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内一般人是不允许坐轿的,至少现在这几个人都没有这个权利,所以他们都只能步行着前往位于东华门之北的东厂。
路上偶尔遇见一些宦官宫女,见到王承恩过去,慌忙避让到一边行礼。
王承恩一般都是无视,直接就走过去了。而这些宦官宫女也习以为常,只是他们对这行人里面穿布衣的钟进卫感到很好奇,背后议论就免不了了。
紫禁城也太大了,一行人不声不响的走着有点闷,于是,钟进卫找王承恩聊天。
虽然钟进卫不知道在紫禁城中,按照规矩是不允许宦官宫女或其他人交头接耳的,但明末的风气已经败坏,这从早朝在皇极殿中官员的衣着言行就能看出来,所以王承恩对于钟进卫找他聊天,也不以为意。
“王公公,现在你是东厂厂公了,威风吧!”钟进卫受后世的电影电视剧的影响,特别对东厂厂公牛哄哄的行为印象深刻,不由自主的就挑了这个话题。
“中兴伯笑话了,咱家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的,哪来的威风啊!”王承恩苦笑着说道。
这么一说,钟进卫想起来了,好像说崇祯皇帝一登基后,就把东厂和锦衣卫都撤掉了。不过,也不对啊,王承恩不还是执掌东厂的么。
想不明白,钟进卫就直接问王承恩了:“王公公,东厂和锦衣卫没有被陛下撤掉么?”
这不明摆着的么,不过,王承恩也知道钟进卫想了解的是什么,他解释道:“圣上并没有撤掉厂卫,只是有令非有诏不得出禁门。因此外面就基本见不到我们的踪迹了。”
哦,原来是这样,钟进卫算是搞明白了。这时,他也想起后世,在网上有这么一种观点:说崇祯皇帝把东厂和锦衣卫都撤掉,使得文臣失去了监督,才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
钟进卫觉得也不无道理,从崇祯皇帝在前期,对文臣的充分信任,言听计从,到后面因为得不到回报,发现被忽悠而愤怒,从而导致了崇祯皇帝的性格转变为多疑,就是因为少了第三方信息来源的核对。
想到这里,钟进卫对王承恩道:“王公公,我回头见了皇上,会向他提议,重开你们东厂和锦衣卫。”
王承恩知道此时的钟进卫在崇祯皇帝心中的份量,只要他说了,十之七八会准奏的。当下大喜过望,停了下来,转身对着钟进卫拱手一稽,道:“如此,多谢中兴伯了。”
只要让厂卫重见天日,自己这个厂公才有权势,否则只是圈在紫禁城里的一头猛犬而已。
“不用客气,我这也是为皇上,为大明考虑的。我认为,你们是不可或缺的!”钟进卫解释道。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就快到东华门,这个时候,侯在那边的安贵义远远地望见他们一行人过去,就赶紧迎了上来。
安贵义先跟王承恩见了礼,叫了干爹。然后又跟钟进卫打了招呼,并再次恭喜钟进卫喜获圣眷,得以赐宅。而后跟随他们一起前往东厂。
出了东华门,过了护城河后就往北拐,左边是河边直房,房子并不高,胜在笔直,沿着护城河与紫禁城东面城墙平行。
路的右边是各类官办作坊以及各级官府衙门之所在。
此时已近正午,冬天的太阳光并不让人感到热,相反,阳光并没有给不时刮起的寒风中行走的人一丝温暖,路上的行人和往常一样,很稀少。
没有多大功夫,就来到了东厂门口。
东厂的门口上方挂着一块黑底红字的横匾,上书“东輯事厂”四个大字。门口的几个番子老远就看到他们的厂公过来了,于是挺直腰板站在那,等一行人到了门口后,大声传话:“厂公到!”
之前钟进卫其实已经和番子有过一次接触了,只是那个时候钟进卫正是昏迷的状态,不知道罢了。
此时,钟进卫细细地打量传说已久,如狼似虎,无恶不作的东厂番子。只见这几个番子都戴着一顶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一条小绦,腰间挂着一块两寸左右的竹牌子。人看着也很精悍干练,并没有电影电视剧中的那种猥琐样。
王承恩在门口站住身子,然后转身对阿奇说道:“衙门重地,女子不得入内,你先在此地等着。”
阿奇本来就对东厂比较畏惧,听闻不用进去,自然没有意见。
王承恩又对安贵义吩咐道:“你在此陪着阿奇姑娘。”
“是,干爹。”
钟进卫见阿奇被留在外面,有点犹豫。王承恩看出来他在意阿奇,于是说道:“中兴伯,咱们进去熟个脸就出来,不费多少时间的。”
钟进卫见王承恩这么说,也就不再有意见了,跟随他入内去了。
绕过影壁,是一个大的庭院,前面立着一座牌坊,上书“百世流芳”四个大字,过了庭院,就是议事大厅,厅右的影壁上,刻着胰式芏案的故事。有个门通到旁边的小亭,里面供着岳飞岳武穆的雕像。厅的左边是一座祠堂,供奉着历代东厂厂公的牌位。
钟进卫对于这些环境只是瞄了一下而已,因为大厅里站满了人,吸引着他的目光。这些人基本都是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和直身的。
王承恩一路走进去,这些人一个个挺直身子,向王承恩问好。
钟进卫就跟在王承恩的身后走进去,看上去那些人好像也在跟他问好似的。不过钟进卫并没有什么得意的念头,因为这些人里面有的散发着彪悍的气息,有的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一句话,这里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堂上最上面摆着一张太师椅,再往下几步左右两侧各侧放一张椅子,只是左边的椅子又比右边的椅子远离些中间那把太师椅。
王承恩走到中间那张太师椅后,并没有坐下,只是转身让人又拿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和自己并排的地方。然后他请钟进卫坐了下来,自己才坐下来。
这些东厂的人看到厂公如此看重这个布衣,纷纷感到好奇,就算是厂公的儿子,假如有的话,也不可能带来这里,并排的坐着吧。不过这些人都是久经历练的,心里猜归猜,表面并没有表露出来。等看见王承恩坐下了,就过来一起再次见礼,然后有两个人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其他人等分列两边,直到厅前,议事厅里一下就鸦雀无声了。
王承恩徐徐地扫视了下厅中各人,然后带着一点尖音,缓缓的说道:“想必很多人奇怪,咱家怎么带了一个布衣进了东厂衙门吧?”
厅里没有人说话,静静的等着王承恩的下文。
“此乃今日新封的中兴伯。都来见过中兴伯。”
众人一听,虽然不是布衣,但区区一个伯爵,好像也不值得厂公如此重视吧,京城里国公,侯爵的都是一抓一大把的,显然应该还有内幕。
现在厂公既然吩咐了,包括前面两个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向钟进卫行礼。
钟进卫也站了起来,学着他们的样子抱拳还了下礼,才重新坐了下来。
东厂的人见礼完毕,都一个个肃容听着王承恩来继续揭开这个谜底。
“圣上非常看重中兴伯,中兴伯也答应在圣上面前替咱们说说话,让咱们东厂重见天日。”
之前还安静的议事厅,“哄”的一下就闹开了。也难怪他们,以前的时候,他们是何等的威风,文武百官见了他们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但这两年来,是一直缩在东厂衙门内,光领份俸禄不干活,在院子里天天晒太阳,把他们这伙曾经嚣张无比的汉子都晒蔫了。
现在一听厂公的意思,这个所谓的中兴伯的能量,应该能让圣上答应把他们重新放出去,不由得他们不激动。
王承恩一看他们不像样了,轻轻的咳了一下,大厅里马上就安静下来了。只是这些人的脸色不再是之前的严肃,一股兴奋的神态溢于言表。
“不管圣上最后是不是答应,但中兴伯这份情谊,咱们东厂可要记住了,听到没有?”
“遵命!”声音格外整齐而又洪亮。
“现在圣上让咱家派两个东厂的人保护中兴伯出去办事,不容有半点闪失,可有精悍之人推荐?”
这可是一个结交中兴伯的好机会啊,能抓住不放过。
厅中这些人的官职是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以及掌班、领班、司房,都不是出去舞刀弄枪之人,但自然有自己的亲信,纷纷出言推荐。
最后,王承恩挑中了两个人,一个是役长(也叫档头),一个是番役。役长精明,名叫顾百川,番役能打,名叫王鹏。
王承恩让两人重新下去换了便装再过来,然后转身问钟进卫道:“中兴伯,可会骑马?”
钟进卫愣了愣,然后摇摇头道:“没骑过。”
这里离定府大街可是要绕半个多紫禁城的,没有交通工具可不行。王承恩听钟进卫说不会骑马,不由有点为难,不骑马,走死人啊。这里又没有车子,怎么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