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整整一夜,苍白的天空,因为大雪的沉积也变得越发不堪了起来。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雪花,银装素裹的,单单看外表倒是极美。
柳梅殊推开窗子,只见挽月阁的院子里一片银光闪闪的白,厚厚的大雪足足有十公分,树枝被压的咔嚓咔嚓直响,仿佛只要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踏上二楼的阁子,看着窗外大雪覆盖的世界,她心中一直化解不开的浓浓哀愁也被清冷的风吹淡了不少。
从她的角度恰好看到院子里那几株红梅,经过一夜风雪的洗礼,那种冷到骨髓的清香传来,宜人的芬芳。此刻,脉脉花疏天淡,一抹微云来去,几点嫣红,数枝寒梅映白雪。
身后传来踏踏的上楼梯声,柳梅殊转过头,看着香雪香汗淋漓的模样,轻笑,“什么事这么着急?”
“呼,原来王妃娘娘在这里,可是让奴婢好找。已经卯时三刻了,王妃娘娘梳洗打扮一下去老太妃屋里请安吧?”香雪拍了拍胸口,从怀里拿出手绢擦了擦细汗。
柳梅殊关上窗子,冬天风冷,香雪出了一身汗,此时吹冷风肯定会感冒的。
“请安?”柳梅殊嘴角微微嘲讽,“这雪下的有三寸厚吧?本妃尚未病愈,怕把病气过给老太妃,等过几日身子爽快了再去给老太妃请安,请老太妃见谅。”她淡淡地吩咐完这句话,随手指着小阁里架子上那支山参笑道,“去回老太妃,就说本妃病体,不能尽孝在老太妃跟前,心中过意不去,特选了上好的山参给老太妃补补身子,望老太妃笑口常开,顺心如意,长命百岁。”
香雪原本机灵,听了柳梅殊的话眼睛一亮,老太妃经常刁难王妃,她对老太妃的又恨又怕,但刚才王妃那套话滴水不够,让人寻不出个错处,还能让老太妃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可真真是大快人心。
香雪拿着老山参欢天喜地去回老太妃,柳梅殊转过头,心中微微感动,香雪的心性单纯,天真活泼,像极了曾经的她。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单纯无邪?这样的活泼快乐?上国中的时候,她爱笑爱跳舞爱表演,是全校公认的校花。但是,自从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她的身体开始发胖,舞蹈队的老师婉转地将她赶出舞蹈队,表演系的老师婉转拒绝了她的加入,她从高高在上的校花变成一个又丑又笨的胖子,除了于娜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之外,她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似乎,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封闭自己,开始喜欢望着天空发呆,喜欢看着天上自由飞翔的鸟儿……
因为她的自闭与自卑,爸妈当时想尽了办法,辗转找到了一位心理医生,经过心理医生的开导之后她好了很多,在美国读书那么多年,终于能走出当年的阴影的时候,爸妈却出了车祸,永远地离开了她。
那一段时间,她崩溃,绝望,暗无天日,若不是有李程的支持,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拥有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但是,那些温存和爱情都是假的。假的!人都说处于爱情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这句话果然是对的,当时若是她能理智一点,不可能一点都发现不了李程的异样,可是,就因为她过度相信李程,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害了柳氏集团,害了自己!
冰冷的风吹过来的时候,远远没有心的冰冷,带着些许的清愁与悲哀,再次看向外面的时候,也有了一丝浓浓的讽刺。
她要回去!
一定要回去!
上天既然能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有回去的办法,她要回去阻止李程和于娜的阴谋,她要为父母的惨死讨回代价!
李程,于娜!
但是,怎么才能回去?
且别说回到现代,就算是走出这庭院深深的安阳王府都困难。这个朝代虽然她不甚了解,但是凭着印象,这里大抵正处于封建社会时期。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人的地位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若要冲破这深宅大院的牢笼,摆脱安阳王妃这个头衔,任重而道远。
若要回到现代,第一步就是逃离这豪门大院,而逃离这豪门大院,必须要司徒墨休妻或者和离。
只是司徒墨曾经在老王爷面前发过誓,这辈子不能休妻,那只有和离这一个办法。以前,柳梅殊曾经看过古代的和离制度,所谓的和离是封建社会一种允许夫妻通过协议自愿离异的法律制度,但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妇女受着传统的三从四德和贞操观念的严格束缚,很难真正实现离异的愿望。和离,不过是一种协议休妻或者“放妻”,往往成为男方为避免家丑外扬的一种变通形式。
一个女人,若是被夫家休掉或者和离,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是根本无法立足的。若没有立足的根本,根本不可能在这种社会中活下去。
柳梅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乱糟糟的,找不到丝毫的头绪,她甩了甩头,想起蔚彦初临走之间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无论如何,她还是幸运的,能在这么窘迫的时候得到蔚彦初的帮助,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救她一命这个恩情,她牢牢记下了。
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缠绕在周围,不过片刻功夫便消失在空气中,柳梅殊将脑海中乱糟糟的事情统统放到一边,全心应对这个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
她,既然已经重生到了这个地方,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要做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相安无事最好。但是,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柳梅殊狠狠攥了攥拳头,她现在的身份是王妃,若是不好好利用一把,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死得实在太冤枉了些。既然替代了原来的柳梅殊,那么她一定不会像原来那样活得那么窝囊。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在这个封建制度下的大庭院里,永远是主仆分明的。她是安阳王府的王妃,无论是侧妃还是小妾,亦或者是通房,都不能僭越她的权利。至于老太妃。柳梅殊勾了勾嘴角,从二楼的小阁子里走下去,踏上厚厚的积雪,随便攥起一把雪,团了几下便成了一个雪球,她恶作剧似的投向正在房檐下面漫不经心扫雪的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