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正在和后面的人高声地说着什么,没注意到王菊香的来到。
王菊香鼓起勇气,轻轻地喊了声:“大姐。”她的声音嘶哑而无力,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那个女人没有听到她的叫声,继续和后面的人说着什么。
王菊香又清清嗓子,叫了声:“大姐。”
那女人“哎”地一声转过身来。看见了怯怯懦懦的王菊香。
“大妹子,你来啦。”她起身热情地打招呼。“快坐。”她指着桌前的一只长凳对王菊香说。
王菊香慢慢地坐下。那女人把一张紫红色的表格递过来,说:“大妹子,你填一下这个表格。”说着又递过来一支黑色的中性笔。
王菊香犹豫地拿起笔来,想写却又停住。
胖胖的中年妇女看见她这样,就麻利地一把抢过表格,又抢过她的笔。满脸笑容地说:“大妹子,你说,我给你填。”
王菊香只好说出自己的姓名等一系列有关自己身份的信息。
“你的身份证带了没有?”那中年女人问她。
“带了。”
“那你拿出来让我看看,我们可不敢收没有身份证的人。”那女人故作严肃。
王菊香取出身份证,给了那个女人。
女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同时也低下头看看自己真的表格,好像是在校对一般。见没有什么错误,就抬起头对王菊香说:“你看,菊香妹子,你得把身身份证押在我们这儿。为啥呢?因为现在工厂缺工很厉害,我们招个人也不容易,到时候你要是反悔,我们到哪里找你去?”说着就要把她的身份证放到桌子的抽屉里去。
王菊香本能地站起来,从她手中抢身份证。但那女人更快,挡住了她的手。
王菊香央求她:“大姐,这不行,我的身份证你是千万不能扣留的。我要没了这,晚上住店都没办法了。警察也会查我的。”
那女人推开她的手,笑着说:“菊香妹子,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要你的身份证也没什么用处,只是为了让你到我们厂子去。这对你我都有好处。不过,考虑到你还要住店,因为我们今天还走不了,计划要招八十人的,现在才招了五十多,还得等两天才能招够。招够人后就一起走。因此上身份证先还给你。不过,我们要是再招上人手,可就不能等你了。”
“你不是说你们还得再等两天吗?到时候我过来不就行了?”王菊香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这个我也说不准,厂子里订单多,如果我明天就能招够人明天可能就走了。因为我们这里是总点,还有几个人在下面的县上也在招人,他们已经招了些,只要一凑够八十人我们立马就走。”那女人平声静气地给王菊香讲。
见王菊香还在犹豫,那女人说:“菊香妹子,我看你这人也实在,这样吧,这个位置我给你留着,你也要给我一点面子,让我不要在其他人那里不好说话,你就在我这儿押上一百元。不过要和你说清楚,这是押金,到走的时候会退给你的。我把身份证还给你。”说着拉开了她面前那张桌子的抽屉。“你看,这里全是来应聘人的身份证。”她拿出一叠身份证让五菊香看。
“我不看了,这是别人的隐私。”王菊香看见了那么多的身份证,觉得这是真的,而自己却误会了她,心里很愧疚。
“那就行,你看我没骗你吧?你可能是第一次出来,我们可都是年年在这里,这种事我们也见得多了,没什么的。”那女人安慰王菊香愧疚的心。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把王菊香的身份证给了王菊香。
王菊香拿过身份证,小心地装好,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百元面额的纸币来。
那女人见王菊香拿出了钱,就从桌上的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上撕下了一片纸,给王菊香写了一个收条,递了过来。“菊香妹子,你把这个收好,到时候凭条取你的押金。”
王菊香见她把条子递了过来,只好把一百元钱给了她。
那女人问:“菊香妹子,你怎么没留你的电话呀?”
王菊香红了脸,说:“我没有电话。”她想起家里只有一个手机,还是天明的老妈拿着,平时他们家里有什么事,都是天明妈去处理,自己从来没想到过给自己也买个手机。不过,她要手机又有什么用呢?除了村里的人外,她给谁打去呢?
那女人听是这样,就又给了她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你找我就打这个号。”
王菊香接过来一看,真是一张精致的名片:粉红色的底子,四边是一圈碎花线,最上边印着“CQ市第十一服装厂”,中间印着“郑晓燕”三个大字和“人事部干事”五个小字,下面是电话号码和地址。她仔细地阅读,用手摸了摸那光滑的纸面,心想,这不会是假的吧。她又把这张精致的名片反过来,看见后面印着许多的小字,她又仔细地去读:“CQ市第十一服装厂座落于美丽的CQ市江北区,成立于一九八一年五月,占地面积四十余亩,共有厂房四百二十多间,职工两千三百多名,……”读完这些,王菊香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她怀着满心的欢喜告别了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找了一个小饭馆,要了一笼包子和一个紫菜鸡蛋汤,好多天都没有吃到过热乎饭了,今天她觉得这饭也格外的好吃。
吃过饭,她又在远处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个招聘的桌子,桌子在那里,中年女人也在那里,一切都和原来一样,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她放下心来,就想在火车站边上找个住宿的地方,但找来找去,房价都很贵,住一晚上至少都得要60元钱,60元对她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她出走时就拿了一千元,这会儿已经花去了近四百,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可喜的是她已经找到了工作,并且厂里还管吃管住,自己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她跑来跑去,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心登记一家旅店。
XA市火车站前最多的还是出租车,一辆接着一辆,客人们从火车站出来,又钻进出租车里,被那些绿色的机器拉着跑向了市内,各自办他们的事去了。王菊香坐在广场的边上,看着这些出租车一个个地来,又一个个地去,心里想,等我有了钱,我也可以像这些人一样,想到什么地方去的话,手一招,司机也会把车开过来,拉上自己轻快地到目的地,想着想着,脸上不禁浮起了孩子般的笑容。边上几个正在等车的人们看见她望着自己笑,远远地躲了开去。
她坐累了,就起来走一会儿,在广场边上转一转。冬天的XA市广场上人闲逛的人并不多,来去的大多数是和王菊香一样的寻找工作的人,他们有的也像她一样签了名字,有的却不满意厂家的条件,摇着头离开了。王菊香想起自己这些年一直呆在家里,从没有出来过,活得就像个拴着笼头的牛一样,这次鼓起勇气出走,对于自己的人生来说,是一次正确地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