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抬起来!”
“属下,属下只是不想主子为了他,继续无谓的牺牲。”冥姬浑身颤抖,整个人仿佛中了邪一般停不下来。那就是瞳术吗?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对上这么一双眼。
“呵,琉凤,果然有问题吗。”无夕冷笑看着冥姬无力的点头。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女人身上一股子,妖媚的气息。冥姬既然不敢向自己汇报,就是怕自己为神戾出头。她是在担心自己。“她怎么让你说出来的?”
“也,也是看着我。我就不知道怎么了,全部都说了。”
“哦。”无夕微微皱眉。“不是瞳术?”
“不是。她的眼睛好像万花筒,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陷进去了。”冥姬一脸怔忡,好像又看到了琉凤那一双摇曳的眼,整个人忍不住一连串的哆嗦。
“除了瞳术,还有什么?”无夕微微沉眸。忽然,门外一道粗犷却恭敬的声音响起。
“主子,神戾醒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淡淡的答着,无夕嘴角撇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忽而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冥姬。冥姬恍然低头:“请主子责罚。”
“你无错,错的是琉凤而已。”无夕忽然抬起头,迎着光的眼落下斑斑点点。冥姬愕然抬头,看着无夕,却看到无夕清冷的嘴角,撇过一道她从未见过的笑。
“我真的,处处为神戾着想吗?”
冥姬心蓦然一顿,不可思议的看着无夕。无夕缓缓的伸出手,伸向窗外的天空。逆着光的眼,落下层层难见的阴霾。
“我只想,亲眼,看着他死。”突兀的握紧了掌心,阴沉的光,打在看不见的阴霾之上,冥姬恍然觉得周身寒凉。对神戾的一切好,都是假像吗?
“你知道,痛失所爱的感觉吗?”无夕微微闭眼,半合着的眼眸,睫毛微扬,好似欲起的蝶,翩飞出一片诡谲的阴霾,落下凄绝的华光。
四个月后。
鸟语花香皆以远去,只余长风苦涩,带着初秋隐隐而来的萧瑟。
司静楼内一片安静,落日夕阳缓缓撒入这寂静的宅子,恍惚氤氲出一层看不见的轻伤。
哒哒。有脚步由远而近,沉重的踏上那仿佛落了灰的楼梯。一只宽大却略显粗糙的手,缓缓的伸出,打开了一直紧闭的。哗的一声,夕阳赤红的光芒突兀的洒满了空挡的屋子,也照耀在那一张消瘦却坚毅的脸上。
神戾缓缓的转身,看着那一张空荡荡的床,昔日锋利的眼眸,逆着夕阳竟落下一种苍茫的悲伤。
“明日就要出发了。”无夕无声无息的立在他的面前。神戾没有看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一张锦帐的床帏。
“她,不会原谅我吧。”
“你已经很努力了,只要尽心去做就好。”无夕淡淡开口,目中带着关爱看着他。他解放了自己心中的力量,救了自己的性命。而须臾间在人鬼交接的丰都之成,凡人进去就得死,为了能安全进入,并与冥灵对决,这几个月来,他才恢复身体的同时,不断的训练着自己的力量。
那些招法,口诀,好似长在他脑中一般,一旦想起边汹涌蓬勃,让他在短时间内,成长变强,现在的他,与活祭当日可是完全两个级别。
“努力啊。”神戾缓缓出手,看着起满了茧的手掌。仿佛看到她微笑的脸,拉过自己的手,温柔的抚摸。她,是那样温柔的人啊,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呆的木头啊。恍惚着握紧拳头,神戾似想到什么,看着无夕。
“陵嬴怎么样了?”
无夕目色一变,微微摇了摇头。
“卧床不起,现在整个宫中局势都掌握在琉凤手中。”
“琉凤?”神戾眉头一皱。
“这些朝中之事,你当初即已选择离开,就不要多管了。目前先专心舞霓之事吧。”无夕将他的思绪拉回。神戾恍惚着点头,无夕拍了拍他的肩。“若日后相见,还是当心一下琉凤。”
“什么意思?”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无夕沉了眼眸。能用眼睛祸住冥姬,可见她身上自有什么功力,他记得当年那纯真的孩子,断然不会这些的。
说到当年,神戾忽然醒神,探究的看着他。“是你当年封印了我的力量。你,当年就认识我。”那日醒来,一心舞霓的事情,把看到的景象都忘记了,现在经他这么一提,豁然全想起来了。
无夕一愣,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了。但是,看着神戾疑惑的目光,却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夜深了,早点睡吧。”
无夕转过身,缓缓的向楼下走去。神戾猝然伸手想要抓住他,他的身子却恍然清风一般飘下了楼。
无夕不想说的,就是打死也不会说。神戾心知肚明的看着那消失的身影。但是没有关系吧,无夕是好人,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好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他不说的必然是没到时机,他会一直为了自己着想的。
思及此,微微一笑,翻身躺在床上。明日就要出发去须臾间了,据说御剑去的话,一日就可以到达。思及此,微微侧过脸,仿佛看到舞霓正微笑着躺在一边。
舞霓,等着我。
狂风呼啸,猎猎的拍打过他的身子。神戾单手挡在面前,迎风直上。想不到用御剑术赶路竟然这么痛苦,整个身子逆着风,像被风撕裂了一样的痛苦。
挣扎着拿出罗盘,却见罗盘上绿芒直指前方。马上就要到了。他心中一喜,不禁豁然加速,看着绿芒一点点靠近,心莫名的竟然紧张起来。
她看到自己,会是怎样一种反映。会不会还恨着自己。会不会,会不会已经跟着冥灵……
就在心思焦灼的时候,绿芒突然停止不动,他心中一动,到了!慌忙落下身。可随着不断的下落,周遭的环境却不断的阴霾起来。明明上面是晴阳万里,到了地上,周遭已经完全陷入了一层昏暗。
神戾蓦然打了个寒颤,看着空荡的不见半个人影的城镇。那遥遥飘荡的黑色帆旗上,三个白色的大字,随风晃得飘摇。“须臾间。”
就是这里了。他眉头一皱想到无夕的话。这须臾间是丰都城的边界,一般没有鬼魅往来,只有冥灵在此居住。据说因为地界偏僻,一般的小鬼走不到,所以这里除了冥灵,并没有别的威胁。
思及此,心下不免有些安心,恍惚的踏入城中。灰色的茶楼酒肆并没有半个人影,却完全没有荒废的景象,甚至那桌上还摆着菜肴,却就是不见半个人。不,不见半个鬼影吧。又或者,其实是有的,只是自己看不到。思及此,神戾豁然止步,只觉的胸口一阵咚咚沉闷的疼。
有问题。豁然伸手,单手结印,一道黄光自指尖飘忽而出,来不及多想,豁然反手,将指尖对准自己的额头。金光嗖的一声飞入,那昏黑的眼眸蹭的一声,顺着眼睛的轮廓,卷出一圈光晕。
原本空荡的街市突然变得人影绰绰。神戾低头,就见一个飘忽的中年人影,正用一根棍子,不断的戳着自己的心脏处。难怪觉得不舒服,感情都是撞小鬼了。神戾一手带着金光,唰的一声抓过那只飘忽的鬼魂。
“冥灵在哪里。”那鬼魂好像很怕他的金光,不断的向后缩,半隐半显的手直指城东。神戾微微皱眉,那鬼魂却嗖的一声没了影。城东,信还是不信,鬼话连篇,总觉得刚才那只鬼不安好心。思及此,抬头看向城东,却见一片漆黑的城东,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转出森森的寒气,只是远观,就让人觉得头晕。
必然有鬼!思及此,他转身看向不远处坐在茶楼的另一只鬼,大步走去。再捉一只来问问,一样就去,不一样就得凭感觉了,他的罗盘属阳性,在这极阴之地派不上用场。
就在他大步而去的时候,一袭白衣却翩翩然,好像凭空一般挡住了他的去路。神戾顿步,只见来人一副少年模样,双眼很大,却是红色的瞳孔。长的一表人才,只是眉宇间带着点童稚之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温柔无害。
这人是实体,不同于那些幽魂虚浮,看来是有些法力的。且又长的这么和善,让人心间微微一安,思及此,张口就想问冥灵的所在。却见那温良的少年,眸中一道凌厉厌恶的光芒,不偏不倚的对上自己的脸。
“就是你找我们主子。”
“你们主子?额,对。”
“跟我走。”少年气呼呼的冷哼一句,双手叉腰的向西大步而去。果然是鬼话不可信啊。神戾暗自叹息。
那少年只管自己走,也不管神戾跟不跟。神戾一愣,这少年这么一副模样,自己初来乍到,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少年?他神戾自问不是关心在意别人的人,只是这少年横看竖看都让人觉得温良,怎么独独对自己,就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阴郁压抑的气氛,让神戾一时觉得郁结。而一旁的小鬼看到少年,又看着自己,纷纷退散了。看来这少年真是冥灵的手下啊。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鬼,浑身好像没有鬼气。正想着,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神戾恍然回神,险些撞在少年身上,赶紧一个翻身,避过了少年。
“这位小哥,怎么……”不带他把话说完,少年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对舞霓做了什么!”质问的口气,伴着那一双红的滴血的眼神,跟他那一张温良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