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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里的爱

--邓海燕

我慢慢取出两本厚厚的日记,双手摩挲着,像抚摸我们所有的故事……

我从小喜欢在烟雨中散步。那天,我浪漫地徜徉在小巷里。“喂,你也喜欢雨中散步?”不知什么时候,我身后站着一个男孩儿,个子高高的,长得很英俊。我笑着点点头。“呵,那咱们可是趣味相投。介绍一下,向阳中学三年一班的吴思涵。”我说:“真巧,我也是向阳中学的,一年一班,海思。”“听你的名字,就知道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我惊诧地望了他一眼。

我们在细雨中漫步,从三毛谈到席慕蓉,从岑凯伦谈到琼瑶……海阔天空,无所不谈。

我们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现在想来,如果我晚一些把琼瑶、岑凯伦邀请进我的生活,会不会就没有故事了呢?

以后的日子,经常见到他站在走廊里向我们班张望。终于有一天,我在走廊遇见他。他脸色憔悴,好像病过的样子。“你病了?”我问。他摇摇头,眼睛直视着我:“你在躲避我?”“不,你很,很值得接近,每个人都喜欢你的。”“包括你吗?”他急促地问。我不知所措地站着,望着他黯淡下去的目光,轻轻地说:“当然。”“那我们明天去郊游?”我想拒绝,我应该拒绝,但我同意了。

那天,他心情格外好。唱歌跳舞,没想到,他这么出色。忽然间,我觉得我好想亲近他。情感其实像水,不堵即流。我们彼此的默许竟是这样的迅速,这样的来不及思考。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多。我们放弃晚自习去约会;星期天去郊游;甚至为对方放弃了每月一次回家的机会。很快,学校里满城风雨。而我们却好像被风雨裹得更紧了。青春时的叛逆,常常是无理而执著的。

期末考试追踪而至。一场激战后,都是前方战士的我们节节败退。

最悲惨的7月来临了。他高考落榜!而我,三科不及格!

那个黄昏,没有雨,我们来到海边。“海思!”他欲言又止。最后,他鼓起勇气说:“我要去自费念大学了。我们失去的太多了。虽然我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我爱过的日子,但为了你,为了我,我们必须重新开始。你还有两年,加把劲,来得及。”

“当你设计结局时,你会觉得很复杂,很艰难。可当结局来临时,又是这么简单、容易。”--我对自己说。

他拿出一本日记说:“我们交换,作个纪念吧!”我说:“不,还是都放我这儿吧。等我长大了,给你送去……”

政客小小

--杨敬钰

小小姓肖,本来大家都叫他小肖,不久就成了小小。然而,其名并不副其实--他的野心很大,是我们这里赫赫有名的政客。

小小先是毛遂自荐当上了班长,旋而又荣升为学生会主席。他离家不远,却与住宿生为伍。问他其中原因,则答道:“内宿生想外宿,外宿生想内宿,这正验证了围城心理,对不对?”然后便眼睛斜睨着,一副让人看了比听了还明白的表情。

其实,他内宿是为了做“政务”。没有午休习惯的他会把班上大大小小他能做得了的事情全部包揽。班主任看了心疼:“小肖,你把事情都做完了,别人干什么呢?”于是,班里的“优秀团员”、“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非他莫属,不允许别人有非分之想。由此,大家送他一个称号--“政客”。

“政客”口才极好。一次在学校举办的晚会上,校文学社临时推他上台侃几分钟,动员同学们投稿。只见他毫无惧色,气定神闲地走上了台--

“有人说过,人生是一部大书,由此看来,我们写文章不过是摘录这部书的片断或给这部书做评论罢了。因此,不必为你读书少、阅历浅而担忧。请紧握你的笔,将喜怒哀乐、苦辣酸甜诉诸笔端,为人生这部大书,摘录下精彩的片断,添上美妙的评语!”台下立时掌声雷动。

“政客”似乎并不满足于他在学校的斐然“政绩”,大有向国家级、世界级政客发展的趋势。柬埔寨发生政变时他做评论家;东南亚经济风暴中他做通讯员;江主席访美时他是导游;海湾局势紧张时,他又发出了如此高论:

“据我分析,这场战争十有八九打不起来。既然是战争,就会给双方都带来损失。毕竟人不是草,哪个愿意放着太平日子不过。”

这时一个同学插进来说:“可双方现在都列着架子要打呀!”

“嗨!这也难怪。我堂堂一个西方大国叫你往东你却往西,太没face了。航母我多着呢,看你牛!另一方呢,自然也不示弱,你叫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我还有face吗?这样相持下去,战争就免不了了,是不是?可妙就妙在有那么多中间人在双方游说,仗也就打不成了,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大家都很有face了。”

“啊!打仗就是打face呀!”大家恍然大悟。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叫他政客了吧。

高三心绪

--钟慧珍

高三了!

暑假补习刚开始,老师的眼中便非常及时地“发射”出这三个字。虽只有三个字,却有极大的威力,一秒钟前还在嘻嘻哈哈连打带闹的我们一下子就严肃起来。我们心里都隐约有着丝丝的紧张感,不禁都相视苦笑。高三了,就连笑也变味了。

高三了。意味着我们还有不到365天的时间,就得踏进那没有硝烟的战场,用自己手中的那根小小的笔,去书写自己的命运了。

高三了。有人把上高三比喻成上“高山”。在我看来,上高三要难于上高山。上高山还算是有个盼头,只要你付出努力不放弃,就一定能登上山顶。可高三的路却是遥遥无期,而且谁也不知道那遥远的终点会是什么。

高三了。看着上届的学兄学姐们或喜或悲或笑或哭,心中茫然至极:一会儿觉得大学的校门就在眼前,等着我们进去;一会儿又觉得大学不过是海市蜃楼,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高三了。电影院的海报比以往对我们来说更有魅力。可我们没有星期天了,在我们眼中“星期天”这三个字毫无意义可言,它只是星期六的后一天,是下一周的开始罢了。我们对学弟学妹还能有时间看电影妒忌得要命,可在路过电影院时还要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无奈。

高三了。我们被别人称作“大智若愚”。一方面,我们可以在脑子里容纳十几门课本上的内容,另一方面,我们还会问出诸如“7加6得多少”的问题。

高三了。我们会一边喝“红桃K”,一边很悲壮地想着“江东父老”的叮嘱;我们会在熄灯后点起红烛照亮自己的希望;我们偶尔也会高歌一曲,但唱完后会发现找不到任何共鸣。

高三的路上风雨交加,但是太阳高照的时候也很多,解决了一个问题后的欣喜,成功后的快乐,得到亲朋好友的问候时的感动。人的一生毕竟只有一次高三,数年之后回头一看,不也是一种美丽吗?

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黄思远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是怎样接近沧桑的。在不知不觉的奔跑和行走中,穿越众多黑暗的荆棘和光明的坦途,似乎要刻意地去寻找什么,但又在不断地放弃。直到有一天面对一面光洁无比的镜子,忽然发觉了一张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脸,看见了一些岁月的痕迹,这才恍然明白,我所苦苦追寻和期盼的,不就是早已在不经意中匆匆错过的青春吗?

席地而坐,看天宇浩瀚,沧海无垠,我依旧和从前一般的渺小。在光阴流水的步履中,我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年龄。岁月无穷无尽地滚滚淘淘,我们的生命只不过是一颗流星蓦然惊亮睡眼的微茫,或许它只是一只萤火虫。在春花秋月、晨钟暮鼓的瞬息里,我们这样长大了,我们又这样的老了。

有一天,偶然遇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的同学,彼此都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对方,相视一笑,都觉得有些陌生了。相约到夜晚,聚坐一家不知其名但知其所在的小酒馆里,企图将我们尘封已久的往事唤出,将我们的名字再次鲜亮地摆出来,互诉别后的种种,就听到有人说:“将灯熄掉吧,在这样的黑暗里,我们要回到那些从前的岁月里去了。”是的,有谁还记得当年的事呢?吉他、毕业歌、留长发的女孩、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记忆的闸门在我们的情感最脆弱的时候被打开,我们又仿佛再次走进往昔峥嵘的时光,不知是谁还带来了那把老吉他,音符从未褪色,在黑暗中弥漫和扩散,就如同青春在它逝去的时刻曾是多么的无悔和无憾。大家都唱起了那首老歌,都想到长发女孩纯洁的笑容,都不约而同地背读出自己那篇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你写过它没有?我是写过的,我们都写过,我们的万千豪气和英雄年少都写进那里了,在那里,我们是多么的自信和自由,像一只刚出巢的鸟,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将这个世界走遍。通篇的大志凌云,幼稚中生命无比地鲜亮,我们笑了。回过头来看看,现在我们似乎已经走遍了这个世界,却又像是从来都没有走过,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或许在得到的时候已开始失去,最终,连一篇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也失去,我们的心没有了翅膀,只能在想象中看着一只真正的鸟抖翼而旋,掠过我们潮湿的眼眶和黑鸦鸦的群山,而后消失了。我们曾想永远铭记的肺腑誓言,也在这一刹那被这只鸟带走,留下的只有染白的鬓发和额上的皱纹。

黑暗中失去了声响,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去做,只是依旧保持着开始的姿势等待结束。结束什么,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梦想已遥远,青春已遥远,只有窗外满天的星光还若从前那般灿亮,似乎从未曾改变过。这也是一种寂寞吧,它存在了那么久,我们是否也曾这样存在过?

点燃的烟和杯中的酒,微微上头的酒意,有人打碎了玻璃或镜子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他也打碎了自己。天快要亮了,黑夜终究要隐去,我们遮掩沧桑最终还是要被沧桑代替。天亮之后的我们又该去做些什么呢?谁也没有去想。

往事已成蝶,没有人能够变作庄周,在曙色微晞中,渐渐地有了鼾声。渐渐地,我们的梦和我们的人随夜而去,且一去不返。

雾里看花

--王菁菁

今天是圣诞节,学校似乎开了恩,把学生们早早地放回家了。她兴奋异常,抓起书包冲出教室,直奔她那向往已久的地方--足球队训练场,去看她心中的“英雄”们训练。

回想第一次看他们训练还是在暑假,那种感觉好痛快,能亲眼看到她的“英雄”,还能面对面让她的“英雄”为她签名……从此以后,那训练场便成了她唯一向往的地方。

今天,她终于可以去了,她感谢圣诞节,感谢学校,感谢这一切……

一路上顺极了,很快,她便到达了目的地,老远就看见一群和她一样的球迷堵在训练场地周围,举着签名的笔和本,她的心迅猛地跳起来。忽然,她听到一阵欢呼声,原来球员们训练完毕正从体育场里走出来,她一眼看到了她心中的偶像,便飞一般冲了过去。她和许多球迷一样,疯狂地喊着“英雄”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随着拥挤的人流,追逐着“英雄”。正在这时,她看到一位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往她的“英雄”的怀里塞了一大包礼物,然后扒开了人群跑了。她注意到了那球员,他竟面无表情地拿着礼物,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放慢,他依然和身边的队友说说笑笑,似乎周围的球迷并不存在……

风吹在她脸上,把她想说的话吹走了。她茫然地望着这些球员,这群球迷;望着球员近乎麻木的表情,听着球迷不顾一切地喊着球员的名字。她好想终止这一切,她在心底大声喊道:“怎么会是这样!”也许他们想赶快回宿舍洗一个痛快的热水澡,也许他们着急与家人团聚,也许他们看惯了球迷的热情,也许他们已经习惯这样面无表情地接受球迷的礼物,也许……然而她不愿去接受任何理由。这天,她很早就离开了她曾向往的地方,伴着凛冽的寒风回家了……

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出球员的麻木表情和球迷的疯狂热情,这一冷一热在她的脑海里形成鲜明对比。于是她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也许他们根本不在乎;也许我是真的错了……”

这个圣诞之夜,她失眠了,不是为了球员,也不是为了球迷,或许只是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付出。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那让她曾向往曾心痛的地方,但她仍然关心着足球,关心着甲A,关心着……

匆匆中又过了一年,又到了圣诞节,她毅然决定去那个她已好久没去的地方,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怀着一份几乎是沉重的心情走在战上。

又到了训练场,又看到了熟悉的一幕。她没有冲过去,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些球员训练,他们依旧生龙活虎地在绿茵场上奔跑,他们依旧是她心中的英雄。她默默地站在那儿,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很晚很晚才离开。

这天,她在日记中写道:“其实,远处看他们的感觉更好……”

讲一段校园爱情给你听

--非非

又一个冬季即将结束。那天,我看见欣儿从我窗前经过。长长的秀发还是那么很随意地柔柔地披着,手挽着她闺中昵友梅,就像当初挽着我。

我倚坐在四楼的窗台上,手中没有竹箫,也吹不好。老是迫害同屋的哥们,叫他们三个月不知肉味:恶心。我的江南丝竹与欣儿那通过国家专业八级的钢琴演奏是有云泥之别的。

一年之前,欣儿在收集整理一首西藏情歌,捎带招呼上了我。

她是在校园里偶尔听到一个东北求学的藏族女孩唱着一支歌,觉得很美,便找上人家。人家告诉她,那是她们家乡的一支很老很老的情歌。老得只剩下歌了。没有作者,没有歌名。

那时我们只是简单的朋友。她找我一同编配这支老情歌。

欣儿跟那女孩磨上几阵,很快就将曲谱小样弄出来了。用钢琴弹给我听,果然是很好的音乐,一种圣诗般的意境。这么美的音乐,让分工歌词编译的我,显得力不从心。

我写了又写,撕了又撕。感觉好一点就配一次,发觉毛病又再删删改改。就这么一来二去,三番四复,平常的日子便渐渐生出五颜六色来。等到没有七步之才的我把歌词弄得快成型时,我们的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那支歌我们命名为《高原的祈祷》,送到当地音乐台。可惜命运奇怪,他们说音乐做得太纯净了,没有商业价值。那时我们都正忙于生命中更为重要而且是今生中唯一的大事--初恋,一点也没有在乎。

我偷偷地爱上了冬天的暖阳。我悄悄地附入了大海的情网,我不知不觉无可救药地为爱感伤。

一次欣儿问我:“南方的女孩是不是一个个水灵灵挺秀气的?”

我话不经大脑就直接出口了:“嗯,南方的女孩一般要比北方女孩细腻些。”

欣儿说:“我不适合你的。”

欣儿是只可爱的羚羊,玉腿矫健。

终于有了那么一个黄昏。我在城市日益缩小的草坪上走失了我的羚羊,成了个伤心的牧羊人。

城市是不适合放牧的。

此刻我在笑,那朵开在唇边的花很冷也很柔情。我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落在屋内硬硬的水泥地板上,很疼。

有歌在心头轻轻吟唱--

“在遥远的天空底下,我的牵挂在轻叩你的心门。和着淡淡的泪水我悄悄的思念,有一天我将收拾行李,只为离开,离开你,离开自己……”

大四这一年

--柳无心

“南来北往人自老,夕阳长送钓船归。”每当忆起这样的诗句,我总是想念大四的美丽时光。

因为急于推销自己,在大四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便整理、撰写了一份厚厚的《自我介绍》,大家都将自己的作品细细滤过,挑选得意的集成一册,再加上风格独具的小传以及实习鉴定,使之尽善尽美。每当看见这本自编自写、自绘自钉的厚书,便自命不凡,洋洋得意。

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应珍惜。半夜烛光里室友分享一页日记,冰天雪地爬上房顶拍雪景,关起门来挑游戏棒,用多种外语笑说“我爱你”,以及敲桌击碗伴着悠扬的歌声……这一切,犹如昨天。

有首顺口溜对大学四年的生活作过有趣的诠释:喜跃龙门--大一;挑肥拣瘦--大二;青黄不接--大三;瞻前顾后--大四。就在“瞻前顾后”的茫然中,发现我辈昔日夹尾巴做人、合群同流的谨慎已被独来独往、展现自我所替代。可以带上一杯喷香的咖啡去自修,也可将粉色的丝巾艺术地缠于脖颈,更可妆扮得鲜鲜亮亮在舞场尽情地跳一曲Disco。学累了,在自修教室外漆黑的小路上哼着歌拜访玉兰或腊梅;洗衣时则在盥洗室吊嗓子唱英语京剧《苏三起解》;月夜在草地上脱下鞋悠然起舞,至于逃课去看艺术电影,熄灯前在宿舍后门口一气吃十块臭豆腐,还有夕阳太极或星夜慢跑……感觉是多么美好!大家都懂得: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总觉得这一天还那么遥远。直到一位老友郑重宣布:唉,这一别有些人也许就一世难逢了!我听后一惊,诚然,经过毕业分配的洗礼,我们对几个同学的竞争方式不敢苟同,或充满不屑,和他们一世不逢是件好事,可对于那么多的好同学、好老师,这是残忍的安排。这种时候,我对任何小事都会特别留恋。我有一本《赏到就写》,里面充满了我们的笑语和温馨。诸如:海云今晨穿错鞋一黑一红,让我们看。宁馨学上海话,把“十二点”说成“是你爹”。我们笑痛了肚子,一致推举此言为入室口令。今晚蕾儿立下“毒誓”,倘使本班有男生谓伊曰:老同学在一起多好啊!她就嫁他。

今天的政治课气氛过于热烈,老师训我们:高年级了,应为别的孩子做榜样。那个不大声响的小子大声喊到:我们也曾年轻过!的确,我们曾很年轻,如今我们长大了。有的说这是变老,一个女孩甚至在日记里连用十几个“老”。直嚷着要用防皱霜,真可笑!

在我们成长的时候,我们以爱心帮助过别人的忧伤,以正义捍卫过自己的准则,如今我们应大声地告诉世界:在这里我们爱过,奋斗过,生活过。离情很长站台很窄,泪光中我们拾起回忆,举起手臂,再唱一首《光阴的故事》。汽笛声响起,现在,该分别了!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在万丈红尘中,好好珍重,别忘了笑傲江湖时,再约老友喝杯酒。

潇潇洒洒二十岁

--天舒

过了16岁的花季,也过了18岁的疯狂,在所有的激动、兴奋与等待之后--今天,我20岁!

不再拥有夏日里荡秋千的年龄,也不再拥有蓝天下放风筝的季节:20岁的我不再挎着书包和伙伴们推推搡搡地走在放学路上;20岁的我也不再为了一张考卷而在一个长长的苦夏完全忘了自己。

不再盼望能拥有一张成熟的脸,也不再期待长大的明天;20岁的我开始自己去思考,自己去理解;20岁的我也开始明白今天和现实意味着什么。

20岁的我或许并不真的懂得什么是生活,20岁的我也并非都能分清什么是执著,而什么又是固执,什么是主见,而什么又是偏颇,但20岁的我却常常固执己见,也别出新裁,所以20岁的我常常自信,但也常常免不了为这份自信付一份代价。

20岁的我有时也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也跨着单车吹一路口哨;20岁的我喜欢一份深沉,在内心给自己留一份回味;20岁的我喜欢笑,虽然碰到伤心处有时也哭;20岁的我有乘一夜单车跑几十公里的疯狂,但20岁的我更多的却是思考,因为20岁的我有一份责任。

20岁的我有时不愿意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什么,但20岁的我却常常想知道别人想什么;20岁的我讨厌虚伪,但20岁的我也并非完全真诚;20岁的我喜欢脚踏实地,但20岁的我有时也喜形于色、夸夸其谈;20岁的我也天真、也单纯,但20岁的我有时也复杂得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

20岁的我学会了等待,知道什么是可遇而不可求;20岁的我学会了追求,相信靠自己的力量拥有一份所有;20岁的我渴望爱情,但20岁的我更珍惜友情,决不会因为昨天的争吵而影响到今天的玩笑;20岁的我也有打一把伞雨中独步的浪漫,但20岁的我更欣赏让雨淋湿而依然我行我素的那份从容。

20岁的我有一份懦弱,有伤心时也独坐难过,但20岁的我也坚强,也在失意时为自己留一份倔强;20岁的我不在乎失败,失败后仍敢重新再来;20岁的我羡慕别人,但20岁的我更相信自己,虽然20岁的我也有许多的无奈。20岁的我不在乎明天有多少风雨,因为20岁的我更喜欢迎着风;20岁的我不是一个一呼百应的英雄,但20岁的我却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豪情,敢创造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20岁的我喜欢轻轻地一甩头,让年轻的感觉尽情挥洒,20岁的我喜欢折一只纸燕,把青春的憧憬在蓝天放飞……

20岁的我,潇潇洒洒。

美丽的谎言

--邵毅

“下一节自修课要默写第27课,默写不合格的,明天中午到我那里重背。”英语老师面无表情地布置完任务,就离开了教室。对呀,上周老师通知我们要默写课文,可我却忘记背了,完了,现在背也来不及了,怎么办呢?

“图书管理员在下午第三节自修时,到会议室开会。”有人来通知。开会?太棒了!我是校图书管理员,开会去!一直以来,我最讨厌开会了--占用学习时间,去开那些无关紧要的七会八会,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到了“开会”这个词儿,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觉得这个会开得太及时了,真可爱,我可以逃避可恶的默写喽!心里不禁一阵喜悦,原来吊得老高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心想:“不背了,以后再说吧。”于是我把书一扔,逃似地离开了教室。

会开完了,我忐忑不安地回到教室。还好,老师不在。我问同桌:“默写过了吗?”“还没呢。”“轰”的一声,我的头顿时炸开了:惨了。原来想要逃避的,可是没想到还是逃不了,反而浪费了半节课的时间,看来,明天中午是注定要到老师那里“报到”了。我赶紧翻开书本背课文,想要把刚才浪费了的时间补回来。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我背下了大半篇课文。“铃……”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而老师的身影终于没有出现。我自言自语道:“这老师也真是的,说过要默写却又不来,叫我白白紧张了一节课。”这时同桌笑着对我说:“其实你不在的时候,已经默写过了。”在我开会的时候已经默写过了?一种被欺骗愚弄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同桌骗了我,或许她正在笑我的无知,笑我的轻信吧。我愤怒地叫到:“好啊,你骗我,把我搞得神魂颠倒,看我今天怎么对付你!”我抬起手来正想发作,同桌微笑的脸变得严肃了,她正色道:“我只想让你多记一点。学英语,背课文是很重要的,今天不背,明天也得背,不如今天抓紧时间背完。别以为自己背不下来,你不是已经背下大半篇了吗?要相信自己,别浪费时间了……”

我怔住了,抬起的手停在空中。同桌对我说了谎,一个美丽的谎言。她并不是为了蒙骗我,更不是为了戏弄我,而是为了帮助我。为了这个美丽的谎言,我有什么理由再浪费时间呢?我有什么理由不背好课文呢?我有什么理由再原谅自己呢?一切为了逃避学习的理由都变得苍白、可笑。为了这个美丽的谎言,为了同桌的一片好心,我又翻开了书本……

青春无美衣

--飘飘

走下楼梯,远远地看见外婆正孤孤单单地站在萧瑟的秋风中,白发和落叶一起飞扬。在空旷的操场上她瘦弱的身影显得那么无助与苍老,我心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外婆是来给我送生活费的,还给我买了一件牛仔背带裤。“这么大的姑娘,也该打扮打扮了,我看别的女孩子都穿,也给你买了一条。不算贵,50块钱。”外婆的眼里流淌着慈爱的笑意。

背带裤是我向往已久的,但捧着它时心里却是沉甸甸的。50块钱!那是外婆拾多少垃圾倒多少个马桶才凑齐的?

很小我就能够管住自己,抵挡小伙伴身上那一件件漂亮衣裳的诱惑,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我没有爸爸妈妈,年迈的外婆独自一人负担我的学习和生活已是万分艰难。

十六七岁的女孩,潜意识里总渴望着别人的注目,而我总失望,总是被人忽略被人冷落,因为我身上永远是外婆缝制的土里土气的穿也穿不完的灰色的与藏青色的衣服。

永远不能忘记,那天班里要排一个短剧参加学校的汇演,高中的学生对这种演出已不感兴趣,没人愿意参加。老师在讲台上为难着,我站起来说:“我可以演。”当时班里爆发出的哄笑声是如何地刺痛了我的心;也不能忘记,有一次和另外几个同学参加区里的歌咏比赛,训练时那位“以貌取人”的老师把我晾在一边不教,一会儿叫我去买冷饮,一会儿叫我去端冷水给她们几个擦脸,把我像个佣人一样指使来指使去,我十分难堪与愤怒。

是的,我不漂亮,我没钱买美丽的衣服,买洗发精护肤膏。无论是盛夏或是隆冬,我必须利用每个假日蹬着三轮车给杂货店送货以补贴家用。所以我的头发很黄,皮肤很黑,手指很粗,走路不文雅。可是,可是你们为什么不看看我的心呢?!我照样拥有美丽和熠熠生辉的心灵!

那次歌咏比赛我获得了唯一的一等奖,我在如潮的掌声中接过光灿灿的奖杯,面对那位老师惊讶的神色,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简·爱”的话,泪若泉涌--

“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瘦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

逆境,可以使人沉沦,也可以使人奋起,感谢我倔强不服输的个性,它使我在别人看不起我时没有自轻,反而因此而奋起。我把自己假想成一个锐不可挡的勇士,正站在人生这个大战场上,高举利剑大声呼喊:“让所有的、所有的磨难都来吧!让我来征服你们!”

我的成绩一直是优异的,我的文章发表在校内外的刊物上,我参加市里的中学生辩论会获得“最佳辩论员”的桂冠,评委们给我的称号是“笑面虎”,以至对方辩手说:“我一看到她就害怕。”在学校的庆功会上,校长拍着我的肩,对着话筒说:“这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面对无数双热情赞美的眼睛,我的心平静如水--是的,这就是现实。一个人可以凭自己的容貌和家境让人羡慕,而当你无法拥有这一切的时候,你只能凭自己的努力赢得别人的尊重。

每个人都是爱美的,我也不例外。无数次的夜里,梦见清晨起床,惊喜万分地发现被子上蒙着一件亮晶晶的白纱裙,梦醒后那种巨大的失望,是一张结实的网,我被网在里面很久爬不出来。

拿到最多的一次稿费是100元,捏着那笔“巨款”,我告诉自己要买一件最漂亮的衣服。穿梭在五彩缤纷的服装一条街,面对那么多那么美的衣服,想着每一件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我的心“突突”地跳着。而就在那时,在烈烈的阳光下,我看见我的外婆,拎着一只塑料袋,正弓着腰跪在地上,吃力地掏着阴沟里的一个矿泉水瓶,汗水,顺着她脸上纵横的“沟渠”流下来,满头的白发,在阳光的辉映下,亮得令我心酸。泪水,一下子涌到我的眼眶里。我飞快地转身,买了一个大冰淇淋,递到外婆面前。外婆开心地嗔怪着说:“这得花多少钱啊?孩子,外婆不吃,你吃吧!”我说:“我们还是一起吃吧。”于是一人一口,在路人的侧目中,舔出了笑声与温情。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其实是多么地幸福,我拥有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真情,我是精神上的百万富翁。

人生没有绝对的事。我在失去的同时也得到了,而且得到的远远比失去的要多。命运一直是这么厚爱我,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我把那条背带裤卖给了宿舍里的一位女同学,并用这钱买了那本我向往已久的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剩下的给外婆买了双保暖鞋--因为一到冬天外婆的脚就会裂口子。

青春无美衣,我并不遗憾。漂亮的衣服可以把女子装扮成一朵花,而我曲折的经历赋予我坚韧、纯朴、勤奋的品质,会使我成为一棵松树。花总有凋谢的时候,而松树却可以长青。

蓝眼睛,棕眼睛

--唐若水

铃声响过,女教师琴思快步走进了三年级教室。细心的女生们发现:今天,老师的神情有些异样,一种不可名状的忧郁在她的眼睛里闪烁……

不过,当她的目光与孩子们相遇时,眼中似乎又漾起了一丝笑意。“瞧瞧你们眼睛的颜色吧,”她说,“依我看,棕色眼睛的人要比蓝色眼睛的人聪明、干净。你们说是吗?”

棕眼睛的学生互相瞅着,他们对老师的话感到困惑;而蓝眼睛的学生则开始不安地骚动了起来。在这个班上,有17个学生是蓝眼睛,而另外11个是棕眼睛。

“蓝眼人的记性就是不如棕眼人,是吗?”老师继续问道。

沉默片刻后,只听见棕眼学生纷纷赞同:“没错,老师说得对极了!”一个棕眼学生甚至轻蔑地瞥了一眼他的蓝眼同桌。

下课了,在老师指挥下,棕眼学生可以像往常一样饮用过滤水,但蓝眼学生却被莫名其妙地剥夺了这个权利。“这是为什么?”有个蓝眼女孩吃惊地发问,她睁得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愤怒和不平。

“因为--因为你们蓝眼人就是不行!”一个棕眼男孩得意地说。

女教师继续在玩“魔术”。下课时她让棕眼学生多玩了5分钟,午餐时她又让他们优先买菜和用餐。而蓝眼学生只能可怜巴巴地呆在一旁……

又开始上课了。琴思问:“谁来坐在前排?”“当然是我们棕眼人喽!”几个棕眼学生得意地大嚷。当孩子们将自己的桌椅搬向各自的新位置时,教室里闹哄哄地乱作了一团。

“以后,蓝眼人要受到邀请才能和棕眼人一起玩。”老师宣布道,“不过,棕眼人要想和蓝眼人一起玩,事先最好郑重考虑一下,你的棕眼朋友对你这么做会有什么看法……”

开始提问了。如果一个棕眼学生回答问题时结结巴巴,琴思就连声说“没关系”,并耐心地帮助他;但要是个蓝眼学生笨嘴拙舌时,她就连连摇头叹气,并喊一个棕眼学生来纠正他……

就这样,“蓝眼睛”似乎已成了“愚蠢”的代名词。课间休息时,再也没有棕眼学生邀请蓝眼学生一起游戏了。蓝眼人这下可真是窝囊透了!他们的表情、眼神、步态及至说话的口气都显得分外沮丧,就像一群斗败了的公鸡。他们所做的作业也反常地错误百出,他们的表现似乎越来越证实:他们真的低人一等。相比之下,棕眼人则显得如此聪明伶俐而讨人喜欢,他们也开始深信自己要比蓝眼人高贵……

第二天早晨,上第一节课时,棕眼学生却个个傻了眼--原来,琴思老师完全改口了。“昨天我弄错了,”她说,“事实上,应该是蓝眼人比棕眼人高贵。”棕眼学生顿时像泄气的皮球,而原本沮丧万分的蓝眼学生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但笑声中却带点疑惑。

接着,同前一天相似的“魔术”又一次地玩了起来。不过,这次蓝眼睛人对棕眼人要宽宏大量一些--也许,这是由于他们已经尝过了受人歧视的痛苦?也许,他们动了恻隐之心?但尽管这样,这天放学前,教室里乱哄哄的,孩子们的蓝眼睛和棕眼睛里都冒着敌对的火花;而琴思坐在一旁,嘴角伤心地抽动着……

“孩子们,想一想吧,”她突然发问道,“这两天我们干了什么傻事?”孩子们都愣住了。“难道眼睛的颜色真的能决定人的优胜吗?”她继续问道。

“不能!”孩子们很快领悟了老师的意思。

“那么,现在你们一定明白了:种族歧视是多么荒诞啊!”她说。

随后,蓝眼人和棕眼人重新拉起了手。他们簇拥着女教师,女教师则紧紧搂着他们--蓝眼睛、棕眼睛,每个人眼中都泪光闪闪……

阿Sir漫话

--沙然

说不完的蒋老师

每次上蒋老师的先秦文学课前都必须预先灌好两支钢笔,然后将桌上的杂物一概清除,免得记笔记时施展不开手脚。哦,对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课前多活动一下手腕,增强灵活性。

老师初讲课时声音并不大,但那声音似乎是从丹田里透出来的,教室的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到后来越讲越激动,越讲越精彩,嘴里蹦出一长串让人神迷目眩的形容词,像是打翻了一箩箕金豆豆,叫人又惊又喜又怕地赶着抢着去捡。往往总有漏掉的那么几颗。那当口真想大喊一声:“老师,您慢点儿!”可又实在不忍坏了他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的兴致,一次讲《诗经·静女》,老师在台上思心徘徊,手舞足蹈,甚至情不自禁地偷笑起来:“一个静,一个姝,多么纯洁,多么美丽,充分体现出男子所爱之深切。”他不断打着手势,像要掏出心来给人看似的,肚子一挺一挺的,我们在底下早已笑开了,老师还是“春意盎然”--已入了化境。

因此我们最爱听他关于爱情作品的分析课--那个体会真深呀,莫不是也有年少钟情的往事吧?他给年轻老师上示范课《楚辞·山鬼》,讲到“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蒋老师在台上走了一圈儿,笑得合不拢嘴,半晌才说:“你们大概还没有这种等待人的经历--”全班同学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支楞起耳朵,他却就此打住,再也不肯泄露半点天机。下课后楼梯口一片叹息声:“真想听蒋老师亲口说他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啊!”于是大家达成共识,这么一个饱学之士青年时代的恋情必定浪漫而深挚。那时我在看曹雪芹家事,读到雪芹兄四十岁时“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笑,风雅游戏,触景生春,闻其谈者娓娓然,令人终日不倦。”不禁拍案大笑:“活脱脱的蒋老师!”假设宝玉是雪芹的影子,以此类推,当年的蒋老师必也是儒雅翩翩丰神疏朗吧!可柳云却说未必:“有的男人是越老越有味的。”

这就是我们的蒋老师,课上挥洒淋漓,喷吐如虹,有着孩子般的率真和学者的风度,课下,有那么多说不完的故事……

游于艺的沈老师

沈老师长得很有趣,圆头圆脑的,脸上仿佛是大圈圈里头套着几个小圈圈,每次看到他都想笑--太可爱了!

很多文化人的人生哲学都圆的,温厚且完满,人生的缺口在他们豁达的心脑里磨合成为光滑的曲线。而沈老师的“圆”并不止于此,他是在用生命画一个圆,从起点开始,终又回到起点。他越来越像一个在海滩上玩沙的小男孩,用松散的流沙塑造金碧辉煌的大厦,一如用零碎的语言去建构人生的至境,尽管困难重重却仍坚持不懈,常这样想,便常有一份感动。

沈老师讲授的是文学概论,他时常低头看着讲义,让人疑心里头有黄金屋、颜如玉。跑去偷看却大失所望,原来上面只孤零零的吊着几个条目。这时才懂沈老师低头看讲义是为了留给自己思考的余地,讲义上只写纲目是学力渊深的证明。他偶尔也抬起头来--这时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而他自己仍一本正经,这种素质说相声最合适。

沈老师讲课不像蒋老师那么神采飞扬,而是另一种组织严密条分缕析的稳重风格。蒋老师在台上痴醉吟咏,有如李白的飘洒:“声落惊风雨,讲罢泣鬼神。”沈老师则字字顿挫,有如杜甫的凝炼:“动情人拭泪,触目画惊心。”不错,沈老师善画,每讲到得意处,欣欣然把黑板当做画布,三笔画划,栩栩如生。那天讲齐白石论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来了兴致,顺手撇了几撇虾须,活灵活现的,像在水中畅游一般,着实把我们看呆,沈老师仍谦虚地说:“当然我画得不好,要不然人人都成齐白石了。”最妙的一次是画“山鬼”,粉笔这么一弯那么一钩就成了一匹猛豹,背上还坐着一个含愁带怨的少女,不着半点色彩,看的人却被她的光辉照得睁不开眼。我一直想学这一招,老用手指在霜气氤氲的玻璃窗上画,却怎么瞧怎么像一只大鸭子驮着一只小鸭子,心里不得不佩服:到底是沈老师啊!

回家整理笔记时才发觉那些平实的字句里满蕴着智慧的光芒。试想老师需要怎样的知识积累和潜心静修才能达到惊骛八极心游万仞的境界?一部枯燥的文艺理论才能在他的精心组织下焕发出这样的异彩?

文学、艺术、人生,集大成者是为人伦的雅范,喜欢上沈老师的课,因为短短的九十分钟不再面对生活中琐屑和卑俗的东西,而全然沉浸在纯净的世界里,一想到这儿,心灵上浸润的灵泉渐化为一股热泪涌出来。

陈老师:做个快乐的教书人

陈老师教的是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汗牛充栋的古书读得他“聪明绝顶”,光光的脑门,一副大黑框眼镜,眼睛眯着,像一只大苍蝇。

陈老师的这副尊容就凑合着看吧,好在每到讲课的时候,他就精神抖擞,端着一壶茶踱进来,绿毛龟似的颜色,满教室飘香。他呷一口,“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神情洒落,再摆出“李白斗酒诗百篇”的架势,溜溜地诵诗(我不说背,背没那个意境),声调铿锵,该缓的缓,该急的急,该喜兴的喜兴,该伤感的地儿伤感,听得人掉泪。诵完了溜溜地讲,讲完了再喝一大口茶,问:“懂了吗?”我们全发呆,只顾着记什么是“以乐写哀,以哀写乐,增其一倍之哀乐”,什么是“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这些“术语”我们连字都对不上,像听天书,但很好听,满天花雨似的绚烂。

对于陈老师那个饮茶吟诗的癖好,他自己解释说:“诗乃天地精华所孕,千年才子绣口所吐。古人读诗,要沐浴熏香,正襟危坐,今人虽不必如此,也要口角噙香,读来才可甘之如饴。”这话我们也听得半懂半不懂,不过听说从前他老人家更闹腾,上古诗课之前是要喝酒的,真格的“醉八仙”。

陈老师还写一手好字,他批改我们的作业是一笔钟王小楷,幽深无际,古雅有余,正配他的为人。我们把他的字当范本临摹,当艺术品欣赏,连带着把“此句不通”这样的评语也裱起来挂在房里了。陈老师的板书更是“美丽不留痕”,挂在黑板上眉是眉眼是眼,像古文物展览。他写板书很费力气,每下一个字都像压了千钧重,以求“风骨峻挺”。粉笔渣扑扑直掉,落了他满头,本来就稀疏花白的头发,越发白成雪了。我们课下劝他:“陈老师,您年纪大了,随便写几个字就行。反正写完又擦了。”他只是笑笑说:“四十年磨一剑练就的这两把刷子,再写回去可难喽!”

陈老师最叫人服的还是他的课,我们都奇怪他学生辈的人早都给提了干,怎么他还是个穷教书的?人哪,很背时!可陈老师身上一点儿也没有古代背时文人那种穷愁潦倒,郁郁寡欢的颓丧气。陈老师爱教书、爱学生,他常说,一站到讲台上,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了。他是私塾的底子,主张要先练字,字是门画,再读两汉古文,学些结构章法在肚子里,然后才看点诗词和现代名家散文。还要懂对句,最好琴棋书画皆通,即使不通,像什么琴筝瑟鼓,苏黄米蔡,颜柳赵欧,扬州八怪也得知点皮毛,学文学就是学做人之本,混不来的。他昨天在黑板上写首诗,刚写完就擦掉,找人起来背,练速记的本事,今天再出个对子:“五月黄梅天”,有人对“三国魏蜀吴”,他挠挠头,又有人对“七尺绿林汉”,他捻须微笑,再有人对“三星白兰地”,他拍手称妙,笑得眉眼开花。陈老师的课,像一场又一场做不倦的游戏,我们很快乐,他更快乐。

也有不那么乐的时候,比如讲《孔雀东南飞》,说到古代女子的不幸,真是字字血声声泪,堪与白毛女控诉黄世仁相媲美;讲《出师表》,句句哽咽不成语,说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竟然趴在桌上放声痛哭,恨不得诸葛亮是他爸爸,讲台底下一片唏嘘,个个抹泪,陪着陈老师伤心。他哭了小半节课,也有点不好意思,抖抖索索地往口袋里摸手绢,谁知居然摸出了一只臭袜子,弄得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们都拼命捂着嘴,想笑,又得忍着。

赶紧打住吧!只怕众位师长要恼了,小孩子家满口胡诌些什么?师道尊严都跑哪儿去了?小妮子从戒尺底下偷偷钻出去,心里说:“阿Sir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kPvfaK5aCufjid31MfoJOWneZrq4IKfq84WPfdpsdGqwfnc+7o69h6hGcNtLKO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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