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波涛潋滟,河上花舫无数,身着艳丽的青楼女子毫无顾忌与客人嬉声笑闹着,在船头你追我赶。岸边游人如炽,各行各业的小贩推动着小摊位大声叫卖。这一派繁荣昌华的景象,谁又能够预想到十年后的潇潇与苍凉?
她回来已经三个月了,那一身伤整整休养了三个月,才好全。爹的确有写信叫蓝狐若来京城,听说他有重要的事耽搁了一段时间,来得比较晚,可据说今天就会到达京城。那么她即将见到的,会是十年前的蓝狐若,还是十年后的蓝狐若?
她应该感谢他的,是他送她回来,才救了娘和弟弟。然而,也是他害得她没能真正的报仇成功。
天薇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正因为心烦意乱,她才会明知他今天会到,爹娘让她留在家里等,她却找机会偷跑出来,就是刻意要避开他的。
心里烦躁,什么都不敢去想。天薇抖着手,直望着自己的指环,不停地对着阳光照来照去望着那虚幻美丽的光芒发呆,一张微笑的脸就这样透过指缝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天薇全身的血液刹那如烧滚的开水,咕噜咕噜地翻滚了起来,清亮的大眼睛无声地化成了噬血的暗红色。
温羽懿!竟然是温羽懿!
她应该怎样做?是先扑上去,划烂他伪善的脸?还是用自己一直随身掩藏的小刀,割破他的咽喉?或者是直接撕开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肝,看是不是黑色的?
天薇在心里挑选着一个又一个杀掉他的方式,那样的想象刺激得她无声地哆嗦。她的手抬着,都忘了要放下来,钻石的光芒掩去了她阴冷的目光,所以虽然觉得她看自己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温羽懿却只当她与别的姑娘一样,被自己的外表惊艳到了。
眼中微微略过一丝厌烦,要不是与太子哥哥和六弟打赌输了,被罚来问这位姑娘手上发光的东西是什么。他真想转身就走,顿了顿,温羽懿温和客气地问道:“姑娘,请问你手上这是什么?”
他叫她姑娘?他还对她笑!天薇被仇恨冲得嗡嗡作响的脑子忽然间清醒了过来,无声地出了一身冷汗。她正准备拿刀子,扎进他的心口里,天薇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得手。可,如若她在秦滩河边,这么多人看到的情况下杀了温羽懿,那沈家都没人能活了。所以,现在她还不能动手,至少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不能动手。
忽地想起,前世认识温羽懿不正是这九月风光好么?可惜,那日是她刻意打听到他会出现,才刻意来河岸等着与他邂逅的。
这一回,不想却是他主动来与她说话。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是你明明想要将一个人剥皮抽筋,噬其皮肉,饮其骨血,却不得不对着他笑。然而,便连这个都能够做到,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不动声色地收回摸到刀柄的手,天薇僵硬地活动了面部的肌肉,终于能淡然笑出时,她放下了遮去自己大半张脸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