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顾今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素面朝天，只是扎了个马尾，浑身都透着一种让人舒心的气息。叶天澜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天之骄女，从出身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今笙小时候也会默默的站在窗口望着他们在楼下大院里玩耍，那时候的她心里就有一个希望，将来自己一定也要像他们一样快乐。

后来，她真的做到了。不过最近好像又回到以前。

“今笙，你变了好多。”叶天澜浅浅说道，“上次看新闻无意间看到你的身影。”

顾今笙缓缓一笑，“那都是工作。”

叶天澜抿了一口柠檬水，抬头看着她，“你来C市很多年了吧？”

“上大学就来了。”转眼都四年多了。

叶天澜默了默，“看来你是打算在C市扎根了。”

顾今笙不置可否，“可能吧。”

“上一次我去D市宣传，顺道回了一趟大院——”叶天澜的口气很随意，像是聊着普通的家常而已，她望着她顾今笙平静的脸色，顿了顿，“顾叔叔也快退休了。你没有回去看过吗？”

顾今笙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想D市的人和事了。说来奇怪，她身上最重的记号，都是顾家给的。即使断了联系，似乎她还是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她平静的喝了一口水，咽了咽喉咙，眸光暗淡，静静的说道，“顾家的人是不会愿意见到我的。”

叶天澜扬了扬嘴角，“你可能不知道吧，阿姨生了一个儿子，13岁了，长得可像阿姨了。”

顾今笙心脏猛地一跳。13岁了，暗暗一算，比她小了整整十岁。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真好！

顾家对于顾今笙来说，是想而又不能去想的。即使想要触碰，却又要竭力的控制着自己。无论后来怎么样，至少她在顾家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顾今笙的话不多，因为过敏的关系，她只吃了点意面。并不是每一个都愿意忆往昔的。临走时，顾今笙问叶天澜要了签名，“你演的那部电影，我和同事准备去看的，他们很喜欢你。给他们看到你的签名，估计他们要乐死了。”

叶天澜眸光一闪的诧异，她在顾今笙的本子的上刷刷的签了好几个名字。“今笙，你追星吗？”

顾今笙微微愣了愣，“不是很痴迷，不过有几个很喜欢的明星。不是天天都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偶尔看到关于他们的一两条消息就很满足了。”其实她喜欢的一个明星，程以暮和他挺像的。

叶天澜点点头。在她印象里，顾今笙就是这样的，她从不会去争取什么。叶天澜私以为他们这种人在性格上有两种极端，一是竭力去争取自己要的一切，不择手段。另一种就是自卑，缺乏温暖。而顾今笙给她的印象就是淡漠。有时候，她都怀疑，顾今笙这样的性格，程以暮怎么会和她有三年的感情呢？

离去时，叶天澜要送顾今笙，顾今笙拒绝了，她要去医院挂水“要是被狗仔盯上就麻烦了。天澜，谢谢你的晚餐。”

叶天澜勾了勾嘴角，“那好，有时间我们再聚。”

顾今笙挂完水回到小区时，小区门卫喊住她。“顾小姐，这里有你的东西。”

顾今笙微微诧异，她最近没有买东西啊。只是一个盒子，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很奇怪。回到家打开盒子里面都是查过敏的药膏还有过敏药，估摸着是苏南送来的。

晚上她临睡前，想给苏南发条信息，说声谢谢。编辑好了之后又给删了。算了，有些事说再多声谢谢都没有用。

助理将东西快递给顾今笙之后，向程以暮汇报了。程以暮却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悄悄的走着，一切如常的经历着，好像如常，可到底还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就如那首歌里唱的：

日常的生活中淡淡的某一天，城市里不经意擦肩而过的脸。

想避开时偏偏还是会遇上。

范染元旦结婚，顾今笙作为伴娘，周末陪着她一起去婚纱馆试婚纱。这家婚纱都是国外定做的，不少新婚夫妇会到这里来选婚纱。

女人穿上婚纱那一幕真的太美了。

范染换上那件白色婚纱，就像是童话里的走出的公主。顾今笙轻轻把头纱给她披上，“范范，太漂亮。”

范染微微羞涩，目光转向一旁，已经换上黑色西装的苏南。

顾今笙扬声说道，“苏南，快看看你老婆，是不是全世界最美的？”

苏南眸光一顿，“很漂亮。”

范染呼了一口气，“你也很帅。”

顾今笙轻笑。

“今笙，你试试这件，我刚刚一看就觉得很适合你。”范染指了指橱窗里模特穿上的那件。

顾今笙连连摆手，“我就不用了。我试一下礼服就行。”

范染不依，“今笙，你就试一下吧，我想你穿上婚纱和我站在一起。”当年在宿舍时，两人说过。一起穿婚纱，去拍美美的照片。

顾今笙摇了摇头，“好吧。”

“小姐，麻烦你，那一套婚纱。”

店长有些踟蹰，她是认得范染，知道她的身份，“范小姐，那套婚纱已经有客人预订了。”

范染有些不高兴。

店长走过来，对这位店员说道，“你去把婚纱拿过来。”

在店员的帮助下，顾今笙换上的婚纱，店员先出来的。

“今笙，你好了没有？”

“等一下，我再整理一下。”顾今笙有些不适应，整个肩头全都露出来，她一项保守。她把头发放下来，上周她刚烫了头发发尾微卷，正好遮住一点。

顾今笙呼了一口气，提着裙子走出来。

苏南漆黑的眸子猛然间一顿，一瞬间闪过各种情绪，他的眸光足足定格了几秒了。

范染上前，忍不住惊叹，“今笙，真是太漂亮了。”

顾今笙不自然的勾了勾嘴角，她低着头看着，“好了，我去换下来。”

“别啊。”范染拉住她的手，“苏南，你快给我和今笙拍几张。”

苏南的眼神忽闪了一下，拿出手机，轻轻的说道，“好。”

顾今笙无奈，只好配合好范染。一连拍了好几张，今笙的纱巾快要掉下来才停了下来。

“我去换了，感觉怪怪的。”顾今笙说道。

婚纱真的太美了，美的又太不真实。不是她现在能拥有的。

而那一天发生的事，她后来想想走觉得像幻觉一般。

范染和她都进去换装，店员去帮范染了，顾今笙一个人在里面又脱不下来。没办法只好又出来。

“范范——”她走出来。

明亮的大厅里站着零星的几个人，听见她的声音都转过头来。

顾今笙只觉得肩头有些冷，裸丨露的肌肤上都瑟瑟战栗，黑白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前方。她的身子渐渐的有些僵硬。

程以暮一身休闲服，叶天澜站在他的身旁，两人都是黑白的搭配，很和谐的一幕。两人不知道刚刚在说什么，程以暮的嘴角似乎还挂着浅浅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望着她。

顾今笙的肩头微微缩了一下，提着裙摆的手一瞬间有千斤似的。等她终于找回自己的思绪之后，转开视线往一旁走去，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想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

不知道是裙摆太长的缘故，走了几步，鞋子突然歪了一下，她差点整个人都载倒。越紧张越出错。她感到身上投来的目光，顾今笙有些悲凉，这一刻她就像小丑一般。

穿婚纱的女人不能结婚，只能怔怔地看着自己爱的那个人和他将来的妻子一起幸福的试着婚纱。

范染这时候又换了一件婚纱，一出来就看到了程以暮，她嘴角的笑容霎时冻住了。

“今笙——”她赶紧走过去，扶着顾今笙。她的掌心全是汗，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可偏偏她却说了一句，“我没事。”

顾今笙面无表情的任由店员帮她脱下婚纱。店员小心翼翼地整理婚纱，“你的锁骨很漂亮，穿着很漂亮，不过这件婚纱是刚刚进来的那位小姐预订的，他们也是下个月订婚。”

顾今笙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心麻木到一定程度已经没有了感觉，哪怕是沸水浇灌，鲜血淋漓，都不会明白的痛的滋味。

范染说，“要不过几天我来试婚纱吧。”

顾今笙抿了抿嘴角，“没事，都没有多少时间了，下面还有其他的事。”

“今笙——”

顾今笙拿过自己伴娘礼服，“等你试好之后，我再试我的。”

苏南定定的说道，“今天不试了。”

顾今笙却坚持，“你工作又忙，年底事情本来就多。好了，你们不要担心我，再大的风浪我都能坚持过来的。赶紧赶紧，我最美的新娘。”

店员把婚纱交给叶天澜，叶天澜却没有要，她淡淡地说道，“这件很漂亮，不过可能不适合我，以暮，你觉得呢？”

程以暮面色淡淡的，狭长的眸子扬了扬，脸色晦暗不明，“换一件吧。”

程家和叶家已经定下了日子，先让两人在元旦时订婚。叶天澜5月生日，婚礼在5月举行。程以暮和叶天澜都没有异议。

叶天澜看着婚纱，时不时的会问一句“你觉得好看吗？”

程以暮都很配合。只是有时太过配合不见得是件好事。

叶天澜是个聪明的女人，“以暮，我有些累了，昨天通告，到现在严重缺觉，不如下次再来吧。”

程以暮眉毛一挑，“那下次吧。”他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清明。

两人离开时，顾今笙正在给范染整理裙摆，她弯着头仔细的理顺着长长的裙摆。程以暮看着她露出来的白净的后颈，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其实他刚刚也注意到，他送她的铂金项链她已经摘了。

顾今笙今年生日，他给她选的礼物，一条很普通的铂金链子，和他往日送出的东西，真是千差万远了。顾今笙却很满意，直说要带一辈子。

当时他笑笑。

一辈子，岂是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