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良久,他低低的开口,乌黑的眼眸落下层层叠叠的黯淡,好像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精气,所有戒备,疲惫而孤单的像失去了所有,只是充满内疚的看着她。
舞霓的心一顿,这样孤单无措的眼,那样肆无忌惮的坦露出狼狈与失意,好像被拔了利牙的狼,只是苍茫的看着一切。心,突兀的竟有些紧。
不,都是假象。他,不过不甘心自己被冥灵抢走,他从来能想到的只有自己,他才不会为了自己变成这幅模样,不会真的为自己伤心,思及此,本来微垂的眼眸突兀的闪过寒光,一把抓过冥灵的衣襟。
“一句对不起就能解我的苦吗!”昏黑的眼眸锋利的闪着刀光,神戾恍惚的看着她。她的眼中不断不断流转的,都是恨啊。那个单纯的如同白纸一样的丫头,终于学会恨了吗?可是,为什么是自己让她学会了这么可怖的东西呢。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是自己,弄脏了她。她要什么,都是没有关系的,纵然是赔上命也无憾吧。
看着那一张孤恍的脸,舞霓却找不到丝毫愉悦的理由。四个月来,她日日想着看到他,如何折磨他,如何报复他。可是现在的他,这样沉默的听话,让她的心里除了阴霾,除了刺骨的恨,却什么都做不出来。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想要把他撕碎了,剁成千万。
溪水淙淙,不停不歇的流过她身旁,忽然,她紧咬的牙关一颤,整个身子像散了架一般,好像随着她的动怒,要肢解纷飞了。灵魂在身体里蠢蠢欲动,那鲜活的心跳砰砰砰慌乱的好大声,好像就要跳出胸口。她猝然松开手,眼前一黑,整个人失了重心,重重的向后跌去。
神戾一愣,只觉一道清风漾过,冥灵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稳稳的接住了舞霓摇摇欲坠的身子。
“千万凝住心神。”冥灵低喝一声,迅速伸手一摇,一股蓝色的光线顺着舞霓的天灵,不断不断的流入她的身体,隐隐游走过七经八脉。
神戾一怔,不解的看着冥灵的举动。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冥灵再把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输送给舞霓!思及此,猛然看向冥灵,四个月不见,自己倒是精进了,但是冥灵的身体好像不怎么好。
那一身流转的衣袍渐渐的光色减淡,虽然依旧是如斯的冷漠高贵,那眼神,却隐隐的透露出一抹疲惫。
“让开。”神戾正想着,百离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急切的看着冥灵。“主子您千万别过度啊,不然您自己这身体……”
话未说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百离不知道是自己难过的说不出口,还是害怕的说不出口。他只知道,主子再这么下去,失尽了灵力,会灰飞烟灭的。
千百年的修行啊,就这么活脱脱的全送给舞霓了,还不见得能让她活的久一点。主子这是飞蛾扑火啊,明知道没救,为什么还是这么执着的要牺牲自己来救她呢。
神戾看着突然的一切,恍然觉得自己一无所知,成了局外人。或者,本来就是局外人吧。她和他,一个为鬼,一个鬼之少主,他们认识的也比自己早。自己能给舞霓的一直一直都伤害,而这个人,看样子拼上自己的性命也是要救她的。
恍惚间,他竟有一刻失神。在浓烈的不满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那样恨自己。自己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看着一切,偶尔出手不会伤害自己,却满足了自己的欲望。而现实却是那样残酷,自己想当然的接受着一切的时候,完全忽略了付出那一方的痛苦。
刑责的时候,她没有喊出声,并不意味着就不疼,火刑的时候,她那样哀切的看着自己,不顾脚下流窜的火焰,一心一意的看着自己。而自己自以为了不起的断定了她是丢弃之物,是完全可以舍去的。
现在,现在她一看就是身体出了问题,而自己却以为一切和以前一样,还无耻的希望她会再度的爱上自己。因为想让她再爱上自己,才想着要付出。可是,真正的爱该如她当初那般,只知道认真的给予,而不计较得失吧。
自己从头到尾,都干了些什么!
神戾懊恼的握紧了拳头,这样自私自利的自己,怎么还有脸要求她重新爱上自己!
“主子,主子。”百离忽然喊出声,神戾抬眼就看到百离扶住了几欲昏倒的舞霓。周遭的芳草花朵,瞬间尽数枯败,变成了骇人的灰。而冥灵整个身子晃了两晃,看是站不稳了。神戾来不及多想,蓦然伸出手扶住了冥灵虚弱的身子。
冷,好冷。刺骨的寒意,好像冬天的狂风,肆意的吹进了他的心。神戾心中一愣,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拉扯着自己身体中的力量。神戾一怔,冥灵却豁然推开他,无悲无喜的眼眸稍微有些疲累的看着他。
“不可过多靠近。”
阴阳不合!神戾一愣,低头看着早就枯败的花草。刚才那股力量是在撕扯着自己,看来是舞霓吸取了冥灵的力量,冥灵身体本能的要去吸附近的力量。如果冥灵不说,自己这样毫无防备,必然会被他吸取所有精气吧。
那他刚才,等于是救了自己!
这个人没道理不知道自己是他的情敌啊,不可能啊,自己这趟来可是专门冲着抢夺舞霓,跟他大战而来啊!他怎么……
冥灵再不看神戾,只是摇手示意神戾去最左边的客厅休息。而百离一手扶着舞霓,一手扶着冥灵,快步向里间走去。神戾怔怔的看着冥灵远去的身影,深深的吸了口气。
不趁人之危,不因个人好恶而差别对待,这个人,不,这个鬼,是君子啊。
宽敞的客厅好像也因主人的不振,显得阴暗寒冷起来。神戾微微皱眉,看来这个地方很多仰仗的都是冥灵的灵气,如果冥灵有个万一,这里恐怕也就是废墟一座了。思及此,不禁想到舞霓,她现在怎么了,要仰仗冥灵的力量存活,看刚才的样子,冥灵这身子也不是负担的起的。
正自想着,一道黑白交错的影就蓦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吓了一跳,慌忙定睛一看,竟是当日吞食雷电的池凉。高大的身型在神戾身侧落下一道深沉的影。神戾一愣,那池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立在他的对面,不断变化的面容看的并不真切,只有大片大片的煞白,称了黑衣,让人心生寒凉。
神戾微微一愣,良久才幡然醒悟,这该不会是冥灵派了手下,来招呼自己,一进地主之谊吧。冷汗涔涔滑落,冥灵就是再有地主的意气,也不该找只鬼,不,或许是妖怪,来陪自己啊。
思及此,不由勉强挤出一丝笑,想到刚才舞霓的样子,不禁皱眉看着池凉。“舞霓,她,她怎么了?”
池凉不断变换的脸,正面对着他,却是半个字也不说。神戾一愣,恍然一阵暗骂,真是傻子了,这东西自打出现就没说过话,谁晓得是不是个哑巴,或者只会说些鬼话。思及此,莫名抱歉的冲着池凉尴尬的笑了笑。
“她先天功源被你采尽,大火之后暴走吞噬了原有的本质。有光就有暗,她的光面已经让你杀了,如今的她能看到,能记得的只有阴暗和仇恨。现在仅靠主人灵力支持,用不了多久就会死。”
沉闷的声音,好像预示待发的闷雷,滚滚的又兀自淡定着。无悲无喜的声音跟冥灵如出一辙,只是冥灵那是清贵的自在,而池凉却是厚重的直击心扉。神戾一愣,这,这,竟然会说话,不过惊愕之余,他的心思却全都被话中的内容多吸引。
光与暗吗?之前的舞霓灿烂纯澈,如同阳光,而刚才所见,确实阴冷诡谲,浑身满是怨气。而且,而且她现在等于是靠吞噬冥灵的力量生存,冥灵再强大,力量也不是源源不断的。等到冥灵枯竭的时候……神戾不敢往下想,一把抓住池凉的袖子。
“有什么办法救她!”
“集齐三国至宝罗阳镜,就能救她。”空荡的客厅,突兀的响起声音。凉凉的,兀自清贵着。神戾猝然转头就看到走来的冥灵。依旧是无悲无喜的面容,眼中依旧有那么一丝疲惫,昭示了他这一趟损失的灵力并不少。
“三国至宝?”神戾一愣,虽然想要问问舞霓的情况,但是眼下还是直奔主题来的最直接。冥灵成不了多久,所以现在有法子就必须赶紧治。冥灵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他先见之明的一种赞扬,朝着池凉甩了甩手。池凉低头转向神戾。
“三国之祖为异国,异国内变,分出三大支系各占一地,自封为王。而异国至宝罗阳镜,因内变遗落泽州一带。”池凉沉闷的解释着,神戾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