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这边，军军一个人住在他的新房里，看着四周新崭崭的一切，还有一墙的大红喜字，头里面似乎有一种作梦的不真实。难道自己就这样地要成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从而从此以后就要被人管，就要担责任，而失去一个人的自由自在吗？他在心里不停地问。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好大学，只来了个高职的通知，他不想去上，本来他是想再复读一年的，回家后，他老爸却说：“现在念不念书都一样，关键是看你能不能挣来钱。你看电视上每到四五月份，那大学生就人山人海地找工作，和春上出去打工的人有什么两样？再说，你的成绩又不好，就是再复读一年，说不准还不如今年，就别花那冤枉钱了，也别浪费时间。人总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听了他爸的话，他的思想就动摇了，这本也不怪，他本来就是个意志薄弱的人，爱听别人的话，喜欢尝试新事物，总喜欢干一些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于是他就回了家，这刚在家中跟着他哥干了半年，却叫人给介绍了个对象。

他不想看，想再等几年，就对他老爸和他哥说：“我才刚二十岁，离法定的结婚年龄还有两年哩，你们急得干啥？”

他爸就骂他：“啥叫法定结婚年龄？我和你妈结婚时我才十七，你们弟兄两个现在缺啥？”

军成也跟着劝。军军是个没主意的人，胡里胡涂地就听了。

给他介绍的对象在菜子沟。女子长得很一般，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也没什么手艺，说话前总要笑笑，好像要哄骗谁一样。军军觉得不理想，但他爸和女子她爸两个曾经一块给人揽过活，他爸就做主说可以。军军也就没再说什么，他对女人的要求不高，觉得结婚可能就和上学时排座位是一个道理，分你和谁是同桌就是谁，慢慢地两人就都能相处了。

他看着布置好的新房，不由地又想起明天就要嫁过来的新娘。腊月里他领着她到固原去买衣服，还照了婚纱照，一路上两人也说了些话，他看不出来这个女子有啥坏毛病，只是皮肤有点儿黑，不像自己这样白，身体比他自己要好些，胖着呢。想到这里，他就抬起头来看着挂在墙上的婚纱照，那里边那个英俊潇洒的帅小伙就是他自己，旁边那个和他一样高，却比较胖的女子就是他媳妇，她穿着洁白和婚纱，胸脯有一半几乎就露在外面，她的表情专注，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似乎他们两个分别代表着两个国家，正在完成着一项涉及国计民生的签约仪式一样。他看了看，长出一口气，明天，这个女人就要来和她一起生活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好吃的？这个想法一出来，他登时清醒了许多，这个女人要是不会做好吃的，他以后可怎么办？

第二天，天刚一亮，军军就起了床，他叠好被子，麻利地把房间打扫干净，就出了新房。他爸和他妈也起来了，他妈见军军出来了，就拿了一把锁子，把新房锁住。军军不解地问：“妈，你锁门干啥？”

他妈就说：“新房里今天是不能叫毛头女子进去的，一定得锁住。”

军军问：“啥叫毛头女子？”

他妈就说：“就是没结婚的女子娃娃。”一边说一边已锁了门。

军军爸就指拨军军：“军军，你这快收拾换衣服，一会儿娶亲人就要过来，你还要给人家磕头哩。”

军军“哎”了一声，准备去了。

军成两口子也过来了。

军成见家们们还没来，就吩咐他老婆到厨房里去再收拾收拾。自己则拿起扫帚，把院子的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

太阳又升起来，今天比起昨天来，却显得无力地多，天上有一层灰蒙蒙的东西，消散了一部分太阳的光辉。全村的家们们都来了，一个个在院子中忙着他昨天刘天成总管分派给他们的活。

天有第一个把车开过来，其他的娶亲车也来了。

天成跑出来，看了看，问：“彩车还没来吗？”

一个司机说：“正在装扮呢，他说就不来了，直接从街上走。”

天成就变了脸，“有娶亲的车从半路走的吗？你把他的电话给我。”

那司机见总管发了火，连忙说：“你先忙，我给他打电话说，让他快点来。”

天成气哼哼地骂：“挣这份钱就得*这份心，总不能由心里胡来。这娶亲哪有半路上车下车的道理。”

天有不懂这些，见天成发了火，想着可能是有道理的。

军军他爸跑出跑进，一会儿准备个这，一会儿又准备个那，忙得脚不沾地。

天家的乐队这时也来齐了，又把昨晚上收起的拱门和狮子吹起来。几个乐师拿出乐器，相互校了校，霎时，欢快的乐曲又在刘家岭上响起来了。

装扮了鲜花的彩车终于来了。

天成就喊叫送亲的人到棚里吃饭。几个端盘子的年轻后生，轻快地从厨房里端来早就准备好的酒菜碟子，负责下饭的周席人从盘子里接过碟子，按照“水围城”的摆法摆好，娶亲人的七个人就进来，一个个谦让一番，坐下来。天成在席口喊：“军军，军军，快来给娶亲人磕头。”军军就穿着新鲜亮艳的衣服跑过来，在棚口跪下，给娶亲的人磕了头。天成就走进棚来，给娶亲人安顿：“你们快些吃，路远，路滑，路上走慢些，安全第一。”

娶亲人就赶紧按他的吩咐，很快地吃光了这个偏桌。

天成又喊来军军爸，叫他把娶亲要拿的东西全都拿来。军军爸和军军妈就抱着东西跑过来，一份镘头礼，一份猪肉方子礼，两份票元（纸币）礼，两份硬礼（银元），天成问：“再没有礼金了么？”军军爸说：“礼都归清了。再没有了。另外到了以后，女方家里还有什么要求，我都给军成安顿好了。”天成说：“那就好，你们这就走。军成，你给几个司机把烟拿来。”

军成应了一声，抱着六条烟跑过来，给开车的六位司机一人一条。军军妈又拿过来六条红绸被面，给了天成，天成让几个家们拿出去，成条形压在每个娶亲的车雨刷下。

一切都准备妥当。司机们发着了车。天成就喊过来专门负责响炮的家们，点燃了一串长长的鞭炮。在鞭炮清脆的响声里，六辆车就从刘家岭出发，朝着菜子沟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