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千恩万谢的走了。食客们啧啧称赞,薛绍一笑置之。喝完了一碗热乎乎的羊骨老汤,薛绍结了帐骑马走人。
出了马肆离开西市转道延康坊,薛绍骑着马正准备加速,远远看到四个青壮男子鬼鬼祟祟的小跑前行,一边交头结耳。
在特战行业混了那么多年,薛绍的“危机意识”远比一般人强了百倍,扫一眼便可知道,这四个青壮男子没打算去干好事。
原本薛绍并不想多管闲事,但他马上发现四个男子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瘦小的小姑娘在仓皇的逃跑,一路掉下了两个馒头,怀里抱着一个琵琶。
薛绍不由得眉宇一沉,这四个壮汉在追那个弹琵琶的小姑娘?!
可怜那小姑娘哪里跑得过四个青壮的男子,三两步就被追上了。
“钱!拿来!”其中一个壮汉沉声怒吼并动手去抢。
小姑娘吓得呜呜直哭,“别抢、别抢,这是我娘要吃的馒头!”
哭求无用,四个大汉不由分说的瓣开小姑娘的手将钱抢了个干净,琵琶掉到了地上,馒头也滚落了一地。
小姑娘无助的哭泣,爬到地上去捡馒头。
“兄弟们,这小丫头虽然瘦小但生得眉清目秀的,应该尚未破瓜啊!”其中一个男子嘿嘿一笑,众人会意,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倒拖着小姑娘,往里坊间的胡同旮旯阴暗角落而去。
薛绍策马跑过来跟着拐进了那个小旮旯,沉喝一声:“住手!”
四个壮汉被吓了一弹齐齐扭头一看,见到一个锦衣贵公子骑着高头大马。
看那身板体型定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四个壮汉顿时放下了心来,各自吁了一口气。
小姑娘当场大哭起来,“神仙哥哥,他们糟蹋了馒头,我娘要被饿死了!”
薛绍不由得心中略微一疼,眼看着就要被这四个畜生凌辱了,却还惦记着馒头!
“兄弟们,肥羊撞刀口了!”当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盯着薛绍和他的马匹,眼冒精光,“这可是上好的突厥三花马,牵到马肆去至少能卖五十贯!”
络腮胡子显然是他们的首领,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三人一并扔了小姑娘,腰间一摸手上都拽起了斧头刀子,前后左右的将薛绍包围了起来,“下马,饶你不死!”
“马给你们,放过这个小姑娘。”薛绍不急不忙的下了马,小姑娘急忙跑到薛绍身边藏着,浑身发抖。
看到薛绍这么识相,四个男子更加有恃无恐。
薛绍对小姑娘道:“你快走吧!”
“神仙哥哥,我怕……他们是坏人,他们要拿斧子伤你!”小姑娘怯怯的小声道。
“不怕。他们不会伤我的。”薛绍拍了拍她的肩膀,对那四人道,“你们无非是求财。我说话算数,马给你们,卖了钱去平康坊任凭挥霍,那里多的是风情万种的女人等着伺候你们。你们就不要再为难这个小姑娘了。”
“好!看你如此上道,我们放这小娘们走!”络腮胡子沉吼一声,“还不滚!”
小姑娘吓得浑身直筛糠。
薛绍连劝带推,“快走、快走!千万不要回头!”
小姑娘犹豫又惊怕的跑出了弄堂小旮旯,捡起之前掉落的琵琶,又捡了几个沾了泥土水浆的馒头,回头担心又害怕的看着薛绍,泪雨婆娑可怜巴巴的撇着小嘴儿。
“再不走,我可生气了!”薛绍大喝了一声。
小姑娘这才心惊胆战的急忙奔去。
“好了,小娘们儿已经滚了。”络腮胡子扬着一把自行打造的尺许长刀指着薛绍的鼻尖,“把你身上的钱货通通交出来!”
“我需要考虑一下。”薛绍云淡风清的应了一句,环顾一眼,地处僻静四下无人。
小姑娘渐渐跑远。
很好,这样就不会吓到她了!
“少废话!我等兄弟身上背负着十几条人命,不愁多你一条!”络腮胡子沉声厉喝,一扬刀,其他三人就准备上前。
薛绍猛然双眼一眯,眼中精光绽闪!
瞬间,四个男人同时感觉到周身一寒,空气都似乎变得压抑与阴沉了几分。
薛绍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煞气,只有杀过人、舔过血、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身上才会有那种恐怖气息,让眼前这四个横行市井的流氓打从心眼里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彻骨恐惧!
“我考虑清楚了。”薛绍的声音平静而冷酷,仿佛不带一丝感情,“你们几个,还是死了的好。”
“混帐!”四个流氓惊吼。
话音未落,薛绍出手了。
擒贼擒王,首先其冲的是那个拿刀指着薛绍的络腮胡子。手起掌落,络腮胡子根本反应不过来被薛绍切中手腕,咔嚓一声脆响手腕骨碎刀子脱手。
薛绍一把接住刀子,快如闪电的反手对着络腮胡子因惊诧而张大的嘴里,猛然一戳!
直入没柄,从脑后穿出!
电光火石,前后一秒钟,络腮胡子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轰然倒塌在地。
“啊!”剩下的三个流氓惊呼一声,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刀斧并起朝薛绍砍来。
薛绍反身一个鞭腿,后发而先至的踢中了一个流氓的脖颈,咔嚓嚓的碎响如同折断了干蔗一般,那个流氓猛然栽倒在地一头撞上了青石地板,头胪破裂脑浆迸出!
同样,不到一秒钟。
剩下的两人当场傻了眼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在本能的驱使下挥动刀斧来砍薛绍。
薛绍一闪身躲过一斧,错身的一瞬间左肘肘尖对着那人的太阳穴一个怒冲撞击,那人闷哼一声躺地就开始猛烈抽搐。几乎是在出肘的同一瞬间,薛绍右手化掌切中了最后一人的喉尖,他当场倒地与先前那人脸对着脸的躺在了一起。
很快,这二人一同狂翻白眼嘴里喷起了白沫,如同遭受了高压电击一样在猛烈的抽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多年的军旅与佣兵生涯让薛绍养成了一个习惯,一但出手,就绝对不让敌人还有机会爬起来对着他的后背开枪。
重重喘了一口粗气,薛绍有点气血翻涌的感觉手也在轻微的发抖。纵然是心境不会因为这种层度的格斗和杀戮而发生太多变化,但这副身体显然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站在四具尸体的中间,看着它们慢慢归于宁静,“血狼”再一次嗅到鲜血的味道,感受到敌人生命的剥离,心中泛起那股熟悉而残酷的杀戮快意。
他微微眯着眼睛,舌头在牙唇之间滑动了一圈,如同扑食得手了的饿狼在舔舐带血的獠牙,啐了一口吐在了络腮胡子的脸上。
那张脸因为极度的惊恐而表情扭曲眼睛瞪得很巨大,嘴里插着一个刀柄,刀身切碎了他的牙床碎落几颗牙齿,落在的鲜血汩汩的嘴里。
这样的人渣,死了也应该被唾弃。
呼吸渐渐平稳,表情渐渐沉寂,薛绍眯起的眼睛渐渐恢复正常,脸上泛起了诡异而冷厉的微笑。
像一个艺术家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一样,他睛静静的扫视了四具尸体一眼,骑上马整了整衣冠,从容缓步的走出了胡同旮旯。
“身手,真的是弱了不少。”
沿着小姑娘留下的脚印,薛绍找到了一座桥边,听到桥下传出嘤嘤的哭声。
“娘,你醒醒啊!醒来吃馒头了!”
“娘,你快醒一醒,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薛绍下了马,从河岸边跳进桥下的桥洞。看到小姑娘正趴在一个衣衫破蔽的妇人身上号淘大哭。桥洞里铺着一丛乱草与破衣败絮,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缺碗烂盆,除此之外,只剩一个破旧的琵琶。
薛绍蹲到小姑娘身边,看了一眼那个妇人,面色黑灰眼眶深陷,嘴唇紧闭瘦得皮包骨头。薛绍探了一下她的脖颈,体温略存,但是已经没了脉膊。
“你娘已经去了。”
“我不要!……娘啊,不要丢下我!”小姑娘摇着她娘的尸体放声的哭号,手忙脚乱的撕去了弄脏的馒头皮儿,扯了一块带馅的馒头,用力要掰开那妇人的嘴,要往她嘴里塞。
“娘,你吃馒头,吃馒头!”
“吃饱了,我们好回家。”
“……呜呜,娘!”
薛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你家住何方,还有什么亲人?”
“我家在岳州,我就只有我娘这一个亲人了,呜呜!”
岳州,如今的岳阳洞庭湖一带。
这对孤儿寡母,还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薛绍轻叹了一声,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小姑娘扑在妇人的身体上,哭了个天昏地暗,几乎晕厥。
薛绍待她发泄得差不多了,依旧蹲下来柔声道:“跟我走吧,以后就留在我的府里生活。”
小姑娘惊讶的看向薛绍,怯怯的道:“那我娘呢?”
“亡人为大,入土为安。我会叫人来收殓她,备上棺裹好生安葬。”
“给神仙哥哥磕头!”小姑娘又大哭起来,膝盖在地上一挫一拧,转身就给薛绍拼命的磕头,砰砰作响。
“好了,不必如此。”薛绍道,“正好我府里有个丫环孤身一人,你去和她做个伴也好。”
“给神仙哥哥磕头!”小女孩儿仿佛别的话都不会说了,呜呜的哭泣磕头。
“好了别磕了,额头都要流血了。”薛绍一把按住她,摇头笑了一笑,“你在此守着你娘的尸身稍等片刻,我去叫人来帮忙,安顿棺裹盛殓你的母亲。”
“……给神仙哥哥磕头!”
薛绍骑马重返西市跑到虞红叶的邸店,刚好她在这里。将事情一交待,虞红叶二话不说亲自带着六七个身强体壮的伙计,推了车儿来到桥边,另有两人分头去买来了棺材。
人多力量大,妇人的尸身很快就被盛殓了起来,拖到了青龙坊的一户道观里操办丧事。
大唐崇道,李家尊奉老子为先祖。人死了能到道观里操办一场丧事,在外人看来那死去的流浪妇人真是积了福祉了。
至于那四个伏诛之人,想必也是在官府的辑捕名册之内,就让官府慢慢去料理好了,薛绍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丧事安排妥当之时,天色已然渐黑。虞红叶一直车前马后尽心尽力的帮忙操持,这时也有些累了,坐在了灵堂外的屋檐坐廊上揉了揉腿。
“辛苦你了,虞姑娘。”薛绍走过来,微笑道,“今天真是多亏有你伸出援手,你真是能干又善良。”
“别夸我。商人唯利是图,我也是为了赚些辛苦钱。”虞红叶嫣然一笑道,“想不到,堂堂的蓝田公子还这般的悲天悯人侠骨心肠,倒让红叶开了一回眼界。”
“换句话说,你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个十足的恶棍?”
“红叶不敢!”
薛绍笑了起来,“我敢断言,但凡那人嘴里说‘不敢’的时候,心里其实就是在那样想。”
虞红叶抿然而笑,话锋一转,“你真打算将那小姑娘收进府里?”
“嗯,让她给月奴做个伴挡。”
“据我所知,蓝田公子府里一向是美女如云风月无边,奈何如今只剩了一个月奴?”虞红叶问道。
薛绍呵呵的一笑,诡密的扬了一下眉梢,“我说实话,你敢听吗?”
“有何不敢?”虞红叶挺好奇。
薛绍神秘的笑道:“原因就是,我好像和你有了一个共同的爱好。”
虞红叶更加好奇,“什么爱好?”
“男人。英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