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泉刚才被劈头盖脸的骂呆了,霜依帮少主放好谪楼主,拽着他胳膊把他带下去,说师兄,喂,师兄,走了,走了走了。
秋尽玄提口气,他还能说出话来,他说小狐狸啊,你这是要哭么?
“哭哭哭,哭你个大头鬼。”异衽拿袖子在嘴上面鼻子底下来回杠了两下,青玉捧着个珠子进来了,异衽又跳下榻抓起珠子,要偎在秋尽玄身边,看看他看看自己,抽泣着把自己外面衣服脱了,然后指着秋尽玄,“你太脏了,弄,弄脏了不好洗。”
秋尽玄虚弱笑笑,抬手默默她的小脑袋,“好。”
异衽抹抹眼角,把手里的绿珠子往秋尽玄胸前挨一下,秋尽玄马上皱了眉,在喉咙里咕哝一句没喊出来。
那珠子好像块冰,挨上他伤口火燎的疼,他睁开眼,异衽有点自责的看着他,“疼吧?我从来没受过这种伤,因为我没有个爹这么打我。”
“没事,再来。”秋尽玄闭上眼睛。
异衽一狠心拿珠子滚过半条伤口,秋尽玄自己咬紧了牙,不露出一点表情,异衽丢开珠子,“别逞强,疼的很呢,我能感觉到。”然后不甘心的冲下面,“青玉,你来。”自己缩到一边,红着眼圈看他。
“不疼。”秋尽玄笑笑,“你能感觉到几分?”底下那个叫青玉的上来,把珠子在手上攥了几回,好像捏出了水,轻柔的从秋尽玄伤口周围揉搓,慢慢往里,这种循序渐进的,秋尽玄就能忍忍,说来也怪,青玉抚过的地方,渐渐就麻了,不那么火烧火燎了。
“十分我能觉着三分。”异衽目不转睛的看着青玉动作,“原来该这样,你们都不教我。”
“少主不用学这个。”青玉的声音很清脆,甚至比异衽还要显着年轻些,“少主有了病痛我们来治既可,这都是与生俱能的。”
秋尽玄晃晃神,说:“我听岭道长说过这种东西,是叫锁心还是锁什么,他说他跟另外一个人有这咒,所以能知道彼此还活着。”
“我说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符来。”异衽东瞧西瞧,“你还疼么,稍轻点的我觉察不到,不然早就去救你了,哼。”
“凶巴巴的小狐狸。”秋尽玄放松了,意识将要模糊,“怎么知道你给我就真的舍得这么重的咒……三分,那你可好多了,刚才比这疼千万分。”更重的是心疼,“可惜你用唾沫给我画的,改天补个用血的吧,你怕疼,怕脏,用我的也行……这符到底叫什么……?”
“就叫锁,心这个字应该是那个道长自己加的。”异衽咬着大拇指,“这样就行了……用津液也是很重的咒了……我又没打算和你纠缠一辈子……”最后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秋尽玄第二天醒的,他醒来第一个念头,却是张悬墨张大人已经死了,躺在衙门,百花教得手了,然后才发现趴在自己腿上的小狐狸。秋尽玄动动腿,摸摸胸前,还是隐痛,看来就算表皮没问题,里面还是伤着了。
“异衽,异衽。”秋尽玄重新躺下,拍拍她的肩膀,“快起来。”
“混蛋秋尽玄……”异衽本来用手圈着头,现在抬起来,“天才刚刚亮啊!”
“异衽快起来,我有话对你说。”秋尽玄难得不笑的阴森森难得不尖酸刻薄难得这么温柔,异衽翻个身,拖着他的胳膊枕上,“什么。”
“你说你报恩的,所以要帮我?”秋尽玄好难开口。
“嗯。”
“你说只要保证钦差不死,你就算成了,你不管其中的弯弯绕绕?”“嗯。”“我说那你不用保钦差,你保我就行。”“……知道了混蛋秋尽玄,我没守着诺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北静小王爷未必就要打死我。”不过是让他认个错,承认给他麻烦了。可他不会,这事他没责任,从开头,就跟他有一丝关系么?没有。
“反正这样的爹爹我宁愿不要,我只认哥哥好了,娘也是这么说的。”异衽偷偷抬起眼角,观察秋尽玄反应。秋尽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这话听着没破绽,他们都以为她说的哥哥是别的什么人呢。
“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现在张大人死了,所以小王爷不会饶我,异衽道行那么深……能不能替我……”
“救活他?”“是这么个意思……”“他去多久了?”“大概是昨天上午。”
异衽坐起身子,“那他现在什么地方,尸首怎么处置的?”
“应该躺在衙门。”
“那没救了,不赌住身上有口子的地方,不用珠子给镇住真神,魂魄早飞走了。”异衽又躺下来。秋尽玄紧锁眉头,“就确定没救了?”
“没救了,我又不是神仙,更不可能下三界去给你追魂魄回来。”要到这种地步还不如直接把他的魂魄换给那尸身还来的快些,他又不是真神仙,商君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他打你你还对他那么忠心,我要是你就把今天的鞭子花三倍给他,为了外人死活打自己亲人,哼,不是什么好人。”
想想吧,商君轻会不会因为——就比如秋尽玄死了——而打他,就是她娘都不见得会。
秋尽玄紧锁眉头,说你不知道,他是我爹。
异衽说我知道我知道,倒了楣了这一家子关系乱极了,要不是辛三娘他绝不淌着浑水。
“别的法子也没了?”秋尽玄刻意忽略异衽话里他不知道的辛三娘。
“你最好等他身子烂了再跟我说他等着人救呢,你看我能不能想出办法来。”“好厉害的一副牙齿。”秋尽玄摇头,心事极重,往下躺了一回又睡着了。异衽觉得这才对,太阳都没到正头顶呢,确实不该起来。
可秋尽玄睡着睡着居然发起了抖,磨牙,自己抓着自己手腕,刮出一道血印。异衽被他磨牙的动静弄醒了,看他样子,难道被梦魇了?可愁重寒宫偏没入梦这个功夫,不能进去瞧瞧,他摇秋尽玄,叫秋尽玄快醒,可别咬着自己舌头,秋尽玄醒的时候满身是汗,头开始发烫了。异衽仔细的问,秋尽玄只说是梦到北静小王爷了,其他不肯多说。
要害怕到什么地步才能到梦里也逃不过呢。再说那小王爷有什么可怕的呢,她怎么没发觉?
异衽坐起身子,把秋尽玄扛起来,摸摸他额头,咬着下唇,这可怎么办呢,秋尽玄忽然搂过他的肩,将她扑在墙角,倚在她胸前,流泪了。
秋尽玄的头好重,异衽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来气,心里又疼,什么时候锁,能让下符的人连对方心里都感觉到了?还是她的功力又精进了,秋尽玄的心她都能知道了,异衽抬起手,又垂下来,心里又疼又乱,最后还是抓着他的后领子,小心翼翼吸口气,“你……你把我衣服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