需”就是要距离权力中心远一点。作为一个有目的的等待者,距离权力中心远,有利有弊。靠近权力中心,容易得到升迁,但也容易卷入权力斗争的旋涡,而招致灾祸。远离权力中心,可以避免介入权力斗争,特别是在社会动荡时期及不具备相应实力的时候。由于距权力中心远,即使有才干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因此必须有恒心。时间久了,有才干的人总会被发现、重用的;同时,在局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不介入权力中心的斗争,可以避免过失和灾祸。
东汉末年,诸葛亮在远离都市的隆中卧龙岗隐居,实际上是“需于郊”。诸葛亮是一个胸有大志的人,“每常自比管仲、乐毅”。刘备三顾茅庐,终于见到诸葛亮。诸葛亮一开口便指出:“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此可用为援而不可图也。”而后又说:“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地,非其主不能守:是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彝、越,外结孙权,内修政理;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以出秦川,百姓有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大业可成,汉室可兴矣。”言罢,诸葛亮叫童子拿出“画一轴”,指着对刘备说:“此西川五十四州之图也。”
如此看来,诸葛亮不仅对取天下、成大业的步骤、方略已然胸有成竹,甚至连地图都准备好了。他在隆中绝不是隐居,而是在等待机遇,以展他的雄才大略。
当时天下大乱,有那么多的所谓英雄豪杰称王称侯,诸葛亮为什么不匆匆去投奔哪一位,却“需于郊”,而且久久不出山呢?诸葛亮自己没有说,但我们可以推测一下。诸葛亮身居隆中,却极为密切地观察着天下时势的变化。他知道,曹操已拥兵百万之众,手下的参谋、策士、战将成百上千。他若去投奔,也不会受到重用。江东的孙权,已历三世,也是故吏满门庭,他若是前往,不可能身居要位。距他居地最近的是荆州刘表,但诸葛亮了解刘表不是成大业的人。只有刘备才是诸葛亮等待的人。因为刘备有志“成大业”且将少兵少,身边没有得力谋士,也没有立足之地。刘备正好是使诸葛亮获得重用,且能发挥他“经天纬地”之才的明主。
如此看来,诸葛亮可谓是一个参透“需”理的智者了。这当然是与他自身的才能与眼光分不开的。作为一个未来的领导者,诸葛亮不仅把自己当成一个“不速之客”,耐心地等待时机,更把其实早已选中的刘备也当成自己的“不速之客”,让其在等待中,使自己对其进行考验。所谓“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这其实有很多智慧在里面。
现实中,如果你是一位管理人员,无论所负责的是一个部门、一个企业,还是全面的工作,都难免会面临抉择和彷徨。其实在很多时候,“等待”都有可能是一种最好的解决问题之道。
柳宗元《种树郭囊驼传》讲述了郭囊驼种树的事,郭囊驼有罗锅腰病,所以人们都叫他囊驼,这人其他的事不会做,连走路都是弯着腰。他最擅长的就是种树,他种的树没有不存活的。所以有许多王公贵族,大富豪商在自己家的花园种树,都请他去指导,而且是礼请,还要供养他。有人问他:“你种树有什么诀窍呢?”他讲我种树没有什么诀窍,就是耐心,将树种下之后就不管它了,不像有的人家里种了一两棵树就天天去侍弄它,等也等不及,就希望它快点长大,今天去摸摸,明天将叶子弄弄,结果三天树就死了。
郭氏种树的诀窍不在大处,而在一个耐心,在一个等待。这个故事非常有意思,说明等待也是很有诀窍的。同样,如果把“等待”也看成是一种人生智慧,则它不仅是一种有效的做事手段,更是一种高境界的为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