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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2

三六

曩羁秣陵,李道人为余书泥金扇面曰:“文殊师利白佛言:‘世尊,何故名般若波罗蜜?’佛言‘般若波罗蜜’”二十四字,并引齐经生及唐人书经事。余许道人一画,于今十载,尚未报命,以余画本无成法故耳。

三七

草堂寺维那,一日叩余曰:“披剃以来,奚为多忧生之叹耶?”曰:“虽今出家,以情求道,是以忧耳。”

三八

Spenserian Verse,译云:“冒头短章”。古代希腊、拉丁诗家优为之,亦犹梵籍发凡之颂也。

三九

“偈”即梵音“伽陀”,又云“偈陀”,唐言“颂”,译云“孤起”。《妙玄》云:“不重颂名‘孤起’,亦曰‘讽颂’。”姚秦鸠摩罗什有《赠沙门法和十偈》,唐人多效之。

四○

阿耨洬睹婆,或输卢迦波,天竺但数字满三十二即为一偈。号阿耨洬睹婆偈。“蕴驮南”者,此云“集施颂”,谓以少言摄集多义,施他诵持。

四一

楼子师不知何许人,亦不知其名氏,一日偶经游街市,于酒楼下整袜带次,闻楼上某校书唱曲云:“汝既无情我便休。”忽然大悟。因号“楼子”焉。

四二

余至中印度时,偕二三法侣居芒碣山寺。山中多果树,余每日摘鲜果五六十枚啖之。将及一月,私心窃喜,谓今后吾可不食人间烟火矣。惟是六日一方便,便时极苦,后得痢疾。乃知去道尚远,机缘未至耳。

四三

缅人恶俗极多,有种族号曰“浸”,居于僻野之山社。凡遇其父母年岁老者,筑台一座甚高,恭请老人登其上,而社中幼壮男女相率而歌舞于台下,老人从台上和之,至老人乐极生狂,忘其在台上歌舞,跌下身死,则以火焚葬之,谓老人得天神之召,为莫大之荣幸云。

四四

桐城方氏维仪,年十七,寡居,教其侄以智,俨如人师,君子尚其志焉。其五律一章云:“孤幼归宁养,双亲丧老年。衰容如断柳,薄命似浮烟。诗调凄霜鬓,琴心咽冻天。萧萧居旧馆,错记是从前。”想见其遭时多难也。

四五

《佛国记》:耶婆堤,即今爪哇。万历时华人至爪哇通商者已众,出入俱用元通钱,利息甚厚。而今日华侨人口已达八十余万,自生自灭,竟不识祖国在何方向。

四六

末里洞有人造石山高数十丈,千余年物耳。其中千龛万洞,洞有石佛,迂回曲折,层出无穷。细瞻所刻石像较灵隐寺飞来峰犹为精美。询之土人,云此石山系华人所造。日口惹水城为南洲奇迹,亦中土人所建。黄子肃芳约余往游,以病未果也。

四七

土人称荷兰人曰“敦”,犹言“主”也。华人亦妄效呼之,且习土人劣俗。华人土生者曰“哗哗”,来自中土者曰“新客”。

四八

梭罗为首都,其酋居焉,酋出必以夜,喜以生花缀其身,画眉傅粉,侍从甚盛,复有弓箭手。酋子性挥霍,嗜博饮,妻妾以数十,喜策肥马出行,傅粉涂脂,峨峨云髻,状若好女焉。酋之嫔妾,皆席地卧起,得幸而有孕者,始得赐以床褥。宫人每日给俸若干,使自操井臼。宫中见酋,无论男女,皆裸上体,匍匐而前,酋每一语毕,受命者必合掌礼拜,退时亦蛇行也。

四九

余巡游南洲诸岛,匆匆二岁,所闻皆非所愿闻之事,所见皆非所愿见之人。茫茫天海,渺渺余怀。太炎以素书兼其新作《秋夜》一章见寄,谓居士深于忧患;及余归至海上,居士方持节临边,意殊自得矣。

五○

塞典堡植物园,其宏富为环球第一。有书藏,藏书二十余万,均是西籍。余以《大乘起信论》寄之。

五一

自巴厘巴板(原译巴利八版)出石叻,途次多悲感,晦闻见寄七律,温柔敦厚,可与山谷诗并读。诗云:“四载离悰感索居,似君南渡又年余。未遗踪迹人间世,稍慰平安海外书。向晚梅花才数点,当头明月满前除。绝胜风景怀人地,回首江楼却不如。”后一年,余经广州,留广雅书院,一醉而去。抵日本,居士复追赠一律云:“五年别去惊初见,一醉殊辜万里来。春事阴晴到寒食,故人风雨满离杯。拈花众里吾多负,取钵人间子未回。自有深深无量意,岂堪清浅说蓬莱!”居士有蒹葭楼,余作《风絮美人图》寄之。

五二

印度气候本分三季:热季,雨季,凉季。昔者文人好事,更分二阅月为一季,岁共六季:曰“伐散多”为春季,曰“离斯磨”为夏季,曰“缚舍”为雨季,曰“萨罗陀”为秋季,曰“诃伊漫多”为冬季,曰“嘶嘶逻”为露季。

五三

印度“Mahabrata”、“Ramayana”两篇,闳丽渊雅,为长篇叙事诗,欧洲治文学者视为鸿宝,犹“Iliad”、“Odyssey”二篇之于希腊也。此土向无译述,唯《华严疏钞》中有云:《婆罗多书》、《罗摩延书》,是其名称。二诗于欧土早有译本,《婆罗多书》以梵土哆君所译最当,英儒马格斯牟勒(Max Muller)序而行之,有见虎一文之咏。

五四

迦梨陀娑(Kalidasa,原译迦梨达舍),梵土诗圣也,英吉利骚坛推之为天竺“莎士比亚”(原译沙士比尔)。读其剧曲《沙恭达罗》(“Sakoontala”,原译《沙君达罗》,可以觇其流露矣。

五五

《沙恭达罗》(原译《沙君达罗》),英文译本有二:一、William Jones译;一、Monier Monier—Williams译。犹《起信论》有梁、唐二译也。

五六

《摩诃婆罗多》、《罗摩延》二篇,成于吾国商时。篇中已有“支那”国号,近人妄谓“支那”为“秦”字转音,岂其然乎!

五七

印度古代诗人好以莲花喻所欢,犹苏格兰诗人之“Red Red Rose”,余译为《赤蔷薇》五古一首,载《潮音集》。

波斯昔时才子盛以蔷薇代意中人云。

五八

“涉江采芙蓉”,“芙蓉”当译Lotus,或曰Water lily,非也。英人每译作Hibiscus,成木芙蓉矣!木芙蓉梵音“钵磨波帝”,日中王夫人取此花为小名。

五九

中土莲花仅红、白二色,产印度者,金、黄、蓝、紫诸色俱备,唯粉白者昼开夜合,花瓣可餐。诸花较中土产大数倍,有异香,《经》云“芬陀利花”是已。

梵语,人间红莲花之上者曰“波昙”。

六○

梵土古代诗人恒言:“手热证痴情中沸。”莎士比亚(原译沙士比尔)亦有句云:“Give me your hand:this hand is moist,my lady—hot,hot,and moist.”(见“Othello,ActIII,Scene4”)

六一

伽摩(Kama)者,印度情爱天尊,貌极端美,额上有金书,字迹不可辨。手持弓,以蔗干为之,蜜蜂联比而成弦。又持五矢,矢尖饰以同心花,谓得从五觉贯入心坎。腰间系囊二,用麻布制之,实以凌零香屑。其旗画海妖状,相传天尊曾镇海妖云。余随婆罗门大德行次摩俱罗山,于散陀那古庙得瞻礼一通。散陀那者,译言“流花”。

六二

秦淮青溪上有张丽华小祠,不知何代初建,至今圯迹犹存。新城王士祯有诗云:“璧月依然琼树枯,玉容犹似忆黄奴。过江青盖无消息,寂寞青溪伴小姑。”二十八字,可称吊古杰作。《后庭花》唱乐,天下事已非,当年风景,亦祸苍生之尤者耳。

女杰郭耳缦

1903年秋,曼殊在苏州任教,得悉挚友陈仲甫(独秀)在上海办《国民日日报》,即辞教前往该报任英文翻译,乃将年前在日本搜集到有关郭耳缦的资料,撰写成此文。

郭耳缦——Emma Goldman(1869至1940),国际无政府主义者。生于俄国立陶宛,在圣彼得堡长大。十七岁赴美国,在纽约州罗彻斯特市当工人。后前往康涅狄格州新港与纽约市,结识无政府主义者,从事宣传活动,曾坐牢多次。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返国,因不满政府而转去英国。死于加拿大多伦多市。

女杰与无政府党

咄!咄!咄!北美合众国大统领麦金莱(原译麦坚尼),于西历一千九百零一年九月十四日被枣高士刺毙于纽约(原译纽育)博览会。捕缚之后,受裁判。枣高士声言:“行刺之由,乃听无政府党巨魁郭耳缦女杰之演说,有所感愤,决意杀大统领者也。”

当局者下捕郭耳缦女杰之令,追寻四日,竟由无政府党员西脑李斯之住宅就缚。

女杰之素行

郭耳缦年三十二,生于俄京圣彼得堡。当十六年前,姐妹偕至美国,定居于罗彻斯特(原译洛旗斯达)。身在中流社会,常寄同情于不幸之贫民,被种种不正裁判事件所驱,竟投身于无政府党,以鼓吹该党之主义为生涯。

女杰与枣高士之关系

郭耳缦与枣高士无深交,彼此仅面会一次,亲与谈话亦不过片刻之间耳。五月中旬,郭耳缦在克利夫兰(原译库黎乌兰)市开讲演会二次。时枣高士临会,听其议论,雄心勃勃,谋杀大统领之机已动于此。政府指女杰为暗杀之教唆者,非偶然也。

女杰之气焰

郭耳缦曰:“无政府党员,非必须嗾使枣高士加凶行于大统领也。大统领何人?自无政府党之眼视之,不过一最无学无用之长物已耳!有何所尊崇?然则无政府党亦何为而必加刃于此无用之长物也耶?当世之人,于大统领之被杀也,亦非常惊扰,此诚妾所不解者。妾无政府党员也,社会学者也。无政府党之主义,在破坏社会现在之恶组织,在教育个人,断非持利用暴力之主义者。妾之对于该犯人之所为,毫不负其责任,因该犯人依自己之见解而加害于大统领。若直以妾为其教唆者,则未免过当也。该犯人久苦逆境,深恶资本家之压抑贫民,失望之极,又大受刺击,由万种悲愤中,大发其拯救同胞之志愿者耳。”

狱中之女杰

斯时也,女杰拘留狱中,意气轩昂,毫无挫折。遥见铁窗之外,哀吊大统领之半旗飘然高树于街头,女杰冷然叹曰:“大统领死,是奚足怪?人皆有必死之运命,王侯、贵族、劳动者,何所区别耶?麦金莱之死也,市民皆为之惜,为之悲,何为乎?特以其为大统领故,而追悼之耶?吾宁深悼。夫市井间可怜劳动者之死也!”其卓见如此。女杰后卒放免,而枣高士遂定罪。

英皇之警戒

英皇爱德华(原译爱德威尔)七世,因此深为之惧。日夜孜孜严加警戒,常使数名微服警官卫护身边,如秦始皇也者。噫!皇帝,皇帝,诚可怜矣!

各国无政府党之响应

是时各国之无政府党人;云起响应,如某宝玉商与法人富塞伦氏论南非洲之惨状,而归咎于英国殖民大臣张伯伦。宝玉商遂嗾富氏刺杀张伯伦,而富氏不允诺。宝玉商怒甚,即在地上执起铁棒,将富氏击毙,此宝玉商固有名之社会党员也。同日又有加拿大警电,云英国皇太子巡游殖民地之时,有无政府党员,抱暗杀之目的,同到市中,后市长知之,严为防护乃免。千八百九十八年九月一日,奥、匈国皇后伊莉莎白(原译以利沙伯托),正徒步游览于瑞士(原译瑞西)国日内瓦(原译更富市)间,忽被二十五岁之工人所诛。是非无政府党员意大利路易基尔秦之所为乎?又千九百年七月二十九日,意帝洪伯尔特一世(原译夫母陪尔德一世)由罗马市郊外蒙萨村之归途,殪于凶人之手。是非无政府党员意大利人布列西之所为乎?又千九百○一年三月六日,德皇威廉第二世赴不来梅(布内门)市之火车站,途中遇一工人,持铁袭来,帝乃负伤。又千九百○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比利时今皇李奥波尔德(原译雷阿活尔)第二世尝受短铳弹丸,幸负微伤。是非无政府党员意大利人夫尔诺之所为乎?——继此风云,尚不知其何所极也!

呜呼广东人

曼殊在上海《国民日日报》社任英文翻译时,忆及某些广东人的媚外丑行,十分愤慨,于草下《敬告广东留学生》的同时,撰写此文,予以衍责。

吾悲来而血满襟,吾几握管而不能下矣!

吾闻之:外国人与外省人说:“中国不亡则已,一亡必亡于广东人手。”我想这般说,我广东人何其这样该死?岂我广东人生来就是这般亡国之种么?我想中国二十一行省,风气开得最早者,莫如我广东。何也?我广东滨于海,交通最利便。中外通商以来,我广东人于商业上最是狡猾。华洋杂处,把几分国粹的性质,淘溶下来,所以大大地博了一个开通的名气。这个名气,还是我广东的福,还是我广东的祸呢?咳,据我看来,一定是我广东绝大的祸根了!何也?“开通”二字,是要晓得祖国的危亡,外力的危迫,我们必要看外国内国的情势,外种内种逼处的情形,然后认定我的位置。无论其手段如何,“根本”二字,万万是逃不过,断没有无根本的树子可以发生枝叶的。依这讲来,印在我广东人身上又是个什么样儿?我看我广东人开通的方门,倒也很多。从维新的志士算起,算到细崽洋奴,我广东人够得上讲“开通”二字者,少讲些约有人数三分之一,各省的程度,实在比较不来。然而我广东开通的人虽有这样儿多,其实说并没有一个人也不为过,何也?我广东人有天然媚外的性质,看见了洋人,就是父爷天祖,也没有这样巴结。所以我广东的细崽洋奴,独甲他省,我讲一件故事,给诸位听听:香港英人,曾经倡立维多利亚纪念碑,并募恤南非战事之死者二事,而我广东人相率捐款,皆数十万,比英人自捐的还多数倍。若是遇了内地的什么急事,他便如秦人视越人的肥瘠,毫不关心。所以这样的人,已经不是我广东人了!咳!那晓得更奇呢!我们看他不像是广东人,他偏不愿做广东人,把自己祖国神圣的子孙弃吊,去摇尾乞怜,当那大英大法等国的奴隶,并且仗着自己是大英大法等国奴隶,来欺虐自己祖国神圣的子孙。你看这种人于广东有福?于广东有祸?我今有一言正告我广东人曰:“中国不亡则已,一亡必先我广东;我广东不亡则已,一亡必亡在这班入归化籍的贱人手里。”

于今开通的人讲自由,自思想言论自由,以至通商自由,信教自由,却从没有人讲过入籍自由,因为这国籍是不可紊乱的。你们把自己的祖宗不要,以别人之祖宗为祖宗,你看这种人还讲什么同胞?讲什么爱国?既为张氏的子孙,便可为李氏的子孙。倘我中国都像我广东,我想地球面皮上,容不着许多惯门归化的人。呜呼我广东!呜呼我广东!这是我广东人开通的好结果!这是我广东人开通的好结果。

我久居日本,每闻我广东人入日本籍者,年多一年。且日本收归化顺民,须富商积有资财者,方准其入归化籍。故我广东人,旅居横滨、神户、长崎、大阪等处,以商起家者,皆入日本籍,以求其保护,而诳骗欺虐吾同胞。东洋如此,西洋更可想见。呜呼!各国以商而亡人国,我国以商而先亡己国!你看我中国尚可为吗?你看我广东人的罪尚可逭吗?吾思及此。

吾悲来而血满襟,吾几握管而不能下矣!

海哥美尔氏名画赞

1907年夏,曼殊在日本东京协助刘师培、何震夫妇办《天义》杂志,除不断绘画供刊登外,还间中介绍外国名画。此篇题赞介绍的是19世纪英国著名画家海哥美尔反映劳苦大众生活和斗争的作品《同盟罢工》的画面、创作意图和观者感受。

此劳动者同盟罢工时,室人憔悴,幼子啼饥之状也。英国海哥美尔氏,悲愍贫人而作是图,令阅者感愤无已,岂独画翁之画云尔哉!

曼殊《秋瑾遗诗》序

1907年7月14日,秋瑾在浙江绍兴英勇就义。她逃亡在日本的朋友为纪念这位同盟会和光复会的领袖,计划集资编印她的诗集,以表示对清朝政府的强烈抗议。曼殊与秋瑾曾于1906年共同战斗过。此时他慨然应约撰写此序,含蓄地表达内心的愤怒和对革命的展望。

《秋瑾遗诗》——出版时题名《秋女士诗集》,王芷馥编,1907年底石印出版。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

秋瑾以女子身,能为四生请命,近日一大公案。秋谨素性,余莫之审。前此偶见其诗,尝谓女子多风月之作,而不知斯人本相也。秋瑾死,其里人章炳麟序其遗诗,举袁公越女事。嗟夫!亡国多才,自古已然!余幼诵明季女子《绝命诗》云:

影照江干不暇悲,永辞鸾镜敛双眉;

朱门曾识谐秦晋,死后相逢总未知。

征帆已说过双姑,掩泪声声泣夜乌。

葬入江鱼波底没,不留青冢在单于。

少小伶仃画阁时,诗书曾拜母兄师。

涛声夜夜催何急,犹记挑灯读《楚辞》。

生来弱质未簪笄,身没狂澜叹不齐。

河伯有灵怜薄命,东流直绕洞庭西。

当年闺阁惜如金,何事牵裾逐水滨?

寄语双亲休眷恋,入江犹是女儿身!

遮身只是旧罗衣,梦到湘江恐未归。

冥冥风涛又谁伴,声声遥祝两灵妃。

厌听行间带笑歌,几回肠断已无多!

青鸾有意随王母,空费人间设网罗。

国史当年强记亲,杀身自古以成仁;

簪缨虽愧奇男子,犹胜王朝供事臣。

悲愤缠绵,不忍卒读。盖被虏不屈,投身黄鹤渚而死者。善哉,善男子,善女人,谛思之,视死如归,欷盛哉!

香山苏子谷扶病云尔《曼殊画谱》序

1907年夏,何震拟将曼殊的画稿辑印成册,曼殊对此甚表赞同,于是应邀撰写此序,申述自己对中国历代绘画的观点。但此画册并未见出版,画稿多散载在《天义》、《民报》、《文学因缘》等报刊上。

昔人谓山水画自唐始变,盖有两宗,李思训、王维是也(后称王维画法为“南宗”,李思训画法为“北宗”)。又分勾勒、皴擦二法:“勾勒”用笔,腕力提起,从正锋笔嘴跳力,笔笔见骨,其性主刚,故笔多折断,此归“北派”;“皴擦”用笔,腕力沉坠,用惹侧笔身拖力,笔笔有筋,其性主柔,故笔多长韧,此归“南派”。

李之传为宋王诜、郭熙、张择端、赵伯驹、伯马肃,及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皆属李派;王之传为荆浩、关同(一名种,又作童,《宣和画谱》作仝)、李成、李公麟、范宽、董元(一作源)、巨然,及燕肃、赵令穰、元四大家,皆属王派。李派板细乏士气,正派虚和萧散,此又惠能之禅,非神秀所及也。至郑虔、卢鸿一、张志和、郭忠恕、大小米、马和之、高克恭、倪瓒辈,又如不食烟火人,另具一骨相者。及至今人,多忽略于形象,故画焉而不解为何物,或专事临摹,苟且自安,而诩诩自矜者有焉。明李流芳曰:“余画无师承,又不喜规摹古人,虽或仿之,然求其似,了不可得。”夫学古人者,固非求其似之谓也。子久、仲圭学董巨,元镇学荆、关,彦敬学二米,亦成其为元镇、子久、仲圭、彦敬而已,何必如今之临摹古人者哉?

衲三至扶桑,一省慈母。山河秀丽,寂相盈眸。尔时何震搜衲画,将付梨枣。顾衲经钵飘零,尘劳行脚,所绘十不一存,但此残山水若干帧,属衲序之。嗟夫!汉画之衰久矣!今何子留意于斯,迹彼心情,别有怀抱。然而亡国留痕,夫孰过而问者?

佛灭度后二千三百八十三年粤东慧龙寺曼殊。

《初步梵文典》启事

曼殊的《梵文典》首卷定稿后,一面谋求出版,一面积极宣传,并写下此启事刊登。

《初步梵文典》——《梵文典》的异名。大概是曼殊为强调此书是学习梵文的入门读物,所以冠以“初步”二字。

汉土梵文作法,久无专书。其存于《龙藏》者,惟唐智广所撰《悉昙字记》一卷。然音韵既多龃龉,至于语格,一切未详,盖徒供持咒之用而已。

衲自早岁出家,即尝有志于此。继游暹罗住龙莲寺,鞠磨长老亦以书成相勉。嗣见西人撰述《梵文典》。条例彰明,与慈恩所述“八转”、“六释”等法,正相符会。究心数年,成《初步梵文典》八卷。会友人劝将首卷开印,遂以付梓,余俟续刊。非谓佛刹圆音,尽于斯著,然沟通华、梵,当自此始。但愿法界有情,同圆种智,持此功德,迥向华严。首卷目次,具列如左:

印度法学士波逻罕居士题辞

余杭章炳麟居士题辞

余杭章炳麟居士序

仪征刘光汉居士序

仪征何震女居士题偈

自序

例言

决择分

字母(十三种)

字母汉音罗马音表

诸经释字母品

摩多

别体摩多

空点涅点

体文

别体摩多附合法

求那毗利地及半母音法

五声类别表

母音连声法

子音连声法

数字

联合子音字表

梵文法表

卷第一附录

《心经》原文,(汉文直译,F.M.M.英译)

《那罗王谭》

粤东新会慧龙寺博经白《梵文典》启事

《〈初步梵文典〉启事》发出后,曼殊为扩大影响,即在原稿的基础上将文句简化,加进新收到的陈独秀题诗一项,并与本启事同刊于《天义》第6卷的《〈梵文典〉自序》的书名衔接,而采用本题。

《梵文典》八卷,粤东慧龙寺曼殊大师撰述。条理彰明,得未曾有。今将首卷开印,余俟续刊。一切有情,同圆种智,持此功德,迥向华严。首卷目次,具列如左:

印度法学士波逻罕居士题辞

余杭章炳麟居士题辞

余杭章炳麟居士序

仪征刘光汉居士序

仪征何震女士题偈

熙州仲子居士题诗

自序

例言

决择分

字母(十三种)

字母汉音罗马音表

诸经释字母品

摩多

别体摩多

空点涅点

体文

别体摩多附合法

求那毗利地及半母音法

五声类别表

母音连声法

子音连声法

数字

联合子音字表

梵文法表

卷第一附录

《心经》原文——汉文直译。马格斯摩勒(F.M.M.)英译。奘公旧译。

《那罗王谭》——印度二大叙事诗《摩诃波罗多》篇中最美妙之章。

露伊斯·美索尔遗像赞

1906年秋,曼殊住上海爱国女校,得到英国画家祖梨所绘的露伊斯·美索尔像的照片,十分景仰,翌年,题上此《赞》,表明心迹。

露伊斯·美索尔——Louise Michel(1830至1905),法国无政府主义者。母为贵族女仆,与少主私通而生,从母姓,由祖父抚养长大,受良好教育。先去巴黎艺术家聚居地区任教师,热心慈善事业及革命活动。因参加人民公社被捕入狱。释放后继续到各地宣传革命,鼓吹暴动。病死于马赛。

丙午秋,余归至沪渎,寒风萧瑟,落叶打肩,偶于故纸堆中,得英人祖梨手绘露伊斯·美索尔像,英姿活现,想见婆心,慕恋之诚,其何能已?旁系辞曰:

Louise Michel was really a kind—hearted woman,who only dreamed of bettering humannity。Per—sonally she would not have harmed a fly。

美氏生平事业,已见《天义》第二卷,嗟,嗟!极目尘球,四生惨苦,谁能复起作大船师如美氏者耶?友人诗云:“众生一日不成佛,我梦中宵有泪痕。”

曼殊志《岭海幽光录》自序

1907年秋冬之间,曼殊把平时从广东明末遗民记述反清抗清的著作,特别是屈大均的《广东新语》中所辑录的史料整理汇编成册,并于翌年春,撰上序言,将部分刊出。

吾粤滨海之南,亡国之际,人心尚已!苦节艰贞,发扬馨烈,雄才瑰意,智勇过人。余每于残籍见之,随即抄录。古德幽光,宁容沉晦?奈何今也有志之士,门户齿奇齿乞,狺狺嗷嗷;长妇姹女,皆竞侈邪。思之能勿涔涔堕泪哉?船山有言:“未俗相率而为伪者,盖有习气而无性气也!”吾亦欲与古人可诵之诗,可读之书,相为浃洽而潜移其气,自有见其本心之日昧者。是亦可以悔矣。

《拜伦诗选》(原译《拜轮诗选》)自序1909年春,曼殊在东京,将所阅读过的拜伦诗,精选出四首,翻译成汉文,加上盛唐山民所译的《留别雅典女郎》,合编成《拜伦诗选》,并撰上此序。但此书当时出版未遂,后来把这批译诗编入1911年印出的《潮音》,此序亦充作《〈潮音〉自序》。后于1914年9月,《拜伦诗选》以单行本问世,此序才归用于原书。

去秋,柏林(原译白零)大学教授法兰居士游秣陵,会衲于垣精舍,谭及英人近译《大乘起信论》,以为破碎过甚。衲喟然叹曰:“译事固难,况译以英文,首尾负竭,不称其意,滋无论矣。又其卷端,谓马鸣此论,同符景教。呜呼,是乌足以语大乘者哉!”

居士属衲为购《法苑珠林》,版久蠹蚀,无以应其求也。衲语居士:“震旦万事零坠,岂复如昔时所称天国(Celestial Empire),亦将谓印度、巴比伦、埃及、希腊之继耳!”此语思之,常有余恫。

比自秣陵遄归将母,病起匈膈,濡笔译拜伦《去国行》、《大海》、《哀希腊》三篇。善哉,拜伦以诗人去国之忧,寄以吟咏,谋人家国,功成不居,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尝谓诗歌之美,在乎气体。然其情思幼眇,抑亦十方同感。如衲旧译《赤墙靡》、《去燕》、《冬日》、《答美人赠束发带诗》数章,可为证已。

古诗“思君令人老”,英译作“To think of you makes me old。”辞气相副,正难再得。若《小雅》: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译如:

At first,when we set out,

The willows were fresh and green;

Now,when we shall be returning,

The snow will be falling in clouds,

Long and tedious will be our marching;

We shall hunger;we shall thirst.

Our hearts are wounded with grief,

And no one knows our sadness.

又陈陶《陇西行》: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They swore the Huns should perish:

they would die in needs they must

And now five thousand,sable—clad,

have bit the Tartar dust,

Along the river bank their bones lie

Scattered where they may,

But still their forms in dreams are

to fair ones far away.

顾视元文,犹不相及。自余译者,浇淳散朴,损益任情,宁足以胜寄之任!今译是篇,按文切理,语无增饰,陈义悱侧,事辞相称。世有作者,亦将有感乎斯文。

光绪三十二年,佛从多罗夜登陵奢无下还日

曼殊序于太平洋舟中《潮音》自序(英文)

1909年秋,曼殊自日本归至上海,继续谋求《拜伦诗选》的出版。他通过蔡哲夫的关系,请英国驻上海领事馆的佛莱蔗为撰英文序,并参订英文《拜伦年表》,以提高出版的可能性。但此书的出版一时未遂。他就干脆将年来从英文所译的诗歌,及所辑录汉家的英译汉诗汇编成册,取名《潮音》,撰上此序言。后来,他在新加坡遇到罗弼·雪鸿,把她手抄的《英吉利闺秀诗选》一卷加了进去,利用1911年暑假,从爪哇带至日本印行。

Byron and Shelley are two of the greatest British poets.Both had the lofty sentiment of creation,love,as the theme of their poetic expressions.Yes,although both wrote principally on love,lovers,and their fortunes,their modes of expression differ as widely as the poles.

Byron was born and brought up in luxury,wealth,and liberty.He was an ardent and sincere devotee of libery,—yes,he dared to clain liberty in everything—great and small,social or political.He knew not how or where he was extreme.

Byron's poems are like a stimulating liquor,—the more one drinks,the more one feels the sweet fascination.They are full of charm,full of beauty,full of sincerity throughout.

In sentimentality,enthusiasm and straightforward—ness of diction,they have no equal.He was a free and noble hearted man.His end came while he was engaged in a noble pursuit.He went to Greece,where he sided with the patriots who were fighting for their liberty.His whole life,career and production are intertwined in Love and Liberty.

Shelley,though a devotee of love,is judicious and pensive.His enthusiasm for love never appears in any strong out—burst of expression.He is a Philosopherlover.He loves not only the beauty of love,or love for love,but love in philosophy of philosophy in love.He had depth,but not continuance:energy without youthful devotion.His poems are as the moonshine,placidly beautiful,somnolently still,reflected on the waters of silence and contemplation.

Shelley sought Nirvana in love;but Byron sought action for love,and in love.Shelley was self—contained and quite engrossed in his devotion to the Muses.His premature and violent death will be lamented so long as English literature exists.

Both Shelley and Byron's works are worth studying by every lover of learning,for enjoyment of poeticbeauty,and to appreciate the lofty ideals of Love and Liberty.

In these pages,I have the honour to offer my readers translations of a few poems from the works of Byron.

Hereafter,I shall try my best,to present them with the translation of the world reknowned Sakunta la of the famous poet Kalidasa of Hindustan,the Land of Lord Sakya Buddha.

That the labour bestowed on the present publication will be appreciated by my readers is the writer's earnest desire.

Manshu

MCMIX.附录

汉译《〈潮音〉自序》

柳无忌拜伦和雪莱是两位英国最伟大的诗人,同样创造性地把崇高的恋爱作为他们表达诗意的主题。是的,虽然他们大抵写着爱情、爱人,与爱人的幸运,但他们表达时的方式却有如南北两极遥远地离异着。

拜伦生长教养于繁华、富庶、自由的环境中。他是个热情真挚的自由信仰者——他敢于要求每件事物的自由——大的、小的,社会或政治的。他不知道如何,或在何处会趋于极端。拜伦的诗像一种有奋激性的酒,人喝了愈多。愈会甜蜜地陶醉。他的诗充满魅力,美丽和真实。在情感、热忱和坦率的措词方面,拜伦的诗是不可及的。他是一位心地坦白而高尚的人。当他正在追踪着伟大的前程时,他的末日就来临了。他赴希腊去,帮助那些为自由而奋斗的爱国志士。他整个的生活、事业和著作,都缠结在恋爱和自由之间。

虽然他是个恋爱的信仰者。雪莱审慎而有深思。他为爱情的热忱,从未表现在任何强烈激动的字句内。他是一位“哲学家的恋爱者”。他不但喜好恋爱的优美,或者为恋爱而恋爱,他也爱着“哲学里的恋爱”,或“恋爱里的哲学”。他有深奥处,但并不恒定持续毅力中没有青年人那般的信仰。他的诗像月光一般,温柔地美丽,睡眠般恬静,映照在寂寞沉思的水面上。雪莱在恋爱中寻求涅;拜伦为着恋爱,并在恋爱中找着动作。雪莱能克己自制,而又十分专注于他对缪斯们的崇仰。人们为他英年惨死的悲哀,将与英国文学同样的永久存在着。

雪莱和拜伦两人的著作,对于每个爱好学问的人,为着享受诗的美丽,欣赏恋爱和自由的崇高理想,都有一读的价值。

在这本书里,我有荣幸把从《拜伦诗集》中译出的几首奉呈于诸位读者。此后,我将竭我的能力,把世界闻名的《沙恭达罗》那篇我佛释迦圣地、印度诗哲迦梨陀娑所撰的诗剧——翻译出来,献给诸位。至于我赋予此书的劳力,如为读者所欣赏,那就是作者恳挚的愿望了。

曼殊

南洋话

1912年春,曼殊从爪哇返至上海,应聘于《太平洋报》社任笔政。他在爪哇亲眼目睹荷兰殖民统治者欺侮、压迫爪哇华人,于是愤然撰此文刊于报上,予以揭露,并呼吁刚成立的中华民国政府通过外交途径,切实维护当地华人的权益。

南洋话——“话南洋”的倒装。南洋:南洋群岛。此指爪哇。

衲南巡爪哇二次,目击吾邦父老苦荷人苛法久。爪哇者,即《佛国记》所云耶婆堤是。法显纡道经此时,黄人足迹尚未至也。唐、宋以后,我先人以一往无前之概,航海而南,餐风宿雨,辟有蛮荒。迄万历时,华人往前通商者始众,出入俱用元通钱,利息甚厚。乃至今日,华侨人数,即爪哇一岛而论,即达三十余万,蔚为大国矣。谁知荷人蚕食南洋三百年来,以怨报德,利我华人不识不知,施以重重压制。红河之役,复糜吾先人血肉殆尽。今虽子孙不肖,犹未付之淡忘。乃开春中华民国甫成,而荷兰又以淫威戮我华胄,辱我国旗。呜呼,荷兰者,真吾国人九世之仇也!今者当道群公,已与荷政府办严重交涉,固吾新国地啼声,应该一试。唯衲更有愿望于群公者,即非废却一切苛法则弗休也。后此当重订商约,遣舰游弋,护卫商民;分派学人,强迫教育,使卖菜佣俱有六朝烟水气,则人谁其侮我者!

爪哇野老尝为衲言:“昔千余年前,华人缔造末里洞石佛山,工竣,临行,土人依依弗忍遽别,问我华人:‘何时复返?’我华人答之曰:‘后此当有白奴儿来此,替我经营,我返当以铁为路识之。’”今铁道刚筑至该地,宁非华侨业尽福生之朕耶!

冯春航谈

1912年4月18日,曼殊应柳亚子之邀去观看艺人冯春航表演,见其演艺大进,十分感动,乃撰此文。

冯春航——名旭初,字子和,江苏吴县人。民初上海著名京剧演员,善串青衫、花旦,深受柳亚子等赞赏。

前夕,亚子要衲往观《血泪碑》一剧。观毕,衲感喟无已。春航所唱西曲,节奏过促,只宜于Meet me by moon light之调。又春航数年前所唱西曲,无如今日之美满,实觉竿头日进,剧界前途,大有望于斯人云。

忆曩日观《九袭衣》一剧,衲始而吁口戏,继而泪潸潸下透罗巾矣。人谓衲天生情种,实则别有伤心之处耳。题《雪莱诗选》(原译《室利诗选》)赠季刚1912年5月,曼殊将得自英吉利莲华女士(L.D.)的《雪莱诗选》转赠给黄侃(季刚),希望他能翻译成中文在中国出版,曼殊并为此在扉页上写上题记。黄侃得书后,“欢喜无量”。

此册辗转归季刚。季刚诵慕玉溪。而雪莱(原译室利)为诗于西土最为芬艳,他日能以微词译其华旨,亦遂人所心也。书数语,用志因缘。

曼殊华洋义赈会观

1912年5月,曼殊自东京返至上海,即往张园采访一个由中外人士合办的义赈会,将观感写成此文。

昨日午后三时,张园开华洋义赈会,衲往参观。红男绿女,极形踊跃,足征中外众善之慈祥,衲当为苍生重复顶礼,以谢善男善女之隆情盛意也。唯有一事,所见吾女国民,多有奇特装束,殊自得意,以为如此则文明矣。衲敬语诸女同胞,此后勿徒效高乳细腰之俗,当以“静女嫁德不嫁容”之语为镜台格言,则可耳。

讨袁宣言

1913年7月,孙中山发动“二次革命”,讨袁声势十分高涨,江苏、安徽、广东、福建、上海等省市纷纷宣告独立。面对此热潮,曼殊异常激动,即以佛教界名义,撰出此文。

昔者,希腊独立战争时,英吉利诗人拜伦投身戎行以助之,为诗以励之,复从而吊之曰:

Greece!Change thy lords,thy state is still the same;Thy glorious day is o'er,but not thy years of shame。

呜呼!衲等临瞻故园,可胜怆恻!

自民国创造,独夫袁氏作孽作恶,迄今一年。擅屠操刀,杀人如草;幽、蓟冤鬼,无帝可诉。诸生平等。杀人者抵;人讨未申,天殛不逭。况辱国失地,蒙边夷亡;四维不张,奸回充斥。上穷碧落,下极黄泉;新造共和,固不知今真安在也?独夫祸心愈固,天道愈晦;雷霆之威,震震斯发。普国以内,同起伐罪之师。

衲等虽托身世外,然宗国兴亡,岂无责耶?今直告尔:甘为元凶,不恤兵连祸结,涂炭生灵,即衲等虽以言善习静为怀,亦将起而褫尔之魄!尔谛听之。

《三次革命军》题辞

1915年春,冯自由在美国旧金山写成《三次革命军》一书,托请陈树人在日本东京联系出版。陈树人代向同住的曼殊索序,曼殊应嘱,写下这篇“题辞”,以志旧谊。

冯君懋龙,余总角同窗也。少有成人之风,与郑君贯一齐名,人称“双璧”。会戊戌政变,中原鼎沸,贯一主持清议于粤五稔。一夕,掷笔长叹曰:“粤人多言而寡要,吾知其终无成也。”遂绝食而殒,君亦翩然遐征,与余不相见者十有余载。前年于上海遇之,正君仓皇去国之日。余方愿其有迈世之志,用释劳生,比日君自美利坚国观巴拿马大会造游记以归,更有撰述,命余作序。余愀然告君曰:“久病之人,终日解衣觅虱而外,岂能共君作老健语耶!”

君有澄清天下之志,人但谓广东人有生为乱,而不知君故克己笃学之人。若夫傅嘏所云:“志大心劳,能合虚誉”者,期无望已。

曼殊题碧伽女郎传

1916年夏,曼殊在上海得到一幅德国邮片,上有一女郎肖像。曼殊便与杨沧白、叶楚伧开玩笑,当作真有其人,请二人赋诗,自己则串缀成此文。

碧伽女郎,德意志产。父为一乡祭酒,其母国色也。幼通拉丁文。及长,姿度美秀,纤腰能舞。年十五,避乱至圣约克。邻居有一勋爵,老矣,悯其流落可叹,以二女一子师事之,时于灯下,弦轸自放。自云:“安命观化,不欲求知于人。”和尚闻之,欲观其人,乃曰:“天生此才,在于女子,非寿征也!”

蜀山父绝句云:

子夜歌残玉漏赊,春明梦醒即天涯。

岂知海外森林族,犹有人间豆蔻花!

白傅情怀,令人凄恻耳!

细雨高楼春去矣,围炉无语画寒灰。

天公无故乱人意,一树桃花带雪开。

碧伽女郎濒死幸生,程明经乃以歪诗题其小影。嗟乎!不幸而为女子,复蒙不事之名。吾知碧伽终为吾国比干剖心而不悔耳!

四月二十一日 EvKMlEddh8opy5t6hfN0v/FpOs6VKXHbgHpJn9J8kCeXTpcazR+D+lQfpogI+k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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