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快的速度,好像完全预演好的一半连贯顺遂,又具有力量,生生的照着他的脑袋击了下来。死亡的气息比任何一次出生入死,都要深刻的将他包裹。他恍然觉得一种死亡前短暂的空茫,甚至看到隐隐约约的不远处,他自小相依的娘亲,正缓缓的向他伸出手。
真的要死了。他轻轻的闭上眼,向着他娘走去,可是走到一半的天路,突然崩塌了,娘亲的身影,突兀的远去了。洛须臾一惊,只感到身子一重,被人死死的压着,蓦然睁眼。就看到东方天策单手抱着自己,正不断的下坠,而他另一只手,却是血肉模糊。洛须臾的世界,瞬间苍茫起来。他想到了刚才的一切,想到了,在最关键的时候,东方天策突然冲了过来,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替自己挡下了九齐的那一棍。
他恍惚的看着抱着自己的,疼的冷汗满头,却强忍着,低声喘着粗气的东方天策,怔怔的没有言语。这是自己的父亲,两次救了自己的父亲,是自己相隔了二十年,才相见的父亲。他曾质疑他的切,曾那样的愤恨他,甚至刺伤他。可是他始终没有一声言语,只是默默的撑着一切,甚至在伤好后马不停蹄的追赶着自己,等待着自己。那些个日日夜夜,他孤身一人站立在那里,像赎罪一般,等待着自己的谅解,等待着自己的相认。
可是他真的有错吗?他恨他抛妻弃子,可是到最后他才发现,他不过也是被欺骗,他一人也是孤苦的寻找着自己,不眠不休,现在又这样的为了自己不惜一切,而自己,一直就因为嫉妒九齐,而一而再的拒绝相认,让他孤身一人。这样的自己,是错的吗?本就源于一场错误的离别,现在还因为错误,而拒绝相认吗?
就在洛须臾怅然的时候,东方天策看着他,忽然嘿嘿一笑,但是他一笑,洛须臾就感到他身体的战栗。“小子发什么呆,快起来啊。”东方天策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一口鲜血就低头,喷了出来。洛须臾恍然醒悟,慌忙运功,反抱住东方天策,调整身形,向地上落去。
结实的胸膛,灼热的温度。这,这就是父亲的温暖吗?洛须臾忍不住惶惶自问,好像回到了童稚时期的纯澈,一心只想着这样的拥抱,只想这样用力的,真实的抱紧自己的爹爹。感受到他莫名的用力,东方天策忽然淡淡的牵动嘴角,强忍着身体的疼痛,爱恋着看他。一到地上,洛须臾却恍惚的没有放开手。东方天策忽然推了推他,他才惊醒似的突兀的松开手,悄悄的抬起头,就看到东方天策宠溺的目光。
那目光如同救赎的光芒,为他万年冰冷的世界咯吱一声,打开了一道光明的道路。他恍惚的看着东方天策冲着九齐吼叫着什么,温暖的光晕洒在他的周身,让洛须臾怔忡着,温暖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一股杀气将他从温暖中霍然拉出。他看到九齐疯了一样,冲着东方天策挥舞着烧火棍,冲了过来。不好!洛须臾霍然醒神,一下子冲上去,拉开东方天策。
“他成魔了!”东方天策还未回神,就看到洛须臾紧握着刀下意识的挡在了他的身前。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神情的凝望,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在瞬间就说明了一切,就映衬了父子间,没有言语,却深刻不断的羁绊。
九齐什么都看不见,他只知道隐隐约约的有两个人,朝着他挥刀。他只是觉得,有人要杀自己,那自己就要杀了他们。这样想着,他的烧火棍火光灼热的就朝着地上的两个人冲过去,却丝毫没有意识到那地上的,是他的二叔。
忽然,他的烧火棍还有劈下,一道碧蓝色的网,却突然从天而降,将他裹了个严实。
九齐瞅准了地上的东方天策和洛须臾就挥着烧火棍,冲了过去。忽然,一道碧蓝色的网,从天而降,将他裹了个严实。他莫名的烦躁着,拼命的挣扎着,那网却似有魔力一般,越收越紧。
他愤怒着,挣扎着,看着从远处又突然跳出来的两个人。模糊的人影让他恍然觉得熟悉,却因为这束缚,而烦躁的拒绝去深思,只是用尽气力,朝着那个向他撒网的男人冲去。
南清流手机紧紧的拉着网的另一端,目色深沉的看着九齐。瑶华慌忙飞身去挡。
“九齐!”她大声的叫着,看着面无人色,双眼赤红的九齐。强烈的杀气一波一波的从他身上弥散出来,她恍然瞪大了眼,这样的九齐,在要天门一役中她是见过的。剑棍交错,一股凶戾的仿佛冲毁一切的瞬间将瑶华包裹。瑶华莫名的打了个寒战,魔的气息这样强烈,纵然是被这天网所囚,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道。思及此,她的心不禁咯噔一下,看着双眼赤红的九齐,大声叫着:“九齐!九齐,你醒醒啊,九齐!”
真切的呼唤在强大的魔气面前,清淡的仿佛连风都不能堪比。瑶华暗觉不妙,就在她刚有此觉悟,九齐却霍然抽身,朝着南清流冲去。“他入魔了!”瑶华凄然一声大喊,南清流皱了皱眉头,看着冲上来的九齐,忽然单手结印,一股若有似无的青光,朝着冲上来的九齐,眉心一点。
九齐轰然顿住身子,木然的看着南清流,南清流忽然放开天网,双手结印,一个巨型的圆形图腾霍然压向九齐,而地上也莫名的多处一个同样巨型的圆形图腾,上下夹击一般,将九齐死死的固定在中间。九齐想要奔逃,可是他东撞撞,西跑跑,却怎么也出不去。就在焦躁中,那两个圆形图腾忽然收缩,向下压去,而九齐的身子随着这图腾的变化,竟然也不断缩小。砰的一声,图腾似是缩到了最小,一阵白烟后,幻化成一个袋子,飞落在南清流手中。
“他怎么了!”瑶华仓皇的跑过来,眼中的急切,让南清流看的心疼。
“刚刚入魔,我带回去给师傅,说不定还有救。”南清流说的直接,瑶华慌张的脸上,稍微松了一口气。“我跟你一起去。”瑶华看着南清流手中的袋子,说的迅速。慌张的语速表达了她慌张的心,让南清流再次有一种被无视的痛,但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眼下,只怕有更需要你的地方。”
瑶华一愣。“皇宫?”南清流点了点头,瑶华恍然一阵伤感。是了,自己只顾着九齐,却忘记了这样的宿命,这样的纠葛,那身处深宫内院的两位老人,是否安然。思及此,她才想起刚刚看到的东方天策和洛须臾,不禁低头,却发现空空的地面,除了依稀可见的血迹,再也没有半个人影。
想着那一对父子的纠葛,瑶华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说起来,这洛须臾还是自己的表哥,呵,世事无常。眼下九齐成魔,需要的是沉远尽,而非自己,而宫中那两位老人,现在才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吧。思及此,瑶华点了点头。
“安排好宫中的事,我就去找你。九齐,就暂时拜托你了。”
南清流看着她,事实纠葛,是否真的是天命,在这一场痛苦中,她始终保持着清明的神志,这就是帝王之气吗?还是,在痛苦中纠葛的太久,已然有些木然的冷静。思及此,南清流沉沉的叹了口气,飞身而去。
长歌一曲,流年舞,春风不解,红尘错。坦荡的天地间,瑶华遥望着一片空茫,有些事,好像再也不一样了。思及此,冷冽的眼眸,终是微微有些疲惫的闭上了。
长风万里浮云,洛须臾抱着东方天策看着不断从他受伤的右臂留下。洛须臾莫名的心慌,他是异类,他有常人无法匹敌的体魄,他强过一般人,所以他更加知道九齐那一棍下的威力,更知道,人的弱肉。这样的伤,他不知道东方天策能不能承受,所以他没有看完瑶华和南清流怎样的出手,只是抱起他就走。
他现在必须看大夫,否则,他,他怕他会死!
感受着他莫名的紧张,东方天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他,颤抖的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我,咳咳,不会死。”带着血腥的手,那样灼热的烫伤了洛须臾的脸,使得他常年冰冷的脸,好像经受不住这深刻的温度,而莫名的留下了一滴泪。不,那不是泪,那是雨,看啊,“天下雨了。”他是异类阴冷嗜血的主,他才不会落泪呢。
看着仰头望天,故作坚强的洛须臾,东方天策的心温软如春,轻轻的别过脸。这是自己的儿子,长成顶天地里的男子汉呢,长成独当一面的君王,可是他在他这不称职的父亲面前,示弱了呢。男孩子不管怎样的勇猛,果敢,毕竟还是孩子,那些不能被外人见到的痛苦与委屈,只有在父亲宽大的手掌下,才能如河水一般,轻轻流淌吧。
仿佛安慰一般,东方天策轻轻的拍了拍洛须臾的肩膀,然后那只手,沉重的搭在洛须臾的肩膀上,再也抬不起来。洛须臾的心,蓦地一怔。
“喂,你怎么了?”他仰着头,别扭的像跟父亲吵架的孩子,别扭的不远与父亲交换眼神。可是,长风无情,刮走时间,只剩一片寒凉。他蓦然的心开始惶惶,他高高扬起的头,忍不住一点点缓慢的地下,那倔强的话语,变成惶惶的不安。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洛须臾再也忍不住,低下头,看着双眼紧紧的闭着,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都压在他身上的东方天策。“呵,你怎么了,醒醒啊。”他故作淡定的冷笑着,说着,可是那死一般的沉寂,这样惶惶不定的敲打着他的心,让他惊慌的抬起东方天策的脸。“你醒醒啊。”那双紧紧闭上的眼,却如磐石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洛须臾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安,邪魅冷酷的脸上,不可思议的慌乱着,他飞一般,朝着青园冲去。嘴中却喃喃的如同梦呓一般,不断的张合着:“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允许你有事,你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