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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敌手

天阶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七夕之夜,草木飘香,月色清泠。茫茫银河横贯天宇,犹如一条白色的幕帷,隔开了那亘古以来便相守相望的两颗星辰。

长安城内歌舞笙萧灯火迷蒙。灯下有无数的女子在自家院中摆满了时鲜的瓜果,朝天祭拜,乞求天上的女神赋予自己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女红技艺更加精湛,同时也渴望能够获得爱情与婚姻的幸福美满。

所以这一天也被称为“乞巧节”。

这本该是一个宁静而浪漫的夜晚,她也本该如寻常女子那般向天祈祷,为自己心爱的男子织衣绣锦,与他于夜半无人时低声耳语,脸上挂着幸福而满足的微笑。

然而此刻,她手中握住的不是绣花针具,而是一柄瞬间取人性命的利剑。

自五年前投入素女门之时起,甚或说从十年前失去父母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中便只剩下了坚强、独立、决绝和残忍。她没有机会也不允许去做那些温存柔婉的事情,每天的时间除了练习杀人的剑术便是守护在那个人的身侧。

她的一生便是注定要在这样的冰冷与孤独中度过么?

一直以来,她没有自己的人生,仿佛只是作为那个人的影子而存在,能够伴在他的身边便已足够。尽管那个武林世家的传人是那样的阴暗,有着和俊朗外表以及示于万人的一身正气所极不相称的邪恶,伴在他身边也会时常生出一种沉溺的沦陷感,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早已不是一个好人。

这么些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她的剑下终止了呼吸,她早已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女”。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武林高手,仅仅因为不肯臣服于独孤枫落参与进逆反绝尘世家的计划中来便招致了杀身之祸。她的剑剥夺了那些人的生命,也剥夺了他们的家人的幸福。

夜深无人的时候,她也曾反问自己,这样做究竟为的是什么?但是很快她便抛开了这种思绪——问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许正因为不明白,她才能够更好地地去辅助那个人,助他铲除异己,争逐霸业。

尽管已是满手鲜血,她依然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即使前行的每一步都是由鲜血铺就,即使践踏着生命前进却不知道终点在何方,即使这是一条通向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来自绝尘山庄的黑袍少主却说要带她走,带她远离这个充满了黑暗与邪恶的地方,给予她阳光,给她另一种人生。

可是,谁又真的能为她设定另一种生存方式?

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拯救她,而她亦不需要拯救。

抬头仰望着那一弯弦月掠过浓重的屋檐勾角,蝶梦的思绪顿时便是一阵恍惚,浑忘记了院中激烈搏杀的二人。

剑光飞舞,杀气纵横,迷离的月光中两条人影急速地移动着,乍分即合。

五十招已过,虽然独孤枫落已经开始渐露败相,然而龙天翔的心中却是一惊。

从没有人能在他的剑下支撑到如此之久,即便是从小便陪伴自己练剑的舅舅也不过能在他的剑下支持三十招而已。

作为绝尘少主,他对各门派的武功也略有了解。他知道,哪怕是独孤枫落天纵英才,但独孤家世传的“断情剑法”也只能达到舅舅的那般水平。

然而,独孤枫落却在支撑到五十招之后才渐落下风,龙天翔不禁对他起了微微的好奇,尽管龙天翔之前已受了伤,但那并不能对他造成多大的阻碍。

看来他还真是有点分量的呢!难怪他敢于今夜向自己摊底,公然叛离了绝尘世家的统御,欲自立为王。

“蚍蜉撼树”,这是龙天翔最初听到独孤枫落招集人马准备背叛时下的断言,而此刻他却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突然间,他竟对眼前这个与自己挥剑对决的背叛者起了怜惜之意,同时还有一种遇到对手的快感。

这些年来,他一直处在一种没有对手的寂寞之中。自十三岁那年击败了舅舅,十五岁时与父亲战到三百招之外而成平手,他便不再甘于困在绝尘山庄,而是进入江湖专寻高手对决。

临走时,父亲意味深长地对他说:“绝世而生,你注定了此生寂寞。”

几年来,他游遍了江湖。为了隐藏身份,他以一柄寻常铁剑拜会了武林中成名的高手,甚至是一些隐世的奇人,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在他的全力施为下竟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挡住五十招。

当然,每次比试他都以一方黑巾蒙面,也不曾留下姓名。加之那些败在他剑下的人都不愿自暴其短,武林中竟不曾流传过那个身负绝世剑法的蒙面少年败尽天下高手的事迹。

至此他才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真实含义——无敌于世之时也是寂寞的开始。

四方霸主或可一战吧?待到最后他无奈地想。然而当他改头换面出现在烟雨楼主夏横戈面前时,他却一眼便认出了自己,不肯出剑。

甚至连夏雪薇也在瞬间便认出了他。

因为无论他的外形如何改变,身上那绝世的傲气和眼中睥睨天地的霸气却不会改变,也无人可以拥有。那种气势太过耀眼,如同日月般璀璨夺目。

于是他默然。

直到那一夜他遇到了萧长风,那个在燕山地穴中闭关几十年几已修成天人的白发老者,他才第一次有了恰逢敌手的感觉。

然而萧长风也是在认出他身世的那一刻便再不肯出手,让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落。

令他欣喜的是,独孤枫落也拥有与他一战的实力,而且他是为了雄图霸业而决意要全力击杀自己。尽管这一战独孤枫落的结局只能是失败,但龙天翔仍是禁不住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大能耐,于是加强了攻势。 2zoC0PT2t/TqZeqSCPoCao+SFD1WM2VKz9JupW2AGPV1g2Awt3nnv2di7ccC0E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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