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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小品:花季雨季全集·心语卷
文飞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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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跃
来校报到的那天,602室的6名女大学生彼此都很陌生,她们只是从双层床上贴的那些床位卡上知道了对方的姓名。她们窘迫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不约而同地用起了她们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涂抹抹,大概是女孩子消磨时间的一种方式。
女孩们的镜子与脸相互辉映仅几个回合,春夏秋冬便飞速地在光亮的镜面上悄然滑过,602室的6个女孩转眼成了“大二”的学生。
“大二”的女生们比起“大一”来,如同青梅转红一般有了些配红之意。
“大二”的女孩脱了不少稚气与土气,多了些甜蜜的成熟。这种配红的成熟给高高在上的602室带来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温柔的A和活泼的B各自有了地面上的“跟班”。美丽的小C似乎也在进行着鬼鬼祟祟的“地下活动”。看来只有文静的D还没有为“永恒的话题”所感,仍然天天宿舍、食堂、教室作三点一线运动。A和B可能由于有共同的秘密而凑得特别紧,美丽的C则喜欢独来独往,她总是觉得别人不能理解她心中伟大的情感。E在大家眼睛里形象最为简单:头发短短,着装朴素依然像个中学生。F变化最大的是眼镜上的围困地越来越多,好像凭这副眼镜要把整个图书馆都吞下去似的……
总之,女孩们心中都有了些自己的小秘密,这些小秘密使得602室的夜晚在熄灯之后越来越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沉寂。这种沉寂给人的感觉是酸酸的、甜甜的。当然也是伤感和美妙的,犹如葡萄酒暗暗发酵于地窖之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孩们的审美变得苛刻起来。她们的审美目光不仅仅停留在脸上,而是更关注起自己的体形、体态,服饰的款式新颖、质地极佳,走姿的摇曳,动态的婀娜,诸如此类。总之她们将自己的审美眼光从局部放眼到了全局。
这天晚上,活泼的小B用她尖尖的嗓音发出提议:“为了跟上发展变化的大好形势,我们寝室集体合资去买一面大镜子,怎么样?”B的提议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E和F虽然不大起劲,但还是掏出了自己的那份钱。E和F说我们就不亲自上街了,我们还有很多功课要做。E和F仅仅用这种方式表示了她们对这件事的某种冷淡态度。
有了大镜子,女孩们方知以前的小镜子是多么落后和狭窄。而且室友们过去的那些溢美之辞顿时显出了可疑。过去,同伴的眼睛便是自己的镜子,打扮完以后问别人怎么样,回答总是可以,还把一些具体的优点放大:“这扣子真漂亮。”“挺合身的。”“颜色挺合适。”“领子挺有特点。”诸如此类。也许她们心里在说:“美什么呀,都丑死了……”
而现在大镜子终于可以将实话说出来了。它是不会掩饰、也不会虚夸什么的。于是大家对着镜子,改面的改面,换装的换装,嫌胖的还要针对性地减肥,如此等等。这个月大家不言而喻地节省了许多饭钱。自从大镜子进门,602室的早晨变得越来越紧张起来。什么事一紧张不免就会冒出点儿小火星,对女孩们来说,不吃早饭可以,不照足镜子却万万不能。“过去点。”“对不起,请让一让。”“Sorry,等待一下,几秒钟就好。”“行了行了,很漂亮了,可以迷倒一个排了,快走吧。”“干嘛,你猴急什么,我头发还没有梳好。”“你又没有跟班的,那么复杂有什么用?”“这话什么意思?你有跟班的就了不起了,有了干嘛还要孔雀开屏,迷倒一个还不够,还想选几个?”“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说的不对吗?”
现在再来看看星期六、星期天的情况。
不言而喻,这几天宿舍里的大镜子依然是女孩们活动的舞台中心。女孩们说,一个人对镜子的依恋程度可以反映她在爱情的蜜汁里浸泡的深度。这句话其实是在描写602室的“后起之秀”小D。在这两天里,小D在镜子前的驻足至少是两小时以上,用室友们的话来说,那哪叫化妆,简直是在制造一个面具。
D的身材匀称,能歌善舞。但D深深地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孩,D和“那一位”相识在全校文艺汇演的舞台上。那天D因为演出,画了非常漂亮的妆,因而他对她一见钟情。D对这种一见钟情的爱情有一种来自内心的不安全感,D觉得自己卸了妆便变得十分普通,而精细的化妆便成了D系在腰上的一根高空表演的安全带。D每每化完了妆总感到不自信,眉毛有没有画对称、紫眼影夸张不夸张?玫瑰红唇膏适合不适合……稍有不满便坚决擦去重来。
D在镜子前的两小时谁也不能打扰。D这个时候就像一只正在吃鱼的猫,谁也不能去碰她。D的约会还没开始就先累得浑身要散。室友们也陪着累。有着同样事业的ABC们在镜子前窜来窜去,犹如一只只网中之蝶。D一出门,她们存积已久的埋怨甚至诅咒便一股脑地倾泻出来……这种情景使得另两位单身贵族E、F心中特苦:所谓永恒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所谓同窗情谊到底是什么呢?
后来D还偷偷去医院做了整容手术。她的鼻子垫高了些,眼睛划大了些,嘴唇也比以前饱满了。大家说不清D到底有没有变美。室友们好奇地摸摸D脸上的那些部件,她们弄不清楚它们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有个星期天的早晨,D坐在镜子前用眉笔画眉毛,忽然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她身后的ABC们都发现了这一点。她们还听见她轻轻自语了一句:其实以前挺好的。
镜子的故事在一个初夏的中午有了结尾。那天是星期一,从食堂吃过午饭后,寝室的6个女孩一起回宿舍去。走在最前面的是F。走在后面的室友忽然听到前面的F一声恐怖的尖叫--B抢先几步赶了上去,随之也是一声尖厉的惊叫--最后一个进门的E扒开众人一看,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面大镜子居然成了地上一堆明亮的碎片。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想在对方脸上探个究竟:是谁干的?从此602室再没有买大镜子。原先挂镜子的地方显得空荡荡的,墙面上隐约有一块显得特别的白。
考试
--从风
恢复高考那年,我们正读初一。新来的班主任是个老头,姓来,据说解放前在美国人手下当过卫兵。第一堂英语课,来老师将一张偌大的字母表贴在黑板旁的墙壁上,虽然是手写的,但看起来一目了然。之后,他又在黑板上书写一遍,逐个逐个地教我们学。课堂纪律很糟,但他似乎并不注意。下课时他告诉我们:“学英语并不难,做好一个人却不容易。”无疑,他是指责我们在课堂上对他不够尊重。看样子,他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并不是一个严厉的老师。
有一天上英语课,他发给我们每人一张白纸,要求我们按顺序默写出26个英文字母的大小写。他说对此次测验成绩优异的学生,将给予特别奖励。尔后,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门边,望着门外出神。20分钟后,他似乎醒过神来,立即收上试卷。全班总共才54个人,他很快批完了所有试卷。然后拍拍手,轻轻地宣布:“很好!除一个同学写错了3个字母外,其他同学只写错了一个字母。我不得不警告这个学生--张小哲,请你站起来!”
接着他说道:“我实在想不通,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母,全班同学都会,而独有你一个弄出差错,你说你惭不惭愧?”
张小哲默不作声。所有同学都幸灾乐祸地盯着他。
“你必须回答我!”来老师一反之前的慈祥态度,立刻显出一种近似残酷的威严,“惭愧,还是不惭愧?”
“我不惭愧。”张小哲轻声地说。
“居然不惭愧!那么,你有什么理由?难道大家错了而你一个人是对的?快说,什么理由?”来老师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并一步步向他逼近,脸上奇怪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我们不再幸灾乐祸:心里都有些紧张地为张小哲捏一把汗。
“我有理由。但我绝对不说。”张小哲望着逼近自己的老师!眼睛含满了泪水,“老师,你不要逼我,我不会说的。如果你一定要逼我,我现在就--离开学校。”他真的拿起了书包。
沉默,短暂的沉默。我们看见来老师向张小哲走过去,双手搭在张小哲的肩头,一改刚才的暴怒,温和地说道:“好吧,我不再逼你。请坐下吧。”
然后,他退回讲台,扫视着全班学生,语重心长地说:“每一天上课我都讲过,学好英语并不难,做好一个人却不容易。我不是急于想知道你们的英语成绩,而是想知道你们的为人,所以才有今天的这个测验。请大家再次抬头仔细看看身后的那张字母表--你们以为我忘记摘下字母表,而没发现它有一个不易觉察的错误,除张小哲外,你们全部照抄不‘误’,因而他比你们用功得多。但他是个诚实的人,所以,他敢于说自己不惭愧。这种勇气非常难得,很少有学生能在老师的逼迫下坚持真理,保持事实。请大家终生牢记:重要的不只是成绩,而是品格。”
那一刻,全班的同学有53个低下了头。
高三勇士
--黛娜
“啊……”又一个哈欠。
我太困了,只想美美地睡上一大觉,三天三夜才好呢。可这对于我,一个高三的学生也只能是一场梦。
我和所有的同学一样,随着盛夏的来临而愈发焦灼不安。七月又要被隆重推出,而我的中学生活也将在极度辛苦的高考中结束。我真希望能留住这一生中的最美,把它串成夺目的珠链,封存在记忆中。待到大考之后的静夜,独自在回忆中品味我无悔无憾的花季。
昨天,模拟考试的成绩发表了,外语只有七十分。听到分数的一瞬间,我的头一下子胀大了,像一只要撑破的气球,情绪刹那间跌进谷底。还有两个月就要上考场了,这样的成绩如何能面对高考?怎么办?哎!一连串的问号,在叹号的打压下拉直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太阳也隐尽最后一缕华光。我气极败坏地冲出教室,到车棚取出单车,随着涌动的车潮向校外走去。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生,慢吞吞地开锁、推车。我心急如焚,只想快点蹬上车,飞奔中解脱点什么,可我越急他走得越慢。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起来:“喂!走不走?磨蹭什么?不走靠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头转了过来,脸上分明挂着几分尴尬。我本想再不依不饶地抢白他几句,可面对没有反抗的对手,气也就消了几分,只剩下一脸的不耐烦。
终于挨出了校门,我一跃飞上单车,没命地骑起来。我要甩掉的东西只有我知道。过一会我便气喘吁吁,车速降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一辆车与我并行。“同学,你是几班的?”我一转头,是那个磨蹭的家伙。本想不理他,但由于人家态度真诚,便不好无理,“四班的。”我回答。“我是一班的。”噢?一班可是理科尖子班,全是数学、物理、化学竞赛的得奖生。心里有几分敬佩了。
他说话的速度与走路一样慢,话题也在慢慢地引出。同是高三的学生,同病相怜之感化解了我的浮躁。后来,我们说起了辛苦,说起了面对高考的勇气。他说:“其实每个高三学生都是一个勇士。”我沉默了。
我从未想过要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和身边每一个和我一样的同学。而细细想来,事实的确如此。辛苦可以承受,然而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却不是每个人能承受的。可是高三的学生却必须面对它,去奋斗,去百折不挠地努力,去为将来的生活寻找自己的位置。为此付出了几乎全部的智慧、精力,这难道不是勇士吗?
以一个勇士的头衔送走我中学时代是值得的。但我会怀念,怀念那最艰苦的365个日日夜夜,怀念我的那位一脸尴尬的同学。将来他如果离开这座城市,我会为他默默祝福:勇士,你在他乡还好吗?
祝福
--王伟
“朋友,我永远祝福你;朋友,我永远祝福你……”张学友的《祝福》从收音机中缓缓飘出,充满了整间教室。一些同学围坐在那曾经伴我们走过三年的教室中,为了一个曾经的同学,虔诚地唱着同一首歌,我们都在心中默默地为雨翾祈祷--希望她快乐健康。
雨翾,一个和她的名字一样漂亮的女孩。一年前,刚刚参加完中考的她在练琴时发觉手指总是疼痛难忍,有十二年琴龄和十级演奏水平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令自己骄傲的双手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急剧坏死,随后很快蔓延到双腿。医生只能抱歉地告诉雨翾的父母,因为病因不能确定,医院也毫无办法。
雨翾的病,作为初中同学的我们多少有些耳闻,并在她最初住院时去看望过她。但随着高一新学期的开始,紧张忙乱的学习生活中断了我们与她的联系,直到北京一家很有影响的大报在第一版用大篇幅登出雨翾的求救报道,我们才发觉我们已经忽略了她太久太久了。
“啪”--磁带转到了头。教室里的空气有些沉闷,每个人的心里都带着些许的愧疚,虽然我们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们也无法左右的。“想想办法吧,我知道大家刚才都在为雨翾祝福、祈祷,但仅有这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向干练泼辣的班长睿打破了沉默。于是安静的教室慢慢喧闹了起来,每个人都参与到讨论当中,一个个方案,一个个计划,我们就像在完成自己的事业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件事情当中。最后,大家一致通过两个方案:给雨翾写信,捐款;折一千只纸鹤,三百六十五颗幸运星。确定方案的时候我想:毕竟大家已经在不同的学校,并且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称得上是雨翾的好朋友,结果如何无法预料。
第二天的情景令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动。一个个沉甸甸的信封,一只只大小不一、色彩各异的纸鹤,满满两玻璃瓶的幸运星和超过五千元的捐款整齐地放在两张课桌上。一个往日被大家称为“冷血动物”的男生顶着风骑了一个小时的自行车送来了给雨翾写得满满三页的信和与父母共同捐的二百元钱。几个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接到通知的女生听说后特意从花店买了几枝雨翾最喜欢的百合……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已经分开了一年的集体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凝聚力,从得知消息到这一切完成只用了短短四天的时间。
雨翾很坚强,从得病一直到现在她没掉过一滴眼泪,没喊过一声疼。因为服用激素使得原本身材瘦高的她变了模样,她不愿见我们。但当我们让他爸爸把写给她的50封信、两大瓶小巧可爱的幸运星、拉直可以围她的小屋绕三圈的一千只纸鹤和几枝百合送到她屋里的时候,我们站在屋门口分明听到了她的抽泣声。阿东知道我们无法与雨翾面对面地交谈,于是站在雨翾的屋门外,隔着门对她喊:“雨翾,看见那些星星和纸鹤了吗?我们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话还没说完,这个平日以“坚强”著称的女孩子眼眶里噙满了泪水。“雨翾,该说的话大家在信上都说了,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实在难受时想想你的名字--雨翾,即使在暴风雨中也能展翅高飞,我们待待着看你飞得最高的那一天。”这是雨翾的同桌,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话要说,于是就有了这隔着门喊话的特殊交流方式。最后,颖走到门前说:“雨翾,如果可能,你听听后天晚上的‘人生热线’。”那是她前天在身上只剩下够买来回车票的情况下冒冒失失闯到北京广播电台,找到这个栏目主持人的结果。
“朋友,我永远祝福你。朋友,我永远祝福你……”不知是谁又带头唱起了这首歌。祝福,可以用语言表达,也可以用行动来诠释。人们说折一千只纸鹤可以实现一个梦想,道一千声祝福可以圆一个心愿,除了这些,我们还用自己虔诚的心去祈祷,用自己的力量去实现。
祝福雨翾!
视线外的男孩
--明惠
我不认识炜。这很自然,就像我们文科生只学历史、政治,不学物理和化学一样。炜的名字,还是昔日同班同学燕子告诉我的。
燕子已不和我同班,但她常来找我借课外书。每次来还书,总不好意思地说:“早准备还你,只是那个叫炜的男生看得太慢。”每当这时,我总是不在意地笑笑,并说上一句:“我不急着要嘛!”
时间久了,我渐渐知道在同年级理科班,有一个叫炜的男孩。但我从未想过他是怎样一个男孩,也未想过要认识认识他。然而,当燕子再来找我借书时,燕子的话却让我颇为吃惊。那晚,燕子找到我,“嗨!炜说不久前看见你买了本诗集,还有……”没等燕子说完,我就笑起来了:“你何时说起鬼话来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不过,他说的均属实情。”燕子走后,我也没再多想。本来嘛,偌大的一个二中校园,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也不稀奇,对不对?
但对炜的感谢却出于偶然。高一时,我曾被同班几个男同学无理取笑,四处散布谣言。开始时,我真有点受不了。但渐渐的,“我就是我,不会被谣言击垮”成了我的心语。而炜恰在这时,给了我些许安慰。那天,燕子告诉我:“班上有人乱说你一气,你猜炜怎样?他竟为你辩护呢,连我都没想到……”我很感谢炜,在这个时节对一个陌生女孩的理解,虽然,我并不认识他,而我也未曾想过要认识他,但我已把他当做我的朋友。
初恋无主角
--向琳
大约每个女性在她十四五岁的花季里,都有自己的梦,关于青春的爱情的梦。
其实我和山玉是旧识。他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长我十岁。乡邻们说,那时,他还牵着我的手满街跑呢。
在我中学就要毕业的那一年,他大学毕业分到母校当我的班主任兼化学老师。在偌大的一堆老气横秋的教员队伍里,他的朝气活跃着实令女孩儿们心跳,也包括我。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在我的座位前边有位叫波儿的姑娘,美丽淡雅很招人喜欢。于是,课后,总有许许多多的男生在我们的座位旁转来转去,看似无意,实则有心,都是冲着波儿的。于是,我曾发过诅咒,让波儿的脸上长黑疤,让她的头低下,让所有的目光都能看到我。最可怕的,山玉老师的目光也常有意无意地射向她。
波儿越来越美丽了。我知道要想引起老师的注意,就要成为班里化学最好的。我上课时,只要他发问,我总是率先举手。尽管出了很多洋相,但没关系,他毕竟在我回答问题时,用那双好看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这就足够了。
努力的结果,只是一次在操场上遇见他,他让我送一份报纸到校长办公室,居然是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我掉头就跑,在教室的后花园里,淋漓尽致地洒了一地的“失恋”泪雨。
我都有点不想活了(可笑吧,十五六岁一点点小事都会想到死,因为在十五六岁的肩上那可是件大事)。但死了岂不是见不到他了?还是不死吧。
临近假期了,我除了化学之外,其余科目全不及格。心便更加灰灰的了。
突然有一天,他到寝室找我去帮他批卷子,我表面上还算平静,可心里像欢腾的海洋。到了办公室才知道,原来波儿也在。我有一种被利用和践踏的感觉。那一次,他只是和波儿说笑,好像我只是个他掩人耳目的陪衬。那一场伤害足以置我于死地。
但我想证明自己,想证明自己也是优秀的。想战胜波儿,更战胜这一场根本没有相恋过的失恋。我转学了,或者说逃跑了。我想到一个陌生的学校静下心来让自己慢慢复原并成长起来。虽然不够坚强,但老环境对疗养心灵的确有害无利。
几年后,我大学毕业了,有了更丰富的人生。高中时候的事情显得很遥远并且陌生起来。想象不出那时候自己会那么不堪一击。
我再次返回母校,山玉还在那教书。但因是假期,下乡看奶奶去了。有位旧日同学告诉我,我转学之后,他竟从未提起过我,好像我从未存在过。这次,我全没了受伤的感觉。
是的,原本他也没有承诺给我。这只是一次少女的浪漫的一厢情愿。长大后,我开始懂了,一生中可能会有许多次,觉得走到了情感的尽头而无路可走,但这不过是一段狭窄的山缝险路而已,只几步,走过去,依然有宽松的有趣的山路让我开心。
不管怎么说,这次“初恋”我是不会忘的。虽然在这场感情中,男主角从未入过戏,更谈不上开篇、高潮和结尾,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付出自己纯洁的思念和向往,并教会我怎样对待爱……
让我为你唱支歌
--周华诚
冬季里一个停电的晚上,教室里黑黑的。坐在我右前桌的女孩梅向我娓娓地讲起这样一个故事:
初二的那一天晚上,学校也像今天这样停了电。年轻的班主任胡老师留下全班同学,神秘兮兮地宣布说要搞一个活动。不一会儿他又变魔术似的发给每个同学一支小蜡烛。当所有的蜡烛都被点燃时,整个教室就笼罩在一种朦胧摇曳的温暖之中,红红的烛光映着每张兴奋的脸庞。胡老师说:“我们就在这个停电的晚上搞个烛光晚会,每一位同学都要准备一个节目,每一位同学都要上台表演。”
那时候我是个很羞涩的小姑娘,像一只自卑的丑小鸭。所以我就紧张得不得了,不知道表演什么节目。晚会开始,没有同学勇敢地第一个走上讲台。然后胡老师提议由文娱委员第一个表演,然后抽签,抽到谁的学号谁就表演。
文娱委员婕唱了一支《月亮河》。动听的歌声在烛光里飘荡,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我愈加紧张起来,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节目。婕的《月亮河》唱完了,一片掌声在教室里响起。接下来就要抽签。我感觉到脸上发烫,不由得默默祈祷但愿不要抽到自己。
胡老师叫了个25号,我松了口气。25号同学站起来朗诵了一首诗。对了,如果万一抽到我,我也朗诵一首诗吧,就那首《我爱黄河》,我非常喜爱的一首诗……这时候25号同学抽出了8号同学。8号同学走上讲台,轻轻地唱了支歌,我想我还是唱支歌儿吧。唱哪支歌呢?我开始使劲地回忆会唱的歌。又抽签了,我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满是汗水。抽出20号,我又舒了口气。唱支《洪湖水浪打浪》吧。对,就唱这支歌吧。20号同学站在讲台上,脸涨得通红。她是全班最内向最羞涩的女孩,真不知她表演什么节目。20号同学站了好久,仍然红着脸一言不发。胡老师说那么大家把蜡烛熄掉,等到20号同学唱完一首歌再点燃。于是大家都把各自桌上的蜡烛吹熄。过了一会儿,一个很轻的声音在黑暗的教室里响起来。20号同学唱了一支《洪湖水浪打浪》……
我想我唱《茉莉花》吧,别人唱过的歌最好不要重复。如果抽到我唱,我就也让大家把蜡烛熄掉,这样就不会太紧张了。
又是一片掌声响起来。20号同学唱完了歌。又是抽签。如果抽到我,我就唱歌。抽出42号。42号同学于是讲了一个笑话。我想再抽到我我也不怕了,我准备好了呢。一片哄堂大笑声响起来,才知42号同学的笑话讲完了。抽签。现在我倒有点儿希望抽到我了,因为我将给大家唱支很好的《茉莉花》。抽到30号……抽到22号……
没想到一直没有抽到我的学号。我有点儿高兴,又有点儿失望。这次抽到的会不会是我?这次呢?每次抽签,我总是紧张极了。后来我干脆想,就抽个我的9号吧,反正我已经准备好节目了呀……
然而直到胡老师说“由于时间关系,晚会就到此结束”,还是没有抽到9号。我很高兴地从座位上起身,才发现一只衣角已被自己手掌握得湿湿的了。拿着蜡烛走出教室的门时,我却感觉到自己心底在高兴的背后还隐藏着深深的失落。独自回到寝室,我竟然委屈得趴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梅把故事讲到这里,我们就这样沉默了。我怎么评论那个羞涩而自卑的小女孩呢?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其实我们都有过这样的故事呀,在希望和不希望,高兴和失落之间……
沉默良久,我说,梅,那么在这个停电的晚上,请你唱一遍那支许多年前就准备好的《茉莉花》,好吗?
梅动听的歌声在黑黑的教室里响起来,飘荡着……我惊讶于梅竟有如此美的嗓音!一曲终了,却有好些掌声在教室四角响起,不由得把我们惊了一惊!接着便有四五处红红的烛光亮起,原来是好多同学悄悄地坐在教室里,听梅讲着这一个故事。
那是整个冬季最温暖的一个夜晚。我们都相信。
树叶的回音
--吴吉
我常常想起那个刮着大风的阴天,一时的冲动让我做了一件勇敢的事。我感谢那瞬间的勇气,它让我得到了许多珍贵的回报……
那是大三的初夏,学校组织年级足球联赛。班里的男生从看到布告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每天正午操场上雷打不动的训练。全校学生走过操场,都会停下来看一看他们有些笨拙但绝对认真的操练。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新闻系有一群“足球疯子”,发誓要拿年级冠军呢。有人好意劝班长:“别跟自己过不去了,有体育班在,谁还想争冠军?”班长白人家一眼:“体育班有什么可怕?!”
“疯子”们的运气还真好,一路跌跌撞撞,居然闯入了决赛。对手当然是体育班。
决赛那天,老天爷不高兴地板着面孔,风,仿佛故意想惹恼大家似的,不知趣地吹着。班长顶着一头乱发,有些悲壮地对队员们说:“明年就要实习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踢联赛,大家把它当世界杯决赛去玩命儿吧!”队员们使劲地点头。这是一场实力绝对不均的比赛。在人高马大的对手面前,男生们显然力不从心。一个让所有人的心开始战栗的点球。罚点球的是班长。罚球前,他向我们班的方向做了一个坚决而漂亮的胜利手势。然后在凝滞的寂静中,班长开始助跑、拔脚、射门……我听到欢呼声从体育班的人群中发出。班长跪倒在草地上……风,大起来,狂啸着卷走了我们所有的希望。
我们最终还是输了,这是一个大家早就预料到而谁也不愿接受的结果。男生们脸色沉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狠狠地踢那只不争气的足球。迎着嚣张的风,我看见班长流了满脸的泪。“送你们一个点球都踢不进,还有脸说要拿冠军!”体育班的风凉话比风更嚣张,而我们那帮队员居然像打垮了一样,一语不发。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想也没想就声色俱厉地脱口而出:“闭嘴!”那几位张狂的体育班男生一下子愣在那里,转而眼中有了怒意。接着,我回过头来对一脸惊讶的队员们说:“你们尽了力,我们都看得见。输了,你们也是咱们班的英雄!”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当发热的头脑被风吹得清醒下来,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大概是觉得我滑稽,体育班的男生居然由怒转喜,大笑起来。一场爆发在即的争吵在笑中化解。
男生们的恢复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没人再提起那天我出的洋相,大家好像把那场球赛连同我的那番话统统忘记了。我在放心之余,却奇怪地生出了几分失落……
转眼就到了大四,大家就要天南地北地实习去了。离校那天,当我狼狈地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走出宿舍楼时,我呆住了。班里的男生都在,他们是来送我的!男生们默默地帮我把行李搬上车,默默地与我握手。就在车子发动的时候,我听见班长的声音:“谢谢你在去年联赛后说的那些话,我们都记着呢。”我想回答他,泪却抢先流下来。
很久了,每当想起那个大风的阴天,就有一句话在我心中盘旋:“只要你是真诚的,哪怕你抛下的是一片树叶,你也终将听到回音……”
美丽的误会
--澄清
那年我读大四。
那天我只顾忙着在宿舍里写论文,忘记了开饭的时间,等我匆匆赶到食堂时,几个卖饭的窗口前已排起长龙。我四处踅摸着找机会加个塞儿。当我踅摸到最里边的那条长龙时,见离窗口处不远一个陌生的女孩在朝我的方向打招呼:“嗨,是你吗?”
女孩长得不算很漂亮,但脸上那乖巧而又甜甜的微笑却很惹人眼。我不由扭头朝后看,想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魅力能招得这乖巧女孩的青睐,“往哪儿瞅啊?跟你说话呢,是你吗?”女孩带些嗔怪的目光明明是在盯着我,我就随口答了一句:“是我呀。”女孩就招手让我过去。她不让人察觉地抢过我的饭盆,小声命令我:“去,占个桌子等我。”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真有点茫然,想不出这个陌生女孩是怎么回事。我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这女孩莫非是对我一见钟情?那一瞬间我很得意。直到那女孩很能耐地捧着三个饭盆来到桌前,我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管她呢,先吃饱了再说。
我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直到两个馒头下肚才腾出嘴来问道:“同学,小姐,谢谢你,你是……”女孩就咯咯笑出声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黄小芳呀!”“黄小芳?”“是呀,你忘了,你还在我们家杀过一次鸡呢!你杀鸡的本领着实不怎么样,一刀下去没砍在鸡脖子上,倒砍在了鸡嘴巴上,痛得那只鸡从二楼一下子飞到了一楼,害得我们全家满世界追那没了嘴巴的老母鸡,笑死人了。”
女孩一串连珠炮崩得我晕头转向,我搜寻了我的记忆的所有贮存,也没想起过一次杀鸡的壮举,更想不起这个黄小芳是何方神圣。可眼前的黄小芳说得那么言之凿凿,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是否真的出了问题,再说我一个大男人无功受禄白白得了一个乖巧女孩一顿饭的恩惠,还说不认识人家是一件很伤人感情的事。于是,我就点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认不出来了。”黄小芳说:“真是的,我入学一年多了都没见到你,刚才要不是我眼急嘴快,就又错过了。”说着就显得挺得意。我们又说了会儿各自在学校的情况,我想起还没给黄小芳饭票,黄小芳一挥手:“算了,你是我师哥呢,就别寒碜我了。”
隔了两天黄小芳来宿舍找我,同宿舍几个哥们儿在黄小芳面前替我大吹大擂,什么阿涛是系里的才子阿涛是班里的尖子阿涛是书虫子……说得我都脸红了,等他们都溜出去,我再和黄小芳相对就有些不好意思,黄小芳也有些不自然,全无了那天在食堂里的活泼和洒脱。忽然她问了我一句:“你周末回家吗?”我说:“不回,来回坐车得四五个小时,太耽误时间。”我很怕黄小芳再提起诸如杀鸡之类的事儿,就拼命把我喜欢的书一本一本地推荐给黄小芳,黄小芳很专注地听着,最后黄小芳拿走了一套《论语别裁》。
黄小芳就这样走进了我的心田,她的活泼她的洒脱她那乖巧而又甜甜的微笑成了我生命中亮丽的风景。只是我依旧想不起她是谁。
毕业离校前我邀黄小芳出来散步,我对黄小芳说:“小芳,自打我们食堂相遇那一刻起我就有一句话想问问你,可一直没有勇气提出来……”小芳调皮地说:“该不是问我说什么从遇见我那一刻起就喜欢上了我那类的俗话吧?”我说:“这类俗话我一会儿再说,我现在是想问问你,我什么时候到你家杀过鸡?还有你……我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黄小芳瞅了我一刻就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是我认错人了。”
黄小芳说她爸是个中学老师,那次在食堂遇见我时,她迷迷糊糊地把我当成了她爸过去的一个学生。黄小芳说她两天后到我宿舍去听人们叫我阿涛,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她就故意问我周末回不回家,由此知道我家根本就不在本市,才知道是彻底认错人了。
“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堪。”黄小芳说:“我心想你肯定把我当成了大傻瓜,白吃我一顿还落了个师哥当,心里多得意呢。我当时心里特别扭,真想摔门而去。”黄小芳说着轻轻捶了我一下。我恍然大悟,我问:“那你怎么没摔门而去,后来还和我来往?”黄小芳的声音就变得很是轻柔:“就因为你什么也没问,还那样真心对我。如果你一个劲儿地问我是谁,或者干脆地说根本就不认识我,那我多没面子呀,我早就不理你了。要知道,善解人意也是一种美德,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我就想干脆将错就错吧。”一朵红云飘在黄小芳脸上。
好一个美丽的误会,好一个美丽的将错就错。幸亏黄小芳的虚荣心没有让她知错就改,要不然此刻黄小芳脸上这一朵红云就不知为谁而飘了。
几年后,黄小芳成了我的妻子,我告诫她以后千万别再迷迷糊糊地犯这类认错人的错误,黄小芳咯咯笑着:“是,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