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做了整晚的恶梦,梦里全都是逸儿可爱的小脸,他偶尔对着她清脆地咯咯笑着,偶尔又撕心裂肺地号哭着,更多的时候,则是闭着眼睛一脸惨白地躺在她怀里。而胸口那一块血色的空洞,在梦里是这样清淅。
灵魂是没有梦的,四年来,她虽时常会想起来她可怜的逸儿,但都不敢过于清淅地去想起当时。昨夜整夜清淅的恶梦,快要将她的心给撕碎了。
在没有报仇之前,沈天薇绝不可能离开京城。想要打消爹的主意留下来并不难,她可以放下态度求爹不要送她走,也可以扮乖装害怕让爹爹心疼舍不得送她走。然而,这些她都没有心情做。
她是说要忍耐,不会珍惜她的人面前,她当然会忍。然爹疼她,她知道,现在她就是仗着他的疼爱为所欲为。她敢打赌,他绝不会任由她对他充满怨恨地离开京城。
小薇瞪着他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戾气,那一句话讽刺意味这么浓,哪里像他的女儿说的?沈震南的火气再次被挑起,他强自压下冷漠问道:“你是我女儿小薇吗?”
“我不是!”天薇恨声道,“你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的沈天薇就是一只死而复生的恶鬼,你让人把我烧死吧!”她说的是事实,然而加上后面那一句,就变成孩子的赌气了。
沈震南怔了半刻,那些怒火瞬间烟消,只剩下了满满的心如刀割。他走到天薇身边蹲下,痛声道:“薇儿,你心里有什么委屈跟爹说,不要把自己憋坏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爹有多难过?我希望我的薇儿,永远都能善良单纯而美好。这京都里没有一个姑娘家,有我的小薇可爱。你与小瑜是爹最大的骄傲,爹不要你变得与她们一样丑陋,你明白吗?”
沈震南说着,竟跟着流下了眼泪。泪水被他脸上无数纵横交错,结痂的血痕遮挡,来来去去的好一会儿才跌落下来。天薇悲哀地望着他,眼中何时没有了怨恨她不知道,脸上何时布满了泪痕她也不知道。
以前他们住在乌镇的时候,因为相聚的时间不多,所以爹特别疼他们姐弟俩。在乌镇的爹,只是她与天瑜的爹,是娘的丈夫,是姥爷孝顺的女婿,是他们一家人幸福的顶梁柱。
在乌镇的爹,不是东离国的大将军。他可以趴在地上给年幼的弟弟当战马,也可以任自己调皮地将他打扮成大姑娘,牵到大街上炫耀。他答应了娘的归家日期,晚了会在夜晚乖乖地站在房门外顶夜壶……她的爹,是乌镇所有人的榜样。曾经,他就是她与天瑜心目中的神。他们以为,自己的爹便是世上最最伟大的父亲与丈夫,最最完美的人。
许是期望越多,失望才会越多吧!
姥爷去世后,爹将娘和他们姐弟接回京城时,他们才晓得原来爹早有了自己的将军夫人,且家里还都有了一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