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年在外面混,对于赚钱,已经找到了门道。他之所以对军成的事这么感兴趣,是他从电视上报纸上了解到:国家对于新农业的支持,一系列的政策似乎很快就要实施开来,他看到了这个商机,也想在农业这块上做做文章。
和平说:“我夏天也想过这个事,我媳妇不支持我,就只好又出来,其实这些年在外面干地也挺累的,离家远,人受气,娃娃也没人管教,都长荒了。”
天生也说:“是啊,离家太远,家里照顾不上,这样下去终了不是个事。”他想起老婆的数落,越发觉得在外面打工终究不行。
天有见他们两个都有在家里干的意思,就说:“那你们有没有信心在家里干?”
他这话一出,天生先是一愣,他没想到天有还真有心在家里干,他刚才也就那么一说,他在东北的家底重,四十多台吊篮,不分昼夜地工地上为他赚钱,只是这钱却不能及时地到他的腰包里来而已。
和平也是不知如何说,他知道天有说到做到,看来他是想在家里干一番了,只是,他在北京的公司怎么办。
他俩的但心其实也是多余的,天有到现在也还没有定下心来在家里做,只是想试探试探他们两个,他心里其实也跟明镜似的,天生和和平都不可能跟着他在家里干。
天有说了这话之后,就看他们俩的反应,见他俩都不言语,就在心里笑了笑,说:“虽说猪场现在很挣钱,但是真的要干好,也不容易,我现在还没有要在家里干的打算,我在北京那边的公司刚有了点起色,还不想把它给扔了。”
天生和和平一听原来是这样,就都没再说什么,各自倒了杯酒,端起来抿了两口。
天有见场面有些僵,就说:“和平今年还打算去开塔吊吗?”
和平见天有问,就苦笑着说:“不开塔吊我还能干什么?”他在心里对于改变的渴望是那么的强烈,只是不敢表现在外边。
天有说:“你在报纸上读过关于WZ人和SC人区别的文章吗?”
和平不解地问:“没读过,是怎么回事?”
天有说:“那篇文章说:WZ人不喜欢打工,只爱当老板,他们有句话叫作‘宁可睡地板,也要当老板,SC人却爱四处打工,不爱当老板,改革开放这二十多年三十年,WZ人成了咱们国家最富的人的代名词,SC人却仍然是那个样子,没有多大的改变。”
和平听了,沉默了一阵说:“哎,不是我不想改变,只是怎么改变,我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也没有什么技术。”
天有说:“一说就是技术技术,离开技术就不活了吗?你看你天生大原来也是个大工,现在却当了租赁厂的老板,他现在是啥技术?”
天生听天有这样说自己,就欠起身来说:“也不能这样说,我现在就还要负责修理我那些篮子,这也是个技术活。”
天有就笑话他:“你那个技术活和平不用学都会,他可是咱们家里的大学生,比你和我强多了。”
天生听了没说什么,和平却觉得脸有些烧。
天有觉察到了和平的异样,就连忙说:“和平你不要多想,我的意思就是你应该想个当老板的活干干,别委屈了自己一身的本事。”
和平说:“达你想到哪了,我没有多想,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明白你是为了让我好,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另外,我媳妇也不太支持。”
天有说:“唉,咱爷俩的命都不行。不过,你比我在这方面要强许多。”说着,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干了。
和平见说到了天有的伤心处,就劝他:“大你也不要太伤心,等我弟和我妹长大了,我婶的脾气也就会变的。”他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天有说:“我不指望能等到那一天,你们两个比我年长,对于生活可能比我理解的透彻。我和我老婆两个,迟早是要出事的。”
天生听着不对劲,就劝他:“你也不要想的太多,只要她不干涉你的事就好了,过上几年慢慢就变了么,人都是会变的。”
天有却不这么想,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不要看都是一个家族的,当你真正遇到问题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年年都渴望能回到家里来过年,但是真正地回到了家之后,才发现家中其实并没有他在外地的梦中那样亲,那样暖。想到这儿,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们三个正说着,天生的手机响了。天生摸出来,接通。原来是天生老婆打来的。
天生接完电话,看了看表,起身说:“时间不早了,兄弟,我得回去了。”
和平见天生要走,也站了起来,和天生一道出去了。
和平回到家,他老婆已经安顿两个女儿睡下了,她自己却还趴在炕上看电视。和平瞧了一眼,电视中正在演一些医生的故事。
他往火炉里加了几块碳,把封火盖盖好,自己倒了些水洗了脚,上了炕。
“你咋这么大的酒气?”他老婆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不高兴地问。
“才在天有达家里喝酒来着,”他一边说一边脱衣服。
“人家是有钱人,你以后别去太勤。”他老婆给他吹风。
“为啥?我又不向他借钱?”和平不高兴他老婆这样说。
“你就不怕别人说咱们是在舔人家尻子?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他老婆虎着脸。
“你怎么就那么在意别人怎么说,咱们行地端走地正,谁爱说你叫他说去么,管那些事干嘛。”和平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他老婆又嘟囔了几句,他都装作没听见,他的头中满是当老板的事,想想人家军成,天有,天生,这些都没念成书的人现在都过得比自己强,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也曾尝试过创业,不过都是偷偷地进行,最后不但没干成,反而赔了些钱。他的老婆一点儿也不支持他,这也难怪,她本就是一个农民,只会种地。但是自己呢,自己是个什么?这都四十了,人生的一大半已经过去,难道就要这么窝囊地活着直到死去吗?他在心里不住地问,翻来复去睡不着。