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布拉多犬应声倒地。
目睹黑猴子中枪,颜玳从先前惊恐的情绪里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嘴里絮絮叫着“小黑,小黑……”边颤抖着以手捂按住拉布拉多犬身上流血的伤口。
黑猴子哼哼着,身体因疼痛抽搐着,眼睛望向贺熹的方向。
从怔忡中回神,贺熹疯了一样挣扎,力气之大差点连厉行都控制不住。
“冷静点贺熹!”不难判断出贺熹与拉布拉多犬的感情,厉行将她锁紧在怀里,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贺熹哪里冷静得了,她已经失去了理智,红着眼睛,以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边声嘶力竭地吼边死命挣扎,当被厉行抱住后退时修长的腿还在半空中使力踢着。
将贺熹颤抖的身体单手扣在怀里,厉行在开枪的男人走过来前,抬高左手,控制力道一掌切在她白皙纤细的后颈上,随即,贺熹的身体软在他怀里。
见状,未及出手的卓尧微微蹙眉,目光越过持枪警戒的警员,停留在厉行神情阴冷的面孔上。刚毅的下巴抵着贺熹光洁的额头,厉行目光锐利地与他对视片刻,才听他嗓音略显清冷地吩咐身后的属下:“全部带走!”
抛开抓错人不说,在无法确定厉行等人身份的情况下,警察肯定要把他们带回队里,所以卓尧的命令是合情合理的,可厉行却不能让他们耽误时间,他在卓尧转身要走的时候喝道:“等等!”见卓尧停步,他要求:“叫救护车,先救犬。”
卓尧回头,看了眼流血的黑猴子,皱了下眉。
知道他在考虑,厉行提示:“证件在我身上。”他很清楚现下的处境,动一下警察就会开枪,为免再起冲突惟有让对方帮他拿出证件验名身份,也避免兴师动众地去到警队,延误救治拉布拉多犬的时间。
卓尧看着他,一言不发。
听到颜玳的哭声,厉行的耐心所剩无几,他冷凝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证件在我身上!”
卓尧抿唇,思虑间竟有警员沉不住地持枪向厉行靠近,有意押人。可就在眨眼间,众目睽睽之下,搂着贺熹的厉行忽然身形一转,右手骤然探向警员手肘,一拉一折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下了他的配枪。
当枪滑入厉行手中,卓尧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速度急快地双手握枪,将枪口对准了厉行。同时,他身后的两名警员也瞄准了厉行,同时喝道:“不许动!”
以手肘顶着警员的脖颈,厉行侧身而立:“叫救护车,现在马上!”
厉行本就有种让人臣服的气场,此时目光又太冷太具压迫感,当即就把初次执行任务的特警喝得一愣。
俗话说军警一家,身为一名职业军人,与特警动手厉行已经出格了,所以尽管下了那人的配枪,他也只是握在掌心,在以手肘抵住警员脖子的同时,他顺势以手指扯开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淡绿色因出门急未及换下的军衬,盯着卓尧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我不重复第二遍!”
眉宇间透出狠戾,反应过来的卓尧眸光阴翳地盯着厉行,低吼着命令属下:“叫救护车!”
等救护电话打完,厉行即时扔掉手中的枪,而他的军官证也在下一秒被甩到卓尧面前。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包厢那边的行动已经结束,该抓的人全部落网。检查了证件之后,警队确认确实抓错人了。将厉行的军官证和贺熹的警官证还回,心火未消的卓尧在与厉行冷冷对峙后,沉声说:“收队。”言罢,领着他的人撤退。
没时间和他纠缠,厉行将昏迷中的贺熹抱上救护车,随同拉布拉多犬去医院。颜玳则留在天池,交由天池的经理沈明悉照顾。
……
医院急救室外,倚在厉行怀里的贺熹悠悠转醒。短暂的怔忡过后,她腾地坐起来:“小黑呢,小黑……”
按住她肩膀,厉行放柔了语气回答:“已经送进急救室了。你别急,不会有事。”
贺熹闻言竟真的静下来,茫然地仰脸看向厉行,好半天才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软弱地询问:“会,死吗?”
望着她已然在酝酿泪水的眼睛,厉行的心软得不行,她难得的脆弱让他控制不住地揽她入怀,将她小小的后脑扣在胸口,他以一种能使人心安的口吻保证:“不会!”
肩膀顿时垮下来,竭力按住泪腺的贺熹如同需要抚慰的孩子一样伏在厉行怀里,冰冷的小手本能地抓紧他的衣服。
就在厉行陪贺熹等在急救室外时,萧熠已在路上。
之前与贺熹的电话被莫名切断,他打过去又无人接听,萧熠顾不上招呼朝他走过来的几位客户,只以眼神示意他们玩得尽兴,转身进了电梯直接到地下停车场。
车子飞驰而去,身后急速倒退的A城新建的世纪大楼在夜色下愈发朦胧。
途中,沈明悉的电话打进来,萧熠接通后听他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说:“这边出了点乱子,贺小姐和警察起了冲突,颜小姐受了惊吓。”
“什么?”萧熠以为听错了,随后又聚紧眉心急问,“她人没事吧?”
“没事。”厉行离开后,在吓得够呛的颜玳嘴里问不出什么后,沈明熟第一时间找人确定了贺熹的安危。
悬起的心回落,萧熠说:“我马上回来。”
“贺小姐被人带去了市医院,那条拉布拉多中枪了。”
萧熠骂了声“操”,切断电话的同时抬眼看向倒车镜,手上猛打方向盘。车子在马路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横线,直接转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当医生宣布拉布拉多犬因送来及时抢救过来时,萧熠匆忙赶到。待看清贺熹身旁站着的人是前不久才发生不快的厉行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避讳地握住贺熹的手,萧熠问:“黑猴子没事吧?”
厉行闻言一愣,表情是极罕见的茫然。
没有注意到厉行的异样,情绪尚未恢复的贺熹回握萧熠宽大的手掌,摇了摇头。
萧熠松了口气,手上用力把她往怀里带,宠爱地说:“傻样儿,吓坏了吧?”
回想黑猴子中枪的情景,心有余悸的贺熹诚实地点点头,皱鼻子的小动作让她透出几分孩子气。萧熠轻笑,摸摸她的头发算是安慰:“你也吓坏我了,没事就好。”
俨然把拉不拉多犬视为亲人的贺熹是真的吓坏了,别看她受伤腿伤半夜疼醒都没掉一滴眼泪,可今夜突发的事件却令她不自觉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当她亲眼目睹黑猴子因自己而中枪,“死”那么冰冷可怕的字眼在她醒过来的瞬间就跳进了脑子里,她忽然就蒙了。
心有余悸的贺熹哽咽:“我真怕它,死了……”
罕有的浓情依赖的口吻,令萧熠更加心疼,他柔声安抚她的恐惧,像父亲一样慈爱地哄她:“不怕不怕,都过去了,没事啊。”
等情绪完全平复下来,贺熹才注意到厉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清冷的空气里,残存的仅仅是他拥抱她时耳畔均匀的呼吸。贺熹什么都没有说,可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奇怪而遥远的目光,还是被萧熠捕捉到了。
安顿好黑猴子,想留在医院的贺熹被萧熠强行送回了家。然而贺熹并不知道,在她回到家时,五三二团的训练场上意外地出现一道身影,起初跑得不快,苦行僧一样一圈一圈不停地跑,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玩命似的挑战生命的极限,奋力向前。
站在窗前,加班的宁安磊皱眉:“干什么呢这是,搞夜间训练?训练强度超出常规,身体吃不消啊。”
抬高手腕看了下时间,贺泓勋不急不缓地说:“不要紧,他受过高强度训练。”
目光追随着那个疯跑的身影,然后看见几名本该睡下的年轻参谋也出现在训练场上,跟着那个身影跑了起来。由于距离太远,贺泓勋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看表情应该是在劝那人停下来。
结果在意料之中,那个身影仿佛吃了称砣铁了心地要跑死,对属下的劝阻不止充耳不闻,反而加快了速度,远远地把别人甩在了身后。
牢牢看向细雨中奔跑的身影,贺泓勋皱眉。意识到宁安磊要下去,他才转身抓过衣架上的训练服穿上,抢先一步出门。
没有劝阻,也没有怒吼,贺泓勋只是奋力冲到训练场上,与那个身影飑起了速度。
雨漫天漫地下,模糊了视线,训练场上两抹挺拔的身影就这样追逐着奔跑,奔跑……
狂奔,只剩狂奔……
终于,情绪到达临界点,贺泓勋放慢了速度,给厉行超越的机会,然后在后面不轻不重地给他后颈上来了一下,接着,影子顺势滑倒。
几名年轻参谋跑过来,把他们老大抬走。
次日清晨,厉行如常出现在训练场上,却意外地发现贺泓勋居然比他到的还早。
就在贺泓勋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厉行昨晚失态的原因时,萧熠陪贺熹去医院看望黑猴子。
远远看到两名警察站在黑猴子所处的病房外,贺熹立马联想到昨晚的误伤事件,她快步走过去质问:“是不是你们射伤我的犬?”
不等两名警察说话,贺熹身后飘来冷淡男声,身穿便服的卓尧简洁有力地回答:“不是他们,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