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媛
高三那年,我和秋同桌。秋戴一副眼镜,皮肤白净,平时又少说话,给人一种文弱的感觉。秋的数、理、化成绩特别好,而英语、语文较差,我恰好和他相反。我们学习上互相帮助,彼此进步。高考两个月前,我发现秋时常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我再三探问,他只告诉我,他母亲有病。高考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我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学习上,也没顾及秋的情绪是如何恢复正常的。
发榜了。秋以超过本科分数线5分的成绩被青岛医学院录取了,而我以几分之差落榜了。我伤心地哭了。秋在校门口等我,我们沿着校外绿树成荫的小路慢慢地向前走。我抽噎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滚。秋停下来说:“别再伤心了,振作起来,回校复习,争取明年考个好成绩,哭有什么用呢?人的一生会有许多不幸。”停了一会儿,秋又用低沉的声音说:“如果让我终生落榜,以此换得母亲更长的生命,我宁愿终生不进大学……”秋的声音有些沙哑,“高考两个月前,我得知母亲患了食道癌,而且到了后期……”这个意外的消息,使我忘记了抽噎,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那片平坦的草地上,“我当时也是万分痛苦,简直想同母亲一同离开这个世界。可病危的母亲期待的目光,心碎的父亲唯一的寄托,又迫使我挺起身来,专心学习。”“崔,”秋突然喊我的名字,“看前面那片草地是那么平坦。可人生的路并不是只经过平坦的草地,还要经过高山和沟壑。生活中的强者,不是只能在平坦的草地上催马疾驰,更能在高山上攀登,在沟壑中蹒跚。挫折和不幸只能使弱者痛苦,而使强者更加坚强……”秋那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我使劲地点头,表示内心的感动和接受他的忠告。
我真没有想到,这个平时文文弱弱的秋,竟有如此成熟的思想和顽强的自制力。
晴天霹雳!
父亲诊断出患有肝癌!就在我满怀信心回校复习的时候。
天塌了!压在我18岁的肩头。
初秋的一个早上,刚刚下了一场凄冷的秋雨,秋来校找我。他黑了,瘦了,疲倦的双目布满血丝,一向整洁的鞋子和裤子沾了许多泥点子。我预感到某种不祥的事情已经发生,便怯怯地问他母亲近来的情况。他笑着说:“你别担心了,她现在好多了。现在医学发达得很,你父亲的病也会慢慢治好。你只有专心学习,千万别胡思乱想,才是对全家最大的安慰……”秋的一番话,使我内心宽慰了许多。临走时,他又硬塞给我100元钱,并再三嘱咐我注意身体。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起来,我在秋关心、恳切、信任的目光下,走回教室。
父亲病情日益加重。有一次,我从家返校,在宿舍哭了一整天。同学们越劝我,我哭得越伤心。好朋友陈训斥我:“你真是连秋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他来看你那天是他母亲去世后的第五天,他要求我们瞒着你……”我先是惊愕,继而又泪如泉涌,我被深深地感动。陈又劝我说:“生活中并非全是不幸,秋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男孩子,而秋是多么关心爱护你。振作起来,争取明年考进医学院,你们携手攻克医学上的这个难关……”是吗?秋是关心爱护我的。在那份父爱岌岌可危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希望秋来填补这个感情上的空缺。痛苦的我从床上爬起来,给秋写信,恳求他永远给我关心和爱护,别再让我失去他,我再也受不了打击了。
不久,收到了秋入大学后的来信。信中写道:“……痛苦使我们受到锻炼,相信爱会给我们以支持。坚强起来,加快你前进的步伐,已走在前头的我,希望你能赶上来,与我携手向前……”幸福和辛酸的泪又从我眼里涌出来。
“一个不幸的人对另一个不幸者的安慰,要比一个幸运的人对这个不幸者的安慰更有效。”每隔几天,我便能收到一封秋从青岛医学院寄来的沉甸甸的信。他春风般慰藉,慢慢抚平了我心头的创伤;他鼓励关心的话语,使我能坚强地面对生活。当痛苦和悲伤袭击我的时候,我就拿出秋的信,慢慢地读着,我似乎觉得秋正用有力的双手握住我孱弱的肩膀,一股强劲而有力的暖流顿时注入我的心房,我全身又充满了向命运挑战的勇气。于是,我重新埋下头,专心致志地学习。
第二年秋天,我走进了大学的校门。高中时的同学向我祝福,说我和秋是一对患难见真情的知己。“真正的爱不是弱者相互偎依时的呻吟,而是强者面对风雨时相互鼓励的呐喊。”在那背景特殊的日子里,正是这种爱与被爱的感觉,带给了我勇气和信心,支撑我考进大学。
我进入大学不久,也是秋天,收到秋的来信:一幅照片,一个清秀而恬静的女孩偎在秋的肩头。信上短短写着:请原谅我善意的欺骗,相信你会走出痛苦,成为一个幸福快乐的女孩。
我明白了。这个曾让我感激、让我依恋,最后又让我生出几分怨意的秋!
不过,我没有哭。
现在,又到了树叶飘飞的季节,我也有了真心真意爱我的男朋友。可在我内心深处,仍对秋怀有深深的感激。在那个凄风苦雨的秋天,秋用那善意的欺骗,送给我温馨的情谊,无限的慰藉,热情的鼓励,陪伴我走完人生中那段艰难的路,教会我如何面对生活中的艰难。
起风了,一枚枚红叶自我肩头飘落。我伸出手,一枚红叶落在我手上。我久久地端详着它,想起一位诗人的那句诗:
让我怎样感谢你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我原想撷取一枚红叶
你却送给了我整个枫林……
青春的故事
--上官英子
在协助学校筹办一次大型系列活动期间,青春在不经意间走出一段故事……
一
每次,总是在相见之前,便把所有的可能,设想种种,演绎多遍。每一次,总是在相见之后,才发现要说的都还没有说,要做的都还没有做。
仅仅只是为了一次相见,却融进了千般情意,万种美丽,却又在每一次之后化作一种莫名的愁绪。
小时候做梦,一直有一位白胡子的老公公,常常指点我看一些白天怎么也看不到的小人书。每一个夜晚,就那样任他翻来翻去,自己也惊奇地看个不休。
再后来,夜里做梦已没有了白胡子的老公公。只留下一本本怎么也看不懂的书,让我艰难地读着。第二天又无踪影,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而如今,却是辗转难眠,你的一举手一投足就在眼前晃动,却为何不愿伴我入梦。在梦乡中把一份美好的记忆留下,让它将白天的不如愿统统挥去。
二
为使文化窗再添新景,我们几位负责人来到市郊野外。
一路上山石突兀,每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前面的男同胞好心地伸出援助之手,我笑着摇了摇头,并加紧几步赶上了走在最前面的你。
又要爬上一块大石头,你自然地伸出手。我不再摇头,任你的帮助伴我一路前行。
长这么大,除了在那亲爱的哥哥面前,顺从地接受他的爱护,从不甘心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不愿接受,一方面是怕欠太多,无法担待,另一方面更怕在过多的照顾下,迷失了自我。
但却无法抗拒,甚至渴盼你那一双手的援助。一路上轻松得无一丝负担,我的笑容好似也感染了周遭的草木,一切是那样的清晰。
三
这期间的唯一的一次晚会,却也是平生最不快乐的一次。
第一次,久远的自卑感又一次深深席卷了心灵的整个空间。很小的时候,就伤心地知道,我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因为所有人只夸我是个聪明的孩子。
因而,我把自己缩在一本本读也读不完的书中。只有在那儿,灰姑娘会与白雪公主一样美丽,丑陋的只有魔鬼与那长指甲的老巫婆。而我,竟也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长大后,梦只能在夜晚重温,现实是一种真实的残酷。也渐渐明白,一个人只有尽量拥有自己能够拥有的,且懂得知足,便会一生快乐。释然了,也就没什么了。
但那一刻啊!
你如同完美的王子,终究要寻觅那美丽的公主,而撇开不会开口的小美人鱼。任她在忍受刀尖上跳舞的苦熬后,再悲哀地化作一朵渺小的泡沫,消失在大海的深处。
那一刻,也真实地感觉到,你是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即。眼前晃动的人影才是最和谐的,我的加入,只能徒增几分杂音而已。
我早早地离开了展览厅。
四
接下来,怎么也提不起劲来,谁都不想搭理,尤其是你与你那晚的舞伴。
或许你也察觉到了我的不愉快,便没事找事地故意跟我开个小小的玩笑,哪知平时嘻嘻哈哈的我扔下手中的东西,转脸而走。
漫步在校园内,我问自己,这一切都怎么了,那个一向循规蹈矩的女孩哪里去了?我到底在渴求一种怎样的东西?
8岁时明白,我所该做的事情便是听大人的话,做好每天的功课、玩耍、看小人书。
12岁,我懂得,美好的东西,在付出巨大的努力之后才能得到,而要努力便要学会舍弃一点儿眼前的快乐。
16岁时,真实的例子告诉我,世间万物四季轮回,都必须遵循它一定的规则,否则,任何游戏均不会好玩。
就这样,心甘情愿且快乐地守着一个封闭的自我,安然且无忧、自在且幸福地长成一个乖女儿、好学生。
而今天,我无视校纪校规,到底在干些什么呢?
五
你竟然有妹妹!
你竟然也承认了自己在校内有一个结拜妹妹。
过去的一幕重上心头。当同学们谈论校园结拜兄妹现象时,自己大叫着摇头晃脑笑个不休。哥哥?妹妹?纯味的友谊?既然是纯洁的友谊,干嘛还非得戴个兄妹的帽子才肯罢休呢?
白痴都会明白。用根头发也量得出:不是傻哥哥蒙在鼓里不知妹妹的心事,就是呆妹妹不懂好哥哥的一番心意。怕只怕那其中的一个笨瓜没明白过去,就稀里糊涂地转到他人身边了。没办法赶快搞个兄妹的好帽子套近乎,只等他(她)即刻明白过来,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日,很晚才回寝室。在路旁发觉你与一女孩正在谈论,那就是你妹妹吧?
尽管你瞒得很深,尽管你与妹妹很少走在一块,但你毕竟很优秀,毕竟有太多的目光关注你,还是有人知道了。
你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六
有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们,好孩子是不会去拿别人的东西。
我不漂亮,因而便很努力地聪明起来,我清楚,不要去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最好的朋友,从故事发生的那一刻,伴我直至今天。她轻轻地问:“后悔吗?是不是觉得有点傻,不值得?”
我笑着,摇了两次头。
虽然在这一段时间,我看不清太多的事实,甚至忘了原该要做的好多事情,瞄准日子中这一个小小的细节,紧抓不放,且在自我的假设中迷失了自我。但无论这是一种错误,还是一场错过,它毕竟真真实实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它毕竟又在不容细想的时候结束了。
我把这看作是青春必经的过程,我们或许可以缩短这一过程,但我们无法抹杀这一切,尽管它留下的伤痛还在风中悠荡,让时间来完成剩下的工作吧,静待烟消云散的日子。
青春里的故事,是无怨无悔的故事。
借取你的少年泪
--胡瑛
又是雨季。
一袭白衫,默默地坐在风雨兼程的船上,有雨细细的飘进来,有风冷冷的吹着我的长发。
还是那样的雨季,还是那样的小船,还是那样的白衫,久违的是你--没有你等我的旅途,竟是一路孤单,又是孤舟启航时,何处寻你?
往事,已成烟云,不管你是苦苦挽留,还是淡然处之,不管你是接受,还是无法理解,都已沉淀在生活的底层,成了一个久远的秘密。
本该顺其自然--忘记。
而在某个相似的背景下,那些当年都忽略的往事却又姗姗而来,用一种似曾相识的面容叩开记忆之门,让人发现不得不再次面对他的存在--
那一年,还是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多梦时节,未来正含苞欲放,而现实,却含蓄而传统。
没想过会遇到你,你却出现了,完全的令人猝不及防。
那天,踏着清晨的露珠,披着晨曦的镂衣,轻轻巧巧的飘进教室,意外地发现课桌上的那一束刺牡丹,粉红色的,每缕花蕊都盛开着笑靥,一阵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谁?有这样雅致的心情?那一年的我是很傻的小女孩,竟以为是小叶开的玩笑,阿苇向我要,竟随手分了一半去,再笑盈盈的叫着疑惑的小叶道谢。
奇怪的是这样的花束每天都有(现在才明白你的爱心曾替我芬芳过一段苦乐年华,浅露的岁月因而呈现出袅袅不绝的弦外之韵)。
小叶告诉我你总在有意无意中将我深深地注视。
每次回家和返校,也总见你静静地伫立在船尾,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等待,风曾吹得伟岸的你很孤独很无奈。
与你没有承诺。
你也只不过是默默地注视那个很傻的女孩,只不过替她拿拿信替她做一点浪漫的她可能喜欢的事,比如送那样一束美丽芬芳的刺牡丹。
有些事情本身无罪,只不过在条件不允许时却是错误的,那时不懂年轻的朦胧可以顺其自然,可以如刺牡丹,有花开时节,亦有凋零之时。
那时不懂得有人欣赏也是一种认可,却那样任性的伤害过你,这么多年过去了,心还疼么?
你曾醉过一次。
醉得很厉害的时候你叫出了我的名字……
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愚蠢的我呵,居然到班主任那里告了你一状,然后,你被默退了。
后来才知道,那天你父母离婚了,在这之前你写纸条给我不过是想告诉我你不会打扰我,你说想和我谈谈,我却断言拒绝……
带着一丝愧疚我离开了学校。据说你穿上了军装,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才明白那是一份深爱,明白后,才发现无处寻你,快乐乎?寂寞乎?想这样轻轻地问你。
又是雨季。
又是小船,又是一袭白衫,只是已没有了你的目光。任我瘦瘦的伫立,也没有你走近身旁,问我冷不冷?要不要到四等舱去坐坐?
曾经那样冷漠而坚决的待你,下船时你递给我伞,总以为要拒绝一次帮助才能证明自己的无辜,却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你曾怎样的感动过我的心。
没有机会了。
你已成了英雄,像个战士一样的永远成了我们记忆里年轻的形象。
老同学寄来了你的归宿,也寄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年轻的我巧笑倩兮。他请我原谅,请他把我的照片送给了你……
照片的背后有几行诗:
记得风清清漫过所有时辰
时辰若雪片片低吟爱你恨你
问君知否
知否知否
情到深处人孤独
知否知否我们相情千载
却无一席相别处
我知道,这是诗人郭力家《再度孤独》里的诗句,只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首诗?难道你不知还有这样的句子:“曾经曾经借取了你太多的少年泪/才擦亮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亮了/你人却走了/我记起一位少年的性命/旋即成了一笺遗嘱/逼人珍重。”难道你在暗示我不要辜负了你的一捧坟土?难道你知道“我不习惯你这次出走,我拒绝接受你的死亡”?
你说你只遗憾:没人爱过。
你知道你这句话让多少人泪落如雨吗?
又是雨季。
又是灵台心设祭君日
又见秋叶寒枝树
相信今冬北国无从落雪
相信你眸底思念
早已蔚然成冰
相信优美的生命
就是一曲无字的挽歌
时起时伏
再度孤独
再度孤独
那一夜没有月亮
--伊冉
那一夜没有月亮。
冬日的风冷冷的,在屋外阴郁地流动,雪花一朵朵飘散下来,飘散一种苦涩和微寒的芬芳。这原本是一个很浪漫很浪漫的夜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寒假伊始,紧张了一个学期的神经刚刚松弛,展现在眼前的该是一段宁静的飘溢着茉莉花香的日子。就像此刻,这春意融融的小屋和这小屋里柔和的灯光。
你一定还记得前一夜的喧闹。一大群同样年纪的少男少女,在这温暖的冬夜里笑了一夜,唱了一夜,欢快的歌声,似乎还在耳旁回荡。而现在,他们都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小屋里只留下我,留下你,和这流水一样的温馨。
这是我们憧憬了多少次的情景:窗外是飘飘的雪,窗内是两个人的世界。灯光中,我们相对无言,有一根古色古香的琴弦被轻轻地拨动。
还记得我们围着火炉欲言又止的神态吗?
还记得那抚摸过我们面庞的灯光,那眸中浅浅的灰影吗?
望着你朦胧在光影里的脸,我好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让人心跳让人焦急让人恐慌的静谧。我知道,过了今夜,你就要一个人离去,带着异地的风尘返回你落雪的故里。然而,在这清淡如水的时光中,我能说些什么?
在那样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对着一幅远逝的背影发呆,可以在静夜里一个人喃喃自语,可以在心灵里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着某一个人的名字,甚至为一句话脸红心跳,梦萦魂牵。而此刻,面对着自己思想了千百遍的女孩,我却久久无语。
也许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但我们都彼此明白了。正是那些闪闪避避模棱两可的话,泄露了心灵里许多想说而又不敢说的秘密。这是一种多么无瑕的美丽!纯味如水、如雪、如梦里含露的蓓蕾。
很久很久,你开口了。“唱支歌吧。”你说,目里含着浅浅的期切。
于是,歌声在灯光里缓缓地飘散去--“每到这个时候,烛光是那样的轻柔,我总是深深地怀念你,我亲爱的朋友……只要是两情相守,任凭它天长地久……”我们的歌声交融在一起,像山谷里叮叮咚咚的泉水,慢慢地、慢慢地消散在夜色里。
歌声中,你的脸上写满了憧憬和忧郁,写满了一种属于雪的美丽和圣洁。你温顺地坐着,看我为你写诗,你的刚洗过的黑发披散开来,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我们隔得那样近,似乎能听见彼此咚咚的心跳声,我好想丢下笔,轻轻地搂住你令人怜爱的双肩。可是,我始终没有伸出手去,我怕,怕自己的粗鲁和唐突会破坏这一份真,这一份美。
也许,这本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朦朦胧胧的年龄。
我怔怔地想,我们是不是就在彼此的目光中一直坐着,守着某一种共同的愿望,任夜色在温馨里悄悄地流去……或许,你睡去,让我在清淡的灯光中,呵护你童话般的梦呓。这种美丽会一直到天明。
但是没有。后来,一群人打破了这种宁静,他们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知道你明天要走,他们来为你祝福。
还能说些什么呢?我突然决定要走。你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挽留,只是说:“他们走后,你来么?”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天上飘着雪。
后来,我回到了你的那间小屋。这时已是子夜时分了,那一大群人已经离去,但是我发现屋里多了一个同班的女孩。
是你要她留下的么?
是她自己要留下的么?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种感觉,刚才那种纯净如水的时光是不会再有了。果然,我们在灯光里静静地坐着,不一会儿,那个戴着大眼镜的女孩子就耐不住了,她有些疲倦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大家都困了,话也说差不多了,干脆你就回去吧,我们也想休息了。”她的话毫无保留的余地。我抬眼看了一下你,却正碰上你无可奈何的目光。
还能说什么呢?即便是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我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在冬日的冷风中满是惆怅。
第二年春天,你没有再回到学校,于是我就保存着这个不是故事的故事,直到现在。许多年来,那个夜晚和那个夜晚的心情,我已渐渐地淡忘,在流逝的时光中,只依稀记得:
那一夜没有月亮。
感谢我的英文老师
--张若愚译
我们财会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学期论文不容易写,尤其当我们佐治亚州立大学的诺尔曼·德莱瑟教授指出学期论文的要求时,他的声音特别让人生畏。他用他那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打量着我们。他说:“当然,内容是重要的,但是适当的形式与精确的分类与注释也同样重要。”那时教室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下课铃响过后,同学们都垂头丧气地走向黑暗时,我回忆起另一个教室、另一个老师--那是阿多·库丝女士,一个弗萨斯县高中人见人怕的英文老师。大凡受教过阿多·库丝女士的都认为她是引导你学习的第一人。很多年过去了,我仍能回想出她在我英文卷纸边上那秀丽的草书,仔细地用浅蓝色钢笔标出每一个语法错误。
“有一天,”库丝女士总喜欢这样说,“你们将会发现在这里所学的是有用的。”我们很少有人相信她,但这并不使库丝泄气,她仍不懈地强调英文基本语法的构成,强调掌握错综复杂的注释方法,让学期试卷带有适量的索引。当稍微遇到些抗议,库丝女士的眼睛就会放出光来,“你们会发现真实的世界远比我们学期试卷要求多得多!”
没有什么能比她的试卷更难了,就连德莱瑟教授的试卷也比不了。他是一个有着最刁钻名声的教授,好像优秀学生的成绩打成及格是让他再高兴不过的事。第二天我就把自己的身心投入了这篇论文,所做的努力比我能记得的任何课程都要大。
当他发回我们的卷子时,班级里响起了一片失望的呻吟声,就像医院里的病房一样。他把我的卷子扔在桌子上,没加一句评论。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弯下腰去贴近再看。德莱瑟教授在分数下面写了一个简洁的注释:“下课后来见我。”
当其他人嘟嚷着走出教室时,我有些不安地走近他的桌子。“年轻的小姐,”他说,“你的学期论文在我曾见过的一年级财会学生中是最好的。你知道这告诉了我什么吗?”
我摇摇头。
“这告诉我在你的学习过程中有过一位杰出的英语教师。如果他或是她仍然活着的话,你应该去那位教师那里,表示你的谢意,晚安。”
他紧紧夹起教科书,猛地站起来,踱着步子走了出去。
我的嘴张着。我知道德莱瑟教授是对的:我得到的这个不容易的“优”成绩应该属于库丝女士。我知道我应该感谢她,虽然她那一丝不苟的、干脆利落的教学让我望而生畏。
晚上我终于强迫自己来到了她朴素的房子门前,我颤抖着。但是门里的女人回答声与我记得的教室里的库丝女士声音完全不同。她穿着睡衣,苍白又一脸倦容。“我能进来吗?”我嗫嚅道。
她咳嗽着,强挺着把我迎进来。“我整个秋天都病着,”她尖细的声音说,“我的肺炎刚刚好转。”
库丝半躺在椅子上,疲倦地招呼着我。我坐在最靠近她的椅子边上,把学期论文试卷交到她手上。她看了一眼,然后询问地看着我。
“我的财会教授说我的论文所以好,一定是有你这样的好老师,唔,”我喃喃起来,“我只是要感谢你。我真的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库丝女士开始哭起来。“你是来感谢我的第一个人,”她抽泣着,“现在对于我真是活得不易,但是你的来访比我吃药还管用。愿上帝赐福给你!”她站了起来,温柔地从椅子上拉起了我,张开她的臂膀紧紧地搂住了我。这时我们两个都流出了眼泪。“我真高兴你能来看我。”她说。
“我也是!”我回答。
在她的充满爱意的拥抱中,我想到当时库丝女士是那样孜孜不倦地教我们,而我们却很难理解。多年后我才懂得了受益无穷。
我再一次在心中默默地感谢我的老师……
教育笔记
--张丽钧
模仿
一天放学后,我无意间瞥了一眼教室,发现有一个女生正站在讲台上认真地模仿着我残留的板书写粉笔字。那是一篇课文的题目,那个女生已仿照着我的笔迹写了5遍了,有的字已写到了“莫辨真伪”的程度。我十分汗颜,想:早知如此,该把那几个字写得更好一些啊!
学生模仿老师的又何止是字迹!言行举止,待人接物,立身行事,这一切一切无不在模仿之列啊!想到这些,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摒弃瑕疵、让自己接近完美呢?
赞美
中学毕业7年后,我在街上邂逅了已经退休的语文老师。我忙不迭地摘掉手套,高喊着“老师”迎上去紧紧握住了那双苍老的手。“张丽钧!”老师居然脱口喊出了我的名字!多么平常的三个汉字啊,我年迈的老师却能把它记了7年!
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我。我开始对自己提出严格的要求:牢记所教的每一个学生的名字,决不再喊他们的学号。
帮助
一个异常顽劣的男生因为上课说话被我留下。我说:“我要帮助你改掉这毛病。”他梗着脖子说:“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我决定把他带回办公室慢慢训导,却意外地发现同室的老师锁了办公室的门下班回家去了。我对那男生笑笑说:“完了,我的门钥匙、车钥匙全拿不出来了。”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说了句“老师你等等”就跑开了。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他竟奇迹般地从我的办公室里打开门走了出来!“我从三楼教室的窗户里爬下来,跳到二楼的阳台上,又从阳台爬进了这扇窗户……”他兴奋地说着,我激动地听着。末了,我真诚地拉着他的手说:“谢谢你的帮助--每一个人都需要帮助,你说是不是?”他终于点点头,继而低下了头。
利息
在一次段考中,一个男生的语文得了59分。他找到我说:“老师,您就再给我的作文加1分吧,就1分。求您了!”我说:“作文绝对不给加分,但是,我可以给你把总分改成60分--我借给你1分。不过你可要想好啊,这1分不能白借,要还利息的,借1还10,下次考试我要扣掉你10分,怎么样?要是觉得不划算就不要借了。”男生咬了咬牙说:“我借。”结果,在后一次段考中,他语文得了91分,扣掉10分,净剩81分。
试问,世上有哪一个高利贷者敢与我比收益?
证明
电话铃响。拿起听筒,听到对方在唤“张老师”。我问:“你是我的哪位弟子?我怎么听不出来?”对方笑了,说:“张老师,不怪您,我都毕业5年了。我没考上大学,总觉得没脸见老师,这么多年也没回过母校……今天我终于凭实力竞争到了厂长这一职务。上面让我填一张履历表,在填高中阶段的证明人时,我写上了您的名字,不知咋的,就特激动,特想您!赶紧找到您的电话号码,拨了这个电话……”
我的眼睛有些发潮。我想,我是个多么幸福的人哪!我可以证明青春、证明奋斗,还可以让远方的心儿激动地忆念,更堪慰的是,那颗心依然存有被我证明它不断进取的渴盼--我是个多么幸福的人!
静静伸出你的手
--许肃
记得小时候,我胆小得很,最怕街上那些疾驶的汽车和叫我“漂亮娃娃”的陌生人。那时候,每逢外出,妈妈总是轻轻地伸出她的手,我便顺从地把自己的小手放进去,让她领着我走出家门。我从妈妈温暖的手中体味到安全,妈妈从我娇小的手中感受到信任。
渐渐长大了,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小姑娘,于是手便成了“禁区”,再不许旁人随意挽起。
在我17岁的一天,哥哥把我介绍给他的好朋友。他的朋友--一位比我大7岁的大哥哥,热情地向我伸出右手:“你好,小妹妹!”我稍一迟疑,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尽管我的脸在发烧。
两只手握在一起,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记忆中那只属于大人的握手礼,也开始属于我。
上大学后第一次参加校内的周末舞会,邀我跳舞的是一个清秀可爱的男孩子,一曲终了,在他向我道别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竟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随即郑重地握了我的手。
过后,好心的朋友提醒我:“你太冒失了!”冒失?也许有一点儿。但我相信,我的真诚与友好已经通过我的手传给了他。
当甜蜜的初恋画上句号时,我们没有争吵,没有相互抱怨,只是相顾无言。公共汽车快进站时,他静静地伸出手来:“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吗?”我微笑着点点头,连忙转身冲上车去,不想让他看到我夺眶而出的眼泪。
车驶出好远,我才转过头去。透过泪眼,发现他还站在车站上,轻轻挥动着那只我不肯握的手。
回到家中,一丝遗憾隐隐缠绕在心头,那静静伸出的手不应该只有他的,还应该有我的。于是不顾一切地抓起电话打给他。
“是你?”电话里是他充满惊讶的声音。
“对,是我,想握握你的手!”
直到有一天,在街上遇到他,身边多了一个她。他把她介绍给我,我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手。
她也友好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还有他的手。
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有点儿不是滋味,急忙与他们告别,向着自己该走的方向走去。
我不是风
--胥轶
马上就要进行一百米短跑决赛了,我不禁有些紧张,向周围看去,其他几个选手正做准备活动,尤其是那个高个的、双下巴儿的女孩,穿着一双跑鞋,双眼不知盯在何处,声势甚是吓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放松下来:发令枪一响,我箭一般地冲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彩缎挂在身上,我获得第一名。
“嗨,你跑得不错嘛!”一个男孩的声音顺风飘了过来。我转过头,那男孩黑黑的眼睛,凝视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刹那间,我感到自己脸烫烫的,一丝微妙的感觉从心中一飘而逝。“不,我好怕那个穿跑鞋的女孩!”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了,感到自己傻兮兮的。
那男孩微笑着摇摇头,道:“真的,你跑得很快,好像一阵风。”一副诚恳模样--男孩子长得不错。
我心里这样想,似乎心中已被一种满足填得满满的--并不认识这男孩,可他却知道自己!我觉得总忘不掉刚才那个男孩,忘不掉他那双黑黑的眼珠,更忘不了他的眼神。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下午,当宣传委员的我呆呆地望着手中一卷办壁报的纸,正不知从何下手。
“嗨!”出其不意地飘来一声。
我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时接触到的是一双黑亮的眼睛。我在记忆中搜索着,是了……是了!我记起了那次运动会,是那个男孩!
那男孩微笑着,用嘴角努了努那卷纸:“办壁报?”
“哦……嗯!”
“我知道你是宣传委员。”男孩子的眼里是浓浓的笑意,“星期三了,你怎么还是一点没办?”
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我无言地摇摇头,原因多哩:谁来写字?谁来画插图?自己的字登不了大雅之堂,又缺少绘画细胞,总之……唉!
“我这几天没事,帮你写字好不好?”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男孩,男孩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知哪根弦被拨了一下,我有些心动了。
男孩似乎读出我的思想,从手中拿过那卷纸,转身走了,又飘来轻轻的一句话:“明天还你。”
“明天?”我心中有些吃惊,男孩的背影消失在万年青中。
拿到壁报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挺拔刚劲的字,用炭素墨水,写在雪白的纸上,使人看了后,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漂亮!”
我感激地望着那男孩,心中的谢意简直不是“谢谢”所能包容的。
男孩宽容地笑笑。
两人第一次认真地、真正地谈话。
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男孩那句叫人琢磨不透的话:“你好像风!”
我像风?我怎么会像风?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着。
窗外繁星满天。
男孩告诉我,我每天总是来去匆匆做事又让人捉摸不定,还有……
我直想笑,你怎么观察得这么仔细?我没问,男孩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似乎都有心事,默默无言的走完最后一条小道。
从此,我仍然是风风火火的,却没有往日的飘忽。班级活动中,我的身影跳荡着;读报时,我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在教室中回荡着。妈妈有些惊诧地翻着我的作业本,“你的字比以前写得好多了。”
“我在练字!”响亮地回答。
一天下午,我正在打篮球,突然一个男孩的影子一闪而过。
“嗨,等一下。”我放下球,向那男孩跑去。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语气很郑重。
“哦?你说。”男孩笑了。
在男孩诧异的目光中,我笑了,又跑回篮球场。微风轻轻地抚摸着我耳际的短发,怪舒服的!
“好!”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我的球打了个转,中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不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