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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与兄长谈话不到一柱香,兄长的贴身小厮虎尾就在门边轻叫了一声,“大公子,宋姨娘来了。”

赖震严闻言起身,看向赖云烟,眯眼道,“在魏家要谨言慎行,可知?”

“云烟知晓。”赖云烟弯腰福礼。

“还有些,我会信中告知你。”赖震严说罢,挥袖而去。

赖府现无主母,一直都是宋姨娘在掌内院之事,赖父也无续娶之意,说是思念亡妻,暂不思娶,这也让他在外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外人皆道工部尚书赖游真乃重情重义之人,对亡妻甚是情深意重。

赖云烟前世对父亲也甚是恭敬,且也只是恭敬而已,赖游与她并无父女之情,头几年,亲娘尚在时,赖云烟还道他不喜女儿,但当宋姨娘的女儿出生,赖游时常去看望之后,她才知,这人心是偏的,赖游的喜爱,不是她这个嫡长女对他的乖巧讨好就能得来的。

后来娘亲过逝,宋姨娘掌家,对她这个嫡长女也是恭敬,年复一年地下来,赖云烟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野心,那时她还只当这女子是父亲的心上人,所以才这般让父亲对她千娇百宠,对娘亲那般冷淡守礼。

只有后来赖画月嫁与魏家,宋姨娘这个贵妾隐隐有赖家夫人之势后,赖云烟这才明白宋姨娘的真正能耐。

这个女人,太擅长隐忍,当年如若不是她兄长冒着危险当机立断杀了赖震炜,这赖家就真被她一介妇人夺去了。

这厢没多时,杏雨就来报,“大小姐,宋姨娘来了。”

“嗯,请。”赖云烟坐在外屋的主位上,淡道。

一会,穿了一袭石榴裙的宋姨娘进了屋,一进来就朝赖云烟福腰,抬头轻轻柔柔地道,“见过大小姐。”

“宋姨娘多礼了。”赖云烟淡笑了一下,她过去与这姨娘也甚是疏远,以为只要不理会这妇人就是对得起她的亲娘了。

她那时,真是被娘亲兄长保护得太好了,不知在这样的府里,不思不虑便也是恶。

“午时的归宁宴,除了本家的那几位小姐,您可还要请些什么人么?”宋姨娘微笑着道,那苍白的瓜子脸上透出了几许孱弱。

自从她流了孩子之后,她脸上就是这等神情了,似乎只要谁高声多说一句话,她就能立马昏过去一般。

“你请了哪几位,把贴子拿来给我看看。”赖云烟不冷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见她对她的疏远似比过去更甚一些,宋姨娘脸色未变,只是朝站在门口的丫环轻颔了下首,接过她手中的纸册,双手递给了赖云烟。

赖云烟未看她,拿过册子看了名册,见里面的人都是她以前玩得来的本家里的女孩儿,她轻摇了下首,对身边站着的梨花道,“拿笔来。”

赖云烟接过梨花手中的笔,划过其中几位庶女的名字,再写上几位嫡女的名字,才停笔对宋姨娘道,“划线的不请,加上的那几位嫡亲小姐,便都替我请来罢。”

宋姨娘看了册子一眼,声音依旧轻柔,“青梅,文竹两位小姐也不请么?”

这两位以前确是与她玩得最好的,后来她们出嫁后,赖云烟与她们交情也泛泛,那时受困魏家时,她们倒前来劝过她几句。

“不了,归宁日,请嫡亲的姐姐妹妹聚聚就好。”赖云烟说到此,垂眼拿帕拭嘴,淡道,“去罢。”

她的归宁宴上,一个庶女也别想出现,包括宋姨娘的那个女儿。

她如此言道,宋姨娘脸色一变都未变,道了一声“是”,就又福礼退了下去。

等她走后,赖云烟轻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前世尝过她的厉害,谁能猜得出这么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姨娘的心思。

归宁宴的女眷桌上,赖家的二夫人,三夫人都携嫡女来了,赖云烟与她们见过礼,以过去一般无二的开朗神情掩嘴笑道,“二婶,三婶还是念着我,我一回府就来看我了。”

赖二夫人摇头笑道,“还是跟过去那般调皮,还想你嫁给了魏家的大公子,你身为长媳,还能端庄几分。”

“二婶!”赖云烟跺脚,头上的碧玉步摇在空中飞扬得甚是轻盈,她扬着小脸娇俏地道,“云烟怎地不端庄了!”

“你看看,你看看……”赖二夫人见她此番娇态,朝着赖三夫人笑道,“你看她哪像嫁出去的女儿,还跟当初在我们膝下卖乖的小女儿一般撒娇。”

“这怕是魏家的大公子宠的,”赖三夫人说到此,笑道,“我刚还听你三叔说,说魏大公子如若不是朝中有事,他还想陪你在娘家多住几天,你看看,真真是娇宠了。”

赖云烟听闻此言,心下不知魏瑾泓又在搞什么鬼,面上却是拿帕挡脸娇羞道,“三婶,瞧您说的。”

说罢,似是埋怨她们一般转过身,朝她们的女儿手拉手地叫人去了。

赖云烟上世就人缘好,跟谁都处得来,哪怕是小心眼的妹妹,平时跟她吵个嘴,逗个气她也不跟人生气,现下她还是这般作态,自然也无人怀疑她这般举止,都亲亲热热地跟她说着话,也无人觉得她不请平日那几个与她走得近的庶女来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赖云烟看重她们的身份,与她愈发亲热起来。

赖二夫人,赖三夫人见亲生女儿与养在她们膝下的那几个女儿与赖云烟聊得甚是热络,两人之间相视一笑,心道这嫁出去的闺女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过去的不拘小节来说,懂礼甚多了。

归宁宴一休,前方就有人来请赖云烟回府,赖云烟去了前院,与赖游与两位叔父再行施过礼。

欲要道别时,她红着脸与赖游开了口,“孩儿还有一事想求父亲。”

“哦,说罢。”赖游看了长女一眼,又看了看嘴边翘着浅浅微笑的女婿一眼,神色自在地道。

“孩儿那,还少两个做针线的婢女,想讨了杏雨梨花去。”赖云烟羞红了脸。

她半路赶了杜鹃百合下马车这事,赖游已听人报过,现下听她这么一说,当她是讨两个面貌丑陋的丫环放到身边安心,他只沉吟了一下,便点了头。

在她未生下魏家嫡长孙之前,这丫环确也该管束一番。

她能有这般心思,便也是好事。

赖云烟如愿讨了要讨之人,一回到马车上,她就让两个丫环上了另一辆马车,跟杜鹃她们挤在一辆,让她们先热闹一下,她则在马车内褪下了笑脸,拿帕抵住嘴,打了个哈欠。

魏瑾泓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赖云烟在赖府跟赖家那几个女眷又重新理了一遍关系,此时也很是倦怠,靠着墙壁便合上了眼。

良久,她察觉魏瑾泓动了一下,她睁开眼,见他把一袭羊毯盖在了她的膝盖处。

赖云烟当下皱眉,深深不解,“魏大人这是所为何意?”

“无意。”

“您有事还是告知妾几声罢,妾脑袋愚笨,猜不出您的意思。”赖云烟客气地道。

魏瑾泓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几天这般敬着她,难道还想跟她握手言和不成?

“很快就五月了。”魏瑾泓见她眼睛里的倦意消失,脸色也正色之后,慢慢地张了嘴。

五月?赖震炜从南方回赖家之时。

“是啊,五月,有劳魏大人费心了。”赖云烟微笑道。

“我与震严兄说过,如赖家有事,可请来找我。”

“找您?”赖云烟甚是疑惑,想了一会,才朝魏瑾泓看去,轻道,“您这还真是想握手言合了?”

“不可?”魏瑾泓眼波平静地看着她。

“呵。”赖云烟被他的回答激得冷不丁地急促笑了一声,随即,她真还想再不屑笑两声,但她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她的嘴。

过会思索了一会,她才张嘴轻道,“原来您这两天这翻给我脸面,是为的这事?”

与赖家合手,少了个政敌,魏父也就不会因朋党之争而死了?

“您真当我们上世的仇,这世可以忘却?”忍了又忍,赖云烟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我尚可,你?”魏瑾泓看她一眼。

“我?”赖云烟不可思议地拿帕挡住嘴,笑了好几声才说,“您都能忘,我有什么不好忘的。”

魏父之死,她在其中伸了最为推波助澜的一手,魏瑾泓杀父之仇都不计较,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但她要是真信了,她就是痴儿。

不过,魏瑾泓提了这话出来,她也不能驳他的脸面,遂笑道几声,她也就不再张口言语,忍住止住了嘴边的笑。

太荒唐,魏瑾泓这言语之间,竟然真的有此意。

她还以为,他们没见面就刀剑相见,都只是想不声不响地把对方弄死呢。

这重生一回,魏瑾泓是想重来一回?赖云烟还真是想信他,可惜啊,她怎么想都不觉得魏瑾泓会是这等人。

“为何而笑?”赖云烟一直拿帕挡嘴,魏瑾泓看她几眼,还是张了嘴问道。

赖云烟摇头不答,拿帕的手放了下来,用明亮的眼睛看了他两眼。

“你在想什么?”魏瑾泓又问道了一声。

“您定是不想知的。”她翘了翘嘴角,又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说罢。”魏瑾泓垂眼看着她瓷白的纤长玉手,都有点想不起曾吻过其间的滋味了。

“妾是在想,您的提议真真是万般的好,妾也是不想兄长与您为敌的……”说到这,赖云烟靠近魏瑾泓的脸,在他耳边轻笑着道,“可是,这次妾却也万万不会为您挡刀了,您便是被人千刀万剐,妾在背后也只有那找人吹竹弄笙的心。”

果闻其言,魏瑾泓闭了闭眼,轻笑了一声,微微偏过头,抬眼看着她近在眼前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是么?” /Ey2VoIyZA8rxUTvQzsuAzlVX4Y0Ujxalx0v1JYn6BXsVJMWrK+EV6tDA+nQpq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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