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见他脸色有些阴郁,张嘴又只问阮云乐,心底便是一冷,淡道,“不过是几个强盗进了太子府,已经全部伏诛,当时女儿不在厅里,妹妹是不是受了惊吓,云欢并不知晓!”
阮一鸣冷哼道,“你可是带着十二个护卫,难不成你的护卫便只护你一人?”
阮云欢挑了挑唇角,淡道,“爹爹说笑,太子府后宅岂是护卫能进入的?莫说护卫全部留在前院,便是丫头也只能留在二门,莫说救护母亲妹妹,女儿也是自个儿逃出来的!”
阮一鸣见她一双眸子里满是淡漠,不觉胸口一窒。要说此事怪她,也确实牵强,但想到方才秦氏的一通发作,又不觉头疼,只得放缓语气,说道,“云欢,府里眷养护卫,本就为了保护主子,你一个女儿家,纵然出门,这些人也不能处处随身带着,既然不能随时护你,又何必养一干闲人?”
原来,还是为了自己的十二护卫!
阮云欢扬眉,目光定定的望着阮一鸣,问道,“那依爹爹之意……”
阮一鸣微一迟疑,说道,“你若觉得送了回去会伤了老侯爷的美意,倒不如将这干人散入护院,或是派了旁的差事!”
这是要将这十二护卫分解啊!
阮云欢心底冷笑,眼睫垂下,掩去眸子里的嘲弄,轻声道,“他们追随云欢一场,云欢断断不能令他们沦为杂役,若果然不能留,也当设法给他们谋个前程!”
“谋个前程?”阮一鸣愕然,“你一个女儿家,如何给他们谋前程?”
阮云欢道,“只要替他们除去贱籍,再赏些金银,令他们自立门户便是!”抬眸见阮一鸣皱眉沉吟,便又道,“横竖他们是老侯爷赏了云欢的,云欢还做得了这个主,若是送他们回顺城,老侯爷那里反不好交待!”
阮一鸣听她说的句句在理,此时又只求平息秦氏的怒火,便点头道,“那就依你便是!”
阮云欢挑了挑唇角,施礼道,“户部那里,还请爹爹传句话,尽快了结此事!”
瞧着她似有若无的笑容,阮一鸣突然感觉,自己中了她的什么圈套。但是仔细一想,又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只得点头,当着她的面,命管家拿着自己的帖子送去户部。
一出书房,白芍便焦急的问道,“小姐,你当真让赵承他们散去?”
阮云欢勾唇笑道,“他们十二个人同进同出,也确实招摇!”
白芍见她神情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干着急,却又没有法子。
回入锦阑轩,赵承已等候多时,阮云欢便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赵承大惊,跪地求道,“小姐,我们是侯府的家奴,老侯爷既将我们给了小姐,我们便理应听小姐吩咐,只是我们都是立誓追随小姐,岂能轻易散去?”
阮云欢摇头道,“你们十二人,是我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我岂会不知?我还有事要你们去做,你们在外头,行事反而方便一些。再则,趁这个机会,除了你们的贱籍,也不枉你们追随我一场。”
赵承垂头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姐可令他们十一人出府,赵承来时,答应母亲誓死守护小姐,还请小姐留下小人!”
阮云欢见他一脸坚决,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好,我身边总要有人使唤!”事情说定,又嘱咐一番,就命赵承退去。
第二日一早,阮云欢较平时早一个时辰出门,不带白芍、红莲,却带着自己专管饮食,名唤青萍的丫头,向老夫人院子里去。
小丫头见了她来,忙道,“大小姐,老夫人还在梳洗!”
阮云欢笑道,“那我正好服侍老夫人,以尽孝道!”越过小丫头,便向里去。
小丫头忙追了上来,说道,“大小姐,还不到请安的时辰,还请大小姐花厅里坐坐罢!”一副不放她进去的样子。
阮云欢脸色微变,冷笑道,“我来拜见自个儿祖母,你一个奴才便敢阻挡?”一使眼色,青萍上前一步,挥手便是一记耳光。
小丫头被打的懵了,捂着脸嚷道,“我……我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你……你凭什么打我?”想到阮云欢进府第一天就发落了三个丫头,虽然嘴硬,却仍不住身子颤抖。
青萍一扬下巴,冷笑道,“管你是谁的人,小小奴才,竟然敢阻拦主子?”
二人争执间,阮云欢早已快步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老夫人从里间出来,见她带了一个陌生的丫头,脸上不由掠过一抹诧异。阮云欢上前行礼,笑道,“云欢今日来的早些,只怕搅了祖母,不想祖母也起的这般早!”见老夫人摆手,便站起身来,扶着她坐下,问道,“祖母可用了早膳?”
“还不曾!”老夫人随口应。见她特意闯来,却只是说些闲话,一时猜不透她来意,转头向罗妈妈瞧去一眼。罗妈妈也是满脸疑惑,瞅着这位言笑晏晏的大小姐,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话刚说了几句,就听门外小丫头回道,“老夫人,夫人来了!”帘子一掀,秦氏已经走了进来。
阮云欢含笑起身见礼,说道,“云欢给母亲请安!”心里冷笑,果然是自己一进院子,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秦氏给老夫人见了礼,才转向阮云欢,皮笑肉不笑的道,“今日云欢来的好早!”
阮云欢眨了眨眼,说道,“云欢昨日受了些惊吓,偏偏又有事烦心,夜里睡不着,走了乏,今日反而起的早了些,却不知母亲为何也这般早?”
有事烦心?想必是为了十二护卫!
秦氏眸中掠过一层得意,瞧着她道,“你妹妹受了惊吓,我被她闹了一夜,也是走了乏!”
阮云欢勾了勾唇角,说道,“原来如此!”
秦氏不再理她,只是向老夫人道,“母亲,昨天云乐受了惊,闹了一夜,刚刚睡着,今儿怕是不能来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点头道,“让她歇着就是,有没有请太医瞧瞧!”
秦氏道,“太医开了方子,说喝两剂便好!”转头向阮云欢瞧了一眼,咬牙道,“若是昨日云欢不去管什么樊小姐、简小姐的,顾着自个儿的妹妹,云乐也不至于如此!”
老夫人奇道,“什么樊小姐、简小姐?”
秦氏忙将昨日阮云欢救了樊香儿的事说了一遍,才又道,“您说云欢可不是糊涂?放着自个儿的妹妹不管,偏去救什么樊小姐,她父亲不过三品顶戴,她自个儿又是庶出。”满脸的愤愤不平。
阮云欢听的好笑,却垂头敛目,并不理会。
老夫人却听的心惊,说道,“也难为云欢这孩子,自己逃出来不算,还能救了别的小姐!”
秦氏见她偏帮阮云欢,脸上闪过一层恼意,却只是随口应了两声。
正这时,有丫头托着托盘进来,说道,“老夫人,该用药了!”
阮云欢抬头,向门口的青萍瞧了一眼。
那丫头从青萍面前经过的瞬间,青萍裙下的脚尖轻轻一勾,那丫头“啊”的一声惊呼,向前摔了出去,一碗热热的药汁向阮云欢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
阮云欢惊呼一声,起身要躲,却已经慢了一步,头脸虽然避开,一碗药汁仍然泼在裙裾上,一条崭新的藉荷百褶裙,顿时弄了一大团污渍。
“小姐!”青萍惊喊一声,奔前在她面前跪倒,用手帕在裙子上忙擦,连声道,“这可是簇新的裙子,今儿刚上身,这可怎么办?”
秦氏也是脸色一变,呼的站起来,指着那丫头喝道,“秀云,你是第一天侍候的?这是在做什么?”
秀云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指着青萍道,“奴婢走的好好儿的,是……是她将奴婢绊倒!”
青萍擦拭的动作一停,诧异的望向秀云,说道,“青萍与秀云姐姐今儿是初见,无怨无仇,为何绊你?”
秀云大声道,“分明是你将我绊倒,我又知你安的什么心?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为了将这药汤弄洒!”
秦氏脸色微变,向地上摔碎的碗瞧了一眼。
青萍更是奇道,“将药汤弄洒?我为何要将药汤弄洒,如今这药汤弄脏的可是我家小姐的裙子!分明是你见闯了大祸,才污赖于我!”
秀云张大眼道,“我闯了什么大祸?”
青萍冷笑道,“我家小姐身上这条裙子,用的衣料可是今年的贡品,皇上特意遣快马送去顺城赏给老侯爷,老侯爷又赏了我家小姐。今儿我家小姐原说一顷儿要去靖安侯府拜见侯爷,特意将这条裙子寻出来穿上,这还没出门儿便被你毁了,纵是告你一个欺君之罪也不为过!你还说没有闯祸?”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阮云欢差点笑出声来,秀云却脸色顿时惨变,结结巴巴道,“我……我怎么知道这……这裙子竟然……竟然……”
“也就是说,你若知道便不会如此?那便是承认你是故意将裙子弄脏?”青萍一步不让,冷笑接口。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秀云连忙摇头,一转身跪到秦氏面前,磕头道,“夫人,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求夫人救我!”
秦氏瞧了眼阮云欢的裙子,目光向青萍脸上一扫,冷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纵然这裙子的料子是贡品,又怎么会扯得上欺君之罪?”向她瞪了一眼,转向阮云欢冷冷的道,“云欢,你这丫头仗了谁的势,竟然这样咄咄逼人?”
阮云欢浅浅一笑,淡道,“母亲,我这丫头素来是个省事的,只是不想小小丫头也敢欺到我的头上,她护主心切,一时情急罢了!”
秦氏皱眉道,“不过是个意外,怎么就欺到你的头上?”
阮云欢冷笑道,“原来不过是一个意外,自个儿不小心认下便是,偏偏冤枉我的丫头将她绊倒,难不成青萍将她绊倒,就是为了弄脏我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