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仲谋回总裁室途中,恰逢他的私人手机震起来。
林建岳跟在后边,此时噤了声,目送脸色严肃的厉仲谋到角落接电话。
对方迟迟不开口,厉仲谋揉一揉眉心,看一眼落地窗外CBD区的夜景,声音柔和下来:“童童?”
猜得很准,童童小朋友嘿嘿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还没睡?”
孩子声音脆生生的,“你好久没来看我。”
厉仲谋笑了,淡淡的:“想爹地了?”
“唔……”孩子支吾,“我现在还饿着肚子,睡不着。”
厉仲谋神情一顿,看了看表,“菲佣呢?还有,你妈咪呢?”
“就我一个人在家,妈咪……唔,跟别的男人出去约会了。”
什么样的母亲竟会做出这种事?
厉仲谋无声冷笑,对着童童却语调温和:“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那你快点来!”
童童欢欢喜喜挂了电话,露丝玛丽在后边看着,直摇头:“小孩子,撒谎是不对的。”
他听着露丝玛丽一点也不标准的国语,扭头看主卧紧闭的房门,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
“有个成语叫‘日久生情’,你是外国人,你不懂,”童童笑地得意,“电影里都这样演,一定有效!”
吴桐昏昏沉沉睡到一半,电话又震。
不情不愿撑开眼皮。“有样东西要当面给你,是官司的关键证据。”发件人:MarkXiang
她能回什么?
吴桐答应下来,约在了附近地标性的大型超市。
一开房门,她竟看见儿子坐在沙发上。
童童就着牛奶,津津有味啃着餐后打包回来的烧鹅腿,偶尔抬头看挂钟。
吴桐吃惊,童童比她更吃惊:“妈咪你要出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露丝玛丽你也是,还给他做宵夜?”
露丝玛丽内心挣扎:“童童他……”
眼看露丝玛丽要告密,童童不由分说,冲上去抱吴桐大腿,也不顾满手的油:“不行不行!妈咪你不能出去!”
吴桐头有点昏,好不容易稳住这孩子,把他拎进房间:“我出去10分钟,回来如果看到你还没睡,这一个月都别想有零花钱!”
一路拎着这调皮鬼,吴桐无意又瞥见垃圾篓中的剪贴盒。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她想要把它捡回来。
一咬牙,忍住冲动。
留着过去有什么用?一切早该重新开始。
吴桐出了门,生着病不愿开车,超市也不远,她步行去。向佐的车停在那儿,与他的人一般显眼,吴桐开了副驾的门坐进去。
向佐递给她一部DV机,吴桐打开一看——阴魂不散,张曼迪。
在公众及镜头前再温婉的女子,在好友与酒精面前照样吐露心声。
“他最近忙得很……忙工作?你以为?”
“我事业刚刚起步,平白无故多出个继子,有时候真想问问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也是学法律的,别骗我。只要她财务状况没问题,又没有大的过失,孩子都会判给她。”
其余几段,也都是在酒吧那种刻意调暗的灯光下摄录,吴桐明白他泡吧所为何事了。
“为什么这么做?”
“这些都是证据,当然是上庭时用。”
他曲解了她的意思。吴桐身体一溜,倚着车门,“你不是她朋友么?你这么做,不是等于出卖了她?”
向佐无谓地耸肩:“我在帮两个女人离开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爱的男人。”
他说的理所当然,吴桐笑出声来,“你和他有仇还是怎样?”
他笑眯眯地:“没错,有仇……”
不知为何,他的笑脸看得吴桐一凌,隐约觉得他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男人此刻的表情深不可测,如同这一片夜空,深邃的不容人窥伺全貌。
厉仲谋在经理们近乎感激涕零的目光中宣布散会,自己驾车到吴家。
露丝玛丽应的门。意识到被骗,厉仲谋只剩无力感,童童乖顺地坐着,作忏悔状。
孩子仍想方设法多留厉仲谋一会儿,实在找不到其他托辞,只能如实交代:“我妈咪马上就回来了,爹地你别这么快走。”
半夜三更未归,只顾约会而忘了儿子,请的这个菲佣又一点不会照顾人——要把儿子交给这种女人抚养?
厉仲谋冷笑。
抱童童回卧室,“爹地最近会很忙,暂时不能来看你。等忙完了,就接你跟爹地一起住,好不好?”
10分钟早过了,童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耷拉下脑袋,也不知是不是点了头。
孩子懵懂间突然想到重要问题,蹭着厉仲谋领口嗫嚅:“也要接妈咪一起……”
童童没有得到厉仲谋的回答——他睡着了。
厉仲谋为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出门,拿了外套准备走的时候,看到垃圾篓里的东西。
这个剪贴盒厉仲谋记得,他也曾以为它对那个女人来说很重要。可原来,只是她不要的垃圾而已。
没有利用价值了,便可丢弃……
不知为何,看着那静静躺在垃圾篓中的盒子,内心的刺痛感陡生。
心动吗?不至于,心痛吗?更不可能。只是,隐约的刺痛而已。
厉仲谋也不知,这个女人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捡起来带走。
可他确实这么做了,忘记问自己原因。
上车,启动,盒子扔到后座,踩油门,扬长而去。
没开出多远,远处迎面开来一辆车。厉仲谋认出,那是向佐的车。
向佐显然也看到了他,闪了下车头灯,算是打招呼。车头灯的明灭间,厉仲谋看清向佐旁边、副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女人。
吴桐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像是已睡着,没看见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互动。
这女人约会的对象,是他?
吴桐,你总是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两辆车,擦身而过。
厉仲谋也不知心中的阴郁因何而生,只得将油门踩到底,换挡,加速离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