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答辩这天，大家都回来了。四个女生几乎一夜未睡，吹牛吹得。在外人眼里，那是为了答辩精心备战。

顾今笙和范染都被分在院长那边，两人的答辩都很出色，几位老师频频点头。一上午就这么浑浑噩噩过来了。他们宿舍约好了答辩后去外面吃一顿庆祝一下。

四人沿着三江路边走边聊，讨论着吃什么。

一辆车从他们身边驶过，付佳慧吹了一下口哨，“好车。”那车停在了前方。等他们走过去，一个声音从车窗飘出来，“范范——”

范染转过头，面露微笑，“季东哥是你啊，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虞季东嘴角轻动，“来办点事。”他的目光平静的望着她的身后。

范染侧身，“这是我舍友。”说完冲着一旁的她们挤挤眼，“这是我家邻居大哥，虞季东。”

那日最高气温有39度，炽热的阳光的虚晃着人眼，光晕四射，让人有种目眩神迷。

顾今笙抬眸望过去，目光清浅。

虞季东穿着白色暗纹衬衫，清俊优雅，眉眼一动似有流光轻转。虞季东一直以来就是个很惹眼的人物，他学金融，年纪轻轻，公司却做得有声有色，设计的产业也颇多，尤其是珠宝这一块，他本人也会参与设计。

只是他一贯低调。

虞季东朝她们点点头，“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们？”

范染用目光征询了一下姐妹么的意见，顾今笙不置口否。付佳慧连连点头。

四人上了车，范染坐副驾，顾今笙坐后排中间。

范染微微扫了一眼车的摆设，她的目光被一个水晶小兔子吸引了，“季东哥，这个小兔子真好看，不会是你女朋友送你的。”

虞季东的表情稍稍一怔，有一抹不自然的情绪快速的闪过。“我孤家寡人一个。”

范染眉眼一挑，“不会吧。你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不要告诉我——”她睁大了眼睛，忽而一笑，“放心好了，下回我给你介绍。”

虞季东透过后视镜目光轻轻掠过后方。

顾今笙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虞季东把她们送到目的地，范染邀请他一通用餐。

“不了，我不打扰你们聚餐了。下回我请你们。”虞季东说道。

吃饭的时候，话题一直没有离开他。范染把她知道都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那三人安静的听着，顾今笙比较淡然，纪默和付佳慧倒是很投入。

“今笙，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啊？”付佳慧说道。

顾今笙喝了一口饮料，“你们说啊，我听。”

付佳慧嘿嘿一笑，“你是见多了，自然就不稀奇。”

话一说完，范染的脸色就冷下来。付佳慧这人就是大大咧咧的，说话一点都不注意别人的心情。

顾今笙没有什么表情，“这个鱼挺新鲜的，你们赶紧尝尝的。”

回去的路上纪默和付佳慧先走了，范染和顾今笙走在后面。两人手挽着手，就像回到两人最初认识的时候。

“没想到了，四年这么快就过去了。”范染感慨道。

顾今笙看着湖边走动的人，“时间总是不等我们的脚步的。”

范染微微歪着头，望着她的侧脸，犹豫了一下，“你们——没有再联系过了？”

顾今笙抿了抿嘴角，“没有。”她怅然一声，“就这样了。”

范染默然，程以暮为了家庭最终舍弃了今笙。

早上晨会时，顾今笙因为材料没有准备齐全，被大领导点名了，并且扣了奖金。顾今笙没有丝毫异议，心甘情愿，谁让自己工作没有做到位呢。

散会后，周红拍怕她的肩头，“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顾今笙把会议本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转身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的喝完，平静了一下才说道，“快离开学校了，总有些不舍。”她眨了眨干涩的眼角，昨晚上几乎一夜没有合眼，这遮瑕霜都快遮不住黑眼圈了。

周红听她这么一说，“不舍肯定是有的。从校园到社会总要一个过程。”

顾今笙点点头，“下周连着聚餐。”

周红点点头，“你自己看看，要不请一周假，缓一缓。四年的同窗，相处的时光也就这么短了。”

“恩，我准备一会儿去说的。”她要等下个月才正式入职。在正式入职前，她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一下。

午间休息时，女同事相互约着去逛街。

顾今笙正在浏览C大的网站，学校规定大四毕业生6月20号必须离校。她算算时间，得赶紧找一处房子。

“小顾，一会儿去逛街。”

顾今笙抬首，“不了。我得回学校，这几天琐事太多了。下次我和你们去。”

过了一会儿，同事从回来，手里提着好几个快递。

顾今笙恍惚的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快递没收到，她当时填的地址是程以暮的住宅。那经常买快递员和她熟了，后期都是直接把快递放到门卫那边的。谁也没有想到变化会这么快。

原来人生真的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变了，看着看着就厌了，走着走着就散了，爱着爱着就淡了……

同事正在拆快递，顾今笙打开网站，物流显示两日前已经签收了。那时候她和程以暮一起看综艺节目，明星推荐懒人拖鞋，她特地买了两双回来，程以暮一双深蓝色的，她自己一双粉红色的。当时她还看到“妈妈拖地服”，宝宝在地上爬顺便就把地给擦了。

顾今笙清楚的记得程以暮当时特地看了几秒，顾今笙说了句，“这个太有才，以后我也要试试。”

程以暮不置可否，轻笑了一声，“确实是个方便的办法。”

顾今笙动了动鼠标最终把那个订单永久删除了。算了，放在物业那，他也不会知道的。

晚上范染过来接她吃一家西餐厅吃饭。顾今笙不喜欢吃西餐，她讨厌那些繁琐的礼节。不过范染亲自来接，她肯定要去，免得范染担心她。

两人坐在窗口，窗外灯光点点，华灯初上，餐厅里的音乐缓缓流动，顾今笙拖着腮帮子，表情懒懒的，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

“你们部门工作很多吗？”范染担忧的说道。

顾今笙耷拉着眼皮，“你昨晚一直磨牙，还说梦话。”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范染斜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有这毛病了！”她也是看顾今笙搬回宿舍，才回宿舍住的。再说马上毕业了，以后就是想住宿舍都没有机会了。范染瞅着她，小心的斟酌着话语，“我昨晚听见哭声了。”离开他还是不习惯吗？

顾今笙随意的抓了抓发丝，“你幻听了。对了，上次听你说打算要孩子？”

范染表情微微羞涩，“既然要结婚了，我准备婚后就要孩子。”她看着顾今笙的眸光，隐隐的克制着自己的这份喜悦。

顾今笙却没有多想，“呀，那真是太好了。你这么漂亮，苏南又帅气，你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顾今笙真心为范染感到幸福。

“苏南的妈妈也这么说，不过苏南好像不是很期待。你说男人这么多事啊？他以前说过男人三十岁要孩子最合适，可是我要到三十都成高龄产妇了。”范染嘴角一翘。

顾今笙笑，“苏师兄是个有事业心的人。”

侍者将牛排送来，她们才终止了这个话题。顾今笙细细而笨拙的切着牛排，思绪渐渐飘远。她也幻想过，她和程以暮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范染平视的目光落在今笙的正后方，突然一怔，“今笙——”

顾今笙听见范染投来的目光，关心的，担忧的，她微微一愣，“怎么了？”

范染抿了抿嘴角，“喔，我想问你味道怎么样？”她眼角的余光微微一转。

“挺好的，不知道大厨怎么做的，一点腥味都没有。”顾今笙认真的吃着。

范染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顾今笙吃了大半，起身去了洗手间。一路上她细细的打量着周围环境，难怪东西那么贵呢，环境在这呢，隐形消费都算在内的。

干净宽敞的洗手间，顾今笙站在洗手台边，水流哗哗的冲着她的手，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子。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视，她微微一怔，没有想到会遇到叶天澜。此时的她表情没有丝毫的隐藏，惊讶的蹙了蹙眉心。

叶天澜一身时下流行的藕色A字裙，嘴角露出浅笑，“今笙，你好啊。”

顾今笙侧着身子，嘴角微微动了动，“真巧啊。”

叶天澜微微倾身洗手，“和朋友来的？”

顾今笙点点头，却没有反问她，你和谁一起来的。“我先进去了。有时间聊。”这一刻她机会有些逃亡的感觉。

叶天澜望着她的面庞嘴角溢出一抹漂亮的笑容，“好啊。”

顾今笙快速的往回头，脚步有些急促。一路上断断续续的有人走过，她漫不经心望着周围，忽然之间，余光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正往自己这边走着。

顾今笙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砸了一下，刚刚范染的表情，还有遇到叶天澜，她怎么就不多深想一下呢？她继续往前走，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程以暮穿着黑色的西装，他身材修长，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顾今笙一点一点掐紧自己的掌心，指甲深深的抵着细肉，疼痛让她更加的清醒。忽而，她猛地一个右转，走到了另一边的过道。

原谅她，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她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不是她看错了人，是她错估自己的能力。

叶天澜难得好食欲，吃光了满满一盘子的牛排。她望着刚刚回来的人，浅浅一笑，“以暮，下周二有个首映礼，你有没有时间？”她的电影即将上映，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四处宣传，难得有了时间两人出来吃一顿饭。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顾今笙。她挑了挑眉眼，并没有在意什么。

程以暮和顾今笙的事她都清清楚楚，他们俩根本不可能的。顾今笙纵使再好，可是身份在那呢，程家不会接受。最主要的是，程以暮的态度，顾今笙于他并没有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叶天澜的爷爷和程以暮的爷爷都是老战友，而她和程以暮相识的时间更久，从她一出生就注定的了。

程以暮沉声说道，“我会让助理把那天的事都调开。”

叶天澜的嘴角绽开一抹微笑，他还是答应了。

顾今笙从范染的车上下来时，就感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我在门口等你。”等范染停好车两人一起走进宿舍大铁门。

程以暮的车停下C大校园门口，还是停在老位置，以前他来学校接她，一开始她总不让，非让他把车停的远远的，生怕别人看到。明明她那么喜欢自己，偏偏那么矛盾。

远远的就看到她的身影。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间，十点五十分。C大宿舍到了规定时间就要关门。程以暮仰头靠在背椅上，表情漠然。

范染买了一些结婚用的小东西，顾今笙看中一个戒指，很简单的样式，可也是欣赏而已。

夜晚的校园宁静而美好。

程以暮下车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好几对情侣站在路边几棵大树下，月光皎洁，树影婆娑，不乏浪漫。

程以暮抬首微微眯着眼，目光落在六楼。不一会儿，隐隐约约的看到熟悉的阳台上有个清瘦的人影，忙忙碌碌了一阵，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顾今笙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来，纪默正在看韩国的片子《那年冬天风在吹》，范染也端来凳子坐在她的身旁。

“你看这么多年了，乔妹怎么能做到的。这皮肤也太好了吧？”

顾今笙瞥了几眼。

“你说这片子会是什么结局？宋慧乔的眼睛会不会好？”

“应该是大团圆，不然太悲催了。”

顾今笙说道，“应该是女主在治疗过程中手术失败，男主痛苦一生，这才符合韩剧一贯风格吧。”

“切！今笙你还停留在那个年代，韩国现在换口味了。”

顾今笙不置可否。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虞季东和赵哥哥有点儿像啊？尤其是这眼神太神似了。”范染频频点头。

顾今笙凑上去西看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

纪默和范染异口同声惊讶的望着她，“你想起什么了？”

顾今笙想起在那里见过虞季东了。两年前一次周末程以暮带她出去玩，在球场她和他擦肩而过。当时她不会玩，便一个人四下转转，后来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

“你手机响了。”

顾今笙快速的晃过神来，赶紧去拿电话。心里还念叨着难怪怎么觉得眼熟呢。

程以暮出了校门，听见后面汽车鸣笛声，他眉头蹙了蹙，发动车子倒了出来。他拿出手机熟练的调出号码很快的打了过去。

顾今笙的彩铃旋律他一直都很熟悉，只是歌词他这次才清晰的听清楚：

我爱他，轰轰烈烈最疯狂。

我的梦，狠狠碎过却不会忘。

曾为他相信明天就是未来。

情节有多坏，都不肯醒来。

顾今笙站在阳台上，耳边不时传来其他宿舍说话的声响。她深深洗了一口气，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

“你好——”

程以暮愣了愣，他的喉咙微微紧了紧。

顾今笙又问了一句，“你好——”她微微拿开手机，手机刚离开耳边一点，便听到那端传来的声音，“是我。”

顾今笙听清了，真真切切，两个字简简单单，却像一道闪电直直劈过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